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霍文钟还没反应回来,幕僚们也不急,捋了捋胡须,顺着说道:“正是。”傻世子哟,你这次巡视全郡背后是老侯爷出的主子,就算老侯爷不太重视你,但你被训斥,那打的可是博陵侯府的脸面,伤的是老侯爷自己的面子!
不过幕僚们也不打算直说,什么都说直白让上面的人想通了,他们也就没法吃这碗饭了。
随着霍明明的回归,侯府的侍卫们的建制也齐全了。陈福归队后,秦苍立刻将他原本领的那队人归还给他。陈福笑道:“头儿,我的人像烫手的山芋,这么急不可待的还给我?”
秦苍沉默。
一旁的张大虎却是个憋不住话的,直接道:“你那群人一个个鬼精鬼精的,白天不出,晚上像个鬼一样出门游荡!”
能把老侯爷的暗卫队说的如此清新脱俗的,也只有张大虎一人了。陈福扶额,他不和这个傻大粗计较。
高安岔开的话题,笑道:“好不容易陈福回来了,这下搓麻不必三差一了。”
“高安!”秦苍突然厉声道,“虽然现在是春耕的时候,但侍卫的训练不可拉下!三日前的演练,你那队像什么样子!整日不思进取,皮又痒了?!”
高安欲哭无泪,他这不是见陈福都要动手了,才开口缓和一下气氛么。他这张贱嘴哟!
此四人正是博陵侯府三百精卫的侍卫头领,秦苍又是总管,地位高于另外三人。他这一声呵斥,三人顿时都闭了嘴,也不敢玩笑了。
老侯爷在外人面前魔幻,但对待自己的侍卫们却很是亲和,除非是违抗了军令,其他时候甚少训斥。比起老侯爷,一向冷着一张脸的秦苍,在侍卫里才是活阎王一样的存在。
说到侍卫训练,陈福来了兴致,他被聂冬派给霍明明当护卫有段日子了,此刻也不禁替霍明明问道:“去年农闲的时候,老侯爷曾下令让各村的小民们组织训练,现在可是有点模样了?”
“侯爷定下十日后有一场比试,你若想知道,自己来看便是。”秦苍扔下这句话,便走了。他手里还有许多日常事务,没时间跟那三人继续闲聊。刚才也不过是听闻陈福回来了,特来看看。来了没多久,就听到高安那厮的提议。
这群猴子,一日不打就上房揭瓦!
秦苍决定向老侯爷申请增加侍卫们的操-练次数!
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高安小声道:“搓麻的时候不带秦苍了…”
张大虎气的抡了他一拳:“你哪次都没带过他!”
“行了行了!”陈福头疼地劝架,“侯爷说今日加菜,先好好吃一顿,旁的以后再议。”
正好高安二人也对陈福齐地之行颇为感兴趣,三人便一起聚在了陈福的屋里,边吃边聊。
比起博陵侯府的喜气洋洋,靠北的吴国却有些惨淡。吴王案前已经累了一摞关于各地旱情的报告。博陵是依水而建,就算部分地区井里没水,也可以利用大型水车从河里运到田地里。然而吴国在博陵北面,这里的地里乃是草原居多,雨水本就较少。今年冬天降雪有限,导致春来大地干涸,吴国的旱情来的比往年更早,也更为严重。
“就算把种子种下,没有水,也长不出粮食!”属官们忧心忡忡。吴国担负着镇守朝廷北部防线的作用,可如今百姓们没有粮食,官府也收不上来多少,那十几万的大军要靠什么养活?!
“不如上报朝廷?”一个属官小声提议道,刚说出口,就被旁人横了一眼:“你以为还是先帝在的时候吗?”
先帝乃是吴王的亲哥,多少有些手足之情。如今坐在龙椅的那位,可巴不得藩王们出岔子,他就好出手收拾!
