现在经过了几年的蹉跎,知晓轻重,反倒无端忐忑不安。
离公演还有一天,她夜里睡着做了一个噩梦,醒后再难成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实在睡不着,静悄悄地爬了起来。
动作再轻还是吵醒傅聿城,他打着呵欠起床,看厨房区域灯亮着,梁芙呆愣愣站在灶前,热一小锅牛奶。
如果不是客厅时钟明明白白指向凌晨两点,傅聿城以为已经是早上了。走过去问她:“睡不着?”
“我吵到你了?”
傅聿城开玩笑说:“我以为你又偷偷爬起来拿小号发微博。”
换平常梁芙一定会回嘴,这时候却没精打采。傅聿城有些担心,一握她的手,却是冰凉的。
“你是不是生病了?”她马上就要登台,顾文宣在微信上对他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照顾好她,一点头疼脑热都不能有。
梁芙摇头,“……我好紧张,好怕自己演砸。刚才做了梦,梦见我正在舞台上,戏服坏了,绊了一跤,台下的人都在笑我。”
傅聿城抬手把火灭了,小锅里的牛奶刚刚好倒满一整杯。将人带去沙发上坐下,又扯过薄毯给她盖在肩头。
摸烟盒抖出一支点燃,却是递给她。她茫茫然地接过,抽了一口,紧张情绪纾解两分,她望着傅聿城,“要是失败了,就得靠你养我了。可你又养不起我。”这话的语气简直不知道是认真还是玩笑。
“我确实暂时养不起你,”傅聿城笑说,“我还等着你场场爆满雇我做你的助理。”
梁芙手指夹着烟,也笑一声,端着牛奶小口啜饮,“……你想没想过要小孩的事?”
傅聿城愣了一下,“……老实说没有。如果你打算这次演出失败,就回家做贤妻良母,那就更没有了。师姐,人不能在同一块石头上绊倒两次是不是?”
梁芙垂头丧气,“……我第一次绊倒都没爬起来呢。”
梁芙脚搁在沙发上,蹲坐着,举着烟半晌没抽,她从来没体会这种张皇无定的滋味,不知道如何排遣。总反复想到那一天,她害怕自己还是像那个已经飞到半空的气球,被不知道来自何处的沉重引力再拽下来。
傅聿城把她手里的烟拿下来,搭在烟灰缸上,捉着她的手臂环过自己肩膀,把人抱进怀里。
“非要逼我说两句鸡汤?”
梁芙笑了,“你说啊。”
“你绊倒之后,尝试爬起来一次,我就陪你一次;尝试百次,我就陪你百次。”
“要是百次都没成功呢?”
“那就该认命了。不就是养你吗,再奋斗几年,也不是做不到。生个小孩也好,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说着说着,他语气就不正经起来。
“……谁要生。”梁芙白他一眼。
傅聿城不说话,把她蜷着的那条腿拿出来。她的脚比之腿上淤伤更是伤痕累累,从小训练,使那一双脚较之正常人而言十分畸形,伤叠着伤,到最后皮肤组织硬化成为永远消退不了的胼胝。
除了去海滩,她很少穿露脚的鞋。这时候也不自觉往后缩,有些害怕他过于专注的凝视。
然而傅聿城抓住了她的脚掌,不肯让她躲开,“……我会在台下看着你。”掌心温热,就是全部的安慰了。他确实不擅长说什么过于煽情的鸡汤。
安静一会儿,梁芙忽伸手将他肩膀一搂,贴着他面颊笑说:“……做吗?”
傅聿城微微动了动眉骨,“这时候?”
“累了比较容易睡着……”朴素又简单的理由。
傅聿城笑了,二话不说,将人打横抱起。
问团里请了假,梁芙睡到九点半才起。最后一天,他们已经没有训练任务了,全部精力和体力都得留给晚上的演出。
梁芙开车到了团里,顾文宣正在跟大家讲最后的注意事项。梁芙环视一圈,发现纱纱不在。
等动员结束之后,梁芙私底下问顾文宣,“纱纱呢?”
