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至多十日,不管这个案子有没有结果,我会把宋姑娘安安全全送走,并备上谢礼歉礼,还请宋姑娘千万不要有负担。”
之前辛永望百般算计危险,宋采唐不得不配合,心里是不舒服的,但现在夜楠这么一说,的确很能抚慰人心。
宋采唐微笑:“夜姑娘放心,本案,我必竭尽全力。”
夜楠点点头,颇有英气的眉眼含着笑意:“如此,我便替自己和星剑,多谢宋姑娘了。”
“呵。”
析蕊当即翻了个白眼:“话说的再好听,姿态摆的再清高,掩饰不住骨子里的男盗女娼!”
她一边骂人,一边颇有暗意的看向辛永望,眸底挑衅意味十足。
辛永望对夜楠不一般,从之前各种眼神小动作,宋采唐就看了出来,但她有自己的判断。
析蕊唯恐天下不乱,恨不得把别人都打成和她一样的人,话语间自然偏颇。但辛永望其实并不过分,态度里带着对下属对大小姐,未来堡主的尊敬,夜楠对他也没半点暗意,一心一意全是廖星剑。
男人对于情爱之事,或许藏得住,女人却不一样,真正爱谁,一眼就能看出来。
炮火既然转到自己身上,辛永望就站出来说话了。
“我这是夜圣堡武堂主,去年接手了整个堡的大管事之位,如今这里上上下下,俱都是我安排。”
“虽然同在夜圣堡,但我们武堂人培养和别人不一样,自小在外山训练打拼,我与大小姐和廖星剑并不太相熟,直到我一层层晋升,五年前到了内堂,进到堡内核心管理区域,才和大家熟了起来。”
“我与廖星剑没有恩怨,没有私仇,没必要害他。”
宋采唐问:“九月十三,你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是什么时候?”
辛永望:“亥时中。”
宋采唐垂眼,也就是晚上十点过。
想想这新郎也挺忙,一直见人不断。
“你来寻他,还是他找的你?”
“我来寻他。”
“所为何事?”
“我问他是不是真的想要娶大小姐。”
辛永望眉目锋利,掷地有声:“我们夜圣堡的大小姐虽然不是什么公主郡主,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有我们这起子糙汉追随相护。他若并非真心诚意,只是想糊弄我们大小姐,得到这夜圣堡,顺便尽享齐人之福,搂着那小妾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我们夜圣堡不同意!”
“我们大小姐高高在上,有的是人愿意追随照顾,用不着他廖星剑委屈自己!”
169.贵圈真乱
辛永望一席话掷地有声, 端的是气势千钧。
为大小姐鸣不平么……
宋采唐视线不着痕迹的滑过夜楠,继续问辛永望:“之后呢?你同死者说了这些话, 死者是什么反应?”
“还能有什么反应, ”辛永望嘴皮轻蔑一掀, “当然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打起来了。”
“这个我能证明!”华容突然举起了手。
这个少年长着一张娃娃脸,眼睛圆圆,看人时显的很认真:“我看到辛总管和廖公子争吵了。”
辛永望哼了一声:“多事。”
少年似乎胆气不足, 缩了缩头, 才继续道:“大晚上的, 哪哪都安静, 明天就是婚礼,闹起来不合适, 我就上去劝架……然后眼睛被打青了。”
“他们动作太快,我也不知道是被谁打的,但看到我受伤, 他们没好意思继续再打,辛总管负气转身离开,我陪廖公子进屋, 安慰了他一会。”
宋采唐:“你和他说了什么?”
华容垂着眼,看着桌上茶盏:“就一些劝慰的话……成亲是大喜事, 大家该高高兴兴的, 如果有什么不满, 有什么遗憾, 还是别憋在心里,说清楚的好,别人要是误会就不好了……”
宋采唐:“你说这些话,死者当时什么表情?”
“有些……悲伤吧,”华容回忆着当时情景,“但又很坚定,他是真的很想娶夜楠姐姐的……”
说着话,他抬头看向宋采唐:“我其实也有些怀疑他诚不诚心,能不能照顾好夜楠姐姐,夜楠姐姐那么好,值得最好的人,最幸福的日子,但那一刻,看着那种神情的廖公子,我没敢说出来。”
少年这句话,明显带有感情色彩,宋采唐就问:“你……叫夜楠姐姐?”
