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说,肯定是不愿意的。
由俭入奢易,则奢入俭难,习惯是相当可怕的东西。
“我不卡主子们用度,就卡这下人,高家是大户,天气热,不可能存太多东西,每天都要出来采买,我让他们买不到东西一天,他们就得饿一天肚子,不想饿,只能吃茬子粥,别说几天,就一天三顿,他们都受不了。”
“下人们受的罪,主子们不会太在乎,再说又不是完全没东西,不是还能填肚子么?”
团扇遮住半张美人面,关清声音清润如泉水:“你们猜多久,下人们会有怨气?如果知道原因来自于凌芊芊,他们会不会掩不住心中怒火,整凌芊芊?”
宋采唐顿时明白了。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主子是捏着下人们的卖身契,拥有所属权和使用权,但下人们也是人,有自己的思想,被欺负了,总会想到办法还回去。
君不见,皇宫后院里,多少不受宠的妃子过的还不如一个宫女滋润?
下人们整主子,手段多的是。
而且这事其一,是凌芊芊惹祸动手在先,关清为宋采唐报仇,占着理,高家说不出不好;其二,关清只是难为难为了凌芊芊的嘴,时间也不长,并没过分,也没惹着高家主子,难为难为下人继续撒个气,也在合理范围内,无可指摘。
高家不管,关清手段继续,就会有人心生怨愤,冒着风险整凌芊芊。
141.另一种可能
微风中, 庑廊下,关清的教学工作仍在继续。
下人们怎么整主子呢?
尤其是凌芊芊这种闺阁少女, 在百般宠爱,千般呵护中长大的贵女?
“这夏天东西容易坏么, 一时不慎, 馊了变味, 呈上去才发现——是不是很正常?马桶里秽物, 总有忙忘了收拾的时候,谁家没遇到过?都是小事,可咱们这位凌贵女啊……”
关清唇角勾着笑, 满满都是嘲讽:“从小到大用的都是最精致,最干净, 最漂亮的东西, 何尝被馊了的东西熏到鼻子,何尝见过苍蝇乱飞,恶心的不行的马桶?”
宋采唐和关婉齐齐后退两步,恶了一声。
别说凌芊芊,她们俩现在光是脑补那画面,都有点受不了。
关清声音拉长, 透着冷清:“下人们认罪认罚,认跪认板子,反正生来命贱, 谁没受过罚?早习惯了, 还有少疼技巧。领完罚, 也不用伺候主子了,有家有亲的可以搬出去休养段日子,没有的干脆把事闹大,被赶去庄子,也能吃顿饱饭,不比在府里难挨的好?”
“咱们凌贵女就不一样了……”
关清连叹几声可惜:“见识到从未见识过的脏东西,长针眼,犯恶心,吐的比有喜的妇人还欢,不但吃不下东西,还气的连连砸屋子——”
“最新得到的消息,这位凌贵女摔杯碗碟盘上了瘾,忘了这些都是锋利玩意儿,不小心划到了自己手背,血流成河,伤口很深,可能会留疤哦。”
关清霸道清丽的话音落下,廊下一片寂静,半点声音都没有。
宋采唐和关婉仰着小脸,齐齐看向关清,眼睛里闪着光,满是佩服,大姐超厉害,超霸气!
关婉萌妹子性子偏软,有些担心:“那小小教训,也尽够了,凌芊芊伤了手,还落下疤,会不会……怪罪大姐,想要报复啊?”
“关我什么事?”关清冷笑,“我伤了她一丁点么?是她自己非要玩锋利玩意儿,还没那份本事,自作自受,蠢的透顶。”
宋采唐不管平时多硬,在关清这里是会撒娇的,眉眼弯弯甜甜一笑:“多谢大姐帮我!”
“谢个屁!”
关清团扇一甩,凶巴巴瞪她:“你以后再这么软,活该被人欺负!”
宋采唐摸摸鼻子,看一边:“……那我想不到么。”
关清秀眉挑的更高:“你哪是想不到,你是懒的想!长个聪明脑瓜不就是拿来用的么?怎么别的时候机灵,到这种事就犯懒不会了?我告诉你宋采唐,再不长点心,下回别指望我帮你!”
