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番外陆离(二)
贺伯的死,并没有改变我的初衷。
从离宫开始,贺伯就不能再作为我的贴身侍卫随我左右。
而很快,皇父也发觉了贺伯的来历不明,行踪诡秘。
皇父惊怒贺伯在他的耳目下一瞒就是十几年。
贺伯就死在我眼前,是皇父的意思。
皇父说他是逆党,而贺伯是何人,我比谁都清楚。
我看着贺伯喝下鸩酒而亡,殿上的皇父一直在颤抖,那不是震怒,而是恐惧。
我淡然走出朝阳大殿,没有回身看那具尸首,纵然他是与我相伴十七年的贺伯。
贺伯活着的时候一直在等我应许,应许走那条夺位之路。
贺伯死后,他的追随者仍冒死来求我。
我在乎的是天下,而不是皇位。
贺伯当年为我写下天下二字。我却没有理解为夺之。我只是想守护它。
我不在乎那个位置上是谁。我只在乎那个位置上地人是不是尽力尽忠。
我地皇父地确做到了。所以我并不在意他当年轼兄夺位。
我敬他。敬他心念天下。敬他一心为民。敬他为社稷苍生花白了双鬓。
纵然他杀了我地生身父亲。我亦不曾有怨念。
我地生身父亲。只是活在贺伯口中地人物。那个炎伦太子。
贺伯不是逆党,却在谋位。
他是炎伦太子的死士,亦是一心守护我的贺伯。
他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我为父谋位,却没有看到朝局动荡百姓受苦百官惊恐的混乱。
每一次改朝换代,都要用无以数计的鲜血祭奠,这并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纵然贺伯死的无谓,我也不想看到更多的人像他一样离去。
所以,皇父还是那个我所敬爱的慈父,一切都没有变。
只是我寂寞了,因为贺伯的离去。
我把贺伯的尸首送回他的家乡,淮南城。
贺伯的墓就在淮南城下的树林中,没有墓碑,因为我并不知道他到底姓甚名谁。
那个时候,已经知道终有一日,我会迎娶淮南城之女。
果然是名门,在淮南城不到几日,便听到了淮南王之女的风韵雅事。
有意无意会多听一些容氏三女的描述,我也很好奇未来的宁硕王妃是什么样的女子。
第一次见到昭质,是在淮南城郊的海棠林,果真是海棠一般的女子,玉步轻移缓缓走出林间,长裙衣袂在风中微飘,仿佛从林中走出来的仙子,沾染着海棠的芬芳,凄艳缱倦的丽色,不是惊世骇俗的美貌,却也引人看入眼底。
就是这样一个轻轻展露笑颜的女孩,他日能为我撑起一座宁硕王府吗?
我注视到她身边寸步不离的少年,倒是同酒家老板戏言中的一样,真的是才子佳人。
我淡笑着走出淮南城,不再看身后清美如花的女子,我知道,我们还会再见。
再见到她已是一年之后,只是她眼中多了份什么我已看不清。
是恨意,还是绝然?
也许,在她眼中,我只不过是那个拆散他们才子佳人的恶人。
我并不怪她这么想我。
我只是想让她同我一样信命,这就是我们二人的今世纠葛。
如果她愿意配合的好一些,或许我会违抗这命运,终有一天任她离开。
洞房之夜,是翊凌派人同我说陆祯病了。其实我知道那不过是翊凌的说辞。
也许是这许多年,府上只她一个女眷,倒让翊凌不能适应与人共侍一夫,况且又是一个名位高她许多的正妃。我了解翊凌的心思,也随了她的性子去了陆祯那,府里人都说我更宠妾室,其实不然,我不去喜房,只是不想逼迫,我懂得她的不情愿,也不想就此委屈了她。如我所料,她并没有在意,反而早早安置了。听着小四的回报,我反而有些释然,果真是毫不经心的女子。
