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采唐让带信的人帮她带个谢。
早上阳光不算太烈,外祖母白氏坐在通风厅中,又开始看话本子了。
还是以往习惯,一边看,一边和身边坐着的小辈吐槽。
“这本子把小姐写的太蠢了,正经大家闺秀可不是锁在绣楼里什么都不教的养,看到个男人就春心萌发,管家理事,后宅学问,哪样不得学?就只旁观见识下人们各种手段,也不会一个心眼没有,这么拎不清……”
白氏教养孙女也说规矩,但从不会以女德女诫束缚,对婚嫁的事从不避讳,关清关婉耳濡目染,慢慢的心如止水,没那么爱幻想,听到这样的话,关婉还会附和:“就是!以为小姐都是傻子呢,他们想怎么骗就怎么骗!”
白氏鼓励:“对,就是这样!这世间男人可坏了,婉儿要硬气,不能被骗!”
“嗯!”
关婉举着小拳头硬气完,继续低头绣花。
白氏见没人发现,立刻掀开一旁盒子,偷了块粽子糖。
宋采唐:……
白氏朝她眨了眨眼睛,行贿似的,迅速又抓出一颗,塞到了她手里。
一脸‘这是我们的秘密哟小唐唐要保密’的神秘气息。
宋采唐只得默默将糖塞进嘴里,成为共犯。
白氏更满意的,怜爱的看着宋采唐:“小小年纪,眉头皱的那么重,想什么呢?”
“案子……”
两个字说出来,宋采唐看着白氏,突然有了灵感,问道:“外祖母一直在栾泽,对米家熟么?”
“熟啊,怎么不熟。”
白氏做为深宅沉淫数十载的人,脑子活着呢,一听宋采唐这话,就知道她在问什么:“她家事可多了,尤其小梁氏没死的那几年,折腾的那叫一个欢,所有戏台班子说书脸子,藏的都是她家的料。”
“比如不一视同仁,专挑二媳妇磋磨,二媳妇受不了了,就拉三媳妇下水,各种挤兑指桑骂槐,三媳妇脸上有残,受不了这委屈,还上过一回吊,小梁氏心疼,给了好多体己,连祖传的宝贝都给了,大儿媳就不干了,说老太太私房,怎么补贴她不管,可祖上传的东西姓着米,理当由大房继承……”
“米家女儿不金贵,二房媳妇有个女儿,刚刚几岁,从汴梁回来的路上夭折了,大房嫌晦气,别说葬礼了,连棺材都不给买,路程也不让耽误,当天就得走,听说孙氏后来再去找,连坟头都认不出了……”
“大房有振振有辞,别说你生的女儿,我生的女儿也一样,只要丢了,不管几岁,名节有失,就永远不可能去找,更不会认回来……”
宋采唐一边听,一边点头,白氏说的很多卷宗里没有,传来传去的小道消息可能不准,但有些方面,可以取信,比如当天她亲耳听到,孙氏以‘死个女儿没什么大不了,扔了丢了,在咱们米家不也不算个事’的话,来刺大房。
“祖母说,大房丢过女儿?”
白氏十分肯定:“丢过,十一年前吧好像,孩子才四岁,带去邻县时丢的,只过去一晚上,找不着,大房就不找了,说是名节已失,回来也不会认。唉,拐子拐走的孩子,使劲找还不一定能找回来呢,不找,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自己跑回来……不过这事米家捂的很紧,少有人知道。”
白氏话间满是惋惜,语气对米家也是看不上。
宋采唐却没想这个,不知道为什么,注意重点突然落在‘丢了女儿’四个字上。
当日她和温元思去米家问话,什么时间,孙氏说的这话?
为什么不说别的,重点在‘扔了丢了’这四个字上。
当时王氏的表情是什么样子?
母女连心,她真的一点也不想把女儿找回来吗?
莫名其妙的,宋采唐又想到了河里打捞出的那具女尸月桃。
花娘,很年轻。
祁言有句话说的对,干这一行的姑娘,很多是没家没亲,没有身世来历,被拐子拐过来的……
电光火石间,宋采唐把这两件事想到了一起,一个直觉突然出现!
“外祖母,您说米家大房的女儿十一年前走失,当时只有四岁?”