顾文宣这才露出隐隐的焦灼神色,“……纱纱电话打不通,只给我发了一条短信,说有事离开一趟,演出之前一定赶回来。保安跟我说,昨天晚上回到团里没多久,她就跟着一个男的走了。”
“……是不是一个戴鸭舌帽的男的?”梁芙第一时间想到了那天那鬼鬼祟祟的男人。
顾文宣一愣,“你见过那个人?长什么样,你详细跟我说一下。”
“个子不高,很瘦,皮肤很黄……”梁芙尽力回忆,“……牙齿不好,笑起来好像有点漏风,人挺猥琐。”
“这人我见过,”顾文宣神色凝重,“是纱纱的表哥。”他看了看时间,“梁老师,我得出去一趟,下午两点,你先带着大家去剧院化妆做准备。我会准时带着纱纱回来的。”
“……好。”梁芙忍着没问万一没能准时赶回来怎么办,他们一个小团,演员有限。纱纱这个角色,是没有替补的。
顾文宣赶着要走,梁芙又把他叫住,将方清渠的电话号码给他,以防万一。
到了下午,预定的巴士过来接送。一行人到了剧院,做化妆、换衣、热身等一系列演出前的准备。
音响和灯光做最后调试,剧院对接的负责人核对细节,演员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需要咨询……顾文宣不在,梁芙就成了那个全盘统筹的人。
整个后台忙忙乱乱,梁芙被各种各样的事务牵扯着满场乱跑。
演出八点就开始,到了下午五点,顾文宣和纱纱都还没回来。
越临近开演时间,越是状况百出。一个演员的裙子被道具给划破了,梁芙联系工作人员送来针线,蹲在那儿帮演员缝补漏洞的时候,看了一眼时钟,六点。
一直按捺的焦虑霎时失控,她强忍着才没爆发。替演员缝好了裙子,又有人来找她,她挥手让人等会儿再来,自己越过满场的工作人员,穿过走廊,躲进洗手间,给傅聿城拨了一个电话。
接通,一听见电话那端的声音,梁芙眼泪便忍不住,“……我们今晚的演出可能要取消了,怎么办……外面那么多媒体都在等着报道,摄录团队也都就位了……我还没化妆……演员还有那么多事,都要我处理……”以前演出,都有工作人员帮她安排得妥妥当当,她只需要到点登台。从不知道竟然一场演出竟会面临这么的千头万绪,全压在她身上。
“为什么会取消?你别急,慢慢跟我说。”
“纱纱昨晚脱团了,顾文宣去找她,但现在还没回来。”
“给顾文宣打过电话了吗?”
“他没接……”
“你听我说。现在团里除顾文宣之外,你是最有威信的人,这个时候你不能失去冷静。听我的安排,现在你先去安抚大家的情绪,告诉他们顾文宣一定会按时赶回来。然后你去化妆,演员的事,他们自己能处理的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实在不行,让他们等你妆化完了再来找你。我现在去请假,提前过来;还有周昙,我联系她马上去剧院帮忙。”
傅聿城声音沉稳,有条不紊,三两句话,把要做的事给她安排得一清二楚。他知道换成平时梁芙不会这样惊慌失措,只是这是她沉寂已久的再次演出,又是绝对主角,还是这样一个朝不保夕的舞团,本就承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
梁芙心定几分,觉得天可能还没塌,最坏也要两小时之后才塌。
“傅聿城,”她瓮声瓮气地喊他,“……你真好。”
傅聿城笑了一声,三分不正经,“那你叫声老公。”
“……”梁芙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尘缘一抹朱砂红(02)
周昙如今不怎么活跃于舞台, 开始帮助团里做一些事务性的工作。接到傅聿城电话之后她很快赶到,接收了梁芙的工作, 没多久就把这二十多人小团的那点杂事梳理清楚, 一个一个布置任务,处理麻烦。陪同前来的陈疏宁, 她也没让他闲着,打发他去帮忙打杂。
梁芙终于能安下心来化妆。整场舞剧下来,她一共有五套妆发, 也是所有演员中最复杂的。