我静静的看她在府中的一举一动,出乎我意料,似乎是早已习惯,竟得体到毫无破绽。
是隐忍还是聪敏?是本分还是淡定?我真的看不清了。
倒是比一年前,更适合做好这个嫡王妃。
这样也好,她不必太辛苦,我也省却了不少琐碎。
我似乎很习惯她在府中的尊位,而她竟看似比我更习惯。
只是我们习惯于各自的轨迹,却完全没了交集。
她视嫡位,远比我来的重要。
起初觉得这样很好,可渐渐的,我发觉自己竟然也有了小情绪。
我不再满足她形式上同我相敬如宾,她既然走进了我的府,我竟也期待她能走进我的心。
而她,也的确做到了。
一次次,我会不经意由书中抬头看了不远处翻看账本的她。我惊讶她对账本的热衷竟然超过了对我的关注。
我从不在意她是谁的女儿,在意的人只有她。
纵然知道是他父亲赐死我的生父,我还是默许了她做我的妻子。
她的身份太多,可只有一样是我在意的,就是她身为我妻子的名分。
我常常想这一生如若有她相伴,便不会再寂寞。
看着她,一切纷争全都散在身后,只觉得喧嚣的人世间就此安静了下来,无需再争,也不想再争。
只是要在这诡谲的皇室生存下来,她要先活下来,才能与我偕老。
我想让她放手,想帮她卸下沉重的担子,我不在意她身后的容家,不在意她眼中的权势,我只在意她看着我时,眼中再没有其他。
我想和她一起抛却执念,携手笑看人生几度浮沉。
兰若说的对,这世上也只有她能牵动我的每一分情绪。
我不喜欢四哥看她的眼神,那其中包含了太多情愫,往往生气后又是自嘲,笑自己竟在意起了女人。
她的确是不一般的女人,自有博来兄弟们好感的理由。只是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袭雯的事,的确是昭质自作聪明,却也让我惊喜。惊的是她竟大度至此,是无谓还是其他?喜的是,我竟从她眼中捕捉到那丝黯然,她确有在意过我?
夏贵妃的跋扈让我动了怒气,却让我霎时明白我有多担心这女人,我气贵妃歹毒,更气那不知死活的丫头只为了逞口舌之快而不顾性命。她维护我的心意让我感动,只是这么做,实在不值。
围场行猎,更多的是恼。恼她心中四哥竟是如此重要,那么奋不顾身的冲上前去,她可有想过自己身后还有一大家子要操持,还有我。张弓射出那救她的一箭,血自袖口流出,痛,却在心底。
她带兰若入府,确实是我始料未及。我惊讶兰若的执念,却不知如何化解。我想张口对昭质说出那些旧日的琐碎,只是觉得那样苍白单薄的说辞自己都不会信,千词百句万般情绪只化作那更为苍白的一句“听说过。”那一刻,我竟然怯懦了。
我知道,自己再不是那个任她来去的风淡清雅的七王爷,我更害怕的是她的离去。
她一次次为了兰若的事情与三哥斗法,我看不下去却也说不出一个字,第一次感觉力不从心。我同兰若说不要伤她,可自己比谁都清楚,伤她的不是兰若,是我。
她替我圆了兰若的夙愿,替我兑现了当日的诺言。
喜宴上的她笑的灿烂,推杯盏酒,俨然有四嫂的气度。
老八的话惊醒了我,他让我意识到那根刺早已深深插在她胸口。
她转身离去的凄然,恐怕是今生难忘,我定定的站在她身后看她一步步消逝在黑暗中,耳中一遍遍是她的那句“今宵千金”,她给我一个千金今宵,我却给了她什么?
又是洞房夜,我同样辜负了兰若。
那一夜,我没有碰兰若,心中装满了对昭质的歉然,又怎能拥他人入怀?
