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一个深夜,我被某种声音惊醒。
循着声音,我再次听到从那个房间传来砰砰声响,这次,房间门留着一道小小的缝隙,我站在门外,不知道为什么不敢进去,直到砰砰声响消失,我这才推开房间门。
那个房间就像经历一场大战,泡沫制作成的大物件横七竖八,小物件支离破碎,而妈妈宛如没有灵魂的布娃娃,被爸爸紧紧抱在怀里。
老实说,即使我对妈妈有诸多不满,但那一刻,我也想抱抱她,想给她讲有趣的段子换来她的笑容。
我的出现似乎把妈妈吓坏了,看着我,一张脸白得像纸。
妈妈,请不要慌张,虽然我还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我知道,我也是爱你的,就像爱爸爸一样爱着你,也像爸爸爱你一样爱着你。
那一刻,我心里隐隐约约明白爸爸说的“宋蜜糖,当你和妈妈一起掉到水里爸爸会选择救你妈妈”的意义。
这是最理所当然的选择,我会游泳,我可以自己游回岸上。
冲着妈妈甜甜笑开,我知道,这是妈妈最喜欢,属于宋蜜糖的脸部表情。
甜甜笑,把搁在爸爸肩膀上的头颅揽入自己怀里。
现在,宋蜜糖怀抱还很小,只能揽着妈妈漂亮的头颅。
但没关系,总有一天,她会有可以容纳妈妈的怀抱。
(二)
这晚,妈妈如超级粘人的小猫儿小狗儿,嚷嚷着要和宋蜜糖一起睡,看看,又…又和爸爸撒娇了。
“宋猷烈,你去客房睡。”妈妈整个身体挂在爸爸身上。
爸爸一动也不动。
妈妈附在爸爸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一番嘀嘀咕咕,爸爸这才拿走他的枕头。
怀里抱着枕头,眼睛围着妈妈转,脚步慢吞吞的,而妈妈也是一副难舍难分的样子。
爸爸刚关上卧室门,妈妈就追了上去,我等了一阵子还没等来妈妈,来到卧室门口。
透过卧室门缝,妈妈半个身位被门框遮挡住,我只看到她踮起的脚尖。
数次,踮起的脚尖着地,但很快又再踮起,这次踮起的弧度比之前高。
好奇怪,妈妈是在做什么呢,闷声不吭地,还有,爸爸也在哪里吗?
很快,答案有了。
是的,爸爸也在门外,因为我看到他手了。
爸爸的手正在,正在揉妈妈的屁股,一会儿力气大一会儿力气小,把妈妈的睡衣衣摆都揉皱了,爸爸的力气可大了,妈妈看起来又是弱不禁风的样子,也不知道疼不疼,好在,爸爸松开手了,妈妈睡衣衣摆滑落,当爸爸的手从妈妈衣摆底下溜进去时,我下意识间用手遮挡住眼睛,但是呢,一方面我心里又好奇得很,正因为好奇我没闭上眼睛。透过指缝我看到妈妈拿开爸爸的手,再做出踢人的动作。
我转过身,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妈妈关上卧室门,一张脸又变成大冬天劳动完的状态,红扑扑的。
一把年纪的戈女士和爸爸撒完娇又来和我撒娇了。
“宋蜜糖,妈妈香不香。”眨巴着眼睛问我。
我才不是宋猷烈呢。
抿嘴,不回答,但是呢,她还在一个劲儿瞅着我,真烦人,眼睛大大的水水的,像达达,达达是我领养的花鹿,我可喜欢它了。
我总是抗拒不了达达。
“香。”我回答。
妈妈眉开眼笑:“如果我和你爸爸打架,你会帮谁?”
这问题真可笑,我巴不得我的上尉先生和一把年纪的戈女士来一场干架,但可恨地是,这两人从来都不干架,如果说这个假设在我脑海中成型过一百次的话,那么,这一百次中我义不容辞和我的上尉先生形成同盟关系。
这问题简直就是撞在枪口上。
“当然是…”咧嘴笑,来领不痛快吧,戈女士。
话被打断,妈妈揉着手腕,用很是无助的声音说她的力气肯定不及爸爸,要是某天她做了惹爸爸生气的事情,到时肯定…
妈妈忽然顿住。
“肯定什么?”我问。
“肯定…”妈妈垂下眼帘,声音低低的,“肯定非被折断不可。”
我看了妈妈手腕一眼,认为妈妈的话没说错。
妈妈的手腕看起来是那般的纤细,只要爸爸稍微一用力,就像他那次折断网球拍一样“咔嚓”。
想起那个场景,我手抖了一下,抱住妈妈,说我不会让爸爸折断你手的。
“所以说,宋蜜糖是要站在妈妈这一边了?”