夜圣堡,众所周知,老堡主只有一个女儿,可没有儿子。
宋采唐这个问题问的委婉,但意思是什么,大家都明白,就差直接说你是谁,跟这里是有什么关系了。
华容年纪虽小,却并不傻,闻言立刻坐直腰板:“我叫华容,八年前,夜楠姐姐曾经救过我的命,但她没说自己是谁,住在哪里,我心存感恩,这些年一直在找她……当时我年纪小,又受到惊吓,记忆有些恍惚,方向没找对,直到几个月前,我才找到了夜楠姐姐。”
“夜楠姐姐要成亲了……”少年眼梢微微垂下,“我想给她最好的祝福,特意带着礼物过来恭贺。”
析蕊哼了一声,柳眉扬起,话音拉得长长:“说的倒是轻巧,那恭贺礼物可不仅仅是礼物,足够一个富户吃几辈子了!”
她一边说话,目光一边在华容和夜楠身上别有深意的扫,有什么暗意,最明显不过。
华容就不高兴了:“我有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想多给就多给,我高兴我愿意!你少拿你脑子里的龌龊思想估量我,不是什么人都跟你一样!”
夜楠微微阖了眼:“析蕊,够了。”
“怎么,让人说破不高兴了?”析蕊说着话,拿帕子按眼角,“可怜星剑已经被你祸祸死了……”
夜楠突然拍了桌子:“我说够了!”
作为夜圣堡大小姐,将来的当家人,夜楠不生气则已,一生气气势惊人,眸底散着寒光,似有锐利杀气卷出。
析蕊声音立刻就停了,身体顿了顿,帕子遮着脸,哭的可怜又委屈。
宋采唐看向华容:“ 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少年有点别扭,头扭到一边,脚下还轻轻踢了一下,特别委屈:“有做官的,有做生意的……所有贺礼,用的都是我自己的产业出息……”
“什么产业?”
“药材生意。”
宋采唐眼眸微垂,指尖轻轻点在桌面。
药材生意啊……
心里快速过了一下几人的关系,宋采唐视线转向房间里的最后两个人:“这二位是——”
夜楠:“是我家下属,徐德业和冬芹。”
随着她的介绍,一男一女上前行礼。
“最近堡里你要办喜事,所有人都在帮忙操持,他们两个,最近一直在主院伺候。”
宋采唐点了点头。
这样来说,应该是下人了。
“当日,你们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是什么时候?”
徐德业躬身束手:“中午。”
冬芹福了福身:“婢子也是中午。”
这时间有点早……为什么他们也会是嫌疑人?
夜楠给她解了惑:“我们都是江湖人——不怕宋姑娘笑话,杀人的事我们在行,有时对新死之人的死亡时间也能有些判断,星剑死亡的敏感时间点,有人看到这两个人在附近出现过。”
所以……
宋采唐看向二人:“你们做了什么?”
“冤枉,真的是冤枉,”徐德业有些紧张,急急摆手,“我是起来帮忙巡夜的!当天晚上虽然不是我的班,但那晚何等重要,第二天大小姐就要成亲了!宾客们多,事情也多,一旦哪里出现疏漏,有了问题,都是我们的错,我只是想防患于未然,不想出错被罚,只能自己积极点……哪成想,我主动做事竟也是错!”
“我真的什么也没干啊!”
宋采唐问他:“你巡夜,可见到了什么特殊的事?听到了什么特殊动静?”
“没有,没有任何异常!”徐德业舔了舔干裂的唇,低下头,语音喃喃,“所以我才能安心回去睡觉……”
宋采唐又问丫鬟打扮的冬芹:“你呢?为什么那么晚在附近?”
冬芹似乎有些害怕,头都不敢抬:“下午到上半夜,是我的班……廖公子虽然没有任何召见,但换班轮值前,总要最后一道检视,看有什么该收拾清理的,全部弄干净,不然等到第二天早上,一定会被骂……”
“大喜的日子很重要,婢子不敢犯错,只是这样。”
宋采唐同样问她有没有看到什么特殊的事,听到什么不一般的动静,冬芹摇头,表示并没有。
这两个人……看起来只是无辜被连累。
辛永望觉得两个人的话非常不满:“做事就做事,底下一样做事的人多了,为什么别人没什么不对,偏你们两个被大家指出来,说一直鬼鬼祟祟,特别注意周围有没有人,一副心虚的不行的样子?”