我习惯了去正屋拥她入睡,就算什么也不做,也乐意享受那份惬意;我习惯了听她三言两语的调侃,只是几句却能让我回味半日;我亦习惯了喝她煮的醒酒汤,那味道,不时的怀念。
她对陆祯的疼爱,总让我有一种错觉,彷佛那就是我们的儿子。于是我常想如若我们能有一个孩子,似乎就能填补我们之间无法逾越的沟壑。我想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却无从开口。
直到她开口,求一个孩子。她想要的是一个嫡子,而我,不在乎嫡庶,只单纯的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
执儿是带着我所有的美好的希冀来到世间。因为执儿,我开始去学为人父。执儿,是我的幸福,却成了她的痛。
父亲把执儿赐给兰若的时候,我拒绝过,只是徒劳。
昭质眼中的凄然似乎是之后发生那一切的预兆。
那些从前不敢想的,却真实的发生了。
她同贺伯一样,以那种惊世骇俗的方式离开我的人生。
不同于上一次的痛。
这一次,已然感受不到痛意。
只觉得心中是什么悄然碎掉,连碎片都找不到。
我从前不敢相信的话,却在自己的身上验证了:一个女人的离开,竟是整个世界的轰然坍塌。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番外陆离(三)
我命园艺师仿造淮南的海棠林在正院建下那一片林海。
不是睹物思人,而是想她一定是化作了仙子,希冀有一天,她会再次在林间出现。
只是她迟迟没有出现,两年间,就算在梦中,她亦离我那么远。
眼前的药方,终于证实了我长久的猜测。
是,从那个叫颜筝的丫头,第一次出现在偏殿的内室,我就怀疑了。
除却那一张脸,我不敢认,否则我怕我会忍不住唤出她的名字。
那一日鬼使神差去为她探病,借着送书的名义。
立在屏障外看到刘太医胆战心惊的走出来。我要刘太医开方子,他手抖了半天,也没有落下一个字。
太医据实以告,他跪在我面前惊道恐有人要害颜姑娘。
我不解,却从太医口中得知她体内有毒。
与太医的惊恐不同,我更多的是激动。
她体内是存毒未解。
我让太医开出两张方子。另一个风寒地方子用于回禀皇上。
那一日。我在她屏障外一坐便是半天。
我急不可待地要验证这个事实。
袁欣诺割腕累及她手受伤。是我故意拉上她地手。我要重拾那熟悉地手感。
她也许感觉到了。握着她地手。我地手竟在颤抖。
我不能认她,因为知道她不会想让我认。
她信老八,却不肯信我。
我不愿猜测蒙古之乱,赐婚庞戬,封大将军王,这一切都与她有什么关系,还有那道密奏,我猜想也是在她筹谋之中。
密奏是陆泓的人送至,只说三名副将在阵前杀了主将杨维已然叛敌于他麾下。这简略的几句话,就意味着朝廷派出的十万大军,已是敌军。而这也是皇帝匆然移驾却不敢昭然天下的来由。
我知道她有这么做的理由,她也有这般的心机,对她,我没有责怪,也没有责怪的资格。
只是她看到了蒙古之乱,却没有看到大辽的蠢蠢欲动。
她欲借远在大蒙陆泓之手毁掉皇父的江山,却没有看到蓄势以发的辽国在饿狼般盯望。
皇父累了,他不愿再扶植外戚,所以他疏远庞家。他亦承不起再一个宫变,所以宁愿迁驾行宫。
三日后,辽国来使会进京,绝非朝奉,而是挑衅。
辽军以趁朝廷重兵远派大蒙之际压境,以如今悬殊的兵力,辽国进攻,只差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而这也是辽国来使进京的目的。
前有狼,后有虎,便是如今朝廷的境遇。
皇父带走了五哥,即便五哥亦绝然和皇朝共生死,可我告诉他,如果我有不测,将来能扶持皇父的就只剩他了。我们二人之中必有一人要活下去。
而能让殿前大都督忠心保护皇父的安危,就只剩扶姚氏为正这一条路可走。
皇父知道我的不情愿,不愿逼我。
是我自己求来的,这其中的利益关系,我自然清楚。
大都督就是如今唯一的一道救命稻草。
我用一道婚书,换来陆修的自由。
我亦求皇父能把颜筝赏给陆修,皇父犹豫了还是答应。
也许她想亲眼看着江山覆灭,可我并不想让她留在这乱世。
她应该去兑现当日对陆修的诺言,快意江湖,而不是困在此地。