额…
后知后觉,我才知道自己上了妈妈的当。
还能怎么样?
反正,这只是一个假设,再说,即使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爸爸和妈妈会干架,当真妈妈惹爸爸生气了,爸爸是怎么都不会生妈妈的气 ,这个我心里知道。
这晚,有个很柔美的女声在我耳畔唠叨着,一会儿叫我小蜜糖;一会儿叫我蜜糖儿;说你知不知道你的到来让妈妈有多高兴。
对了,这里,我就交代一下我名字的出处。
名字是妈妈取的,据说是想让我拥有像糖一般的甜蜜人生。
甜蜜人生?
好吧,即使名字很土,但那总归是一种祝福。
说到这里,我想我还得提一下去年夏天的事情。
在去年夏天之前,自我懂事以来,被问过无数次的问题:宋蜜糖,你现在你心里快活吗?有没有一天到晚看什么事情都不顺眼,即使发生天大好事也提不起劲来?
以上问题全部来自于我的妈妈。
“我现在心里很快活。”“我没有一天到晚看什么事情都不顺眼,更没有提不起劲来。”我回答。
回答完没几天,四下无人,妈妈又开始问那个问题,用很是严肃的语气,我只能再次充当一会复读机。
当然,我也有不快活的事情,但那很少很少;我也会看事情不顺眼提不起劲的时候,但那也是偶尔。名叫宋蜜糖的我对这个世界存在诸多好奇,这总是让我的思想处于极度忙碌之中,我没时间去不快活,去看谁不顺眼。
提不起劲来?有那么一两个人都建议戈女士带我去医院检查我有没有多动症。
直到去年夏天,我和爸爸妈妈去了一趟澳洲。
在澳洲,我见到妈妈常常提到的卡罗娜,爸爸妈妈号称是带我到澳洲旅行,但连续几天却拉着我往卡罗娜工作的地方跑。
卡罗娜号称是心理医生,但我觉得她一点也不像是一名心理医生,卡罗娜更像是我和蔼可亲的大人朋友,陪我玩游戏还和我一起答题。
那是一个周末早晨,那个周末早晨的事情我记得特别清楚。
我们住在郊外的度假屋,度假屋有大草坪,爸爸和我正在草坪找虫子,昨晚我捡到一只受伤的小鸟,小鸟太小了,吃不下任何食物,最后,还是我想出的法子,我说就让小鸟吃虫子吧。人们不是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吗?”
我和爸爸在草地上找虫子,草尖上挂着昨晚的露珠,早晨的太阳照在露珠上,也落在爸爸白色衬衫上。
爸爸的样子比那露珠还要耀眼。
哦,我的上尉先生。
我亲爱的英俊的无与伦比的上尉先生,在帮我找虫子呢,心里美滋滋的。
只是——
我的上尉先生每找一会儿虫子都要暂停一下,暂停一下要做什么呢,这暂停一下是因为他要注视阳台。
阳台上,有长发女人在做瑜伽。
长发女人自然是一把年纪的戈女士了。
这已经是爸爸第十一次暂停,而且,暂停时间越来越久了。
哼!
“爸爸!”我跺脚。
我的上尉先生丝毫没发现不高兴写满我的脸盘,叫了一声“宋蜜糖”看都不看我一眼。
“做什么!”
“宋蜜糖,你不觉得你妈妈今天早上特别漂亮吗?”爸爸眼睛依然往着阳台方向。
上帝啊,你看看,一个足球场的距离,他是怎么看出来她特别漂亮的?
