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挚皱眉:“怎么死的?”
“不清楚,”祁言摇头,“只知道尸体是从刘启年屋里抬出来的,到底不是主子,下人们关注度有限,时间又过去了这么久,不太好查。”
宋采唐静了一会儿,问:“第二件呢?”
“二,”祁言伸出第二根手指,“刘正浩曾经有个妹妹,一母同胎,只比他小一岁的,亲生妹妹。”
“这个妹妹长得很漂亮,很乖,性格可人,刘正浩很喜欢,对妹妹也很好,甚至画画这个爱好,也是因为妹妹才养成的。但好景不长,妹妹长大一点点,五岁就住进了绣楼,按大家闺秀方式教养,平时根本就出不来,很难见到……”
刘正浩那时候还是个小暖男,一边怜爱身边小丫鬟柳叶,一边给妹妹送温暖,妹妹看不到的景,他画给她,妹妹吃不到的东西,他偷偷带给她,妹妹被妈妈罚,他悄悄搞恶作剧,替妹妹出气。
“可惜刘启年发现了,并且不允许。”
祁言声音冷嗖嗖:“刘启年养儿子跟养女儿,简直是两回事,生下来一看是女儿,他就撂手不管,任其自生自灭,养儿子,却煞费苦心,严肃,宠爱,包容,又怀有巨大期望。”
“他不准刘正浩和妹妹多亲近,因为女人没用,任何时候是拉后腿的存在,对他产生不了任何有利意义,但刘正浩没听,倔强的一如既往。”
“然后这个妹妹,也死了,在刘正浩十三岁这年。”
宋采唐:“妹妹是怎么死的?”
祁言眼梢垂下:“仲春黎明,被人发现时在凉亭,衣衫凌乱。伺候小殓的妈妈说,她身上也不对,青紫痕迹很多,都在敏感部位,下|身有血……”
“而前一晚,刘启年喝醉了,房里的丫鬟说,他很晚才回来,腰带上沾着只有凉亭才有的花瓣。”
所以这一晚发生了什么,已经很明显了。
宋采唐震惊。
赵挚眯眼:“当时刘正浩什么表现?刘启年酒醒后呢?”
“刘启年没任何懊悔的,女儿死了,皱着眉,说句‘好生埋了’就算了,”祁言眯眼,“刘正浩么,当时很平静,什么都看不出来,下人们还觉得奇怪,因为他跟妹妹的感情很好……但是刘岁供言里,这一年,他做过案!”
刘岁是出来顶罪的,作案的肯定不是他,是刘正浩!
赵挚颌首,明白了:“刘正浩大概就是从这时,开始走上邪路的。”
祁言说的都是肯定的事实,一些模糊暧昧,比想象可怕,模棱两可的消息,他没有说,但他不说,赵挚和宋采唐也都明白。
丫鬟和妹妹的死,凶手都是刘启年,因他不正常的爱好,不正常的状态,死亡过程也很好猜。
两个小姑娘一定死的很惨。
几乎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就这么死了,刘正浩不应该恨吗?不会想挑战父权吗?
为什么把愤怒发泄到了别人身上……
这说不通。
宋采唐问祁言:“他们父子关系怎么样?刘正浩有没有遇到什么特殊的事……”
“你这么问,我想起来了,”祁言抚掌,“下人们中间还流传着一个事,说刘正浩在十一岁快过完的时候,不小心杀过人。说是过失杀人,并非故意,刘正浩本人也吓坏了,是刘启年摆平了这件事,外面没人问,家里没人提,把儿子护的很好。”
宋采唐眼梢微眯,这就说的通了。
“我们来总结整理一下,刘正浩的心路历程。”
她往前放了个杯子:“最初,他有温柔的丫鬟,可爱的妹妹,疼爱他,教导他的父亲,生活很幸福。”
“之后——”赵挚把自己的杯子往前推了推,“他发现他的父亲不正常,有特殊爱好。”
这时代男孩子早熟,性启蒙来得很早,刘启年疼爱刘正浩,对他没有太多防心,他很可能在意外情况下发现了父亲的秘密。
正是好奇心重的时候,刘正浩可能觉得羞耻,可能觉得脏,但这件事的刺激程度,吸引他一直偷偷的看。
刘启年并非每次手都重,起码他屋里的丫鬟绝大部分都是放了出去,而不是用席子裹了出去。丫鬟们也未必个个反抗,毕竟乖乖过了这一关,未来才有好日子过。
刘正浩最初看到的,并不是攸关性命的事,接受起来相对比较容易。
但这种启蒙,一定在他心里落下了什么阴影,是他日后转变的重要起因。
祁言也推出自己的杯子:“然后,柳叶死了。原凶是刘启年。”
刘启年不喜欢儿子对丫鬟好,一直试图教育,无果。不管这一场是有心,还是无意,对刘正浩来说,都是相当大的打击。
他肯定会怪父亲,但说到底,柳叶也只是个丫鬟,世俗是非观念在,他不可能对他亲爹做出什么……
所以,他杀了别人。
宋采唐又往前推了一个茶杯:“杀了人,但是被父亲盖住了。”
“再然后,就是妹妹的死。”赵挚跟上,“原凶仍然是父亲,酒醉的父亲。”
祁言看着这一套茶杯,头皮发麻:“然后刘正浩就变态了,每年都要杀几回人!”