时间一分一秒逼近开演时间,其他演员都做好了准备,只等上场,这时候周昙也终于闲了下来。
梁芙坐在化妆台前,手里捏着手机, 第一万次尝试拨打顾文宣的电话。
镜子里人影一晃, 她抬眼看, “昙姐。”
周昙伸手,把她紧紧捏着的手机拿过来,锁定之后往旁边一扣。扫开了一桌子的化妆品, 她倚着桌沿而坐,低头看着梁芙, “这时候就尽人事听天命吧。”
梁芙勉强笑了笑。
周昙瞧着镜中的梁芙, 第一幕她饰演的女主角,未嫁之前对婚姻和未来丈夫充满憧憬。妆容很淡,卷发松散, 只拿缎带束着,衣服是浅粉葱青的淡雅色彩,缀以蕾丝装饰,着意表现一种少女的娇憨。
认识十多年了,周昙还能从梁芙身上瞧见初见时的影子。
“阿芙,你还记得你刚去舞团那会儿吗?我总看你不顺眼。那样年轻就被委以重任,隐隐有取代我的架势。可能换成是谁,都挺难接受自己是注定被拍死在沙滩上的前浪。”
梁芙笑说:“我那时候是有一点不知道天高地厚。”
周昙摇头,“那没什么不好的,做舞者的,就得有一种狂傲才能感染他人。杨老师说,那时候跟团里老师去面试,乌泱泱一屋子的年轻演员,她最先注意到的就是你。那时候我是不信的,直到后来我坐在台下看过你的首演。倘若是由你取而代之,我心服口服。”
梁芙也看着镜中的周昙,笑说:“昙姐,你是大度的人。”
周昙摇头,“我只是现实,又有自知之明。”她俯身,怕弄花她的妆容,只轻轻地在她脸上拍了拍,笑说,“别担心,你这种红颜祸水,上天都不忍心让你不成功。”
没多久,傅聿城也赶到了。直接从律所过来,穿着工作时的正装,这一身于看演出而言也十分相宜。
几人都陪在一旁静静地等,没有人做任何猜想,思绪是一种不愿意去深想的空茫。
时间指向七点半,离开演只剩半小时。
梁芙深吸一口气,克制近半年苦练即将尽付流水的失望,“……再等十五分钟,要是顾总再不回来,我让剧院通知今晚演出取消。”
她头枕在手臂上,不敢再去看时间。傅聿城手掌搭着她的肩膀,无声安抚。
整个后台俱是安静,大家各找地方坐下,垂头抱臂。心情矛盾,一面觉得演出只剩下取消这最后一条路可走,一面不肯死心,期盼最后的这十五分钟,能有奇迹发生。
然而没有。
真当坏消息砸下来,梁芙反倒比预期得要冷静几分。她站起身,语气平静,“我去联系经理取消演出,大家换衣服卸妆吧。”
没有人动,静静目送梁芙从休息室走出去。
傅聿城跟上去,周昙叹了声气。
半晌,不知道是谁号召了一声,大家方才拖拖拉拉地站起身,慢慢吞吞地脱去戏服。
周昙听见有个女孩儿背过身去,憋不住哭了。她又叹了声气,招呼陈疏宁过来,帮忙收拾道具。
除去几声压抑的抽泣,休息室里一片死寂,没人交谈。
门突然被推开。
大家齐齐转过头去,捂住脱了一半的戏服。
梁芙站在门口,举着手机,神色激动:“顾总和纱纱在路上了!他俩的戏份在第二幕,我让剧院通知演出推迟十分钟开始,还赶得上!第一幕的演员,跟我出来候场!”
沉默几秒,这激动才如病毒一般蔓延开去,乍悲乍喜,大家甚至连欢呼都来不及,匆匆忙忙穿好衣服,跟着梁芙前去候场。
台前传来通知演出延迟开始的广播。
周昙瞧着傅聿城走了进来,忙问:“真在路上了?”
傅聿城点头,“刚才方清渠给阿芙打了电话,说正开着车带两人过来,十分钟就到。”
周昙松一口气,笑说:“我自己的事都没这么操心过。”
三人该回观众席等着演出开始了,走之前,傅聿城去了一趟候场的通道。
梁芙正站在那儿,紧攥着拳头按着胸口,深深呼吸。昏暗光线里,她手臂被人一握,抬头一看,“……傅聿城。”
广播里已经在报幕,“……今晚的演出即将开始,请各位观众对号入座。本场演出预计一共一个半小时,演出期间,禁止使用任何摄像、录像设备,禁止喧哗、打闹……”
傅聿城将梁芙搂入怀中,感觉她全身都因紧张而微微颤抖。
她攥紧了他西服的下摆,似在寻求一种安慰,因而被他抱得更紧。
“……安全出口在您的右方,一旦发生紧急状况,请大家听从指挥有序撤离。最后,祝大家观剧愉快!”
