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太寒,听得她只一哆嗦,这才对上身侧端坐之人。见他眉眼间怒意萦绕,黑压压的一片实看不清瞳孔颜色。自己心里亦憋火,朝上费力做不讨好话的辛苦,家里孩子病,换谁谁不急。偏好像就他知道恼,她自己心下安稳似的。手下微僵,皱眉下意识了道:“你冷个什么?!见天冷个脸给谁看。”谁见他这一副臭脸谁也烦。二人都撞上枪口上,往时还能有一人克制调解着气氛,如今倒都甩了脸色给对方。
司徒远但没想到她能拿话噎自己,平日习惯了她随便言两句好话应付,本就是想着她能服个软,好言个三两句,踏踏实实在孩子身边照应两天便也罢了。如今却也是一本正经的杠上了。心里由憋火到挫火,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声音更冷:“我问你去哪了?!”
“宫里!”撂下两字,干脆利落。
“你——”双眼蕴了骤色,薄唇直抿,紧蹙额头,“云阳殿说不见你复旨,户部也说你午晌后就没影儿了。”好半天憋出这话,头紧得生疼。
她倒也没想到他会找得这般细,似乎是上上下下皆寻了一遍,立时有些理亏,但也不方便把下午的事三言两语解释开,索性装哑巴闷头不理人,全然未听见般只顾着来回给小允换冷帕子。
司徒远竟也不再问了,沉着气坐在一旁,袖笼攥得紧紧的。时不时瞥上她几眼,只想着大半个月来,二人忙各自那一烂摊子事故。夜里回房时不是她晚,就是他迟,总也没个默契。有时起了兴便也草草行个房事,没兴致倒是乐了清闲,二人直接倒头就睡。晨起时,又一个个忙着更衣用膳上朝,连同车入宫的路上都是端着各自折子琢磨,交流几乎也就是没有。一日两日倒还过得去,时间久了,反倒觉得感觉不似从前。人还是那个,却总觉得疏离了。他承认,司徒一事端之后,自己情绪一直不佳。心里盼着她能扮好贤淑娇妻的模样,却不想她整个一巾帼女杰,只顾着朝廷之事,却也淡了身后一大家子。
沉默了半晌,终是楼明傲理虚先出了声,缓言道:“温步卿可是来了?!”
司徒远本还琢磨着要不要回她,只她刚一出声,便也没出息的随着道:“他家老二亦是病了,我便没吱应他。只请了太医来诊看。开了副桂枝芍药汤剂,正让醉儿煎着。”
什么时候念起了“醉儿”,这一声听得尤为堵心,楼明傲好不容易软下的语气复又强硬起来:“她怎么来了?!”
司徒远一抬眼,声色不动:“她怎么不能来,倒也是我的丫头不是?!”
楼明傲实不知他是不是有心气自己,若是真存了这份心,却也目的达到了。眼下真被撩了火气,面上一冷,不留情面道:“你的丫头。那好啊。这是我家府上,劳爷领着你丫头走吧。”
司徒远愣看着她,只觉得这女人火气却是越来越大了。只一句话的效力,便也能点燃爆发了去。
“不送。”这一回再加上二字,真是头也不回。
正沉默对峙间,倪悠醉端了药膳于帘外轻轻一咳。帘内二人皆有所收敛,目光各自散开,只司徒远轻咳了咳,唤了声“进。”
倪悠醉倒也面色平静,端了滚着热气不散的汤碗稳步迎上,见了二人皆是一礼,于另一处放下药盏。
楼明傲从头到位竟未看她一眼,身子不动。良久,终听身后之人出了声:“你守会便也歇了吧。我今儿不吵你,去书房住一宿便好。”
仍是不吱声,这府里有的是屋子和女人,他但想睡哪抱谁不都一样?!