关婉小手捂嘴,圆圆眼睛看看关清,再看看宋采唐,偷笑的可美,好像非常欣赏这个表姐被训的画面。
关清立刻转头瞪她:“笑什么笑,还有你!”
关婉很懂,立刻束手垂头装乖,做认真倾听模样。
关清额角青筋直跳,可关婉实在软萌甜,憋了半天,憋不出别的:“你可长点心吧!”
关婉立刻顺竿爬:“大姐想吃点心了?我现在就去做!”
关清:……
磨了半天牙,压了好半天,才把心里怒火压下去。
关清眯起眼,短哼一声:“再敢做太甜,让祖母偷偷吃太多,接下来半个月,你别想再去厨房!”
关婉:QAQ
“大姐我错了,不要啊——”
“小孩一个,还想学大人跟我耍心眼?”
大姐铁石心肠,完全没有被萌化,哼了一声,霸气转身,大踏步离开。一等大丫鬟春红赶紧收拾好账本,冲关婉宋采唐行了个礼,匆匆跟上。
留下两个被训的小可怜默默对视。
有风穿过中庭,卷起一片柳叶,打着旋儿,从她们中间穿过。
宋采唐:……
关婉:QAQ
萌妹子泪眼蒙蒙,拉住宋采唐的手,颇有找革命战友的意思,神情真挚,话语走心:“表姐,你也讨厌大姐是不是?有时候特别想打她反抗她是不是?”
妹子的手软软的,暖暖的,滑滑的,还带着奶香,宋采唐很想和妹子一个阵营,也非常感动,然而还是拒绝了。
“并不,大姐很好。”
关婉:QAQ
整个人愣住,似乎不相信发生了什么,呆萌呆萌的。
宋采唐手有点痒,揉了把萌妹子的头,顺便捏了下滑溜溜的小脸:“乖,姐姐疼你的。”
关婉顿了顿,红着脸垂下头:“我……我知道的。”
“好啦,不许不开心,”宋采唐安慰了妹子两句,指指自己水榭的方向,“我刚刚走太急,身上都是灰尘,要回去换衣服了哟。”
关婉用力点头。
宋采唐走出很远,身影都快消失的时候,关婉眼睛里的泪才流下来。
她知道,大姐疼爱她,从小到大都是,惯着她,宠着她,以一人之力撑起一片天,从来不叫累,不叫苦,还制止她瞎操心。
表姐……也是疼她的。
那日在香料店,凌芊芊推来的力道很猛,可凌芊芊又不会武功,动作并不太快,表姐就算位置不利出手还回去,怎么可能连躲都躲不过?
不躲,硬生生挨着,是因为她。
因为身边站着她。
表姐担心躲了,会撞着她,让她跌倒受伤,宁愿自己狠狠撞到门框……
她的姐姐,都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
关婉擦擦眼泪,抬头看天,等泪意过去,跑去水边照了照,觉得没问题,才跑向厨房。
她要做最好吃的点心,最好吃的饭菜,给天底下最好的姐姐!
……
宋采唐这天吃的很饱。
她真的不想长胖,真有一颗保持身材的决心,怎奈萌妹子做饭手艺着实了得,而且越来越捏得准她的脾胃,端上桌的没一样是她不爱吃的。
关清大概和她想法一致,饭桌上,两人目光总是在默契的时间,无比默契的对视,然后叹息着,拿起筷子——
吃!