前台所有灯都灭了,那细微的骚动声也渐渐停止。
“演出顺利。”傅聿城沉声说。
松开梁芙,捉着她的手,轻轻地往舞台方向一送。
像故事里骑士送女王登上月光铺就的王座,王座之下,万人臣服。
傅聿城退至一旁,音乐声响起,梁芙提着裙子,踩着台阶,轻快地登上了舞台。
即刻,大幕拉起,一束光聚焦于正中。
在无边的黑暗之中,她是唯一的光明之所在。
傅聿城离开了后台,穿过走廊去往观众席。坐下之前,他一眼扫见好几个人,都是熟面,梁芙的亲朋好友。
他座位挨着梁庵道,坐下之后低声地打了招呼。梁庵道漫应一声,心思都在台上的梁芙身上。
第一幕的舞蹈,全然的天真烂漫,花园里,她与种植玫瑰的仆人一同起舞,似一只轻巧的黄莺鸟。
十八九岁的少女情态,那些独一无二的小动作,梁芙拿捏得恰到好处。
她有一种魔力,能使台下观众半刻也不愿错目。
梁庵道看得如痴如醉,傅聿城自是如此。
之后,婚姻幻灭,那黄莺鸟儿似的烂漫少女,被关进束缚重重的华宅,锦衣玉食织就的牢笼。第二幕的结尾处,纱纱和顾文宣相继登场。
他们到底赶上了演出,一分一秒也没迟到。
直到这时候,傅聿城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后半程,他全然投入,做个一无所知,因而每每惊叹的普通观众。
整场演出,宛如水银泻地。舞蹈、剧情、情感互相成就,层层烘托,渐而推至整场故事的最高、潮,“阿芙洛狄忒”与五位情人的畸恋曝光,丈夫的背弃,女儿的憎恶,使得她最终饮下毒酒,在情人“阿多尼斯”的怀中,结束了自己短暂、痛苦、沉沦而又无悔的一生。
安静片刻,不知是谁在观众席上大喊了一声“Bravo”,随即满堂掌声,经久不息。
梁芙无疑是全场最佳,她的演出,激情之外更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壮烈,仿佛她就是剧中人,明知凋零是最终归宿,也要在此之前彻底盛放,不负一朵玫瑰的一生。
大幕闭上,再度开启,全体演员上前谢幕。
傅聿城坐得近,瞧见梁芙眼中有泪光。她视线在内场搜索一圈,与他目光对上,笑容更盛。
一时只觉心脏猛跳,像初见那日,隔着楼梯望见她,所有语言都忘记,唯独记得那种天地失色的惊艳。
有人上台献花,风度翩翩的一位中年男人,抱着一束盛开的向日葵。他把花束递给梁芙,梁芙接过,笑着与他拥抱一下,看口型似乎说的是“谢谢”。
便听坐在后排的周昙凑过来笑说:“这不是陆松云吗,阿芙的老粉丝了,出手阔绰得很,给咱们舞团捐了好几百万。”
原来这人就是陆松云。
谢幕之后,演员回到后台,梁庵道和章评玉也急忙忙往后场赶去。章评玉今晚有接受采访的任务在身,没空理会傅聿城,不然碰上一定会对他进行“清算”。
傅聿城没急着往后台去,他与梁芙庆祝的时间多,不赶在这一时。
起身往观众席里找,果然看见了赵卉,在她身旁,坐着上回所见那个两鬓花白的中年男人。他仍是穿着洗得干净的白衬衫,戴一副眼镜,即便年纪不轻,但有一种不坠青云的精气神。瞧得出来,他年轻时候一定生得相貌堂堂。
赵卉的票,是傅聿城送的,送了两张。赵卉拿到票时神情很不自然,问他为什么是两张,他笑着解释说,梁芙票留多了,让她可以带着朋友一起去看。
他们母子相处,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就是因为赠票的事,赵卉确信傅聿城可能知道,或是从哪里听说了什么。
纠结再三,还是把人带了过来。
傅聿城笑着向那人伸手,“您好,我叫傅聿城。”
“你好你好,我叫阮啸山,是赵女士的同事。”
赵卉神情有几分局促,打量着傅聿城,似有些担心从他脸上流露出任何不豫的神色。哪知傅聿城与阮啸山相谈甚欢,傅聿城直接喊“阮叔叔”,甚至提出有空一起吃顿饭。
一番寒暄,傅聿城将赵卉和阮啸山送到门口。
赵卉让阮啸山先去等车,自己去傅聿城单独说两句话。
今晚梁芙演出大获成功,赵卉知道小两口肯定还有诸多安排,也就长话短说,“阿城,我跟老阮只是交个朋友,你不要误会……”
傅聿城笑说:“我误会什么?您自己的事,当然您自己做决定。”
“我是不会背叛你爸的。”人来人往,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她张望着四周,说出这句话时,更显得窘迫。
傅聿城打量着她,看她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惭怍神色。他笑了笑说,“我要说句公道话,可能对我爸挺不敬。他当年抛下您的时候,可能没想过那也是一种背叛。”
“阿城!”赵卉呵斥。
“要有人能照顾您,我也放心。我粗心大意,又有自己的工作,很多地方顾及不到。在我这儿,您开心是第一位的,别的都不重要。”
赵卉不说话,眼里渐有泪光。
“鬼门关闯过两回的人了,您还这么想不开?”
