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府上下,不说主子,只下人就有近百,吃食方面,下官从不吝啬。”
赵挚早知他不会认的这么轻松,并不意外,眸光逼紧:“那绣鞋呢?脚底痕迹与塔楼一致,尺寸可只你一人能穿!”
厉正智捋着袖子,慢条斯理:“这凶手怀了歹心要作案,自然会愿意受些苦楚,女人的脚再大能大到哪儿去,给她们做的特殊绣鞋,当然也不可能是男人的尺码,下官只不是巧合,脚长的略小些,难道就是错了?”
赵挚:“可这绣鞋,在你家中找到。”
证据不足,他拿不到公文,夜里悄悄搜了厉正智的家,还好,收获不错。
左修文似乎有些惊讶,瞪着眼睛看向厉正智,行凶穿过的鞋子,为什么不立刻处理了,留到现在?等着被抓吗?
结果下一刻,厉正智就给了他答案。
厉正智看着他,似笑非笑:“自然是左大人陷害了。这么多年政敌,他陷害我还少?如今作下命案,当然想拉上我。刚刚他所有指控,不也正好说明了这一点?”
左修文差点跳脚:“厉正智你撒谎!你是故意的!故意留这一手,就为预防它日事发,好嫁祸给我!”
“本官嫁祸你什么了?”厉正智眯眼看他,“十八年的事,不是你所犯?那吕明月,你刚刚没有自己承认,说想杀了她?”
左修文狠狠瞪他,喘着粗气,却无话可说。
他还能怎么说?所有理由都被厉正智想到,所有方向都被他堵死了!
“啪啪啪——”
赵挚鼓掌:“厉大人好玲珑的心思。”
厉正智拱手:“郡王爷谬赞。”
“可那双绣鞋里,鞋垫夹层,有一枚金箔纸,写着你厉家徽记——是怎么回事?”
赵挚问得漫不经心,厉正智却陡然眯眼:“金箔纸?”
祁言笑眯眯:“是啊,金箔纸,烧给先人的那种金箔,讲规矩的人家,东西做好,要家主亲自书写徽记,以示诚心悼念——正好,那天下午,厉大人您,给先人烧过纸啊。”
祁言说着,想起宋采唐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鞋子大小再合适,也是女子样式,鞋跟那么高,一点都不舒服,大人您只要穿过一次,受了折磨,定然不想再看到它,也没心思细细检查,反正挑好了替罪羊,就收起来好好等着呗——”
厉正智唇角法令纹加深。
祁言话却未停:“郡王爷既然去了你家,就不会无果而归,这书房啊暗格啊什么的,都要随便看一眼。”
提到暗格,厉正智脸色全然变了。
赵挚显然很懂,挑眉问他:“若你和左修文没任何关系,为何细细收藏了他的把柄,锁在暗格深处?”
厉正智紧紧拽着袖子,倒抽一口冷气。
赵挚:“这要左修文命的东西,这么多年,你不揭发交公,不与外人道,紧紧攥在手心,不是为了控制他,还是为了什么?”
厉正智陡然抬头,眼神凶戾:“原来郡王爷找到了这个。”
“所以,你还要说,这是别人栽赃给你的么?”
赵挚闲闲喝茶:“大约你还有狡辩方向,比如你和蔺飞舟无缘无仇,非亲非故,没有动机——但本王已查明,五年前,你与某青楼女子交往过密,酒酣情热之际,床弟间说了些不合适的话,青楼女子不明白,正好也在楼里的蔺飞舟却知道了。他聪明绝顶,是一个以行骗为生的人,悄悄挖掘,后以此来要挟你,你是不是很警惕,很害怕?”
厉正智牙关紧咬,没有说话。
赵挚嗤笑一声,叫了李茂才上前:“说,吕明月身死当天,你都看到了什么?”
李茂才颤抖着跪下:“小人之前因受左家主母银子,暗里跟踪监视吕明月,哪怕被郡王爷您注意,小人也要把活儿做好,是以一直制造机会,悄悄的跟着吕明月……那夜,小人看到这位厉……厉大人抱着迷昏的吕明月,走上塔楼,将人抛下。”
李茂才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心中没什么道德观念,一切行为只为了银子,别人找上门,问不到点上,哪怕被揍,他也不会老实回话,别人知道了事实,过来揍他问话,他却不敢不说。
赵挚不知道事情真相前,李茂才看似害怕,实则耍着花花心肠,不愿意把说完,心里甚至存着什么想法,盯着这件事,都可以作为把柄,敲诈大官,可赵挚什么都知道了,问到他面前,他就不敢不说了……
但要一开始就上这个人证,效果不会好,遂一直到现在,赵挚才让他说话。
“啪——”的一声,赵挚狠狠拍了桌子,“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厉正智面色青白。
赵挚冷笑,无聊的转着把柳刃,柳刃薄脆,折射着阳光,锋利无匹。可那么锋利的刀子,转在他手间,乖巧的不行,似乎跟杀人利器无关。
但到底有关无关,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厉正智,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我的性格。”
此情此景,厉正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聪明人,便该知道见好就收,已经到这个度,承不承认,要早做思量。
差不多得了,还想连累家人么?