饭后散了大半天步消食,宋采唐才舒服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经历太多,今天又着实放松,宋采唐夜里总是做梦。
支离破碎的梦,似乎没半点联系,却神奇的连在了一起。
她看到问香,看到了月桃。
两个活色生香的美人,比起冷冰冰的尸体鲜活了很多,问香在房间里调香,月桃在对面房间练舞,有蝴蝶在她们中间飞舞,有红的粉的薄纱缓缓飘荡。
她们就像寻常人家的姑娘一样,平静又怡然。
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突然吵了起来,都要嫁给米高杰,米高杰还拿腔拿调不满意,说让她们俩斗舞,谁赢了娶谁。
两个人就斗了起来,你骂我,我骂你,你打掉我的蝴蝶发钗,我撕掉你裙腰香囊,场面渐渐变的紧绷刺激,旁观的人却越来越兴奋。
旁边一双双,一双双,全是男人的眼睛,□□的,兴奋的,阴冷的……
闹了不知多久,两个人情绪突然变了,一个说这些男人好恶心,一说要不咱们杀了他们吧,然后两个人就变身成妖精,用丝钱和锯齿般的花苞枝叶,杀死了他们,一地的血……
一时梦里全是关家温馨,关清霸气霸道的训着她们,看似凶巴巴,其实内里都是温柔。关清一直是个披着铠甲的女孩,跟别的姑娘不一样,也一样,最柔软的部分,总是留给最亲近的家人。
她被训,关婉就捂着嘴偷笑,看戏看的很开心,外祖母也跟着笑,然后眼疾手快,无比麻利的——偷糖吃。
一时又想起那夜花舫,被赵挚两只大手圈在船壁小小空间里,赵挚的话,赵挚的温度,赵挚的味道,赵挚给他的感觉……
还有那映在水面,又折身在眼前的暖暖烛光。
似乎有潮湿的气味萦绕在鼻间。
这一幕似乎也……
似曾相识?
水光,月色,温暖安心的感觉……
“呼——”
宋采唐陡然从梦中惊醒。
瞬间清醒,睡意全无。
梦里的东西一丁点没忘,全在脑子里。
太奇怪,这个梦这太奇怪。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的确记挂案情,总觉得脑子里有个东西没抓住,这个梦……是不是潜意识在提醒她?
宋采唐披衣下床,走到窗边,仰头看着空中残月,控制不住的,努力回想所有与问香月桃有关的东西。
比如付六那天在花船里花说过的一切。
问香年纪略大,早出来接客几年,月桃底子好,发肓也好,老鸨打着主意好好调|教,想让她早出来按客,但都被问香给搞了破坏……
不让月桃学技艺,抢走所有客人,不让月桃接客,还扔首饰当面打脸挑衅,打击月桃信心。
这对花舫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少一个红牌,老鸨就少挣一份银子,不是问香多接客就能换回来的。
对月桃来说,似乎……结果并非不好。
至少她不用早早面对那些恶心事,能保持少女之心久一点。
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抢客人,竞争,看起来更有话题,更能挣银子,而且自己讨厌的客人,如果不想接,是不是能这么顺过去?
比如那米高杰,看上了问香,问香不想理睬,月桃一次次搞破坏,米高杰就没得手?
七夕这场堂会,是问香故意抢的月桃的机会,打扮的更好看,更重视,还高调送了盒脂粉给月桃,说:小姑娘还是乖乖呆在家里的好,大事还得姐姐们才能罩住,别以为自己身子长开点,就骨头轻的不知自己几斤几两,想上天,还差的远呢!
这话,是为什么?真没半点隐意吗?
这晚,问香没有回来。
月桃染了风寒,第二日不能见客,病好一点,听到问香没回来,说了句活该。
……
所有一切,付六的话,两个人的房间,形象,形成立体画面,历历在目。
宋采唐灵台一清,打了个激灵。
所有人都说问香和月桃是仇人,恨不得对方死,事实……真的就是如此吗?会不会有另外一种可能?
就像她的大姐关清,说话永远不中听,总是在训人,可做出来的事,每一桩,每一件,都是为家人好。
这两个……
会不会也这样?
一个想法猛的占据所有思路,宋采唐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难以抑制自己情绪,突然间特别想找一个人来讨论。
她下意识回身翻柜子,找到赵挚送她的那把竹笛,放到唇间——
又放了下去。
还是太晚了。
她垂眼拂了拂短笛上的竹叶纹理……
明日吧。
“笃笃——”
窗子被敲响了。
宋采唐放下竹笛,转身过去一看,正是赵挚!
赵挚手撑在窗前,一脸矜傲不满:“我听到你房间有动静,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宋采唐:……
来多少回了,突然讲究了?
我睡觉什么习惯,你还不知道?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宋采唐激动的拉住赵挚袖子:“我有话同你说!”
赵挚看着拽住他玄色袖角的白生生的手,愣了一下。
这颜色配衬……
要了命了!
赵挚闭了闭眼:“宋采唐,你给我把手放开。”
142.验尸
“看似竞争有仇,实则互相帮助?”