“如果吴王连剩下的郡县都治理不好,皇上说不定还要在夺走几县!连借口都不用想,毕竟吴国没有足够的粮食养那多的县了!还要提防草原上的狼,我们不好过,此时他们更不好过,草原上现在可是连草都快吃没了,保不齐就要来抢。”
属官们越说越觉得前景一片灰暗。两年前被北疆骑兵冲击的丢地弃城,随后又被中央朝廷夺走了一郡之地,吴国元气大伤。一郡下少则数县,多则数十县,吴国被削了此地,经过两年的休养生息,到现在也没恢复到昔日的七成。毕竟陈睿对藩王们要么不出手,忍了那么久,下手夺的这一郡,乃是吴国最为富庶的地方。
吴国最为富庶的地方都交给了朝廷,剩下的郡县要维持自我生计,还要供养军队,每年只能保证一个温饱了。
与吴国同样烦恼的,还有一样位于北部的三个大郡。比吴国幸运的是,此三郡不属于藩王,历来都是朝廷所有,他们有胆子向朝廷要粮渡过旱年。年前,三郡就闹了一次粮荒,还出现了小股流民闹事。当时已上折呈给朝廷。但朝廷并未重视,陈睿只是下旨命三地剿匪,不许开放粮仓,以免出现流民冲击粮仓之事。不曾想这匪患是越剿越多了。经过了一个冬天,因干旱失去土地的农民,也成了匪寇。
三地只好再次集体上折子,希望朝廷能够派兵支援。
于是,刚过了一个新年的陈睿,就收到了这份开年大礼。站在下方的丞相柴彦安见陈睿脸上阴晴不定,便将陶广志打小报告的那封折子暂时压下了。他可不想火上浇油,陶广志离得远,他柴彦安却是要直面天子之怒。
“一群乌合之众冲击粮仓,而朕的官兵们却连一群乌合之众都打不过?”陈睿的声音越来越高,“好、好、好!真是朕的好臣子!”
“皇上息怒!”
御书房内众大臣纷纷跪地。
今天大朝会上,就是商议的各地旱情。下了朝会,陈睿便召集了几位重要的大臣继续到御书房内开小会。关于北地三郡的流寇,他高估了三郡的实力,也高估了那三郡官吏的能力!
陈睿不想在流寇这等小事上耗费太多心力,直接道:“朕记得,上次甘州流寇是楚太尉之子带兵去平叛的?”
楚昂听得皇上点了名,立刻道:“正是犬子。”
“嗯,不到半月便将甘州境内的流寇一扫而光,是个将才。”陈睿也不打算培养新的将才,他现在手里不缺将领,既然要尽快平息流寇,那就需要一名有经验的老将去。立刻点了楚昂之子,楚博领一千中央军前去三郡督阵!
朝廷的中央军很少直面战场,最大的作用是一种象征天子出巡。三郡的郡守也不指望朝廷派出大军,就算朝廷要派,他们也不想要提供不起口粮啊。但只要朝廷有中央军派来,对士气便有极大的鼓舞作用。他们也可以通过中央军,让朝廷知道三地并未撒谎,是真的快撑不住了。
“此去北地,你不要冲动,忌骄忌燥。”楚昂叮嘱着这个即将上前线的儿子,“皇上对你的期望很大,不要辜负圣恩!”
楚博跃跃欲试,立刻道:“是!”
对于督阵,他也是个熟练工了。只是一想到皇上是因为甘州大捷而记住他的,他就几分微妙感。当初甘州那混乱的局面,到底是不是大捷,谁也说不清。时到今日,他也不敢对质问霍明明,你是不是参与了谋逆,博陵侯是不是参与了谋逆?!而他也失去了质问的机会,他把一切都瞒了下来。而今年的年礼里,不出意外的收到了一份来自博陵侯府的厚礼。
那场甘州大捷,与其说是他打下来的,还不如说是霍明明送给他的。由霍明明率领的那群所谓“叛军”就没抵抗过。那群“叛军”再杀了几个真山匪交差后,剩下的人立刻转为了良民,不少人更是直接投了池安的水师,成为朝廷官兵,甘州一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也没有山匪继续闹事了。无论是朝廷,还是甘州,或是博陵侯府都对这个结果很满意。楚博也凭借此次大捷,得到了朝廷的爵位,庶出的他也有了立身的资本。
“北地的流寇是因为粮荒、旱情引起。你去了地方,不要参与到当地的政事中。”楚昂继续叮嘱着,这个儿子虽然是庶出,但才干还是有的,他也十分欣赏,“如实将地方上的所见报给朝廷便可。皇上最不喜的就是欺瞒,知道吗?!”
最后一句说的极重。
楚博连连点头,心里却道都不知道欺瞒了多少次了。


第214章 朝见
随着旱情的加重,各地的春耕比往年提前结束了, 各地诸侯王与列侯们也要准备今年的入京朝见。当一封封奏折递往京城后, 陈睿喜忧参半。
诸侯王中,永安王依旧令人放心。封土内的春耕全部顺利完成, 另外还提出了应对流民的方法,这让陈睿颇为满意, 也不枉费他将永安王郡主赐婚给了池宁褚家。而吴王就显得十分平庸了,不仅春耕只完成了六成, 对边境的防御政策也不曾提及。
“吴国地处要塞, 吴王却偏偏如此无能。”陈睿可没忘记两年前吴国的败仗。自开国后,那可是朝廷的第一次大败!这第一场大败,就发生在陈睿在位期间, 皇帝的脸都让吴王给打肿了!