我刚想给爸爸找不痛快,卡罗娜和她的先生来了。
很快,妈妈也从阳台下来了。
几人站在草坪上,我手里的拿着装虫子的玻璃瓶,卡罗娜手里拿着文件袋,妈妈眼睛直勾勾盯着文件袋瞧,一张脸煞白煞白的,爸爸使劲亲吻着她的头发。
晃了晃文件袋,卡罗娜触了触妈妈的手,轻声说菲奥娜,我带来了香槟。
瞬间,妈妈眼眸底下充斥着薄薄的雾气。
文件袋由爸爸打开。
数分钟后,爸爸和妈妈紧紧拥抱在一起,两人最开始只是微微笑着拥抱着,伴随拥抱力度变大,嘴角笑意弧度扩大。
再之后,他们笑出了声音。
宛如得到全世界的笑声。
然后,我看到从妈妈眼角处跌出一颗晶莹的液体。
很大的一颗,从眼角滑落,滴在草地上,成为草尖上新添的露珠,在太阳底下闪闪发亮。
爸爸妈妈的笑声还在草坪上回荡,猝不及防间,爸爸把我举起,我头顶蓝天。
第一下我有点懵。
第二下,我心里就快活开了,仰头,冲着蓝天微笑,浮云朵朵,像极了一个个棉花糖。
棉花糖就在我头顶很近的地方,高举双手,我要给我的上尉先生扯下一大团棉花糖,算了,也给戈女士扯下一个吧,就像我的上尉先生说的,她今天早上特别漂亮。
扬起嘴角,笑声从嘴角处溜出,一串一串,都要把棉花糖给震散了。
手差不多要够到棉花糖时,我的脚回到地球表面。
脚还没踩稳,妈妈捧着我的脸,一阵没头没脑亲吻,额头,头发,鼻子,脸颊逐一“趴”“趴”
最后一下。
趴——
亲完我又跑去亲爸爸,亲完爸爸再亲卡罗娜,亲完卡罗娜又去亲卡罗娜的先生。
是结结实实嘴对嘴亲。
卡罗娜和他的先生再喝完香槟后离开了。
香槟酒的香气还在天花板上徘徊,妈妈一个劲儿和爸爸说话,但爸爸似乎打定不搭理妈妈,用他去听证会时的严肃表情面对妈妈。
酷!我暗地里给了爸爸一记赞美,并且希望直到晚上到来爸爸都不理妈妈,那样爸爸就可以一整天陪我玩了。
不到五分钟,我的希望落空。
久攻不下,妈妈举手做出发誓状,说:“没亲到嘴,就只亲到胡子,我保证,下次要亲的话会看清楚是谁。”
“戈樾琇!”
这应该是爸爸第一次这么凶叫出妈妈的名字。
这冷不防的一声似乎吓到了妈妈,妈妈气呼呼地吼了回去:“宋猷烈,你干嘛对我那么凶!”
气氛瞬间僵持。
片刻,妈妈一小步一小步移向爸爸。
停在爸爸面前,踮起脚尖。
原来,踮起脚尖是为了去吻某一个人。
最开始,爸爸的手垂得直直的,但很快,它搭在妈妈腰间上,该不会又是要摸屁股了吧。
紧捂眼睛。
这次,我没从指缝去偷看。
在黑暗的世界中,很是柔美的女声在说。
“我下次不敢了,以后,谁也不亲,就亲宋猷烈。”
回应的那声“戈樾琇”像春天落在草地上的雨。
再过片刻。
“宋蜜糖,你怎么在这里!”不约而同的一声。
又…明明一直都在来着。
睁开眼睛,我冲他们呲牙。
数十个小时后,妈妈就违背了她“只亲宋猷烈”的诺言,亲了我的额头。
“晚安,宋蜜糖。”
奇怪地是,站在我床前的爸爸一点也不生气。
爸爸也亲吻我的额头。
“晚安,宋蜜糖。”
“晚安,爸爸,妈妈。”
(三)
除了宋蜜糖,我还有一个非洲名字:Naal
Naal在希伯来语中翻释为礼物。
据说这名字是一位土著酋长给我取的,一把年纪的戈女士总是恐吓我,说要是有一天,她烦了我,就把我送到土著去生一大堆孩子。
还有,自我介绍还没完呢,除去片头若干头衔,我还是“小南苏丹公主”
“小南苏丹公主”第一时间会让人和国王的女儿挂钩。
没错,我就是小南苏丹国王的女儿。
小南苏丹国王名字叫宋猷烈,小南苏丹王妃叫戈樾琇,目前,我是小南苏丹唯一的公主。
除去“小南苏丹公主。”我还有以下官衔:小南苏丹农贸大臣、小南苏丹绿化部总监、小南苏丹未来国会议员。
我的上帝,我今年才六岁,但爸爸说那是我作为一名公主的责任。
一名公主的责任?得了吧,还不是因为人手不够。
说来丢脸,小南苏丹建国七年,国土面积三百平方英里。
最开始,这三百平方英里领土除去国王一家子没别的居民,因环境恶劣甚至连野生动物也没有。
小南苏丹建国第二年,爸爸让几名环境改善专家前往小南苏丹。
