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那东西都堆了满东宫,我也不去凑那份热闹了。”
他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我想起霹雳堂的事便试探的问,“你在扬州办的差听说很受褒奖?”
他顿了笔,“不过是抓了几个人罢了。”
“纳兰山庄你可是去过了?”我问。
“见过了。”
我一笑,斜着眼问他,“听说纳兰山庄的副盟主南宫可是娇滴滴的美人,你见过了?”
他没抬头,只是说着,“见了。”
“感觉怎么样?”
他再一顿了笔,似乎在回想着,“嗯,天姿国色,也很妖媚。”
“王爷就不考虑着给王府里添人进口?”
他看了我一眼,扬了嘴角,故意拿话气我,“听说盟主更是倾国倾城的绝世红颜。”
他虽是来气我的,可我反而听着悦耳。
他看了倒是有些疑惑,“你这女人还真是不把爷我当回事,连吃醋都不屑。”
“爷知道就好。我可大度着呢,要不要帮爷把盟主讨回府,大不了我退居侧位,让出地方。”
他无奈的看了我,“本王的王妃还真不一般…”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惊险
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
感觉,好像在黑暗的最深处,有什么在涌动。
渐渐听到了声音,
雨声。
闪电撕裂了天空,照亮了那个夜晚,那间木屋,那个人…我的剑直直的穿过他的胸膛…
冲刷了一切的大雨,雷电交加的深夜,黑暗中从他身上汹涌而出的滚烫液体…
那人轻咳着低声笑着…
“你应该再刺深一点。”
梦中猛然惊醒。又看到了梦魇中那张脸。那个表情…
那个人…
在桃树下眼眉间落雪的少年,柳叶清风中荡漾静静微笑的白衣身影…
那青白的脸上至死都挂在唇边的一抹微笑…
一早为了年礼的事,径直来到陆离的书房。
“我在宝翠居定了两套玉锭子,一套给景睿,另一套子想赏了陆祯给他做年岁礼,你说怎么样?”
“这种事…你看着办好了。”陆离并没有太在意说着,起了身,转身扔给我一本簿子,“兄弟姐妹和宫里的年礼你照这个准备着吧。”
“岳父大人…”陆离轻轻念叨了一句。
我已准备迈出去的一条腿忙收了回来,“父亲大人怎么了?”
陆离扬了扬眉毛,似乎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淡淡的加了句,“给淮南王府亦准备一份年礼吧。”
他不想说的话,我自然不会去问,只是应了,方退出来。
从宝翠居出来,路径十八铺子南巷口的秋水居,守在大门外的门僮凑了过来,“您好久不曾来了。”
我打量了他,把身边王府的随从打发到一边,轻轻问着,“近来可好?”
“还是里面说吧。”
我跟着他走进了秋水居,绕过正厅上了二楼的阁厅。
年过半百的秋水楼老板走了出来,“盟主。”
“吴叔…奕儿还好吗?”我问着。
“这几日拿了银两整日在清风楼里和姑娘们喝酒谈情,我让他帮忙料理着生意,他却听也听也不听。”
我抿了唇,“若不是我有所不便,是怎么也不会把他拖累给您的,这孩子从前被我宠坏了,难免性子有些不如人意。麻烦您再去清风楼请一下,务必让他这次来见我。”
秋水居,芬香散佚,倚在窗边独酌。
门终是被推开,一个清亮的身影立在门外。虽说只比我小三岁,却因为从前在玄眼里他是个孩子,如今在我眼里依然是个孩子。
“你终是来了,我还以为…”我举杯冲他一笑,“好久不见,奕儿…”
他满不在乎的走进来,把手中的剑随手掷在桌上,“我哥何时来接我?”
“我说过了。”我吸了口气,攥着茶杯的手一紧,“玄在邻国有他的事,三年两载的也说不准,你就留在我身边耐心的读书写字…等着…”
“等着什么?!等着看你大张旗鼓做你的逍遥王妃?”
“今儿一看你,倒是比上次见长大了不少…”我低低喃着,“可是这急性子一点也没变。”
“你倒是变了…”他猛然站起,一掌劈开我们之间相隔的紫杉木茶桌,我第一次发觉,原来这孩子已经长高了许多。
他怒瞪着我,眼底带着无比的恨意,象受伤的野兽般低吼:“我哥呢?我哥是什么?!”