“丞相曾建议各诸侯国的任命权,朝廷应从两千石扩大到六百石以上都由朝廷任命。旁的叔伯哪里不好动手, 但吴王既然守不好吴国, 那就由朕来替他守吧!”陈睿心中默想,已经打定主意今年内一定要找个借口再次削藩。
又拿起楚博的军情奏折, 陈睿看的十分认真。楚博详细写了北部三郡的情形, 认为北部三郡是有实力击溃流民的,但由于三郡军队粮饷不足,故而士卒战力不强。陈睿想了想, 当地粮仓可以向郡尉大营打开数座,今年的税负依旧减三成,权当做是粮饷了。
陈睿低声道:“与其让流民冲击了粮仓, 不如喂了朕的官兵。”立刻给楚博写了旨意,许他对当地粮仓便宜行事,旨歼灭全部流民,匪首不需要活的,斩下首级送入京城即可。
做完这一切,陈睿拿出陈晔的奏折,第四次翻阅。陈晔的奏折写的很长,首先感谢了皇上替他在到封地之前做的种种考虑,如果不是皇兄考虑周全,他不可能在齐地过得很舒适。每当他用着皇兄赐下的碗、杯等器物时,都会想到皇兄的关怀。然而他资质平庸,面对封国也不知如何治理。在奏折中写了很多问题,仿佛离开了皇兄,他就宛如一个智障。好在皇兄给了他许多属官,皇兄挑的这些属官都很能干,替他打理封国,如果不是皇兄这般关心他,他恐怕一日都无法在齐地生活。所以他现在每日都感受着皇恩,这让他这个无能的皇子十分惶恐,望今年春朝能允许他入京,当面表达他对皇兄的思念与敬仰之情。
看着这封奏折,陈睿不自觉的扬起嘴角。自己的弟弟从小就是养在深宫,也没接触过什么政事,自然需要依靠自己了。起初他还担心陈晔去了齐地会培养自己的官吏,从这封奏折和往日的密折来看,自己派去的官吏的确把持了齐地的政务。这样很好,藩王就应该这样乖觉服从朝廷政令才是!
陈睿大笔一挥,允许陈晔今年回京,以全兄弟之情。
自家亲戚们的奏折批完后,陈睿活动活动手腕,斜眼瞅一眼桌上言官们的折子,打头的便是攻击易阳督邮霍文钟行事莽撞,依仗世子之威,欺压当地官吏。
陈睿看着头疼,拿起折子笑道:“霍文钟?欺压官吏?”
一旁的内侍头领见陈睿不像是生气,也跟着扯了一个笑意,说道:“霍家大郎一向忠厚老实,这种事老奴也是第一次听说呢。”
“呵…”陈睿道,“恐怕是不敢说舅舅,只好拿着我那表哥做文章了。”
涉及博陵侯,内侍也不敢吭声了。
陈睿对霍文钟是十分同情的,上面顶着那样一个老子,还能勤勤恳恳地当官报效朝廷,着实令人欣慰。
“陶广志竟然也有这样的折子送来?!”陈睿冷着脸,训斥道,“纵然他与博陵侯不和,何苦牵扯其他朝廷官吏。这岂不是以公谋私了?!朕广开言论,可不是让一些宵小污蔑朝廷官吏的。”只是言官到底不好怎么处罚,陈睿决定心里记上一笔,找个由头将这言官调个岗,又给陶广志写了秘折,让他专心盯着博陵侯,别扯些其他的,若是再要公私不分,必有重罚!
好不容易批完了一些重要的折子,陈睿也累的够呛。今年是个旱年,全国各地都不太好过,官吏们害怕朝廷处罚,有的开始互相攻击。陈睿看的心烦不已,最后搁了笔,决定去后宫转转。
内侍道:“陛下打算去…”
陈睿脚也不停:“走,去高美人那里。”
内侍立刻示意宫人赶紧去通知高美人做准备。说起来,皇上已有七日没去皇后哪里了…
柴彦安得知陶广志的那封奏折不但没有让皇上训斥霍文钟,还打算调换一位言官。亏得他担心只有陶广志一封折子太过醒目,还暗示一名言官也上折,没想到皇上对霍文钟如此信任。
这真是…
不知该同情霍文钟有那么个爹,还是该羡慕了。
“博陵侯与博陵侯世子,皇上分的很清啊。”柴彦安捋着胡须,对柴七郎道,“让你的人去与陶广志说,不必在霍文钟上下功夫了,博陵侯才是首位!”