宋采唐:“所以这份父子关系,其实很奇怪。”
“刘正浩心里憎恨父亲,不齿,想反抗,却又依赖着父亲,甚至心怀愧疚,毕竟父亲最疼爱他……”赵挚话音讽刺,“人生活在现实,不是虚幻的脑内世界,刘正洁想活得好,就需要父亲撑起的天——他真是很能认识事实。”
宋采唐叹了口气:“改变不了事实,只好从心里拼命想理由,给自己寻找合理的方向开脱,比如——这都是女人的错。”
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不懂事?为什么要笑的那么娇那么媚,为什么勾引人?
“毕竟人类最擅长的,就是原谅自己,把一切过往记忆,构建成自己最需要,让自己最舒适的模样。”
156.不许提我妹妹
刘正浩的愤怒不能朝父亲倾泻, 自然得找其他方向, 花娘这个群体, 或许正好在那时候跳到他眼前,成了完美无缺的通道。
祁言理顺这一切,狠狠拍桌子:“ 真他娘没用!有本事杀了亲爹啊!这一切明明都是刘启年的错,杀别人算什么本事!”
“因为他的存在,他的一切, 都是他爹撑着的, ”赵挚嗤笑, “没了他爹, 他算什么?”
否定刘启年,就是否定刘正浩自己。
“而且——”宋采唐低眉看着桌上茶盏, “他心中对父亲有怨气, 可能并不觉得他爹有多大错。”
毕竟下人生死, 的确主人说了算, 而妹妹……
只是个意外。
如果父亲没有喝醉, 如果妹妹不是贪玩下了绣楼, 一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的父亲对妹妹,并没有特殊感情。
“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家子烂人,烂人!”祁言气的直拍桌子, “刘家和米家, 都是一样变态扭曲的家族, 根本就不应该存在在世上!”
宋采唐突然想起了蝴蝶:“丫鬟和妹妹, 都喜欢蝴蝶么?”
“嗯,”祁言点头,“这个我特意问过了,两个人的死亡时间,都是在春天,正是百花开放,蝴蝶起舞的时间。尸体发现时,丫鬟鬓间带着蝴蝶发钗,妹妹手里攥着一幅小画,正是刘正浩画出送给她的蝴蝶。”
这就解释了刘正浩的作案偏好。
他喜欢带蝴蝶发钗的女人,因为这会让他想起一些美好的……或者说,记忆深刻的,不怎么美好的事。
“既然一切明了,我们来安排计划吧。”宋采唐目光灼灼,“让刘正浩招供的计划。”
祁言立刻有了主意:“丫鬟和妹妹明显是他的阴影,我们逮着说,气的他崩溃了,为了求我们不再说,没准就招了!”
赵挚摇摇头:“刘正浩是变态,但并不蠢。”
宋采唐同样摇头:“硬逼不一定好用,同理,一味诱供也不太好,他可能会察觉提防。”
“不如干脆戳穿,明晃晃的让他知道我们想要什么,”赵挚眼梢微眯,“同时——”
宋采唐眼睛一亮,理解了赵挚意思:“同时让他明白,我们手里,也有他想要的东西!”
二人对视,其中默契不言自明。
祁言:……
可急死他了!有话能不能明说,能不能!