“萧奕…”
“你到底稀罕什么?淮南王府,纳兰山庄,武林盟主,你通通都不要了吗?连同我哥…一切,你都可以不要了吗?这些你当然看不上,淮南再好也抵不过宁王府的华贵,盟主的位子再显赫也不及宁王妃来的呼风唤雨不是吗?原来…你一直在意这些。要不是我一路跟来,又怎么能相信眼前的一切…”
“我要让你尝过所有的痛苦,每一分痛苦,每一分脆弱,都要你亲自尝一遍…”最后一句话,他说的咬牙切齿。
颤抖着唇角轻轻展开一抹微笑,我看着他,“所以…在围场,那一剑,刺穿七王爷的那一剑,是你?”
他怔怔的望着我,声音低哑,“我应该下手下的再狠点,把那个和你暧昧不清的四爷一并干掉不是吗?”
我摇头,重重的,“那日,倘若我不入围场,你以为你还有逃脱的机会吗?你若伤了四爷,你以为你还能安然坐在这里吗?只是…你要记着,我不能时时护你,事事护你。也许,有一天,我连自己都护不了。”
我怎能看不出来,当日刺穿陆离的那把剑是萧玄的贴身之物。
萧玄把剑留给萧奕,萧奕竟戏剧的用它伤了陆离。
回到王府,兰若正坐在园中和陆离笑盈盈的说着什么,我本打算着绕着路易另一边走过去,可是无奈陆离已经看到了我。
“怎么去了这么久?”陆离见了我就说。
“挑来挑去,总是要耽误些时间。”我正说着,兰若已经微微一笑,退了下去。
陆离转了身,往屋子里走,我便跟着。
刚迈进了屋,他却打发了下人,一屁股坐在书桌旁不说话,也不抬头看我。
流觞小心翼翼的端了茶上来,只听陆离很不客气地说了一句,“出去。”
打狗还要看主人,他喝我的丫头,我心里也是一急,忙把手里的帕子一甩,“怎么?有火冲我来,别摆出一脸天下人都看不上的样子。看我们正屋不顺眼,就去跨院啊,在园子你们乐和你们的,我没想管。”
“太子被废了。”
这一句猛然砸在我心口上。
“怎么会…”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快”三个字被我死死压了下去。
“我只是想知道,太子被废,与你容家是否无关?你…也是局外之人吗?”陆离神色黯淡。
我…算的上局外之人吗?姑姑的话,皇上的话,他们说的字字清晰,我,能置之度外吗?
“我只能说。”我微微偏了头,“太子被废…并不是我所期望的。”
“期望?”陆离紧紧盯着我,似乎想看穿过我所掩饰的一切,“那么容家还有什么期望呢?之中可曾有我?或者说,你嫁进来,不仅仅是为容家笼络一个皇子,那更高的位子你没有想过?你听着,那个位子,我不会去争,因为我不想为了他人而争。”
“爷的意思是说,不愿做我们家族的棋子,所以连那个位子都不屑于去坐吗?就算白送给你,也不接吗?”我笑了笑,无所顾忌的迎上他的目光。
“你…”他一顿,刚要开口,就听门外有人报了一声。
“爷,秦主子在小厨房里把脚烫了。”
陆离不再说话,只是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转身出了门。
他走出没几步,我也迈出门,问下人,“秦主子呢?”
“这会儿还在厨房呢,砂锅砸了下来,烫了脚,正迈不动呢。”
我一听,忙往跨院的小厨房走过去,还没进去,就看见一些下人堵在门口,一个个看了我便给我让了道,我便凑了进去,厨房里的油气直冲得我难受,刚走到门栏,就看见陆离横抱着兰若走出来。
许是过道有些挤,要么是他心里存了火,见了我,只是冷淡的说,“让开。”
我瞪着他忙往后退了退,却忘了身后一截高的门栏,心里一阵害怕,就这么跌了下去…
正文 第三十八章 皇后之死
迷迷糊糊听着厅外的人说着什么,我挣扎的起身,上上打量了一番,除了胳膊肘有些疼,没什么伤势。一手轻附在小腹,心里七上八下的,一道刺眼的阳光射了来,我忙抬手遮了眼睛。
慢慢放下手,才看见陆离掀了帘子站在不远处,讪讪的看着我。
我想着之前的吵嘴,不免心中一气,说,“爷来做什么?”