“大半夜本来就该小心点,不四处看又怎么巡夜?”
徐德业仿佛情绪被压抑很久,此刻突然爆发:“公子被杀,大家都心痛,这夜圣堡是大小姐的,也是大家的,我们所有人生在这长在这住在这,都想看着它好,看着大小姐好!廖公子成亲前夜被杀,真凶仍然逍遥法外,在这堡里上窜下跳,挑拨离间,诸位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厉害人,这般上当是不是有点太丢脸!”
“我为什么要杀廖公子?廖公子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在这堡里,谁最恨廖公子,谁会得利最大,为什么不置疑,反倒揪着我们两个下人!”
徐德业一嗓子直指动机,房间骤然安静。
华容立刻举手,澄清自己:“我只是希望夜楠姐姐幸福,绝对不会杀人,也没想和堡里有什么关系!这次跟着船出去,就只是给家里人带个信,报个平安,让他们别着急,旁的什么事都没做!”
说起船上的事,想起船上相处,华容鼓了脸,看向庄擎宇:“倒是庄阁主整天阴着脸,说话夹枪带棒,总是藏着掖着,不知道心里憋着什么不肯说……哼,你和那析氏悄悄说过话,我都看到了!”
析蕊顿时急了:“你少在那血口喷人含沙射影,我心中只有星剑一个,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相比两个人的激动,庄擎宇放下茶盏,一脸淡然:“近些日子,大家同住堡内,偶有碰面,打招呼很正常,就因为在船上稍稍不愉快的相处,你就这么恨我?”
他看向华容,目光似月下清辉,浅淡冰凉:“我也不想和你同路,只是想,星剑这么去了,总得尽最后一番心意,亲自置办葬仪会更合适。”
“大家互相怀疑,找理由攻击很正常,但你想的这个——”庄擎宇唇角裂开,“实在可笑。要说什么特殊情感,除了你,辛总管岂不是更想?”
“他,才是那个心里真正有人的。”
他话音不重,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湖心,荡起层层涟漪。
很浅,但所有人都忽视不了。
辛永望心里有谁,所有人都明白。
宋采唐:……
贵圈真乱。
这个案子看似简单,人物不多,但之间关系很复杂,细节和信息量都太多。
宋采唐稍稍头疼了一瞬,如果有帮手就好了。
如果温元思和赵挚在,大家坐下来捋一捋线索,各自把注意到的问题深度理解剖析,一切就会豁然开朗……
可惜现在只有她一个。
她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可巨大信息量冲击的她没办法消化,脑子里飘过的那根线总是拽不住。
她只得认真看着这一切,用心记住,待事后细细回想思考,看能不能找到。
关婉对破案不熟,对表姐宋采唐的肢体语言很熟,看她的神情,皱着的眉心,就知道她在愁什么。反正破不了案,脑子也想不到那么多,帮不上更多的忙,萌妹子干脆拿来纸笔,刷刷刷,把所有人说的话都记下来,有什么特殊的明显的反应或动作,也跟着记下来。
等这群人吵的差不多,气氛重新安静,时间也差不多了,宋采唐放下茶盏:“验尸吧。”
她这句验尸是什么意思,所有人都明白,她要解剖了。
房间气氛顿时更加沉重。
宋采唐站起来:“有谁要在旁边观看么?”
辛永望和庄擎宇同时往前一步:“我去。”
这一刻,二人没有再杠,眼底都有微光忽闪,看向宋采唐的眸色不尽相同。
宋采唐点了点头,她解剖,一向不怕别人看。
“我要去。”
夜楠眼眸微阖,深呼吸:“他最后留在世间的样子,哪怕是剖……我不能错过。”
析蕊冷笑:“我也要去!”
她这话一出,众人齐齐看来,眼底情绪相似。
你刚刚不是还不同意剖尸?
析蕊扶了扶发髻:“我现在想明白了,如果这样真的能把凶手揪出来,当然最好,我何必自揽嫌疑上身?”她说着话,杏眼微眯,视线缓慢的在屋中人身上滑了一圈,“真正的凶手都敢去,我为什么不敢?”