感觉到宋采唐的郑重严肃,白氏也认真想了一下:“应该没错,十一年前,四岁,但知道的人很少。”
宋采唐想了想,月桃尸身,她参与了初检,年纪还是能看出一二的,月桃看起来身形非常成熟,但宋采唐敢断定,她最多十六七岁,十八都超不过!
还有一点……
因当时脱了死者衣服,她看到了月桃身上的胎记。
“外祖母,”宋采唐勉力压着声音,尽量不颤抖,“您当时听说过这件事,关于那个四岁女孩,还有没有什么细节?比如记号什么的?”
“记号啊……”
白氏认真想了想:“米家家徽算不算?这小姑娘走丢的时候,听说打扮一新,连头上珠花都带着米家家徽。”
“还有吗?”
“还有啊……”
白氏突然抚掌:“啊我想起来了,听说这小姑娘背上好像有块胎记,指甲盖大,形状有点像火焰,当时知道的人非常遗憾,这算是很容易认的胎记了,小姑娘才四岁,还小,看一看也不算失礼……”
宋采唐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月桃背后也有这样一个胎记!
如果她没错,月桃就是米家大房米孝文和王氏走丢的女儿!
既然王家放出那样的话来,不会找女儿,肯定不知道月桃的存在,那月桃呢,知不知道父母?
米高杰也是大房的儿子,和她是亲兄妹,那她对米高杰的感情,到底是哪一种?
米高杰呢,和米家上下是否想法一致,是否重女德规矩?如果很重,不知道亲妹妹是花娘便罢,知道的话……会不会觉得丢人?
不行,她得去找温元思,这一点十分重要,能勾出米家人的话才好!
128.你的女儿,官府找到了
米家正厅。
米家大老爷米孝文正带着一家人奉客温元思,突然下人来报, 验尸的宋采唐宋姑娘到访。
米孝文听到这个消息, 下意识皱眉不喜。
这女人怎么回事, 昨天来验尸也就罢了, 谁叫她干那脏行, 职责所在, 现在官府问话,早上也只温通判一人穿着官服过来,她还找来是怎么回事?
要不要脸?
温元思却知道宋采唐不会无的放矢,没事才懒的过来受米家冷家,既然来了, 肯定有事。
“许是有案件相关之事要同本官商量,”温元思徐徐开口,面带微笑, “倒要请米员外给个方便了。”
堂官这么说话了, 米孝文哪还好意思说不行?客气两句,摆摆手叫下人去把人请过来。
宋采唐走到正厅, 发现场面果然不大友好。
里面除了温元思,还有米家一大家子, 王氏孙氏等女眷也在——
不大好把温元思叫出来细说月桃之事。
温元思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照自己节奏问话,听说黄妈妈蓝瓶今天到了, 他就过来主要问供这两个人, 顺便看一看小梁氏去世前住的屋子, 跟着现场反应,发散思维再找别人问一些问题,到现在,已经基本完成,到了要走的阶段,米文孝本着礼貌,带着一家子意思意思,配合案情再说点话,就会送客。
这个时候,宋采唐来了,米孝文怎么会给好脸?
只怕温元思露出个和宋采唐单独说话的意思,他就会借口送客了。
大家都是场面人,米孝文会算计,温元思也懂。
宋采唐找到这里,为的肯定是米家事,温元思自然不会给米孝文送客的机会,微笑着招招手,让宋采唐过去,屁股抬都不抬不抬一下。
宋采唐:……
还好她早有准备。
拎起裙角踏过门槛,发间步摇将阳光摇出细碎金光,宋采唐一步一步,走到温元思面前。
“我来和通判大人通禀一件事,非常重大,与案件有关,还请通判大人做好准备。”
她眼睛明亮,双眉锋锐,整个人散着凛凛英气,温元思灵台一清。
这样神情,这样语气,一定有原因!
他下意识做好准备:“好。”
“米家大房之子米高杰,与府衙另一桩女尸案有关,还请大人叫来问话!”
这件事,昨晚吃饭时温元思就知道了,宋采唐现在重新提起——
正轻轻皱眉琢磨这里面的意思,就见宋采唐背着众人,朝他伸开了左手。
温元思眼瞳倏的紧缩!