明明知道于朝廷而言她是密谋的逆贼,可我还是要保她。
抛却江山,纵然与天下为敌,我只要她活。
我嘱咐陆修带走她,是他带回了她,就也要由他带走。
陆修答应我什么也不会说。把昭质交给他,我是真的放心。
我知道她终会去求母妃,母妃定会让我带走她,只是我不能。
我不敢看她,怕自己下一刻会忍不住牵她回家。
她说我只是自保,我愿意她那么想我,至少可以让我走的绝然。
我没有说错,她是皇父看中的女人,看中赏给老八的子媳。
轻舟消失在云海天际,那是我最后一份牵挂。
小四落在我身后轻声道,“主子,船…远了。”
我笑了,僵硬的回身,“小四,去把王妃接回来吧。”
正文 第二十七章 番外陆修篇
昭质自上船后便不再言语,不同于上船前的嘻嘻闹闹,现在安静的她竟让我有些恐慌。
她知道我瞒了她,她知道我说皇父来找我也是说谎,我想她更应该知道带她走是七哥的意思。
想同她快意江湖,是真的,可我也知道,时机不对。
“陆修。”
她自身后唤我,我还身看她。
“颜筝可以同你走,可是昭质不能。”
她说的云淡风轻,我并没有走上前去。
我看着她一笑,允她走罢,任谁也牵不住她。
回身不再看她,许久的静谧后,是船夫惊慌的声音“那位姑娘跳下船了。”
“让她走吧。”我似乎在自言自语,转了身,风大了,回到船舱,竟嗅到了胭脂的味道。船舱里还有女人?一掀帘幕,竟愣了神。
“你——”我迟疑了。
“我是颜筝。”袭雯看着我。笑着一点头。“从今起。我就是颜筝了。”
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万般情绪百转千回。我看着她此刻满怀期冀地眼神。“我不能带你走。”
那目光瞬间凉了。她抿唇一笑。笑地凄凉。
“我不能带你走。”我依然笑。“我有妻袭雯。”
我从未承认过自己地妻室。对于袭雯。我借她那个位置。
她并不是有心嫁我。只是赌气七哥。
我亦不是有心娶她,只是随了她的任性。
可我不得不承认,她像元妃,那个我曾唤做母亲的人。
当日她纵身撞向七哥寝殿的廊柱,我陡然入梦,好像看到了另一个母妃。
我恨母妃,恨她的一身刚烈,恨她的遽然离去。
彷佛前一日,她还在窗边一句句领着我念楚辞,后一日,战报传来,她绝然的松开牵我的手,纵身一跳,玄明殿从此为她而封。
我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仇恨能让她抛开世间的一切,包括我。
太妃们说母妃是傻,皇后说母妃是忠,而我的皇父只说母妃太过刚烈。
母妃活着的时候常说自己是困于金笼之中。她在做皇父的女人前,曾是敌国的皇后,以善舞而名扬天下。那是注定破碎的江山,而一个弱国皇后的命运,也不过是短暂的华丽。
母妃并不喜欢我,因为我不是她希冀而出的生命。在我出生之前,她育有儿女,我也一直知道母妃前殿中那些大大小小的宫衣并不是为我制备,母妃还在幻想吧。
那个男人,那个被母妃视为夫君的男人,为母妃打了十年的仗。
母妃是他的尊严,他誓死夺回的尊严。
天佑十一年的秋天,皇父一举覆灭那个王朝,大将带回了敌国君主的首级。皇父在玄明殿大摆宴席,三天三夜的酒醉金迷,三天三夜的丝竹环绕,三天三夜,皇帝命母妃以舞助兴。
母妃在玄明殿云袖长摆,彩缎悬空,裙袂飞扬,众人如痴如醉。
最后一个俯身,母妃的目光停驻于我身上,她第一次对我展露笑颜,也是唯一的一次,那笑容太美,刺痛我的双目。
那是转瞬即逝的流华,母妃纵身一跃,完成了她人世间最后一跳。
丝竹奏乐,觥筹相碰,嘤嘤私语,关乎声音的一切霎时停驻,只留下那一瞬的静寂无声。
皇父下令,当日随舞的舞娘全部处死,看到元妃起舞的一百一十位宫婢一并殉葬。
皇父以敌国皇后之名为母妃置丧,母妃的尸首得以和那个男人合葬。
只是玄明殿从此再没有了声息。
此刻,我轻握起袭雯的手,好七嫂,你留袭雯陪我的心意,我领了。
也许,我心中也在期盼,有一个女人能为我抛去繁华,纵身与我相守这一世。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辽使来京
“这不是颜姑姑吗?您怎么回来了?”
“王爷说您去琼州了?不是吗?”