赵挚听完宋采唐的话, 非常意外, 连荡着银银月光的水纹都忘了, 深锐双目直直看向宋采唐。
问香和月桃, 同是妙音坊花娘,活在多少人眼皮子底下, 说起关系几乎所有人都能笃定,这互相看不顺眼的竞争对象, 私下竟是相亲相爱的密友?
怎么可能呢?
这两个,可是一次次抢对方的客人, 下对方的面子,各种洒钱扔首饰衣裳打脸, 嘲讽方法用了个遍, 言语间从不客气, 咒对方死的话张嘴就来,这样的人, 会是朋友?
宋采唐迎着月光,目光明亮:“有时候嘴坏,不一定就是恨, 不然‘心口不一’,‘打是亲骂是爱’这样的话,从哪来的?”
赵挚:……
大概是他目光太直接太嫌弃, 宋采唐反应过来这话说的点不合适。
尤其打是亲骂是爱, 一个女子跟男人说, 不合适。
“嗯,”宋采唐清了清嗓子,“我就随便举个例子……”
她迅速整理思路,很快再次安静专注:“有时候,女孩子心理行为很难判断理解,你们男人大约很难注意,我也是一时感觉有点不对,方才忍不住分析。”
赵挚斜着身子,靠在窗外:“讲。”
“你要不要进来?”
宋采唐觉得窗外地方并不宽,赵挚那么个大个子,还怕水,实在有点憋屈的慌。
赵挚目光微不可察的往房间内部扫了下,又像烫到了似的猛的收回。
“不要。”
拒绝了?
不过想想自己刚起来,床上乱乱的被子,架子上乱乱的衣服,宋采唐心道也好,不用收拾了。
她继续说正事:“我感觉……真正的仇人不是这样。问香和月桃,斗的那么凶,争抢的那么厉害,为什么两个人都好好长大,名声在外,赚着大把的金钱地位,什么都没落下?”
“她们互相仇视,互相陷害,最后只有拉肚子坏衣裳首饰这样的小打小闹,本人并未受到过其它任何伤害……真的只是老鸨不允许,坊里规矩重?欢场上的女子,这般乖巧讲规矩么?”
宋采唐不懂这里的青楼到底是怎样百态,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利益越重,纷争就越大,烟花场所,环境更不能与普通人相比。
宋采唐说的,只是猜测,暂时没有证据,但这猜测,并非凭空而来。
赵挚缓缓眯了眼:“从结果来看,的确是太温柔了些。”
宋采唐:“真正温柔的人,会做一方头牌,且经年不倒?”
除了学堂考试排成绩,出外不管到了哪里,能稳稳站着第一,就不是容易的事,除了真本事,还要情商。
问香和月桃要是真纯粹善良,不可能爬到这位置,还站的这么稳。
不管她们之前命运遭遇如何,是否值得可惜,混成这样,就不可能是普通人。
宋采唐把自己想到的,分析的,全部说给了赵挚。
比如老鸨让月桃小小年纪卖身时问香的反应,怎么压制,什么机会时压制,都做了什么。
比如彼此抢客的结果。
比如米高杰这位特殊的客人。
比如七夕堂会问香怎么抢的,什么态度。
……
每个人单独的行为,似乎说不出不对,彼此连在一起,跟着时间纵向来看,非常微妙。一切一切,如果从反方向理解,似乎更合情合理,恰到好处。
赵挚不得不跟着点头。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就算不是真心相交,也必定有其它原因。
“我会去查。”
宋采唐提醒他:“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她们关系如此,必定有紧密联系起来的内核,你查时当重点注意。”
问香和月桃的过往经历,必须好好捋,真仇还是真友,只要认真去看,不可能藏的住。
如果查不出,就往前翻,哪怕没被卖之前的身世。
“嗯。”
赵挚同样应下,之后良久,没有说话,只皱眉看着水里的月,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采唐侧首看他:“会累么?”
感觉赵挚手里忙的事很多,并非只案子这一桩。
比如云念瑶案里的谋反,比如卢光宗案里的金子……凶杀案是破了,但遗留下来的问题,同样需要解决。
宋采唐有种感觉,赵挚来栾泽,为的就是这些。
不管哪一样拎出来都足够累人,还要同时兼顾案件,他的时间够吗?