司徒远见她不肯回声,只得闷声转身,步了几步,余光掠到尽露尴尬的倪悠醉,淡淡道:“醉儿,净个手去书房里给我研磨。”这一声不重不轻,却怎么听怎么别扭。
倪悠醉得了令,忙一蹲身随着退下。司徒远最后凝了榻前女人一眼,终以轻叹一声,转身掀帘而出。
楼明傲全然没了情绪,只淡然喂了儿子服药,自己守在床前不到半刻却又昏昏欲睡了,正迷糊间听到母亲的声音袭上——“困了就去睡,这么撑着不行。”
稍作清醒,第一个反应即是去摸孩子额头,冷汗退下后倒也不如之前那番烫手,料想那汤剂还是多少起了效应,这才舒了眉头。
转身间正对上母亲的忧色。
“这好几日不见,见了就吵?”夏夫人倒也是个耳聪目明的,给孙子探夜一路上听下人言姑爷先回了书房,便也知道这夫妻俩又是折腾起来了。如今见女儿一脸默认的沉寂,更是清除明白了。
“唉。”叹了一声,即拉上楼明傲的一只腕子临着坐下,满心要将几十年的贤妻心经一吐为快,“夫妻做了十年后,但不是能像从前那般玩闹着相处了。从前他那是新奇,再就来迷恋。你怎么闹着,他都觉得是个趣。如今老夫老妻了,你再闹起来,心情好便当乐子看,心情不好就是烦了。你要再紧着自己薄了他,他心里更是会多想的。男人啊,那副脸皮,多少还是要的。”这一袭话,却也掏心掏肺,做女人做到如此明白,却也是几十年风风雨雨熬出来的。
“母亲,您也别愁。”楼明傲倒也淡定,似是拿捏在手,全然不慌,“他那就是个欠哄欠治的。什么时候我清闲下来了,不消一时便是能调解的。眼下,我真抽不出那么多心思放他身上。”心里自是清楚明白母亲的话,多年来对他的薄,她亦不是不知,却觉得人生于自己总没有一刻是能松下口气的。感情,是以要时间经营,只是太过纷繁复杂,她却无力了。
“等那时怕是耽误了好多事吧。”夏夫人一指戳上她额头,“那小丫头不是跟着他入了书房吗?!那是个什么意思你还不知道?!等她肚子大起来,就让你知道什么是来得及什么是来不及了。”她人老,眼却没花,只看一眼便也知道那小丫头揣着什么心思,那绝不是普通丫头——心,实要比天高。
楼明傲何尝不知那倪悠醉的不俗,只那是他的丫头,她又能怎般?!她至今日都不敢亲口问及他倒是碰了那丫头没有。这么多年,却是有无数次机会。她不敢想,索性便也不问,宁愿坚持着相信二字。
虽说平日里尽见她装大尾巴狼在那叫喧着要司徒远洁身自好,只心底还是多少清楚的——这种事情,但凡发生了,便也只得忍下。面子上放出那些张扬的言语是一出,现实又是一出。就像司徒一的事,她再不想相信,却也是接受了,而且本就没得选择。
“他要是哪天真惹得我受不住了,我便休嘛。”话里依是洒脱不在意,她一心要做的便是这般随性,再不想以繁文缛节所累。你若无心我便休,青山只认白云俦。
“你啊,竟说些大话。”夏夫人实在明白她的性子,摇了头,叹得无奈。
“管他大的小的,话嘛,就是要说的。”随即装出一脸泼皮无赖的模样,一笑而过。
夏夫人看得她愣了愣,移了视线至她腹间,惋惜道:“若这时能有个孩子,便好了。”来个孩子,这二人倒也安稳下来不再折腾了…

 

第五十章夜里和好

后半夜小允倒也睡沉下去,见他热度退下不少,楼明傲方也放心由偏房而出。长长的影子漫在楼池廊口,层层淡漠着。推门入了厢房,屋中正是一偏漆黑,扶着桌件摸到灯芯台上,正欲点灯,只油蜡的气息窜入口鼻,胃里涌上股酸闷,偏了头要呕,左右寻个帕子却越急越扯不出。
忽由身后递上了锦帕,但不管是谁送上的,只抽过来便用上。帕上熏着墨香,是以熟悉的味道,身子但也僵住,由着身后人揽上自己。
五指不见的漆黑中,身后的质感熟悉又温暖。她任他揽着,只不出声,这片刻的宁静却也温馨。他一手挲过她鬓发,落上香软肩头微微攥着,声音哑哑的:“该不会是…有了吧。”说话间,手滑下,落在她平软的小腹间,那里仍是平平的。
“不是睡了书房吗?!”她不答他,却也回身凝着夜色中那双发亮的眸子,“亦有美人相伴,还书香洒墨的?!”
他反是笑了,拉她坐了榻上,怀里圈着她一紧,轻嗔着:“好多年不见你这酸模涩样了。”书房里闷了几个时辰,只越想越不舒服,终还是由着性子寻了过来。
楼明傲想了想,却也明白了他话中意,瞪了眼上去:“你今儿是故意酸我?!”
