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台升降机是从摄制组剧组借到的,据说这是最后一次被派上用场,换言之,它够老了,老得让人每时每刻都在担心会不会掉链子。
拉完三头公牛后,升降机已显示出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状态,每移动一小方寸就发出奇怪的声音,奇怪的声音伴随着岸上看热闹民众的惊呼声,一拨又一拨。
所幸,都是有惊无险。
戈樾琇的身体继续往岸边移动,六米、五米…
触及站在岸边那抹穿浅色上衣身影时,戈樾琇还以为自己眼花,她也希望是自己眼花。
再往岸边移动数米,戈樾琇的希望落空。
这么近的距离,岸上站着的一张张面孔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穿浅色上衣的人是宋猷烈,和宋猷烈站在一起的还有张纯情,那两抹声影是挨着一起站着的。
外公和他的老友们也来了,那拨人站在一起,都可以凑成半支足球队了。

第78章 旧时人面

站在岸边穿浅色上衣的是宋猷烈, 和宋猷烈站在一起的还有张纯情,外公和他的老友们也来了。
站在岸上的宋猷烈,细细数来分开还不到一个月。
可这么一看, 似乎, 他们分开时日似是有些年头, 这些年头加起来足以完成人生一系列大事, 结婚生子事业有成。
升降机还在缓慢移动,一边移动一边怪叫。
宋猷烈的脸越来越清晰, 可越清晰就越陌生。
今早,由于无聊戈樾琇还在想着宋猷烈会不会来参加外公生日这件事情。
过去两年, 戈樾琇都没出现在外公庆生会上, 宋猷烈去年倒是出现了, 两人最后一次出现为外公庆生还得追溯到她从宋猷烈约翰内斯堡的家逃跑的半个月后,那时不着半缕在他床上醒来,平原的光亮得吓人,把她吓得不敢在那个房子多呆一秒。
那次庆生会, 宋猷烈黄昏才到,次日天一亮就走了, 在不到二十小时时间里, 她问他最近忙吗, 他回答忙, 然后他说她看起来精神状态不错, 她回他谢谢, 这些话都是当着外公面说的, 当天外公还一再叮嘱他们,有时间要多聚在一起,不能因为成长关系变得生疏,他们可是他的心肝宝贝阿烈和坨坨。
当时,齐齐回答:会的,一定会的。
却也齐齐回避管那位老者为外公。
宋猷烈今年会不会出现在外公生日会上,今天早上她给出了百分之七十的可能,只是,让戈樾琇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宋猷烈这么早就出现了。
不仅这么早出现,还带来一个张纯情。
张纯情,这个名字真很好记,她听一次就记住了。
目光移到张纯情身上。
张纯情穿了一件鹅黄色复古风衣,二十出头的女孩很适应这种色系,明丽优雅。
第一次正式见到张纯情时她被货物般丢在地上,第二次见到张纯情更糟。
糟透了。
岸上那拨很是整齐的惊叫声响起时,戈樾琇大感大事不妙。
果然,安全扣松开了,庆幸地是她距离岸上只有数米高远,为了防止再被甩到沼泽地,安全扣脱落时戈樾琇做出标准的跳远动作,脚在半空中蹬踏,身体用力往岸上扑。
谢天谢地,脚尖着地的是硬地,她成功来到岸上。
这高兴来得有点早。
脚尖着地,身体因承受不了冲力大幅度踉跄往前,巧的是往前所在方位站着宋猷烈和张纯情。
要么,她扑到宋猷烈身上,要么她会扑到张纯情身上。
脑子转得飞快。
最后关头,咬牙最后一搏,身体成功扑向那抹鹅黄色,就当是她嫉妒张纯情光鲜亮丽的模样吧。
张纯情在下戈樾琇在上,双双跌倒在地上,她成功把身上的泥浆分给了张纯情,衣服有脸上有头发也有。
要糟糕就一起糟糕吧,这下戈樾琇心里舒服了不少。
外公在她头顶上叫了数声坨坨。
戈樾琇才想起她趴在张纯情身上有点久。
硬着头皮站起。
刚站直身体,眼前人影一晃,接着,戈樾琇就看到递到张纯情面前的手,拥有这样漂亮的手也没谁了。
宋猷烈拉起张纯情时,戈樾琇已经站在贺知章身边,片刻,宋猷烈也和张纯情双双来到。
那么,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要表演一番表姐弟见面时的寒暄,毕竟她和宋猷烈一起长大,用寒暄似乎不符合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特征,也许,应该按照她今天早上想好的法子,笑嘻嘻把脸凑到宋猷烈面前,或者拍一下他的肩膀说“阿烈,好久不见,你又变帅了。”