宋采唐手掌上用黑色细墨写着一行字:月桃乃米家大房之女。
另一案的花娘女尸,竟是米孝文的女儿么!
这信息足够劲爆,怪不得宋采唐提醒他要稳住。他要是太惊讶,表情太大,接下来的话……就不大好问了。
和宋采唐想法一样,既然今日在这里,这话顺便问最好,拖长了,时机将会不利!温元思迅速调整自己思绪表情,准备再战。
他表情变化非常细微,稳过来的相当迅速,宋采唐唇角翘起,非常佩服。
和着她根本不需要用米高杰的名字转移米家注意力,温元思可以表现的无懈可击!
米高杰的名字足够引起米家人重视,虽然这件事于他们来说已不是秘密,但官府问话……再不舒服,还是得配合。
温元思现在已明白宋采唐为什么提起米高杰,自然不会拆台,微笑看着米孝文:“辛苦米员外。”
米孝文没办法,只得派人去叫儿子。
还好,只是去嫖了个花娘,连人都没睡着,米孝文并不觉得丢人或是怎样。
温元思和宋采唐这边已经对了个眼色,想着怎么套米家人的话。
月桃身份十分敏感,米家人不一定愿意说,问下人……就算成功套出了话,主子不一定认,所以最好是让堂上这几个,把这事给抖出来。
温元思看中了二房孙氏。
这个人是米家相对性子最‘活泼’,最压不住话的人,或许可以试一试。
本案内情,温元思研究时间不短,不比宋采唐知道的少,当下温声道:“米二夫人,听说之前一直不受婆母喜欢,这些年过的想必很是辛苦。”
孙氏帕子按按唇角,垂头微笑:“没什么辛苦的,伺候婆母罢了,人伦本分,妾身并不觉得辛苦。”
“本官听闻,你同米大夫人有些龃龉,常有架吵,可是如此?”
“长嫂如母,带着一家人走不容易,肯定要严厉些,妾身性子不好,时不时会耍些脾气,有大嫂把着方向,才能走的正,走的稳。龃龉谈不上,我对大嫂,一直很是敬重,也很感谢这些年她的付出。”
孙氏话音很是警觉,带着提防,还时不时还看丈夫一眼——米孝礼很满意,时不时向自家大哥邀功,米孝文也连连点头,觉得不错。
这是被教过了。
温元思皱眉。
想要套话并不容易。
那就只有上另一种办法了——
温元思看向宋采唐。
宋采唐朝他点了点头。
没来之前,她就预想到了这种情况,也想好了应对办法,时间紧任务重,别搞的太复杂,直接简单粗暴的来好了。
再看温元思——
这人正鼓励点头,颇有‘你大胆干,有事我担着’的架势,宋采唐还怕什么?
她当即往前迈出一步,直直对上孙氏的眼睛:“你敬重你大嫂,你大嫂却没有怜惜你,你女儿夭折之时,她可有帮你说一句话?”
孙氏浑身一震,手里的帕子直接捏的死紧,指节突出,指尖泛白。
“几岁的人,小小的身体,至今连个坟头都找不着,想祭奠都不知道往哪儿走——孙氏,你做为人母,竟一点都不心疼么!”
孙氏眼泪哗的就下来了,红着眼看向宋采唐,声音颤抖:“你……你怎么知道……”
孙氏现在的样子很是可怜,宋采唐心里默念了句抱歉。她也不是很爱戳别人伤疤,可这一回,实在是没太多办法。
“我怎么知道并不要紧,要紧的是,这个女儿,别人不记得便罢,若你也不记得,这世上就再没有她来过的痕迹了。你真的如此狠心,都忘了吗?”
宋采唐往前一步,逼近孙氏:“她软软糯糯胖娃娃的时候,她第一次叫娘的声音,她甜甜的笑,摇摇晃晃学走路,朝着你像个小鸭子似的走过来,摔倒在地上爱娇的哭,伸手喊娘要抱抱,眉眼一点点长开,像清晨最漂亮,顶着露水的小花,会爱美了,会想扎发髻想要漂亮的发钗……”
说一句,她往前一步,最后走到孙氏面前:“这些,你全忘了么!”