宋采唐解释:“也就是说,不把这一场做成问供,而是谈判。”
“谈判?”
祁言更迷糊了。
赵挚:“很多人在结盟时,会互相交换秘密和底牌,也就是所谓的——投名状。”
如果让刘正浩以为是这个,肯定不会有太多心理负担,再加上环境构建,这计划一定能成!
三人凑在桌边,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好一通,越说越兴奋,仿佛胜利就在眼前!
但跟刘正浩对峙的人选……很关键。
宋采唐看着赵挚,摇了摇头:“你不行,对峙太多次,别说说话,只要站到他面前,他立刻就会进入战斗状态。”
祁言赶紧举手:“我!还有我呢!我去!”
宋采唐看着他,仍然摇头:“你也不行。”
祁言:……
啥意思?这眼神,是在嫌弃他蠢吗!
宋采唐解释:“你不是也跟着过去杠过几次?脸太熟,”
他们需要一个在本案中脸比较生,又知道一定信息量,还足够聪明,控的住场的人。
赵挚看向宋采唐。
眉眼锋锐。
似乎才提醒她,不要轻易提某个人的名字。
在这方面,宋采唐似乎总能和她心有灵犀,长眉一扬,朱唇轻启,就说了三个字。
“温元思。”
“他最合适。”
赵挚紧紧抿唇,一如以往桀骜高贵目下无尘的脸上,竟有几分委屈和可怜。
宋采唐:……
祁言:……
哥,皇上不在这里啊,您冲谁撒娇呢!
虽然很不情愿,赵挚还是点了头,温元思,的确是最合适,此刻最派得上用场的人。
赵挚是行动派,计划已经做好,当即就开始联络部署。
第二日,刘正浩就在街上偶遇了温元思。
温元思拱手微笑,气质优雅如竹,让人如沐春风:“相请不如偶遇,刘公子,一起喝个茶可好?”
刘正浩有点烦,今天菜吃的咸,逛了半天又累,偏偏所有茶馆客满,他时哪家,哪家都没有位置,温元思说请——
“你定了位置?”
温元思颌首:“本与友人相约,结果友人突然有事,来不了,我一个人也是浪费,正好想起有桩事想同刘公子商谈很久了……刘公子可愿赏脸?”
刘正浩就应了,抬脚和温元思往茶坊走。
他前脚走,后脚身后的下人就被捂了嘴,无声无息的拖了下去。
刘正浩实在太渴,没有注意。
上楼后,主子谈话,下人照规矩避嫌,刘正浩就更没察觉有异了。
茶博士伺候泡茶,聊着茶语,气氛安静温和,极为舒适,特别能让人卸下心防。
一泡过后,茶博士退下,给包厢客人留出空间,让他们能好好说话。
温元思微笑:“令尊在汴梁颇有实力,公子到这小地方也是委屈,在下早就想跟公子认识,无奈苦无机会,今日总算有缘一见了。”
“温通判也是官场雏鹰,何必自谦,若要寻我,说一声便是,我怎敢不来相见?”
刘正浩言笑晏晏,话说的谦虚,神态一点儿都不谦虚。
温元思观察着,这人对出身很满意,透着说不出的优越感,但仔细品,似乎又有点敏感,少少的心虚和不认可,因为这份骄傲由来并不是他本身。
这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宋采唐和赵挚说的很对。
昨晚接到任务,案件卷宗翻了无数遍,两个人的话犹在耳边……
温元思看了一眼墙壁,静心凝神,继续往下。
“刘公子既然认得我,应该也清楚,我祖母在汴梁有些关系。实不相瞒,我祖母正好识得三司盐运副史郑大人——也就是郑康辉郑公子的祖父。”
温元思话音缓缓,似在诱导,又似提醒:“刘公子若想谋盐事,和郑公子交好,不若直接靠上郑公子祖父效率高。”
刘正浩眼睛一眯:“你怎么知——”
“我怎么知道?”温元思微笑,“在仕途上混,想往上爬,总要多长几个心眼。”
“我自有我的途径。”
这个倒是。
刘正浩不再追问,只眼神微闪:“你既然有这个路子,为什么不自己用? ”
“因为我想去的,并非盐道。”温元思修长指尖敲了敲桌子,“我的政绩,你想必听说过,我对断案比较感兴趣。”
刘正浩立刻明白:“你想去刑部,还是大理寺?”