司徒远倒也搂着她栽到软榻上,一并钻进薄被里,哼了道:“是,也不是。”这话但也说不清道不明了,本是无心气她,偏一肚子火散不出,见她又是一脸理直气壮的模样,索性便借着倪悠醉酸她一把。
“你出息了。打哪学来的?!”一扭身却是扎进了他怀里,正也苦笑不得睨着他,冷嘲热讽出了声。暗想了倒是那温步卿上桓辅之辈灌了不少心经予这厮木头。
他一手抬上她眉头,撑额间满是兴致的以指端掠过她眉眼鼻唇,轻点了她下巴,垂目言着:“温步卿说吵吵酸酸更有情趣。”言罢俯了身,薄唇由着她唇畔轻轻圈过,而后霸道地啜了一口,匿着笑看她。
“呸。”楼明傲眼中顿时浮现出那温猴掩面贼笑的嘴脸,一拳抵上去,“只你这个死心眼能着了他的道。怎不见他和岑岑吵?日里跟岑岑举案齐眉一唱一合的羡煞了多少人,何时倒是听说他酸他女人了?!”
听她这般讲,琢磨了倒也有道理,一拍脑门,蹙眉言着:“这倒也是。”摇头叹了叹,紧上怀里人,极为认真地凝上她“只你…竟是羡慕她?!”尤以怕她羡慕了他人去,是他做的还不够好,不够满意,所以才要艳羡?!
“实心眼的人。”楼明傲但也由那眸子望着自己静下了,一手遮上他双目,探过去,吻轻轻点落他鼻尖,“你可知又有多少人羡慕着我吗?!又有多少人羡慕我们——”
他猛地拉下她腕子,深吻袭上,细细碎碎似要每一寸她的所有。眸中更比星光璀璨,映着她,更映着她瞳中的自己。他喜欢这丝感觉,恰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只那一点星唇,却总也品尝不尽,每一次都能掠到新鲜奇特的味道,都也杂了同一丝熟悉的甜意。一个翻身即将她压下,扯开圆襟。吻,随之蔓延而下。“楼儿,你可知更有多少羡慕我——”声音低缓温软,一如塘前暖风拂过,呢喃起涟漪无数。他却也庆幸,她周边那么多处的好风美景都未能留下她,她只静静守了自己这一处最没风景的风景。
她渐有些迷糊,思绪一同乱掉,鬼使神差了道:“我今儿去彦慕间子里睡了会。”
“嗯。”他继续吻着,只她出声时,吻势强下,言中仍是不经意的淡然,“还睡了好一会。”他辛苦找了一圈,只听她由彦慕领走消失了好几个时辰,心中自也说不出来的闷堵。进而…更憋成了火。
她笑了,微有些迷糊,欲推开他,只手上柔软,反是搭了他脖颈,几欲笑出了泪,呢喃出声:“得,你憋了这一通闷火酸气。自己个踢了醋坛子又来泼我。”
他终是放开她,由着怀里人大喘了好几口气,只圈着她仍不放,隔了衣衫捏她,强势地欺了身道:“也就是他的醋,我吃了最多。”与彦慕朝中时以碰面,但也避免不了三言两语的客套,只每次见他看自己那眼神掺着太多复杂,便也由心底蹿了莫名火。
“你同他计较个什么。”此时,她最是瞧不起眼前的人,烂吃醋便也算了,连着这般说不过去的酸,倒也吞下不少,“人早就是放下了。早多年不也说过吗?我这是嫂夫人…再了,我明明白白予他说了的,我不是她,她不是我,他念着这张脸,眼里却也放不下我的人。”
“噢?!”虽听她这一番解释极为悦耳动听,只心下的疙瘩也不是随意能解开的,手下一捞,捏了她腕子揣着,“怎我看不出来?!我见他是看着你脸,但也看着你心。”
“你——”狠狠瘪上他,这男人倒是越老越回去了,往日里端着宽宏大量,实是个假面,“你就自己心里绕吧。要是真费心,何不把你那好妹妹打包送过去,省得你们兄妹俩见天胡思乱想着。”
“唔。但也有心。实在怕他再退回来。”司徒远认真地琢磨了,对那个妹妹,没信心不说,竟还要操着不少心。所以说…生个女儿,却是累父母心。复又想到自己家的状况,暗自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着:“女儿一个倒也是够了。一个阿九,便都操不来那份心了。还是再来个儿子吧。小允闷了点,像我。要是随了你的,实不知该多找趣可爱着。”
“找趣?!”楼明傲忽而皱紧了额头,脑中映出某个不穿裤子四处乱跑,上房揭瓦爬窗吐口水的小皮猴,但也头皮发麻,“不把你烦死吵死就是好的了。”
司徒远眼中仍腻着笑意,偏头打量了她,颇为在意道:“这个我好好教。”
“还没呢,你就惦记上了。”楼明傲见他一脸认真,摇头一笑,“劝你别心急。你也是知道的。我不容易有的。”不是不容易,而是能有个…便是奇迹了。
“刚你呕得像,这几日我见你身子实也泛酸。”司徒远偏固执己见,从来最是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个亦是,手附上她腹间,就好像那里真揣了什么,“明儿叫温步卿来一趟,由他切个脉。我看着是。”
虽不忍心败他的兴,却也坦诚了道:“我前几日下面来了,怎么会是呢。”
司徒远眸中似也一僵,只随下便也自然起来,圈紧她,贴上自己的脸,凑了耳边道:“那…我还得再努力些…”他心里虽漾了失望,他却也看出了她的一丝落寞,便不能再只顾着自己的情绪。

 

第五十一章

“你该不会是…现在就想要…”楼明傲飘了一眼窗外浓重的夜色,只晨曦初破前,夜,最是深沉。
司徒远见她把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反倒起了兴致,故作了沉声:“怎么,不想啊?!”