马上,戈樾琇又觉得不妥,因为,张纯情来了。
张纯情可以证明,他们不存在“好久不见”这个设定,那把“好久不见”去掉不久得了,戈樾琇想。
活动着腮帮子,想让自己的表情能自然一点。
老爷子的一声“回家!”把戈樾琇的想法打回。
的确,在这样的场合说出“阿烈,你又变帅了”听着不妥。
从沼泽地到农庄是小径,数十人要分散走,外公两名老友走在最前面,她和外公走在第二阵容,走了小段,忍不住回头,之前走在第四阵容的宋猷烈和张纯情变成走在最后,而且,他们和倒数第二阵容之间还有一段距离。
而且…
张纯情那件被她弄脏的鹅黄色风衣正搁在宋猷烈臂弯里,不仅这样,张纯情身上还披着宋猷烈的外套。
她的甜莓可真有绅士风度。
不…已经不是她的甜莓了。
戈樾琇,老是把宋猷烈想成她的甜莓这个坏习惯一定要戒掉。
一定会戒掉的,没什么能难倒戈樾琇。
木然调转头。
外公在她耳畔悄声问“坨坨,她看起来很不错,对吧?”
很奇怪,戈樾琇一下子读懂了老头子在说那句话时的欣喜语气,面对自己至亲,不管你权利滔天富可敌国,还是家里穷得响叮当都一样,都一样。
阿烈带来的女孩真不错,因为,那是阿烈带来的。
那么,她也要认为阿烈带来的女孩不错,她比谁都清楚,不打一声招呼从平原上的那间房子离开意味着什么。
“是不错。”低声应答。
贺知章告诉戈樾琇,阿烈还没正式给他介绍那女孩。
他们前脚赶到,一个孩子后脚就急急忙忙来报信:老先生您的外孙女现在非常危险。
“阿烈跑在最前面。”老爷子带着沾沾自喜的语气说出,“坨坨,阿烈很关心你,你现在长大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
戈樾琇是知道外公这话里头背后的意思,坨坨,阿烈是个好孩子,你不能像以前那样对待他。
垂眸,点头。
于是,老爷子又唠叨着她和阿烈小时候的事情,这些话要是听在二十岁的戈樾琇耳朵里一点事情也没有,但这些话听在二十六岁的戈樾琇耳朵里,足以让她有坐立难安之感。
回到自己房间,洗澡洗头换衣服。
头发还没吹干,管家就在外面通知晚餐时间到了。
除了早晨必读报纸之外,贺知章还有一项讲究,如果没有特殊事件得一起用晚餐,迟到不可以,单吃也不可以不吃更不可以。
放下吹风机,披上披肩,走到房间门时又折回,找出口红,最近戈樾琇又开始依赖起那些红绿黄白色的药丸来了。
服药期间,她的脸色会显得特别苍白。
戈樾琇相信,脸色苍白只是暂时的,就像那些药物一样,也是暂时的。
目前,时间有点难熬。
戈樾琇一再告知自己,涂口红不是因为宋猷烈来了,而是她不想让客人知道贺知章的外孙女是一个病秧子。
离不了药物,不是病秧子是什么。
带上房间门,戈樾琇遇到从另外一扇房间门走出的张纯情。
冲张纯情咧嘴一笑。
莞尔,张纯情很自然来到她面前,很自然地和她肩并肩,很自然和她打起招呼“又见面了。”那种感觉一点也不像是只见过一次面的人。
说完“又见面了”又补上“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
可再见到你时,我心里一点也不高兴,戈樾琇心里唠叨着,嘴里却只能说“我也是。”
后天就是外公生日了,她得当一个乖巧不添乱的坨坨。
晚餐时间比平常晚了十分钟,老爷子今晚兴致很高,让管家从酒窖拿来1986年份的波尔图干红,用他的话说,这酒年纪比坨坨还大。
落座前,贺知章给他的老友们做了简单的介绍,今天来得都是他在法留学时期的同学。
一手揽着她,一手拉着宋猷烈,语气骄傲:“我外孙女,我外孙。”
介绍完,目光落在张纯情身上。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都带到外公生日会来了。
“戈樾琇,你这次要是从我身边离开,我就真的要讨一门媳妇了。”言犹在耳。
垂下头,心里灰灰的,比几个小时前在岸上见面方式还来得灰暗,灰暗得胃部很是不舒服,有什么在喉咙窜动着,仿佛一不小心就会发出奇怪的声响。
“May,我下属。”宋猷烈淡淡开口。
这介绍,有点差强人意。