他叹了口气,坐在我床边,略带幽怨的看着我,“你是怎么回事?有了既不告诉我,自己也不小心着,真要是出了什么…”
我一笑,“爷可真会往自己身上揽,这孩子怎么就是你的了?”
他脸一沉,凑了上来,“你这张嘴就不能积点德?”
我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他笑笑。“得了。要不是你机灵摔下地时候胳膊肘先着了地。谁知道现在醒来你还有心情跟我斗嘴吗?”
我倚在床上无所谓地轻轻吹了口气。
陆离小心翼翼的看我,“饿吗?你这么一闹,连上膳的点都错过了。”
我才想起来:“你这么一说,快饿昏了。”
“饿昏了也不能多吃,叫他们去预备点清淡软食就好,想吃什么味的?”
我呆了一下,见他问就回道:“那个,也没有特别想的,熬点甜粥来吧。”
见屋里的人都答应着去了,才问,“兰若那怎么样了?叫太医去看了?”
他拦住我说:“好了,那边我都吩咐过了,也自然有人伺候着,你躺你的,咱两个说话不好么?”
“好,说话,说说我们家又怎么得罪您了?”我又想起来那事了,免不了地问。
他脸色一沉,“你可知?太子被废,是因为岳父将太子卖官之事抖了出来,你父亲倒是一手促成了太子被废。殊不知,是苦肉计,还是其他。”
我不再说话,只看着天色渐渐沉了下来。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姑姑真的放弃了太子。这一次,首先抛弃太子的,不是皇上,却是容家。容家对待自己的棋子,都是如此绝然吗?

可是棋子也是人啊。
夜里朦朦胧胧听见外间的话语,有皇后的字眼,还有什么病重…
我挣扎着起身,陆离正从外间走了进来,为我捏紧了被子,“夜里凉,你醒了做什么?”
我担忧的看着他,“外面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陆离微微转头,掩去一脸惊慌。
我拉上他的袖子,“姑姑…她怎么了?”
在我三番两次催促下,陆离终于带了我进宫。
第一次在这么凝重的深夜前往宫中,心中却怎么也不能宁静。
一片光亮的中宫,皇帝守在姑姑的床头,姑姑微微睁了眼,颤抖着一笑,对皇帝说了声,“我想跟昭儿单独呆会儿…”

等到众人退去,只有我跪在姑姑的床头,姑姑缓缓伸出手,“地上凉,你又有了身子,可要顾惜着点。”
我起身走近她,双手握上她的。
“姑姑,太子…”
姑姑默然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外面都说是哥哥一手毁了太子?”
“似乎是这样,可我不懂…”
姑姑笑了,有泪水迅速从她眼角滑落,“他们都说我这个为人母的心狠啊,罢了,我也是将死之人,带着这些罪过下去也没什么关系了。”
“难道…”

姑姑看着我,一脸绝然,“哥哥现在自顾不暇,又怎会去干涉太子之事。是皇上…”
心底的答案被证实后,我却彷佛陷入了更深的泥潭。
“昭儿,我今日所说之话,你一定要字字牢记于心。”
我怔怔的点头。
“姑姑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姑姑摇了摇头,从左手的拇指中取下翡翠青绿的玉扳指亲手把它带在了我的手上,“最后的话是无论如何也要说了…我死以后,你立即回纳兰山庄,片刻也不要耽误,把孩子生下来,好好抚养,等到皇上驾崩,陆离登基才能返京…”
我惊讶的蹙紧了眉头。
“孩子…你听我的,我死以后,容家必有大劫,而你一定要活下来,我们家族至少要活下来一人。皇上不会再这么容忍容氏的势力膨胀,他忍受了一个容氏便不会允许第二个,清理外戚势力刻不容缓。此劫渡不过,容家便再无翻身之日。如若能东山再起,你必须活下来,必须当上正宫之主,就像我一样。”
只觉嗓间一阵哽咽,“姑姑,皇上对您有情,不会下此毒手。”
“若不是他的有情。”姑姑冷笑了,“容家早就被满门抄斩了吧,他能为我做的…只有在我活着的时候不去动哥哥,可是他早就已经有了备署了,你真的以为老四去战守边疆,他是奉皇命在淮南城郊扎营,随时准备着一声令下,与我家三十万军队短兵相接。”