“不我没忘!”孙氏崩溃大哭。
宋采唐说的画面性太强,她办法不跟着这些形容一一回想,女儿小的时候,面团子一样的小人,不肯吃奶娘的奶,非要她抱着才不闹,谁都不喜欢,最粘着她这个娘,小小年纪就特别懂事,明明不喜欢祖母,为了她这个母亲,懂得讨好祖母,帮她说好话……
这辈子,她最贴心的人,只有女儿一个!
“你们!”她转过身,颤抖的指着米家所有人,米孝文,王氏,丈夫米孝礼,“是你们,我的女儿……是被你们害的!”
宋采唐不等她发泄完,见缝插针的继续:“跟他们有什么好说的,他们连自己亲生女儿都———”
这话宋采唐并没有说完,只是注意语调,并拉长了最后尾音,意味深长。
情绪全部被调动起来的孙氏忘了一切,什么规矩,什么必须,她现在只记得自己的委屈,说话根本不过大脑,顺着就嚷出来了:“呵,连亲生女儿丢了都不会找,直接放弃的人,我为什么对这群人还有期待?”
她瞪着米孝文和王氏:“你们就怕她回来报复吗!没想过她可能的后果,现在是什么样吗!”
“闭嘴!”
“慎言!”
几乎好几个人齐齐呼喝,孙氏却起了火,根本不会停,冷笑一声:“以为不说,别人就不会知道么?屎藏在□□里还是屎,看不见也能闻着味儿!像个男人,像个爷们,承认了会怎样,会死么!是不是会死!”
宋采唐适时叹了一句:“十一年前,那小姑娘才四岁。”
孙氏瞪眼:“对,才四岁!”
宋采唐:“也不是特别难找。”
“没错,背上指甲盖大小的火焰形状胎记,一看就能看出来!”
“你给我闭嘴!”
“啪”的一声,米孝文将茶杯重重摔在地上,水渍四流。
孙氏冷笑一声,肿着眼,流着泪,面上却没半丝害怕,反倒……
有几分痛快。
宋采唐突然觉得,孙氏并非是没脑子,跟着她一路往下走,或许她最初提起来时,孙氏的确很惊讶,可往下走,孙氏有点借题发挥,借机发泄的意思。
许这些话,她憋了多年,早就想说,早就受不了了。
宋采唐看了眼温元思。
用这个办法是无奈,但她不想孙氏因此受到什么惩罚。
温元思很聪明,立刻领会,想了想,道:“米家二房妇孙氏,积极襄助官府破案,理当表彰,稍后本官会替贵府此妇具折请封表礼,届时还要请米员外出面接收。”
好歹是个官,请不了大封,表彰是可以的,官府的态度代表着朝廷形象,只要这东西在,孙氏就是有功,不能被惩罚,米家人更不会敢动她。
孙氏看过来,眼泪流的更凶了。
她朝宋采唐和温元思行了个礼:“若是能早一点碰到你们,许那孩子……那孩子就不会……”
满室寂静。
宋采唐冲着温元思点点头。
温元思明白:“所以米员外,十一年前,你曾走丢过一个女儿,当时四岁,背上还有指甲盖大小的火焰纹胎记。”
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米孝文板着脸点了点头。
温元思:“你的女儿,官府找到了。”
这句话说出,米孝文没反应,王氏却控制不住的站了起来:“她现在在哪儿?怎么样了?可是有了新的家人,家人对她可好?”
一连串的问题,可以看出来,她对女儿并非全无关心,那些稳重,不在意,都是假的。
米孝文气的声音都粗了:“闭嘴!”
王氏却已管不了那么多,迳直走过来,眼底满含期盼:“妾身能见见她么?”
129.王氏崩溃
日光倾洒, 人影修长。
近距离面对, 宋采唐相信王氏的感情是真挚的。
不管当初发生了什么, 女儿怎么丢的,为什么没继续追究,这些年来, 王氏心里是有愧疚, 受着折磨的。她想知道那个没母女缘份的小姑娘怎么样了, 想要见见她, 对此还抱着十分积极的期盼。
积极……
也许是因为不敢想太坏的结果。
可惜世事很多时候并不能如愿。
宋采唐垂眸, 浅浅一叹。
温元思大约也体恤这一点, 声音轻柔下来:“能,但是可能有点遗憾。”
王氏心里一跳, 不敢接话,等着温元思继续往下说。
温元思:“妙音坊——”
“啪——”的一声巨响,米孝文拍子桌子。
米家最近麻烦不断, 先是小梁氏的悬案要重审,再是河边女尸案, 米高杰卷了进去, 米家上下神经都很敏感, 对于外来信息很提防。妙音坊是个什么地方,别人不熟, 当地人不可能不知道, 那是花娘们卖艺卖身的大舫!