“是。”柴三郎点头。
陶广志对柴府表示出好感,但还不至于让柴彦安这位当朝丞相与接触。柴三郎一个大司农去与陶广志商议,已是给够面子了。
京里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各地。
接过旨意,吴王一声长叹,他大约彻底被皇上给厌弃了啊。
吴国今年的春耕实际只完成了四成,到了年底收成如何还要看天意,此番入京,已做好了挨削的准备。然而一道圣旨下来,命吴国镇守吴国,不得擅离封地,以提防北部草原的入侵者。
“父王,朝廷不拨粮草,难道就靠着我们吴国一地之力,替朝廷抵抗整个北疆吗?”世子陈泽愤愤不平。陈睿的算盘打的也太精了吧。风险都推给吴国,好处都是朝廷的。
吴王瘫坐在王座上,叹道:“这是我吴国的封地,按祖制,朝廷的确不可随意插手藩国内政。”
“呵,不可随意插手?”陈泽恨道,“两千石的官吏任命可都是朝廷派来的,我吴国盐铁可有六成在他陈睿手里!”
“放肆!”吴王呵道,“你不要命了吗,敢直呼圣上名讳!”
“他都不顾我们死活了,还不让我说两句吗?!”陈泽气的甩袖,脸色涨的通红。
吴王也不忍继续指责儿子,他心里始终顾念着先帝的恩情。然而陈泽是出生在吴国,与京里的皇上实在没有多少堂兄弟之情。更何况,吴王在两年前的抵御北疆战争中,还死在了一个儿子在战场。那可是自开国后,再没有任何一个宗室再死在战场上。然而吴国二公子的牺牲,没有换回朝廷对吴国的怜悯,反倒是处罚。这口恶气,一直憋在王宫属官心中。要说吴王系不怨恨陈睿,那才是天方夜谭!
“今年的收成注定是要少一半了。”吴王不欲与陈泽过多纠缠朝廷的是非,吩咐道,“将士们的军饷必须减少。”
“父王!”陈泽正要反对,却见吴王坚定的摆手。
“我们养不起这么多人。各营操-练的次数除了亲兵营依旧保持三日一次,其余士卒改为七日一练,辅兵口粮每十石参半石沙。”
“…是。”
纵有万般不情愿,但吴王的王令必须严格执行。
接到允许朝见的旨意后,聂冬十分不情愿地准备行李,清点随行人员。他才回博陵没几个月,又要入京了,聂冬甚至觉得陈睿在故意溜他,好把博陵侯这把老骨头累死在半道上。由于这段时间,博陵侯表现的都很乖,这次去京城,相当于是陈睿给的赏赐,不像前几次有性命担忧。聂冬也决定减少随行人员。
霍明明是必去的,霍文钟依旧留下处理侯府各项事务。这也是聂冬的考虑,若有一天博陵侯真的不在了,霍文钟必须能够立刻撑住整个侯府。他给了霍文钟很大的自由度,包括留在府中的两百名侍卫的指挥权。
这还是霍文钟第一次接触侯府的亲兵。两行热泪,顿时涌出他爹虽然总是对他冷冷的,但心底还是信任他的啊!!
霍文钟突然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心情,对着聂冬连磕了好几个头。磕的聂冬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大限将至,一命呜呼了…
“儿子…儿子一定替父亲守好博陵!”霍文钟坚定道。
聂冬:“嗯,接下来这段日子,侯府就靠你了。”
“是!”霍文钟回答的掷地有声,又是两行热泪流出。
以后自己有了小孩,一定要给孩子一个正常的童年啊。聂冬心里默默想。不过临出门前,聂冬给霍文钟放了一个大雷。
“有件事本侯差点忘了。”
霍文钟:?
聂冬冷笑道:“陶广志竟敢训斥我侯府世子,他是活腻了吗?!”说罢,放下马车帘幕,沉声道,“先去郡城!”
爹!朝廷都没说什么,您可千万别冲动!此刻霍文钟恨不得横尸在马车前,然而一个个侍卫策马从他身边走过,表情淡定的如同去郊游一般。直到霍明明也走过他身边,霍文钟送上了热切的目光,霍明明想了想,说道:“这里风大,世子可以回去了。”
霍文钟:……………
难道你们都没意识到我爹要去做什么吗?!