心底一冷,已经没有话可说。
“这二十五年,他对我是好的…但这不能让他忘了我哥哥淮南王的功高盖主,势力雄厚,当初他看中淮南军的势力娶我为妻,可父兄这么多年来…一直虎视眈眈,皇上他怎能不堤防?当年是哥哥帮他篡位夺江山,哥哥活着一天,他的皇位就是名不正言不顺。所以,自我嫁给他,他便已经给我服了不能生育的汤药,他能容忍容氏的趾高气扬,能接受我这位容姓皇后,但决不能留下容姓的血脉将江山拱手让人…这也是这么多年来,芰荷一连滑胎的原因…他的儿子,他的孙子,但凡与容家有关,他都不会就此放过…他对我至情,可是他也是一位皇帝…”
“姑姑明知道会这样,还让我重蹈覆辙?”我摇了摇头,此刻我什么也不想承担。

姑姑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一丝忧伤,“芰荷生性温婉,太子失势,难当重任…你要做的是保住你父亲,保住容氏…姑姑最后求你无论如何要保护泓儿,他是我在世上唯一的牵挂了。”
“如果我保不住呢?”我压抑着胸中的惊慌的愤怒,含着泪决绝的问。
“那就是…命…”姑姑缓缓阖了眼。
落魄的走出大殿,脚步沉重的已然迈不动,身后传来姑姑一遍一遍的叮嘱…
“昭儿,你不能怯懦…容家的女人从不惧怕命数…”
陆离见我一脸的失魂落魄,只是宽慰我,不再说什么,轻轻把我揽在怀里。
我低头望着夜色下,姑姑为我亲手套上的玉扳指发出奇谲的光芒。
我顿下步子,看着陆离,“那个位子…可不可以去争。”
夜色下,他的轮廓我看不清了,只是他静的出奇。
不知静默了多久,他转身要走,我拉住他的袖子,泪水一滴滴落在他的袖口,“不做棋子,也不为容家。这一次,只是为我,你能不能为我去争。”
姑姑在一个清晨,安静的离开人世。
见到她最后一面的人说,姑姑突然醒来,伸了手冲着窗外喊了一声,“回家,回家…”她喊着的时候,眼中含着笑意,皇上声声唤着姑姑的名讳握上她的手时,那笑意已冻结在眼中,姑姑就这样去了。
姑姑十八岁入宫,赐婚当时还是三皇子的皇上,开始了自己充斥着权谋利益婚姻中爱痛交织的人生。二十五年,她为了家族忧虑焦心,费劲心思,二十五年,她守在帝王身边不离不弃,她为容家活了一辈子,为了帝王之家销蚀了青春韶华,却什么也没有为自己留下,没有儿女绕膝,没有天伦之乐的安详,没有一个女人所该拥有的最普通的幸福…我的姑姑敬慈懿容皇后用她的一生完成了容氏女子的重任,却什么也没有为自己留下…
犹记得我在清晨的梦魇中醒来,不顾一切的冲向皇宫,一路上,宫城的晨钟,皇觉寺的佛钟,静宁庵鼓钟一同想起,浸没了京城。
记得我冲进长安殿时,那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身着龙袍的帝王仿佛还没有从臆想中走出,他从床头跌落,就那么狼狈的坐在脚踏上,痴痴的望着望着…
我默然坐在姑姑身边。
她就这样静静地去了。凤床之上的她仿佛依然在睡。我如往常一样轻声唤她,却无论如何也唤不醒。
她想回家,回到只存在记忆中童年的故乡。她…也是个大爱大痛过的女子吧。
周遭一片泣声,我欲哭无泪,心中空寂一片。
姑姑终于逃脱了她在这个世间的束缚,将她所有的重担交付于我,然后卿然而去。
目光望向长廊的尽头,那熟悉的身影,陆离玄衣素冠,大步踏来,他的身旁是已经集聚一同疾步走来的皇子们。
他和落寞的太子走在最前端,二人的步伐竟出人意料的一致,我心中一酸,那是姑姑费尽心血调教的两个爱子…
京中高僧众尼举行法事,一连七日七夜,为姑姑念经超度。
最后的一晚,我素衣着孝,长跪灵前。
陆离也留在宫中陪我送别姑姑最后一程。
他强行将我从地上扶起来:“夜里凉了,别再跪着。”
我心中凄凉,只是摇头。
他叹息道:“就算不在乎自己,也要为孩子想想。”
流觞亦含泪劝慰,我无力挣扎,只得任由陆离扶我到椅中。
“皇父已然七日不用膳,我去请个安就回来。”陆离轻轻拍了我的肩膀,安抚的说。
“我同你一起去可好?”