却也是不想。这都要破晓了,一番折腾下来又得沐浴更衣,再匆忙入朝,实喘不下一口气。讨好得拉上他袖子,一手扑上他双目:“我见你累着,不想你累嘛…”借口,赤裸裸的借口!
司徒远趴了她胸前,却也勾起一抹笑意,邪邪瞅她一眼:“有不累的,你可要一试?!”
莫不是又想了什么新奇招数作弄自己?!楼明傲霎时头大了,忙忙缩了身子,翻扭着躲开,反被司徒远一把箍下。惊恐地望上撑于身前的这厮斯文败类,口齿不清了:“别,我错了还不成。”
他见她偶尔泛出些小女人的胆怯不安,也着实有趣,更起了作弄她的心。手探入她衣间,随之漫上的是星星点点逐而贴近的灼热气息,酥酥痒痒落在她颈间耳后,说不舒服却也舒服。她实是分不清了。本是一潭死水的平静,突就心猿意马起来。身子本是僵硬,由着那极不老实的手一捏一揉的,却也软下,渐而又烫起来。司徒远见她被勾起了火,不由得更进一步,手以下落的趋势滑过,掠过她小腹间忽又停住,知那是她弱处,便也肆无忌惮地加柴撩火了。楼明傲牙根一咬,却觉着那股子酸软贯穿周身,整个身子即要燃了,不由得闷哼了,出声时连自己都惊诧,莫不是这该死的身子连着嘴都听不得自己使唤了。实也觉得丢脸,恨死自己的心都有,太…太太不争气了。
司徒远勾了笑,作势吻她,唇齿抗衡间又占了上风。颇为得意地一路吻下,堵在她襟口再吻不下去,二话不说以牙咬开那云扣,细细品着她的香甜。这番吻倒昏得她死去活来,先是腹诽诅咒了他,又狠狠鄙视了自己,而后再顾不得那么许多,原则没了就没了吧,自觉抬手去扯他襟口。许他废了自己几环软扣,便也该自己扯坏他绯领。
身子正以渴望间,却见身上禽兽不如的男人停下所有流氓动作,平静而又坦然地望向自己,颇为“体谅”道:“眼见要起晨了,还是紧着睡会。”
楼明傲但也欲哭无泪,总算明白了这厮摆这作弄起来了,咬牙切齿:“这一招…又同哪个废人学来的?!”
司徒远不答,十分温柔的落在她额前一吻,翻身即倒向另一侧:“你是有个体己人给你置备了床睡上一下午,我可是不得歇上半刻。”心中正以乐开了花,回回要么费神费力的来出霸王硬上弓,要么就是自己欲求不满巴巴求着望着,如今倒也由她尝了个中滋味,奸计得逞幸灾乐祸间。
某人丢人又跌份,双拳紧握,连连喘了好几口气,终以平顺胸口呕气。咬牙言:“又是温步卿?!”