“我只是……”赵卉嗫嚅。
“人生就几十年,我有时候宁愿您自私一点。不过,这都得您自己做决定。决定好了通知我,我请您和阮叔叔吃顿饭。”她其实还年轻,还有小半辈子的日子值得好好经营,生命里不该只有孩子,以及一缕逝去多年的亡魂。
“你还说我,你这么懂事,我还能说什么……”
傅聿城笑一笑,“您赶紧去吧,别让阮叔叔等太久。”
“你跟阿芙,有空回来吃饭。”
“成。”
目送着赵卉往路边去了,傅聿城转身去了后台。
花团锦簇的场景,不止各个媒体的记者,梁庵道和章评玉在,周昙和陈疏宁在,梁碧君在,杨老师在,谭琳在,方清渠在,邵磊和乔麦也在……
他远远站着,看梁芙应付着接连不断的提问,好几束鲜花压得她快抱不稳,眼里都是笑意。
只是看着,他也觉得能一直高兴到心底去。
这就是他所爱的人,理应被无数的善意和温柔包围。
她值得所有的荣光。
作者有话要说:差点忘了昨天是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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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中秋快乐,阖家幸福!
☆、尘缘一抹朱砂红(03)
等媒体的采访任务都结束之后, 梁芙的这些亲朋好友,挨个都想上去和她说两句话。
顾文宣原本就定了今天晚上办庆功宴, 便邀请大家一块儿去, 这么多人,老占着人家剧院的后台不是个事儿。然而梁芙的这帮子亲友很多, 都能坐满一整桌了。
顾文宣十分大气:“都去都去,还能吃穷我不成,大不了我卖辆车!”
梁芙笑说:“演出都成功了, 你还要卖车,瞧不起我吗?”
“哪敢哪敢,多亏了梁老师,梁老师是我救命恩人。”
梁芙也就不跟顾文宣客气,招呼大家有空的都去。
梁庵道和章评玉当然不会掺合年轻人的聚会, 他们这几十人众的队伍, 非得闹到大半夜不可。梁庵道将梁芙拉到一边, “阿芙,我跟你妈先回去了,你有空带着傅聿城回家吃饭。”
梁芙瞧一眼不远处在一旁站着的章评玉, 低声笑问:“我妈能让傅聿城进门?”
“你是不是有点儿小瞧你妈的气量了?她再怎样都是为了你好。”
“可我不想到时候傅聿城还要受些风凉话。”
今晚梁芙演出大获成功,他们如何严苛, 也不会专挑这种时候败人好心情, “你妈的性格你也了解,到时候顺毛捋就行。”
“那您呢,您感情上那关过得去了吗?”梁芙笑眯眯问道。在梁庵道这儿, 她一贯是要“蹬鼻子上脸”的。
梁庵道伸手在她额头上戳了一指,“你可真是太护着他了。”
“您吃醋啦?”
梁庵道不再理她,拉着章评玉先走了。
不远处,谭琳看着她似有踌躇。梁芙将满怀的花束搁在一旁的桌子上,朝她走过去,“不去吗?”
“梁老师,”谭琳笑得有点儿腼腆,“没跟你打招呼就擅自跑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