在环境专家不懈努力下,小南苏丹建国第三年,有了数十平方英里的沙漠植被;小南苏丹国建国第四年,环境专家引进的十几种沙漠动物开始在小南苏丹国繁衍生息;数十平方英里的植被也增长了四点五倍。
前年,小南苏丹有了十六名居民,这十六名居民由七名流浪汉五名难民四名避世者组成。
去年,小南苏丹居民新增了作家画家思想家。
咋听,很像那么一回事,但他们都是一些懒汉,孤身一人无牵无挂,正好,小南苏丹提供免费食宿。
不过,这些人还不算太遭,无所事事约半年后,他们开始着手绿化工作,其中就数一名来自阿富汗的避难者干劲最足,截止上月,他种下的树突破一千棵树,虽然这一千棵树存活率只有百分之二十,但小南苏丹国王认为这是一项了不起的行为。
为此,小南苏丹国王决定给这名阿富汗人颁发小南苏丹永久居民勋章,因小南苏丹国王有公事在身,永久市民勋章和一百美元奖金由经小南苏丹公主的手交到阿富汗人手里。
也许,在这里,你们肯定会说,一百美元奖金,这也太寒酸了吧,要知道,小南苏丹国王还有另外一个身份:SN能源首席执行官。
二十一世纪的今天,SN能源是非洲大陆利润最大企业前三甲。
有人给SN能源的总资产算了一笔账,SN能源资产可以凭一己之力拯救陷入危机的希腊财政,再拉一把濒临破产的黑山共和国金融。
但SN能源是SN能源,SN能源首席执行官是首席执行官,两码事。
SN能源首席执行官是以个人形式受雇于集团,虽然,SN能源首席执行官去年年薪加上若干集团分红个人税后收入达到二点五亿美元,但这二点五亿美元有三分之二都进入银行腰包了。
这是为什么呢?
这世界有贷款这一说法。
小南苏丹就是SN能源首席执行官和银行贷款买下的,除了还买小南苏丹国贷款,他还需要还房贷。
听到这里,你看到会说,别搞笑了。
年收入在二点五亿美元,三口之家的居住地,充其量也就是到顶级餐厅吃了一顿超级大餐的花费。
这话要是放在一年前是没错,但自从那个清晨,狗仔们通过无人机在SN能源首席执行官住宅院子拍到穿家居服散步的长发女人后,不到一个礼拜,SN能源首席执行官一口气买下他居住地附近的六栋豪宅。
这六栋豪宅的排列正好对SN能源首席执行官的住宅形成包围圈,这个包围圈里有各种各样防偷拍设备,每隔五米就有三百六十度旋转监控二十四小时候命,这样的阵仗,说一只苍蝇飞不进一点都不为过。
可见,SN能源首席执行官气坏了。
理解,当时狗仔偷拍用地是高清设备。
偷拍的照片经层层放大,在SN能源首席执行官院子里散步的女人胸前两处凸起点十分抢眼,“她里面什么都没穿。”看客们乐滋滋谈论,若干人附议“要是能看到脸蛋就更妙了。”当时,长发女人半边脸被院子里的绿植所遮挡,最后,看客们目光再回到女人胸部上,不约而同“她身材可真好。”
照片流出后,SN能源首席执行官罕见在公共场合叱喝媒体们的不道德行为,扬言要把部分工厂从约翰内斯堡迁移,这话把约翰内斯堡政府吓坏了,不到一个小时,偷拍狗仔被行政拘留,其所在杂志社被吊销执照,三个小时后,长发女人在网络上的照片全部消失。
约翰斯内堡市长一再保证,以后不会再有类似事情发生,但SN能源首席执行官还是买下所在住宅附近六栋房子。此举也让他未来十年每年需要支付银行三千万美元。
二点五亿美元收入三分之二给了银行,剩下的三分之一要分出小南苏丹的建国经费,要给家用,要给一把年纪的戈女士买漂亮衣服包包,要家庭旅行要养孩子,也就是我。最后,还需留备用基金。
所以,外界眼中风光无限的SN能源首席执行官兼小南苏丹国王其实是在苦哈哈过日子,能拿出一百美元奖金就已经很好了。
当然,所谓苦哈哈的日子是指在经济上。
小南苏丹国王家庭美满。
不过,也无需为小南苏丹国王担心,能掌管SN能源的人经济头脑肯定很发达,这不,一支由石油勘探和钻石勘探组成的队伍上个礼拜已入驻小南苏丹,一旦,在这三百平方公里的领土发现油田钻石矿,到那时,小南苏丹国王就变成真正拥有金碧辉煌皇宫的国王了。
因为啊,小南苏丹国王说了,要发现那些东西,就拿来建皇宫。
“马桶盖和水龙头都是黄金的吗?”我问。
“是的。”我的上尉先生答。
“那烛台都是镶钻石的吗?”