“我和宋先生是同伴关系。”张纯情一派落落大方,“贺先生过完生日隔一天,就是我妈妈生日,我妈妈目前在尼斯,刚好我有四天假期。”
这话意思大致是想表达,她和宋猷烈还不是大家猜想的那样,他们只是旅伴关系。
“尼斯是个好地方,我年轻时就很喜欢尼斯的工艺品,”老爷子有所感叹,“阿烈,你到了尼斯给外公带一样工艺品回来。”
“是的。”宋猷烈应答着。
真是一只老狐狸。
这哪里是想要外孙从尼斯带一件工艺品给他,他只是想知道,外孙会不会陪他“下属”到尼斯去给她的妈妈过生日。
他的外孙从小失去父亲,是个安静内敛的孩子,他得通过旁敲侧听才能获悉外孙的心情。
你看,结果出来了,说什么同伴,都陪女方去见家人了,还特意挑选了女方妈妈的生日,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才怪。
给外公过完生日,宋猷烈就会陪张纯情去尼斯给她妈妈过生日,这个想法让戈樾琇的胃部又开始不舒服了。
今晚晚餐被安排在露天餐厅,二十人餐桌坐了十四人,张纯情和宋猷烈的座位被安排在了一起,戈樾琇和贺知章坐在他们正对面。
莫桑镇已有几百年历史,是典型的法国南方小镇,依山傍水,房屋落位散落,有的在山坳底下,有的在半山腰,家家户户都有石头切成的矮围墙,围墙上种植着从田里随手带来的野花,一块块青石板铺成的小径把数千户人家串联起来。
外公的农庄坐落在半山腰处,透过矮围墙,一户户人家窗户都是橘黄色的,橘黄色的灯光和着纯朴的欧式旧宅,像童话。
如果不是对面坐着的那两人,戈樾琇会打从心里为能一边吃饭一边看童话般的村落感到心里头快活。
即使,在心里已经对自己不仅一次发号施令:不要去看他们。
可那有那么容易。
眼睛是在看山下风景,但注意力却紧紧揪着那两抹身影不放,一旦那两人肩线拉近心里就紧张不已。
还好,那两个人无任何亲密举动,还好,那两人在正经八百的和其他人一样吃饭。
骤然响起的“坨坨,怎么不吃饭?”让戈樾琇吓了一大跳,也把餐桌若干双眼睛吸引了过来,这些眼睛中就有张纯情。
有张纯情也有宋猷烈,宋猷烈看她的眼神平静得很。
环顾一下餐桌,大多数餐盘的食物已经差不多空了,就她的餐盘几乎是完好无缺,抹了抹脸,说外公我刚刚在想事情了。
“想什么事情?”老爷子饶有兴趣。
想什么事情啊,老头子真是无趣得很,很想给那无趣的老头一个不耐烦的脸色,头也不回,可…可,她说了,这次一定要当乖巧的坨坨。
一时之间,让她哪里去扯一个事情来,嘴巴张了张,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庆幸地是,宋猷烈说话了。
宋猷烈说苹果派很不错,张纯情马上搭话“我也觉得。”众人注意力被苹果派吸引了,外公招呼来管家,让她再端一些苹果派过来。
戈樾琇赶紧吃东西。
刚刚宋猷烈和张纯情一唱一和可是在给她解围?这个想法让戈樾琇又开始觉得胃部十分的不舒服。
终于,晚餐结束了。
外公开始张罗今晚住宿问题,明天还有客人,房间有限,从马赛来的A老友和从巴黎来的B老友得共用一个房间。
接下来,轮到给宋猷烈和张纯情安排房间了。
戈樾琇正在帮忙收拾餐桌。
“先生,房间只剩下一间。”这话是管家说的。
停下动作,手掌撑在桌面上,很吃力撑着,戈樾琇很害怕自己忽然间摔倒。
“房间就只剩下一间?”外公问。
“是的,先生。”管家回答。
外公拉长着声音:“房间只剩下一间,但有两个人住宿没得到解决,这要怎么…”
轻轻浅浅的那声“贺先生”打断了外公的话。
那声“贺先生”来自于宋猷烈。
贺先生之后是“外公,这一点也不好笑。”顿了顿“不过,不好笑才是笑点。”话音落下,才有了笑声,笑声中宋猷烈说“我外公擅长于此类冷幽默。”这话想必是和张纯情说的。
张纯情拿到了戈樾琇隔壁客房的钥匙,宋猷烈住在她们后排房间。
戈樾琇继续帮忙收拾餐桌,她负责把没清洗的碟子搬到厨房去,期间,张纯情也帮忙了,只是外公说了,这个时间点很适合体验乡间的安逸。
一群人去散步了。
约半个钟头后,散步的人回来了,回来的人中少了宋猷烈和张纯情。
“阿烈呢?”干巴巴问。
外公冲着她眨眼“坨坨,你如果正正经经带个人回来,外公也会和你建议,哪条街适合散步。”
外公可是在说,在他的推荐下,宋猷烈和张纯情一起散步了。
勾了勾嘴角。
“坨坨。”
回头。
“坨坨,你要去哪里?”