温元思脸上笑意更深:“那就看刘公子——或者说,令尊大人,能为我谋来哪处了。你爹那么疼你,你提要求,他一定不会不答应吧。”
刘正浩唇角微扬,也挂上了微笑。
他明白了,温元思是想和他谈个交易,互利互惠的交易。
他的不语矜持,故作姿态,仿佛让温元思误会了。
“刘公子不要否定,”温元思端起茶盅,抿了一口,“最近咱们县闹的沸沸扬扬的女尸案,我可是都知道……”
他声音里似含了什么隐意,话尾悠长。
刘正浩一听到这个案子,瞬间警惕。
视线划过窗边时,看到外面天井坐了个姑娘。
姑娘很年轻,清秀诱人,肤色很白,十指修长,正在学习茶艺。
从他的角度看,只能看到小姑娘侧脸,笑容灿暖,似能抚慰人心。小姑娘鬓边还簪着蝴蝶,蝴蝶发饰栩栩如生,头顶触角还在颤动……
不知为何,让他想起了死去的妹妹。
因为……长的像么?
温元思见他视线停留,不动声色,继续往下说。
“公子好生幸运,得父亲如此宠爱,令尊平日里对你也很好吧?毕竟是撑家门的儿子,不是要泼出去的姑娘……怎么样,杀人的感觉如何,很爽吗?”
刘正浩瞬间警惕:“你在套我的话?”
当他傻吗?什么都说?
“不敢,”温元思笑容轻松,“大家都是男人,我只是好奇,而且……我听说了一些事,对公子年幼早逝的妹妹感到惋惜。”
刘正浩眼神不由自主,被窗外少女身影吸引,总是时不时去看,温元思一说妹妹,他又忍不住看过去。
正好一阵清风忽起,拂动少女衣袖裙角,流苏钗环叮咚作响,颤须蝴蝶几欲起飞。
就像……
他再也抓不住的人。
温元思那边还在不停说:“听说令妹长相甜美,很乖,还非常听你的话,同你关系很好,死的……也很惨呢。”
看着窗外未施脂粉,清秀纯净的少女侧颜,刘正浩突然愤怒:“不许提我妹妹!”
温元思怎么可能会听,他不断提,还提得更多:“你妹妹真是被令尊弓虽暴死的?那令尊人品着实堪忧,你就没帮你妹妹报个仇?”
“也是,”温元思一边说,还能一边调整找思路,“要我我也不敢,没了令尊这座大山靠,还怎么吃香喝啦辣?不但不敢,还只能杀别人泄愤,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不敢和任何人畅谈此事。”
“温、元、思!”
刘正浩突然暴起,掐住温元思脖子,把他按在椅子上,目光阴鸷:“你到底想干什么!”
“放松,放松一点……”
温元思咳了几声,没有挣扎,举着手做安抚状:“谈笔交易而已。我呢,你也知道,不是个蠢人,想往上爬,就得眼里有活儿,手上能成事。我能帮你,不但现在,以后也是,我自认有这个价值。你随便问我要什么,我都愿意送上投名状,但刘公子你——”
“总也得给我点什么。”
刘正浩眯眼。
温元思微笑看他,话音悠长:“我人在这里,跑不了,以你刘公子的本事,到哪都能治我,我要不拿点什么东西在手里,安不了心哪。”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空间私密,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你敢不敢把这件事,悉数告知于我?”
话音落,房间顿时安静,刘正浩目光闪烁,良久没有说话。
此时,墙壁后另一个房间——
不,像墙壁的屏风后,另一个房间,赵挚带着属下,押了李刺史刘启年在此围观静听。
各种准备工作做的足足,李刺史刘启年被五花大绑按在椅子上,堵了嘴,再被有力武人压住,别说叫喊提醒,他们连一声有效动静都发不出来,除了跟着听,做不了任何事。
李刺史抖的眼珠子都要出来了,这不关他的事,凭什么绑他!
刘启年眼睛瞪得比李刺史还大,没心思控诉赵挚大胆,竟敢绑架朝廷命官,只一心一意瞪着屏风后若隐若现的人影,特别想提醒儿子——
房间里并不是只有你们两个人,别乱说话啊儿子!