“是的。”
非常敷衍的语气,是那种站在糖果店柜台前,心思却已飞到对面的糕点店去了,对面糕点店新鲜出炉的巧克力甜点光是闻着香味就知道有多诱人。
巧克力甜点是指正坐在沙发上看书一把年纪的戈女士,这又是一个周末下午,说得好听,让爸爸教我挪威语,爸爸来到我学习房间不到半个小时,戈女士也来了。
戈女士一来,爸爸就开始不再状态了。
即使戈女士所坐位置在我们背后。
可!可爸爸还是利用了饰品的反光镜去看沙发上的人。
要知道,我的上尉先生配上挪威语言,就是我第一心爱的蓝莓酱和第二心爱的苹果派合起来的存在。
我恶狠狠回头,瞪了戈女士一眼,即使她看起来一副正在无比认真看书的样子,但我还是感觉那是在装模作样,她肯定是后悔让爸爸来教我挪威语了,有时候,戈女士也会缠着爸爸给她念挪威诗歌,最过分的一次是让爸爸一边背着她,一边给她念挪威诗歌。
看来,她这是要来讨还我的上尉先生了,只是不好意思说罢了。
我必须干点什么。
回过头,继续问:“那我们的皇宫吊灯都是要用真水晶吗?”
“当然。”
不需去看,我就知道爸爸这会儿目光落在哪里。
作弊的机会来了。
“那宋蜜糖漂亮吗?”
“是的,漂亮。”
“比戈樾琇漂亮?”
说完,我一颗心砰砰跳着,爸爸,上当吧,告诉一把年纪的戈女士,宋蜜糖比戈樾琇漂亮。
“宋蜜糖长大后会和戈樾琇一样漂亮。”我的上尉先生回答。
切——
也就是说,现在的宋蜜糖没戈樾琇漂亮,虽然,这是事实,但太丢脸了,戈女士现在心里得意了吧?
索性。
“那是长大后的宋蜜糖和变老的戈樾琇谁漂亮?”
“戈樾琇漂亮。”
虽然我猜到答案,但我还是气坏了,爸爸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戈女士现在心里一定非常得意?
不行!
于是,我用十分痛苦的语气和爸爸说我肚子疼。
这话成功把爸爸的注意力从戈女士身上拉回,听到他要打电话让家庭医生过来怕事情败坏我和爸爸撒娇。
爸爸去给我找药油了,我给予戈女士一个示威眼神,戈女士还以我等着瞧表情。
不到十分钟,我的学习房间就只剩下我一人。
戈女士号称胸口闷,爸爸给戈女士治疗胸口闷的毛病去了,他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反而表现出一副巴不得戈女士胸口闷的样子。
嗯,离开前,他还给我留下作业,说我作业一做完他就回来。
一个多钟头过去,爸爸来到我的学习房间,身上有淡淡的沐浴露香气,我问爸爸你去洗澡了吗?爸爸的回答含糊不清。
我犯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毛病,问到底是还是不是。
“嗯。”
“为什么?”我心里纳闷,这个时间点洗澡有点怪。
“刚刚出了点汗。”爸爸说这话的表情,像极我把烤熟的鲑鱼肉沾蓝莓酱一口气吞掉的样子。
出汗?
“揉妈妈的胸口揉到出汗吗?”我问。
片刻。
爸爸清咳两声,纠正是按摩。
那——
“是按摩妈妈的胸口按摩到出汗吗?”继续问。
沉寂,片刻。
“公主殿下。”爸爸忽然改变语气。
“是!”每当我听到这个称号,心里都会泛起莫名的神圣感和责任感。
“作为小南苏丹公主,你要把精力投入到学习上。”
“是。”
话没错,但,在投入到学习之前,我得好好欣赏一下我的爸爸。
作为小南苏丹国王他刚刚的表现简直是完美,俊美的脸盘融合作为一国之君的领袖气质,把我幼小的心灵看得扑通扑通跳。
好了,完毕。
接下来,是我履行一名公主的责任了。
我得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国王在敦促着我呢。
真是在敦促吗?