他不再拒绝,牵了我的手向永和宫走去。
陆离为我披上了白色长袍,一手紧紧握着我谨慎缓慢的走着,一路上更加漫长了。
“这几日,不见太子妃?她还好吗?”我轻轻的问。
陆离握着我的手一紧,“母后仙逝,她过于难过,小产了还在卧床休息。”
小产,恐怕是另有原因…我一颤,心中生出了对自己的一丝忧虑。
陆离抿了唇,“你不要过于担心,二嫂本就身子弱,滑胎也不是一两回了,保不住也是情理之中,你…一定不会有事。”
“爷是说无论如何会保护我和孩子?”我轻轻的问。
“自是当然。”

我微微一笑,“怕是爷有心无力呢?”
他不解的定住脚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么说,你是不相信我,还是…”
“我相信爷,却不相信自己。”
正文 第三十九章 覆灭
皇帝并没有召见陆离,却单独召见了我。
他一身凄冷独立在窗口,眼神已没有了焦点。
“难道皇后没有嘱咐过你要离开吗?”他静静的问。
我勾起唇角,“您心里一直很清楚,容家最后的一口气,最后的希望都系在我身上。从前是姑母,现在是我。就连一个没有威胁作用的妃,您都不惜一次次除掉她的骨肉,您的嫡孙…更何况是我,就算我走到天涯海角,您终究不会放过吧…那么我又何苦连累他人…皇上已然笃定了我的生死,还有逃的余地吗?”我看着他,眼神已凄凉,“容家没有逃兵,我亦不是。”
皇帝凝视我良久,双眉微蹙,“你…不怕死吗?”
“我怕,而且是很怕。”我偏头看向窗外,腊梅如雪,“天知道我有多想活下来。容家的确要留存一方血脉,只是那不该是我,皇上也不会允许是我。我不肯离开,还有一个原因,是我要亲眼看着皇上如何覆灭我的家族。”
他怔怔地点头,“我会让他们走在你前面,让你看到这一切。”
我一笑,“一切恩怨都到我为止吧。”
他转身,望着我莫名的忧伤…
皇帝深深吸了口气,“月冉看中的人,果然不一般。你不及月冉的坚强,可你比她会洞察人心…你一直是我的心头的纠结,从你在千禧节回答我的用兵之道,到你的刺绣洞穿我的心思,我就知道,你是我应该怕的人,我才后悔当时纵容月冉把你嫁给我寄予厚望的儿子。我本想你不过是第二个勤王妃,只是平常的才艺双馨,不想,你一次又一次让我惊讶。而陆离…我曾经最放心他,因为他是儿子中最淡定的,最冷漠的,他懂得权衡利弊,懂得琢磨人心,当然也懂得如何压制女人的势力,可是现在,我却为他担心了,因为你。所以兰若嫁进去的时候,我甚至有些宽心。这个天下是你父亲给我打下的,你们容家当然也可以拿走,这是这么多年,我一直放不下的心结,我又怎么能让你成为未来的皇后,让老七陷入同我一样的挣扎中,让天下又一次动荡不安,我要留给我的后代一个昌平盛世…我…不得不杀你,为了天下…”
“我的命在您眼里似乎还有些分量。”我定定地说,“我们做交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