此时,戈樾琇才发现,她的脚正往着门口方向走。
想了想,说我和爱丽娜约好了。
其实,戈樾琇没和爱丽娜约好,她只是需要找个地方透气而已。

第79章 旧时人面

这个时间点还真适合散步, 远离工业区的小镇空气清新,温度舒适,一盏盏橘黄色的街灯悬挂于斑驳老墙上,矮围墙垂落着不知名的小花,脚踩在青石板上无声无息。
无声无息?这似乎不是好的形容,这个形容更适合用在没有生命的物体身上。
没有生命的物体, 幽灵?
戈樾琇打了一个冷颤。
紧捂披肩,埋头往前走,也许去找爱丽娜比独自在夜间游荡好点。
爱丽娜外婆家就在废弃的修道院附近。
经过修道院时,戈樾琇被修道院里的传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透过坍塌的缺口,可以看到身体紧紧胶在一起的男女。
目不斜视,加快脚步往前。
数十步后, 折回。
修道院那两具紧紧贴在一起的身影更高的是浅色的, 宋猷烈今天穿的是浅色上衣。
这个想法瞬间让戈樾琇血糖飙高, 脚步飞快,绕到修道院门口时,手指已然形成拳头状。
仅仅一脚,她就把修道院的门踹开,那个瞬间, 心里是可怜兮兮的,可怜兮兮想着, 要是是宋猷烈她要怎么办。
要是宋猷烈在和张纯情接吻她要怎么办?
修道院门应声而倒。
一颗心提到喉咙口。
背对她的那对男女齐齐回过头。
看清那对男女长相, 戈樾琇单手抓住门框, 低头。
低头。
深深呼出一口气。
不是宋猷烈。
不是宋猷烈就好,此时此刻,修道院的那对男女要当真是宋猷烈和张纯情了,她要如何解释。
难不成和以前一样,面对那位抹茶女孩,理直气壮说“阿烈现在要学习,没多余时间和你约会,给你排队买冰淇淋哄你开心。”
说完,再冷冷抛出“对了,我是他的表姐”。
幸好不是宋猷烈,不然她的脸就丢大了,而且张纯情也不会像抹茶女孩那样好糊弄。
既然不是,那么以上担心都是多余的。
眯起眼睛,看着那对男女,这应该是跟着父母回家乡参加庆祝派对的男女,大约十七八岁左右的年纪,男孩脸颊还留着女孩的口红印。
丢下一句“别在修道院做这种事情”,扬长而去。
那对小情侣一看就是散步来到这里,一看周遭没人,气氛又很不错,就亲上了,由这对散步的男女再联想起另外一对散步的男女…
不会的,不会的,宋猷烈不是那种会让女孩口红印印在他脸上的人,那小子很爱干净。
所以,一定不会 ,戈樾琇摇着头。
“菲奥娜”一个声音近在眼前。
是爱丽娜。
她现在在爱丽娜房间里,爱丽娜正在和她说迪恩的不是,爱丽娜和迪恩是互相看不顺眼的关系。
“你怎么了?”爱丽娜问她。
收回心神,说我在听着呢。
“你看起来脸色非常不好。”爱丽娜说。
抹了抹脸,否认。
于是,爱丽娜继续接着说迪恩的不是。
爱丽娜是一名外语系学生,顾及到她法语有限,迪恩的小家子气;迪恩的懒散;迪恩的愚蠢都用英语来形容。
至于莫桑镇小伙迪恩,关于爱丽娜的愚蠢,关于爱丽娜的小家子气都是用法语说出,有些戈樾琇听懂,有些戈樾琇听不懂,但两人在说彼此坏话时表情语气一致。
心里一动。
“爱丽娜,你是不是喜欢迪恩?”戈樾琇问。
爱丽娜笑得花枝乱颤,一边笑一边说这是她迄今为止听到最可笑的事情。
一点也不可笑,等着吧,时间会给予答案的。
是的,时间总是会给予答案的。