温元思的话而是交易,也是诱惑。
刘正浩眼珠微颤,是在犹豫。
“所以——”温元思被掐的脖子疼,却一点也不怕,饶有兴致的问他,“那些花娘真是你杀的?怎么做的?你妹妹真是被你爹——”
“呵呵……”
刘正浩笑了。
他放开温元思,笑容阴鸷。
温元思重得自由,活动了活动肩膀:“说真的,我是有点佩服你,你妹妹——”
“不许提我妹妹!”
刘正浩泼了茶盅里的茶水:“这么喜欢花娘,我就说给你听。”
环境安全,不是套话而是交易。
不想让这人继续提妹妹。
做过那么多厉害的事,却少有人知道。
……
刘正浩的确不蠢,他想到了很多方面,很多事,重重思考,认为此事可行。
杀人不眨眼,做了决定当然也不会犹豫。
刘正浩一边唇角斜勾,半张脸露在阳光下,半张脸隐在黑暗里,笑容十分扭曲。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反正有我爹护着,官府不能把我怎么样!”
157.她们不配活着
一切来的太快, 心脏跳动加速, 大脑瞬间兴奋, 想要倾诉,宣泄的欲|望喷薄而出,刘正浩不是不警惕的。
但温元思这种表现才算正常,真正想要诱供,肯定不是这样的。
而且……
他还有爹!
他杀那么多人都能搞定, 在外面茶楼漏点话又怎么样!
刘正浩有恃无恐, 第一次放松心情, 露出了最为放肆的笑:“看不出来, 温通判竟然也好这口。”
这是一个怎样的笑……
一个以礼仪优雅包装完美的贵公子,突然露出獠牙, 就像阳光突然消失的深林, 水面变暗, 你才发现那不是水, 那是沼泽, 黑腻的泥潭搅动, 突然露出怪物的头,怪物长着冰冷的黄色竖瞳,锋利牙齿上还挂着红色的猎物残渣。
冰冷,邪恶, 腥臭。
连空中飘渺雾气, 都变的恶心粘腻。
预期目标达成, 温元思心内一松, 但事情到现在并不算完,再恶心,他也得顶住。
为了鼓励对方,他亲自给刘正浩倒了茶,并且笑容放大,尽可能的作出夸张崇拜状:“要不说刘公子本事高呢……”
刘正浩接了茶,喝了一口,嗤笑:“要我说官府也是蠢,那赵挚真的是宗室么?怪不得被皇上厌弃,扔到这种地方来,不就是几个出来卖的女人,较什么真!”
“我告诉你,”他靠近温元思,声音微低,尾音拉的长长,“他们永远都别想抓到我,刘岁这样的替死鬼,我要多少有多少。”
温元思做好奇状:“为什么喜欢花娘?”
“她们年轻啊,才十多岁,就下贱□□,不勾引男人,晚上不床上来几回都睡不着觉,只要你有银子,给个眼神她就能跪着爬过来,你干什么都行……”
刘正浩说这话,脸色已经阴下来:“这样的女人,怎么配活着?”
温元思回忆卷宗,宋采唐的验尸格目……
的确,每一位死者年龄都不大,最小的十二三,最大的也才将将二十,比如最近发现的尸体,问香十九岁,月桃……只有十五。
花一样的年纪,本身命运就坎坷,因自己的努力和心气活着,将来有无限种可能,就因为遇到了刘正浩,什么都没有了。
环境催人早熟,但进入欢场,并不是她们的错。
刘正浩并不需要温元思回答,也没注意到温元思表情变化,只斜勾着唇,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
“她们不配活着。”
“我帮他们解脱,去除罪孽,干净进入轮回,她们应该谢谢我!”
“每一个每一个,表现都是那么无趣,害怕,尖叫,无休止的求饶……呵,女人,一点儿用都没有……”
刘正浩说了几个以前杀过的花娘,言语极尽侮辱讽刺,话题转到近前,话音突然兴奋了起来。
“……我玩了十来年,直到最近,才遇到有意思的。”
他提起了问香。
“我看上的本来是月桃。小姑娘太浪,才十五岁,腰臀胸就长成那个样子,别着蝴蝶发簪,穿着蝴蝶薄纱跳舞的模样骚的没边,简直恨不得让人当场按在地上,狠狠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