“宋蜜糖。”
“是的。”
“你不觉得你妈妈今天下午特别漂亮吗?特别是…”爸爸的目光落在墙上,似乎想穿透墙壁,去看另外一扇房间的那个长发女人,“特别是她说胸口闷的样子。”
又…又来了。
真是受够了!
手狠狠拍在桌面上,我愤怒叫了声爸爸。
“嘘!”爸爸冲我做出示意安静的手势,“你妈妈现在休息,别吵醒她。”
小南苏丹国王?!
去你的吧。
(四)
好了,我终于完成自我介绍,可以回归生活了。
这是十二月第二个周末,北半球白雪皑皑,南半球烈日炎炎。
半个钟头前,我用完早餐,用完早餐后我没离开餐桌。
摊在我面前地是南非时报,报纸彩编版块一整版都属于SN能源首席执行官,现在,SN能源首席执行官就在津巴布韦总统府邸。
约翰斯内堡诸多媒体转载了来自于津巴布韦大量关于SN能源首席执行官和津巴布韦总统互动报道,考察市场、河畔漫步、山顶午茶、慈善晚宴、SN能源首席执行官举手投足,时而微笑时而注目变成一帧帧精美的画报。
目光再次从一张张画报越过,最后,是他身穿白色礼服手举红酒杯隔着人群和津巴布韦总统碰杯镜头定额。
真是…不可方物。
“唉。”两声嗟叹相差毫厘,一前一后,前者哀怨,后者稚嫩。
稚嫩地是我,哀怨地是坐在我对面的戈女士。
戈女士的目光聚焦在报纸上。
我唉声叹气是因为看到我的上尉先生那般的俊美,心想要是这时间点他能出现在我面前那就好了,也不知道戈女士唉声叹气所为为何。
叹完气,我和戈女士目光隔空交汇,互瞪彼此一眼,又不约而同,目光聚焦在报纸里的英俊男子身上。
“唉。”又是不约而同叹起气来。
报纸左下角有小部分彩色封面人物一些日常相关介绍,SN能源首席执行官已经连续第五年高票当选南非洲最受欢迎的外国人。
日常介绍以文字结合SN能源首席执行官的一些生活照进行报道:参加城市慈善马拉松、周末自行车出行、穿几十美元的外套到超市排队购物、和下属在快餐点啃汉堡、出现在平民冰球队比赛看台上、穿环保夹克呼吁人们爱护环境等等等一系列让SN首席执行官看起来和你身边任意一名青年没什么两样。
但,他并不是生活在你周遭的年轻人,他是SN能源首席执行官,瞬间,好感度百分百。
于是,说起SN能源首席执行官的私人生活,人们异口同声:低调,上进,亲切。
SN能源首席执行官能高票当选南非最受欢迎外国人这份功劳得记在戈女士身上,换言之,那是一个还算有点实力的花瓶。
别看戈女士整天无所事事的样子,其实,她是SN能源首席执行官个人形象顾问。
每一张SN能源首席执行官被无意间拍到的照片都来自于戈女士的杰作,戈女士包办了SN能源首席执行官所有出行服装、参加活动。
这些看在我的眼里是欺骗行为。
“我也不想这样。”戈女士语气无奈,“但这些能帮到你爸爸。”
再后来,我知道了爸爸那个“诺维乔克”的绰号,伴随爸爸公众形象越来越好,那些莫名其妙找上门手拿某某部门证件、表情很拽的人逐渐少了。
我目光一一越过爸爸的那些生活照。
第三次“唉——”
戈女士叫了一声“宋蜜糖”。
心不在焉应答。
“你是不是很想爸爸?”戈女士问我。
这人是我妈妈,介于一名天才儿童的敏锐性,我知道,戈女士的提问大有问题,猎人设下陷阱了。
陷阱?
避开不久得了。
“不想,一点也不想。”我语气坚定。
“真不想?”