无法入眠的夜晚心里头放着谁,睁开眼睛想看到的是谁,满天繁星下,想去拉谁的手,坐在草地上,手想抚摸的是谁的面容,唇想亲吻的又是谁的唇。
拿着手机来到阳台上,卷缩在阳台一角,不知不觉,夜已深沉。
爱丽娜把一杯热水递给她,说菲奥娜名不符实。
菲奥娜在非洲语言中代表着灿烂的生命,而现在坐在她家阳台的是一个面容忧郁的姑娘,爱丽娜说。
“说说看,你心里在想着谁?”爱丽娜问。
真可笑,坐在她身边的人年纪比她小三岁来着,不过看在这位名字也有一个“娜”就不和她计较了。
但,该否定的还得否定:“我心里没在想着谁。”
怕爱丽娜不信,戈樾琇举手做发誓状。
夜再深一点点时,门铃响了。
爱丽娜去开门。
戈樾琇给另外一个名字含有“娜”的女人打电话。
她现在需要听听卡罗娜的声音。
卡罗娜怀孕了,这是上个礼拜戈樾琇接到的消息,那个女人一说起即将来到这个世界的新生命,和玛丽安有的一拼。
不,不,去掉玛丽安。
“卡罗娜,给我说说你的孩子。”以撒娇的语气说出。
卡罗娜没和戈樾琇说起关于孩子的事情,而是温柔询问她现在在哪里,现在她这里的天气好吗,现在她穿的是什么样颜色的衣服。
看着地板,一一回答。
说卡罗娜,现在这里的天气有点不好,她找了一会儿都没找出一颗星星,说她今天穿的是灰色的衣服,临出门时还拿了披肩,披肩是灰黑色的。
絮絮叨叨说着,说着…
直到电话彼端传来叹气声。
恍然想起,电话彼端的人见证了她从少时跨到成人的关键阶段,以一名心理医生的身份。
该死,她老是忘了卡罗娜是一名心理医生的事实。
辛亏脑子转得快,脆生生笑,笑着说:“卡罗娜,你可是尝到了被骗滋味?”可不是,老是骗她,也该得她骗骗她。
不无得意,问:“刚刚我装忧郁装得像不像?”一边说着一边透过阳台缕空所在,看着站在院落里失魂落魄的爱丽娜。
爱丽娜已经把直挺挺站着这个姿势延续了不下三分钟。
挂断电话,压低嗓音叫了一声爱丽娜。
“门口有人找你,他长得非常英俊。”爱丽娜手指门口。
和爱丽娜互道晚安。
戈越琇慢吞吞朝着门口走去。
门是虚掩着的。
慢吞吞打开门,慢吞吞跨出门槛,再带上门。
宋猷烈正靠在左边门框边,穿着白色高领毛衣。
左边门框顶端有一盏街灯,橘黄色的光线垂直扩开。
白色毛衣在橘黄色街灯映衬下很是柔和,有几只飞蛾绕着街灯飞来飞去,街灯还挂着巴掌大的小盆栽,叫不出名字的花儿从盆栽上垂落,很可爱。
他来找我了,心里迷迷糊糊想着,脚步有些的飘。
实际上,从爱丽娜说门外有人找她时,脚就轻飘飘的了,鞋子穿错了,怕深色披肩会把她脸色衬托得很糟糕,还和爱丽娜借了色彩鲜艳的披肩。
下了楼梯,本来是应该往门口走的,也不知道怎么的往厨房方向走了。
她没猜错,来找她的是想象中的那个人。
脚步轻飘飘移向左边。
站在那个人面前,心里也不知道怎么的,想起诸多不是很健康的画面,心里生他气,脑子却是想着和他亲热时的画面。
安静靠在门槛上的他让她心里有些慌张,看她的眼神也让她很是慌张来着,不该是如此平静的,她都穿错鞋走错路了。
想起那天他和她说的话:戈樾琇,我们一起去旅行吧。
心里一抽。
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眸。
“你找我来了么?”低低问。
这语气,听着就像做了天大错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