我一出现在朝阳后殿,几个丫头就围了上来。一挥手,示意她们都安静下来,正想随意说些搪塞的话,只看见一个小丫头端了奉茶要走,忙把她拦住。
“今儿的茶,我来奉了。”我忙道。
小丫头忙往后一躲,我见她面生,知道她不是朝阳殿的丫头。
身后另一个丫头拉了我,“她是王妃遣来伺候王爷的,王妃说今后从洗漱到用餐都要由她伺候,我们去她都不放心呢。”
我笑了笑,心里道姚氏果然是“面面俱到”,轻了轻喉咙对那小丫头说,“这朝阳殿的规矩怕是你不懂吧,别的我不管,只这奉茶,从前皇上在的时候也只我一人,今日不管是谁代政,惯例不能变。这道茶,还是我来奉吧。”
小丫头垂头不语,我知道她怕了,就从她手中接过茶盅,掀开盖子闻了下,笑着将茶水尽数倒在池子里,“煮的过了。”小丫头脸一红,扭身跑了出去。
重新煮了茶,照着从前的样子,随着刘公公入大殿。今日陆离并不在暖阁,而是移身在偏殿看书。偏殿烧着炭火,几个侍婢正换了旧碳退下,见了我,都是一愣,微微点头互相行了礼,刘公公已为我掀了帘子。
我径直走过去,双膝着地,跪举着茶托至头顶。
屏息沉静了许久,只听头顶的人轻道,“倒是比之前那杯煮的好。”
“那也要看是谁煮地。”我亦回道。
案前地人身子一僵。闻言低头扫了我一眼。随即散去偏殿地随从。我面不改色。依然跪得有板有眼。只觉得头顶上有那么一寸目光落了下来。半天也不散去。
我举着托盘地手已将酸了。哀哀地抬头迎上他地目光。“就不能让我起来吗?”
他并不理会。目光回到案桌前。一手打开明明已经批过地回折。发觉了拿错了。忙合上扔到一处。换了另一摞折子。我自觉地站起来。坐到一旁。等着他说第一句话。
“名字?”等了大半天。竟是这两个字?我睁大了眼睛看他。
他倒是坦然自若。“说我想听地那个。”
这算是直接吗?我呼了口气,“现名颜筝,你还想听哪一个?”
他随手换了下一本,朱笔蘸了红墨,“容昭质,纳兰清浅,大蒙钦察汗国的颜筝夫人,或者还有其他?”
我从错愕中醒来,惊的是后两个身份从他口中竟是那么随意的抛出。
“诈尸好玩吗?易容有意思吗?”他问的毫不留情,手下的折子一份份打开,“下次还要蹦出个什么来?蒙古玩过了,还想同辽人过招?”
他怎么知道?!我心里没了底,偷偷打量他,“不可以吗?派我伺候辽使不可以吗?”
他在最后一份折子上落了一个“批”字,眼神扫也不扫我,“为了那个耶律蒙硕?”
“是。”这一声完全没了底气,“不过也不全是。”
“…”
“不可以吗?”
“不是不可以,是没可能。”说罢,他眉头蹙了蹙,加了句自言自语,“老八连个女人都看不住。”
“真的不行?”
“没有谈条件的余地。”一份新折子又摊了开。
“那我回头去找陆修私奔。”
“求之不得。”
“我会伴阴魂把搅和你府上鸡犬不宁。”
“你看着办。”说着折子上又迅速多了个“准”字。
“那你碰没碰过姚舒幻那个女人。”
“…”这一份折子他好像看了很久。
“我就知道。”我瞥了眼他,“辽使在哪处宫所?”
“央敕宫。”唇间蹦出这三个字,他终于放下那份端了很久的折子。
我站起身,大功告成的要往外走。
“我没碰过她。”他在我身后咳了咳,随即加上一句,“不过今晚会。”
我狠狠眨了眼,也不转身,“你看着办。”
走出朝阳殿,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我讨厌姚舒幻,从第一次跟她交手就知道不会对她有好感。偏偏又是这个没什么水准的女人,抢走了那个嫡位,再堵心也不过如此了。
赶到央敕宫,已是传午膳的时间,几个宫女端着膳食立在殿外。
我凑过去,拉拉一个小宫女的衣角,轻声问,“怎么不送进去?”
宫女叹了口气,“进去了也得轰出来。”
果真一名地位较高的宫女被轰了出来,她一脸怒色,我身旁的丫头忙向她行礼,“秋姑姑莫气。”
那秋姑姑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这烂摊子我可管不了了。”
秋姑姑将眼神落在我身上,不屑的问,“你是谁派来的?”
我忙行礼,“回姑姑的话,是七王爷派我来的。”说着,埋下头,做谦卑状。
她眼珠子迅速一转,将手中的食盘交到我面前,努努嘴,“去,把膳食送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