“是的,真不想。”
戈女士没再说话。
又过去一会时间,戈女士说宋蜜糖,餐厅灯坏了,我刚想回答餐厅灯坏了就打电话让师傅来修,没等我说出口,戈女士就说要是你爸爸在就好了。
是啊,要是爸爸在就好了。
“要是你爸爸在就能修好灯,我们就不用在黑乎乎的环境下用餐。”戈女士语气可委屈了。
“是啊,要是爸爸在的话,我们就不用在黑乎乎的环境下用餐了。”我也用委屈的语气回答。
“你讨厌在黑乎乎的环境下用餐,那…”戈女士拉长声音,“那不如让你爸爸回来修灯?这样你就不用在黑乎乎的环境下用餐了。”
想了几秒,我明白到这是妈妈在以另外一种方式让我上当。
她想让爸爸回来,可又不想背负作为一名成年人任性妄为的罪名,要知道,今晚津巴布韦总统要在他个人府邸设宴宴请爸爸,津巴布韦的经济部长财政部长都会参加,这是集团和政治的战略合作方案。
要不要上当呢?我心里迟疑。
妈妈提醒我,爸爸得等到圣诞节才能回家。
现在距离圣诞节还有十天左右呢,我内心忧愁。
“宋蜜糖,你爸爸已经出差半个月。”
是啊,这次爸爸出差时间特别久。
“你就不想他吗?”
“怎么可能不想。”
说完,我就知道自己上当了。
“宋蜜糖,是你说的,你想爸爸了。”
算了,上当就上当,只要今天能见到爸爸。
“是,是我想爸爸。”
“宋蜜糖,妈妈是因为你太想爸爸,妈妈可不是为了自己。”戈女士丢下这句话,脚步飞快。
妈妈这是要打电话让爸爸回来吗?
我偷偷跟在妈妈背后。
果然,妈妈正在打电话,从手握电话姿势到说话神态我就知道妈妈又在和爸爸撒娇了。
但是…这次撒娇好像没用,因为妈妈又是叉腰又是跺脚的。
一阵叉腰跺脚后,妈妈把电话摔在床上。
心里嘿嘿笑着,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妈妈从爸爸那里讨到了没趣,脚步悠哉离开,我决定和达达分享这件事情。
看完达达,经过妈妈房间,听到从房间传来奇怪的声音,这声音太奇怪了,我把耳朵贴在门板上,侧耳——
这奇怪的声音是…妈妈的喘息声,她这是在跑步机上吗?妈妈房间没跑步机,再说了,这一点也不像是运动所导致的喘息声,这喘息声是一节一节断开,时而长时而短,怎么形容来着呢,有点像猫爪子在挠你。
到底是什么所导致的呢。
我再把耳朵贴近。
房间门没锁,我失去重心的身体顺着没锁的房间门跌在地板上。
糟糕了,我慌忙从地上爬起,看清妈妈的样子,第一时间傻眼,大白天的妈妈怎么穿起性感内衣来了?而且…性感内衣肩带已经脱落一半,顺着脱落的肩带,我看到白花花的一大片,我嘴巴张成O字型,此时,妈妈似乎才回过神来,速度快得像猎豹,眨眼功夫妈妈就躲到床上去,用被子把自己捂得结结实实。
这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房间出现了爸爸的声音。
爸爸的声音黯哑低沉,在说着“戈樾琇,继续,快。”
环顾四周,没有啊,房间没有爸爸,看到摆在一边的电脑,我明白了,爸爸的声音是从电脑传来,爸爸和妈妈在视频,我得和爸爸打声招呼。
刚启动脚步,爸爸的声音又出来了,爸爸在叫妈妈的名字,爸爸说戈樾琇快出来,我看了躲进被单里的人一眼,爸爸这是和妈妈在玩捉迷藏游戏吧?没等我告诉爸爸妈妈的躲藏方位,爸爸的声音第三次传来,戈樾琇,你等着,我今晚肯定要把你的小巢捣得个天翻地覆,让你跪着叫我爸爸。这,这是什么话,爸爸妈妈又是在玩什么奇怪的游戏。
我来到电脑前,叫了声爸爸。
瞬间,电脑出现黑屏,我只看到爸爸掐断连线的手。
看了看还在运行的电脑,再看看床上的人一眼,我摸了摸额头前的刘海,慢吞吞离开妈妈的房间。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我跌倒在地上的瞬间,妈妈用猫儿一般的声线说出“火热的夜晚”这个词汇。
没错,是火热的夜晚。
一个钟头后,妈妈像没事发生般打开我房间门,妈妈和我说她要去美容院一趟,离开前还轻飘飘丢下一句“你爸爸今天晚上会回来。”
再一个半钟头后,有专线快递上门。
佣人正在和家人通话,我代替签快递,快递员是个胖女人,胖女人露出奇怪的笑容,一再交代我不能打快递盒子。
我说好的。
快递是妈妈的。
我把快递盒子放在妈妈房间桌子上。
快递员还真笨,如果她不特意交代,我对这个粉红色盒子里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就因为她强调了,这才勾起我对于盒子里东西的好奇。
我打开快递盒子。
咦?