喂,打起来的时候能不能有个人拦一下啊!


第215章 护短
博陵侯对整个博陵的掌控远超于霍文钟, 就在霍文钟还为博陵侯肯让他暂时掌管侯府侍卫而高兴的事后, 博陵侯早已知道霍文钟被陶广志训斥了。之所以没出声, 只是在观望京城里的动静。见陈睿没有对此事太过在意,聂冬便有了下一步的打算。为此,他还吩咐过陈福暗中派人前去被霍文钟训斥的那五个县城, 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份报告, 也早已送到聂冬手中。
此刻聂冬坐在他那朝廷标配的列侯马车内,整个人颇为惬意。列侯的标配马车很是华丽宽敞, 就算躺着也有富裕。虽然这个时代没有减震器, 但不知工匠们用了什么手段, 车内竟也不晃。要不是霍明明坚持骑马,他都想招呼霍明明到车内来休息片刻了。
到了驿站, 周边不少县令也闻风而动, 送来献给博陵侯的供奉,县令们也不敢离开, 一个个的都守着驿站大堂, 等待老侯爷随时召见。
霍明明从二楼往下望了一眼, 问道:“难道这里是易阳郡郡守大堂吗?郡内县令来的这么齐?”
陈福笑道:“不是还有个五个地方的县令没来么?”
易阳郡下辖二十个县, 除了博陵县外,一共来了十四个县令。漏来的那五个, 便是被霍文钟训斥的五地县令。陈福奉聂冬之命,再次调查过这五县,原本他也以为是因为霍文钟要求太高所导致的,毕竟霍文钟一向是一位循吏, 自然也会以自身为官标准要求别人。然而经过一番调查后,陈福认为大郎的训斥还是轻的,这五地的春耕简直就是一团混乱!
博陵是鱼米之乡,乃是因为地域位置靠水,土地肥沃。这五县虽然比不上博陵,但也不差。干旱对他们的影响不会太大,如果…他们建起了大型水车话。可这五地不仅水车没有建起,而且还纵容大户霸占水源,肆意更换春种,同时侵吞小民手中的土地。
霍明明也从聂冬哪里听说过此事。自从来到这里,她在吴国亲眼见到过什么叫做民不聊生,也曾在甘州见识过什么叫做官逼民反。如果聂冬的穿越,开启的是无敌发飙模式,她霍明明先是被困在战火连绵的吴国,然后又被卷入山匪造反,此后还在海上与海寇们的厮杀…简直就是开启了地狱模式之旅。也因此对这些尸位素餐的官吏恨之入骨,心里多次对洪武皇帝将无能官吏的人皮拔下,塞满稻草以示惩治的手段表示认同。
“他们不敢来。”霍明明道,“都是一些贪生怕死之辈。”
陈福小心扫了一眼霍明明紧握的拳,知道这位姑奶奶是生气了,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一步,笑呵呵地岔开话题:“快到午膳了,侯爷肯定在到处找您呢。”
“嗯。”霍明明默默长舒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平静。连连战争,让她都有了一些应激反应。这样很不好,必须要让自己保持平和,不然迟早有一天会变成一个杀人如麻的怪物。
霍明明不知道的是,聂冬与她也有同样的困扰。博陵侯一生征战无数,战后创伤只会比霍明明更多。聂冬每日都是依靠自己的本性而压制原本老侯爷残留下的杀意,颇为不易。只有当他看到霍明明的时候,才会觉得自己还是聂冬,还是那个毕业后一心想要跟自家女朋友求婚的愣头青。霍明明也是一样,看到聂冬小公举时不时跳脱的样子,便还会残留一丝有朝一日还能回去的想法。
“这是赵县县令送来的土产。”聂冬直接将面前的菜端到了霍明明面前,“啧,真是难为他大老远的跑来了。那些县令也是的,难道我就这么可怕?”
“也有不怕你的。”霍明明笑道,“不是还有几个人没来吗?”
“真难得你也对这些事情上心。”聂冬颇为惊讶。他虽然什么事都会与霍明明说,但显然自家女盆友对政务并不上心,大多时候都是充当一个合格的倾听者,以免让聂冬太无聊。
霍明明随口道:“毕竟太显眼了,想要忽视都难。”
“呵呵…”聂冬冷笑,“我打算换了他们。你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