赵挚看向她,深邃眸底似有微芒闪动:“你关心我?”
“为什么不?”宋采唐觉得这简直是废话,“我们是朋友啊。再者——”
想到一件事,她忍不住笑了:“你不是还要帮我做媒人,好好相看人?”
赵挚眼眉立刻横了起来,磨着牙:“你说的很对。”
宋采唐眉眼弯弯,笑的见牙不见眼:“是呀。”
似乎一口气噎在喉间出不来,赵挚懒的再和宋采唐讨论这个,扭头并带开话题:“卢光宗的金子,走的是水路,漕运,但曹璋不知道,上一任死了的帮主也并不全部知情。”
宋采唐好奇:“保密工作做的这么好?”
水道上的事还能瞒过漕帮,很厉害啊。
“他充的是盐箱。”赵挚眯眼,“盐运有官府司局专管,就算借漕运的路,漕帮也没有监查权。”
宋采唐瞬间想到一点:“所以本案里,也有你需要特别注意的人。”
郑康辉,盐铁司副使的孙子。
赵挚颌首。
“可有查到线索?”
赵挚摇了摇头:“并无。他似乎只是一般的大家公子,近日和刘正浩,范子石走的颇近。”
宋采唐想想,笑了:“怕是别人跟他走的近吧。”
毕竟身份地位不一般。
赵挚早知宋采唐聪慧,见她猜出来了,便道:“又到下一年盐令符派发的时候了。”
稳赚的生意,但凡有点门路,都愿意使劲。
宋采唐笑了笑,注意力却没在这方面打转,而是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已经死了,和问香有联系,赵挚非常关心,因此折回来的人。
“青怜手上那个,特别重要的东西,是不是就是证据?”
卢光宗金子走盐运道的证据。
她瞬间想到这里,赵挚惊艳了一瞬:“是。”
宋采唐的猜测却并没有停下:“她也是花娘?”
问香和月桃都是,如果凶手口味专一,那么青怜必定是。
“曾经是。”
青怜早已嫁人,过往有意掩埋,赵挚当时心急,对这些情况并没有太在意,早前想起,认为这点很关键。
“青怜并未在栾泽出现过,她认识问香的时间很可能是在问香到栾泽之前……”
金子转运,盐司,可能跟这个连环案无关,撞在一起,却不能让人不留意。
宋采唐很理解。
赵挚眼梢微垂,看着近处水波:“男人们喜欢在烟花场地谈事,妓子们消息一直灵透,想要长红,想要赚钱,想要给靠得住的人做小,心眼一定不能缺,有时候,她们甚至是促成某个交易的中间人——”
“我猜问香和月桃肯定知道什么敏感的事,那于明知一直紧盯他们,可能也与这个有关。机密消息,所有妓子都想要。”
这有关盐事,有利于赵挚手上的谜团,对连环凶杀案却帮不上忙。
不,也算帮了个忙。
毕竟有第三具特点相似的尸体,才能确定为连环凶杀案。
宋采唐拍拍他的肩:“那你好好查,祝顺利。”
赵挚挑眉:“这就算了?”
“不然呢?”宋采唐微笑着,晃了晃自己右手,“不过我手已经完全好了,明天可以去验尸,看能不能给你找出点有用的东西?”
赵挚:“那你自己小心。”
宋采唐不明白,验个尸小心什么?
“我明日会在外面忙,没空陪你验尸——”赵挚想了想,“算了,我让张府尹过去给你帮忙。我最近查实了不少信息,可能明天也会给你送东西。”
宋采唐:……
人家好歹是府尹,每天公务忙着呢,我就验个尸,能有什么需要小心的,这么郑重?
然而宋采唐终是拗不过赵挚的意思,第二天一早过来验尸时,张府尹早就等待在侧。
“宋姑娘来了。”
宋采唐行礼:“不知府尹大人在此——我是不是来迟了?”
“不迟不迟,本官也才到!”张府尹捋着胡须,笑眯眯,似乎本人就非常向往喜欢和宋采唐一起验尸,“今日观察使大人不在,温通判也在忙米家案子,刺史大人又病了,正好本官闲着,倒是能再见识一番宋姑娘的验尸了!”
“如此有劳府尹大人了,我必尽心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