这玩意怎么看都像一套女佣制服,女佣制服布料又透又薄的,除去女佣制服还有一个男式眼罩,眼罩就放在网状丝袜上,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仙女棒,打开仙女棒开关,仙女棒有一闪一闪的荧光字体:主人,快来抓我,抓住我,我就是你的。
奇奇怪怪的玩意,我合上快递盒子。
回到房间,我搜索框输入“火热的夜晚”。
浏览了一些关于“火热的夜晚”的定义,我想我是明白了。
夜幕降临。
“叮咚——”美妙的铃声如约而至。
门是我打开的。
门外站着我的上尉先生,打开双手,扑了上去,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戈女士在一边站着。
我的上尉先生单手抱着我,另外一只手去揽戈女士。
更深的夜。
微光中,我眼睛直勾勾盯着天花板,等着午夜钟声敲响。
终于,午夜钟声响起。
我穿上漂亮的蛋糕裙,粉红色的水手袜;戴上珍珠礼帽,手套;再涂上草莓味唇膏,背起可爱的向日葵小书包,小书包放着巧克力糖果,对了,我还洒了点香水,香水是我从妈妈房间偷的。
站在镜子前。
你很漂亮,宋蜜糖,我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眨眼。
迈着婀娜多姿的脚步,我停在爸爸书房门口,看来,爸爸还在工作呢。
推开书房门。
光线太暗了,爸爸在这样环境下工作,不怕伤到眼睛吗,我摇头叹气。
爸爸没在办公。
书房休息室传来微弱的灯光,和灯光一起传出地还有奇怪的声音,由男人女人组成的奇怪声音,夜安静得出奇,男人断断续续说着“叫…叫爸爸,嗯?”“我不…我就不。”“不?”继而,女人哭哭啼啼的,委委屈屈叫出爸爸。“爸爸,要…”“要什么?嗯?”
要什么?站在门口,我歪着头想,伸手推开门。
下一秒,我睁大眼睛。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妈妈穿地就是粉红色盒子里的那套佣人制服,只是,那套佣人制服已经是惨不忍睹,东一块西一片挂她身上,穿着惨不忍睹的佣人制服,长长的头发一半被编成麻花辫,一边散落在肩膀上,脸朝房间门口,双手紧紧抓住沙发扶手,而爸爸直直站在妈妈身后。爸爸站在妈妈身后做什么呢,似乎…似乎是在挤压妈妈,你看,都把妈妈的身体挤得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奇怪的游戏?
“爸爸,妈妈,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我紧抱着我的浣熊娃娃。
话还没说完,房间陷入黑暗。
黑暗中,传来一阵物件坠落时发出的乒乒乓乓声,乒乒乓乓声还有爸爸用挪威语发出的若干语音,听着像在飙垃圾话。
房间还处于黑暗之中。
黑暗中。
“宋蜜糖,你不是在睡觉吗?”妈妈问。
耸肩,十点半,戈女士到我房间时我看起来的确是一副已经呼呼大睡的样子。
妈妈问完爸爸问:“宋蜜糖,这么晚,你来这里做什么?”
此时,我才想起此行目的。
撩了撩我香喷喷的头发,努嘴。
说:“爸爸,我给你准备了火热的夜晚。”
我叫宋蜜糖,这就是我的甜蜜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这应该是继《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番外后特别喜欢的一个番外吧,我相信甜莓会把那句“宋蜜糖,你妈妈今天特别漂亮”贯穿始终的。
在这里,真的要和我们的二戈甜莓说再见了,这应该是我最喜欢的一种故事格调吧,带有点治愈性质又有淡淡的忧郁,就像那场下午四点半看的那场夜景,浪漫别样,但没有光明,我相信很久以后会常常把二戈和甜莓捡起来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