司徒远装模作样的睡下,故作迷困言:“唔?是上桓辅…”声音越发轻了下去,却也感觉到身后某人积蕴着怒火越发燥热起来。等了好一会儿,却也不见那女人扑过来,连骂声都没有。不解的回了身,却见这厮先自己睡了过去,小脑袋枕在臂下,睡得倒也安稳。
轻轻一笑,手落至她鬓间,微微摩挲了一番,摇了头轻叹:“真是能睡…”手指滑了她唇间,指尖缓缓一圈,勾勒出她唇形。正欲收手间,睡中之人忙以迅雷之势睁眼怒瞪,精准的咬下那多事的食指。
指尖吃痛,但也忍着不言声,只眉眼蹙了蹙,疼得轻喘了口气,一咧嘴:“这牙够厉。”
某人圆目一瞪:“这还是轻的!扯平了,睡觉!”再不跟这死男人胡扯,扯多了尽是自己吃亏,眼下平平五分最好。
司徒远亦躺了回去,只腕子摸索过去,寻了她,却又立马被她甩开。不死心,再寻上去,死死攥住,总算成功。颇为满意一叹,阖了眼,不忘谈上朝堂之事:“黄集那奏了你一本?!”这事,听在他耳里,更是让自己憋出不少火,一来为她急,为她生气;二来更觉得她接下这等吃苦费力讨骂的事,实在憋屈。
“奏我的人不少,不在他一个两个的。”楼明傲但也闭眼,静静回了句。她一门心思在户部营机,于朝廷社稷,不在乎他人之言,更不在乎那些嚼舌头的话。自她以女身为官出仕,微词秽言便早就泼了自己一身的。若要眼下才开始在乎,实也晚了。
“嗯。”司徒远亦赞同她的话,只困意阵阵袭来,意识恍惚不清起来,声音渐而真正淡下去,“等我治他…”而后再不出声,呼吸安稳沉下,真也入了梦。
似乎也就是一转眼的功夫即要晨醒。楼明傲未睡稳,反倒是醒得轻而易举,穿整好出门先是去小允屋子里探了几眼,见他气色大好,这才慢悠悠打着晃往回走。在庭院子里正巧撞见端盆子的倪悠醉,二人怔看了好一会儿,倒还是倪悠醉先垂了头,膝间一软,不情愿的着了礼:“主母,安。”
楼明傲只一眼瞟上盆子里的净水,淡道:“伺候主上晨起的?!”
“是。”这一声渐弱下去,失了底气。
“我来吧。”
“啊?!”眼中冲着诧异,却还是交递了过去,“是。”
楼明傲望着那丫头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由的摇头勾了抹笑意,脚下一踹,踢了半扇门迈进去。司徒远此时已然起身,只衣冠不整着,倚在榻上翻着本书。眼也未抬,只声音溢出:“小允还热着不?!”
端着满盆水放了架台上,这才得空扭头对上内间的人,手里拧着热巾:“夜里就是退下去的。刚醒了,璃儿喂了几口清粥,看着精神还不错。”
司徒远满心以为这女人在给自己拧巾弄帕,只等了半会,不见她送上来,一仰头,却见她自己由帕子擦起手来。脸上微不自在,手边书暂也放下,冷不丁道:“过来,给我更衣。”
楼明傲是看出来某人当大爷似也习惯了,啧了两声,倒也不动手,只歪了一处坐下,就着晨间七泡的苍山雪绿润了喉:“喊谁呢?要不…我把那醉儿给你招来。”
司徒远倒也看出来她这还是吃着某人味,兀然一笑,笨拙的系着腰间玉带,死结上又扣着死结,远远看上去倒像腰间坠着两圈大麻花。往日里都是下人上手,他多没为这等小事费心过。想来如今这里三层外三件的深衣佩带实是繁琐,倒不如从前在军中着两裆铠来得简单方便。
看不下去了,倒也站了身起来,蹭到他身前,一手熟捻的解着那团死扣,不时抬眼睨上某人:“你啊,宽衣解带倒是比谁都快。”
“唔。”司徒远大掌落在她腰间,反将身前人箍了自己怀里,另一手掠过她发间,闻着那淡淡的馨气,顿时神清气爽,“会解就够了。”
“呸。”她瞥着他,后肘一撤,即把他撑开,手下系好了中衣带,又去拉深衣。
“那丫头,是昨晌午被嬷嬷遣过来言是给阿九送夏衣的。正赶上小允病着缺人手照料,便是留下了。”他这才想起了解释,口中淡淡的,手中但没个东西握,反拉上她腰间落下的带穗玩弄起来,时而绕在手间,时而在自己腰上比划番。
楼明傲倒也认真仔细的帮他系衣,口中随道:“嬷嬷是不是不喜我?!”这话,压了不是一时二时,却也久了,久到她再不念起,怕是就要忘了。
“怎这么说?!”司徒远忙紧张起来,手下胡乱绕了起来,眸中攥着她每一分神色。实怕她再因这个那个原因离了自己,“她哪里是不习惯…人老了,总有些糊涂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