170.解剖验尸
停尸房, 廖星剑尸身已经完全解冻,解开衣服, 擦干身体,解剖工作便可以进行。
青巧这个熟悉业务的丫鬟不在, 宋采唐只有样样自己来。
她让人拿进来一个陶盆, 放上皂角苍术, 点燃。
打开仵作箱子,将需要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摆好。
分别用温水和酒清洗双手, 含上一片生姜, 戴上手套, 穿上罩衣……
最后,才在一排整齐锋利的解剖工具里, 选了一把看着顺眼的解剖刀。
所有准备工作, 她做的不急不徐,从容沉稳,停尸房气氛随着她的动作,慢慢的, 变得不一样。
没一个人说话,没一个人嫌慢, 甚至没一个人看向别人,试图挑衅或置疑。
宋采唐, 这个女人, 似乎有让人安静的魔力。
这里明明是夜圣堡, 明明是她陌生的地方,可这一刻,她已经成了这里的主宰。
拉开白色覆尸布,宋采唐拿着解剖刀,最后一次,目光平静的看向房间里所有人:“我要开始了。”
众人不由深吸一口气,齐齐点头。
解剖刀停在死者的肩上——
宋采唐这次采用的是最常用的‘Y’字型切口,解剖刀从两肩开始,往胸前中心划。
最初看到死者尸体,她注意到尸斑颜色不对,尸斑颜色不对,血液颜色一定也会不对。
尸体身上伤口不大,流出血量不多,衣服上血迹也已干涸,看不出本来颜色,但是打开身体,一定能看到!
中某种毒物致死和冻死尸斑颜色很像,但并不一样。
她当时就有感觉,随着冻死的可能性很小,可能是那种毒……
解剖刀划过,有淡淡的血液沁出,颜色,是樱桃红。
跟氧化碳中毒的颜色很像,但比之其他尸体,颜色更为粉红。
果然!
宋采唐微微眯眼。
她没有说话,动作也没有停止,解剖刀利落在人体行走,分离皮肤和皮下组织,从肋骨与肋软骨倾斜角度进入,切断阻隔肌肉,换解剖剪,剪掉肋骨,暴露胸腔……
她的动作如行云流水,技术娴熟,快的不可思议,在场人们都没反应过来,死者身体已经被彻底打开。
血腥味和尸臭的冲击,视觉效果强烈的画面,两个女人反应比男人快些,夜楠和析蕊齐齐捂住嘴,紧紧控制着自己。
夜楠身体颤抖,眼睫里全是泪,可她没有走开,一直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析蕊却再也看不下去,头转向一边,抱着自己肩头小声的哭。
随着尸体暴露更多,一股特殊气味终于不再藏头露尾,慢慢浮了出来。
是苦杏仁味。
宋采唐闭了闭眼。
这个味道,第一次看到尸体时,她就隐隐有所察觉,但这味道很淡,大约也是因为尸体冰冻的太厉害,似有似无,她并不能确定,如今,倒是十拿九稳了。
她当时并没有直接说出这个最可能的猜测,只说了两个可能,一是自己并不确定,二也是想顺便看看每个人表现。
如果凶手就在这几个人中间,肯定会有自己的表现……
关婉站在门口帮忙书写验尸格目,并没有靠近尸体,血腥场面对她基本没什么影响,但她日常喜欢下厨,长了一个好鼻子和一个好舌头,能细致的尝百味,也能细微闻百味。
她耸耸鼻尖,第一个发出怀疑:“咦,这是什么味道?”
“味道?”
随着她置疑,别人也开始吸鼻子。
或许男人比较糙,没那么敏感,辛永望和庄擎宇都没说话,好像没任何察觉,倒是夜楠,往前两步更靠近尸体一些,细细闻辨半晌:“好像是杏仁……”
宋采唐点头:“是。”
她视线划过房间内所有人:“死者廖星剑,尸斑颜色鲜红,血液颜色樱桃红,食道可见充血水肿,肠道粘膜充血糜烂,甚至坏死,体腔内有杏仁味……他的死因为中毒。”
□□中毒。
可能出于什么原因,死者中毒表现在指甲和手上并不明显,只是淡淡的青色痕迹,疑似发绀,并不重。
但古代好像没有让□□的相关称谓,宋采唐就没细说。
夜楠身体紧绷,一瞬间表情有点可怕:“他中了……什么毒?”