女儿下落跟这三个字扯上关系, 能有什么好的?
除却最糟糕的情况, 米孝文想不到其它!
而他米家,四岁女儿走丢都要顾惜名节不去找,怎么可以跟‘妓’之一字沾上关系!
“我那女儿虽丢了,但早死了!不可能长这么大!更不可能跟什么妙音坊有关系,温通判想必是弄错了!”
一边说话,米孝文一边目光森寒的盯着王氏,提醒她小心说话。
听到‘妙音坊’三个字,联想到可能性,王氏身体重重一颤,再看到丈夫目光,颤抖着手去擦眼睛:“是……我那女儿早死了……不可能长这么大……被人糟蹋……我们米家没那样的女儿……”
宋采唐静静看着王氏:“还请大夫人好好想想,你的女儿当年,到底是丢了还是死了。”
“丢了……丢了后就死了!”王氏眼睛通红,嘴唇咬出了血,“林子里有野兽,一夜过去,只余血肉,我那女儿才四岁,定然是死在那里了!”
温元思叹了口气:“米王氏,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说出的话老天爷听不到,非常安全?你就从没担心过,流着你的血的孩子,被你咒死么?”
他这话一出,王氏登时愣住,连哭都不敢哭了。
宋采唐对温元思刮目相看。
这个人不是只会温柔体贴,还非常会插刀啊!
古人迷信,很信言灵,王氏做娘的咒自己亲生女儿,若真有这样的结果,王氏必然承受不住,承受不住,官府就有了突破点。
她不再犹豫,往前一步,定定盯住王氏:“七月十六,青陵江边打探出女尸,官府查验身份后得知,乃是妙音坊花娘月桃。月桃年轻尚轻,未满十六,四岁经由人贩子进舫,学到十二跟着姐姐们接客历练,十三岁正式挂牌——她的背后,左侧肩胛骨的位置,有一枚火焰形状的胎记。”
“条条样样,都比你女儿相符!”
宋采唐说一句,王氏退一步,说到最后,王氏必须由两个丫鬟紧紧撑住,才没晕过去。
但这仍然不是最令人崩溃的,更可怕的是——
米高杰是月桃的入幕之宾!
她亲生儿子要睡她亲生女儿!
“不……不!这不可能!”
王氏一声惨叫,撕心裂肺,她接受不了。
“是与不是,官府已然明了,你自己心里定也有底。丢了的女儿不去找,最可能会遇到什么,你当年心里就有了准备。”温元思说话一点也不客气,直戳人心,“你若还是个做娘的,就配合官府认尸破案,以安亡魂,以后日夜想起,才不会被心魔所魇,愧疚折磨,一生不安。”
王氏嘴唇蠕动,说不出话。
米孝文又拍了桌子,重重提醒:“原来只是个死人!已经死了,就请温通判别在为难人了!”
“就因为人已经死了!”
宋采唐声音扬的高高,目光紧紧盯着王氏:“她生前,你们没为她做过任何事,如今她已死,这最后一件,唯一的一件,你确定不做么!”
王氏直接崩溃。
“我认!我去认尸——我的女儿……呜呜呜……”
米孝文这下安静了。
没拍桌子,也没摔茶盏,只静静道:“出了这道门,你就别再回来。我米家——”他声音低凉,“不出不洁妇,更不会出跟命案相涉的宗妇。”
话音低,威胁力却十足。
这意思是,只要王氏赶走出去,敢认了月桃,他就休了她!
房间里所有人都知道怎么回事,遮掩也没了意思,他直接撕破脸,做了决定,坚决不会认月桃!
王氏突然放声大哭。
她娘家并不出色,这些年走的顺,都是靠她帮忙,她嫁来米家生了四个孩子,女儿最小,三个儿子已经长大,两个已娶妻生子,她要被休,叫孩子们怎么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