“那就要接着看一看了。”
宋采唐手中解剖刀没停,剥离脂肪层,分离血管,换解剖剪,摘取死者胃脏。
她在动作的同时,房间里几人也没闲着,又吵了起来。
既然中毒,大概率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那所有人中间,最可疑的就是析蕊了!
只有她给廖星剑送过吃的,她自己也承认了!
夜楠再也忍不住,揪住析蕊的领口,眼眶发红:“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干! 他对你还不够好么?你想要什么,想吃什么用什么玩什么,便是歪缠他推开正事陪你下一夜棋,陪你胡闹,他都应了,什么都应了,你为什么还不满足!”
“你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没家世没依靠,我本来可以杀了你的,但我没有,因为星剑会难过……我已经尽可能的克制自己,做到友善,你为什么还这么不知足?为什么一定要毒死他?为什么!”
析蕊不会武功,怎么也挣不开夜楠,只得用上指甲,把夜楠给挠开了。
一得自由,她就红着眼瞪了回去:“我没有!我没有下毒!”
她也十分激动,唇瓣都被自己咬破了,紧张的手都在抖:“如果有毒,如果他是吃了我的东西毒死的,那毒一定是你放的……对,一定是你!你知道我要给他送吃的,就偷偷的放了毒,你后悔了,你不想嫁给他,你要做你的正义的,伟大的堡主,不能有污点,坏事必须别人干……你陷害我!”
析蕊瞪着夜楠,仿佛在看一个有血海深仇的仇人:“是你在陷害我!”
这边两个人掐架,宋采唐已经把胃取了下来,并换了一把更为小巧的解剖刀,轻轻一划,将胃袋打开——
一股难以形容的尸臭传了出来。
剧烈的恶臭,疯狂对着人袭来,凶猛的灌鼻腔,这一瞬间,足够让人窒息。
两个吵架的女人立刻停了下来,同时后退分开。
夜楠还好,只是猛的走到窗边,深深吐了口气,析蕊却再也受不了,跑出去扶着墙角,就开始哇哇吐。
好在距离并不远,窗子也开着,宋采唐扬声问析蕊:“你给死者,送的是什么羹?”
吐完一轮,析蕊胸口舒畅很多,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幽幽回道:“桂花糯米羹。”
“蜜渍桂花,今年新米,非常非常甜,非常非常香……他心里已经够苦了,我想让他想起我们的时光,那些甜蜜的,令人怀念的过往,那样……大概会好受很多。”
宋采唐用镊子翻找着胃里的东西,片刻后,有了结果:“你给他送的桂花糯米羹,他并没有吃。”
“没有吃?”析蕊神情有些恍惚,呐呐问,“一口都没有么?”
宋采唐:“大概。”
糯米不好消化,桂花的香度扩散性很强,食物残渣具有一定特点,可不管从肠道,还是胃里,都找不到半点痕迹,那碗桂花糯米羹,死者应该一点都没吃。
“让他中毒的,是另一样东西——”
宋采唐用镊子夹出几块坚果颗粒。
有的大有的小,非常完整,几乎没多少被消化的模糊痕迹,观其形状,很容易辨别出来,这是杏仁。
这些小东西的出现,让房间顿时陷入了安静。
杏仁……的确是可以毒死人的。
行走江湖,这是常识,但廖星剑因这个而死,所有人,尤其是夜楠,十分接受不了。
“他吃过杏仁……我偶尔也会吃,但我们都知道,一定要弄熟了再吃……不可能,他不可能这么就死了!”
宋采唐叹了口气。
杏仁这种东西,并不是熟了吃,就不会遇到任何意外。
她曾看到一个报道,一个壮年男子在保健食品店里买了一袋杏仁,保证在三百度高温下至少烘烤过十分钟,非常安全,可男人吃了大约四十来颗,立刻毒发身亡。
这个数字好像很多,但吃干果时,人们好像很难节制,一颗接一颗,不知不觉就能吃到这个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