死者胃里食物,绣鞋大小,鞋垫里金箔,书房暗格里修文的把柄,与蔺飞舟的交往关联,再加上人证李茂才,哪里还有他反驳否认的空间?
厉正智再不愿,也得颤巍巍跪倒:“下官……认罪。此两案,却为与官与左修文合作做下。”
赵挚冷冷看着他:“说说吧。”
“我最初想杀的只是蔺飞舟……”厉正智舔了舔唇,“ 他找了我不只一次,昭泽寺那日之前就曾威胁过我,我悄悄盯了盯他,发现他与吕明月相交过甚,正好左修文有了烦恼,要杀吕明月,我这才——”
赵挚:“你最初,并不知道吕明月就是左修文的女儿。”
厉正智点头:“是。左修文找上我,我才知道的。”
左修文瞪着他,心中更气:“和着还是我给了你合适的时机!”
他就说,把两个毫不相干的人牵扯到一块儿,做成合理凶杀,哪那么容易!
赵挚问厉正智:“你接触过吕明月?”
“我发现她对年纪大的男性长者,尤其平易近人,面带微笑的,都很有好感,就利用了一下……”厉正智说,“但我为计划顺利,只与她见过两面,给她留下个好印象,好谋后事。”
赵挚:“所以昭泽寺这两个关键人物在,是你安排的。吕明月毫无预兆的在家中失踪,也是你帮的忙。”
厉正智点头:“是。蔺飞舟的死,对吕明月打击很大,左修文做得非常好,她一直以为是意外,蔺飞舟是她亲手所杀。哪怕谷氏顶了罪,她心中仍然有很多愧疚,害怕,极易说服。我将她哄出来,做成自杀假象也是前所未有的顺利,比如那遗书,就是她前几日愧疚之时,自己写的字……”
将事情前后交代清楚,厉正智阖眸,深深叹息:“我以为一切可以就此结束,合情合理,不料还是没有躲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夺人性命,本非我所愿。”
“可我辛辛苦苦走到今天,控制左修文谋利,不是为了下狱砍头,我有大志向,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
“啊呸!”祁言直接啐了他一脸,“你所谓的大志向,就是所有人都要顺着你,所有事都要照你心意发展,但有不从,你就要抹掉所有拦路障碍——厉正智,你当你是谁?”
厉正智木木的抹了把脸,颓软无言。
赵挚看着堂下,打响指叫人:“来人,收押!”
证据确凿,凶手俯首,接下来的一切,自然按程序来。
作为主理官,赵挚非常忙碌,接下来的事也没有再看的必要,他便叫祁言送宋采唐先离开。
宋采唐扬脸冲他一笑,并未推拒他的体贴,微微一礼后,和祁言一起离开。
“唐唐你可真聪明,”祁言眼睛发亮,“跟着你破案真是好爽,不管案情多复杂,尸体多难辩,你都能捋的清清楚楚,千头万绪中找到方向——唐唐你简直不是人,你就是个神仙啊!”
宋采唐……宋采唐懒得理他,由着他一个人自嗨。
冬日街道跟这天气一样,行人略少,冷冷清清,但几家门前,却不一样。
比如左家。
不管土匪,还是真正的左修文,汴梁本地都没有亲族,底蕴也浅,出了事,自然如鸟兽散,气氛凄凉低迷。
左修文杀人,押入死牢,由律法裁决,余氏和左珊珊却没有犯罪,当堂释放,和宋采唐前后脚出来,走的略快,这时间正好走到家门口,看到败像,皆是泪水涟涟。
余氏声音嘶哑:“都给我站住,不准乱!”
左珊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别拿我的东西,不要拿我的首饰……”
可惜没人听话。
往日里安静得用的下人,现在已经是另一副嘴脸,拿主家的东西跑根本不害怕,甚至敢回头狠狠一啐:“拿了又如何?你有本事去报官,叫人来打杀我们啊!”
余氏瘫软无力,和左珊珊抱成一团。
祁言对此很是唏嘘,低声和宋采唐嘀咕:“这余氏往日里多狠的人,号称汴梁第一母老虎,谁提起不会下意识小声?这左珊珊也是,要风得风,要雨有雨,小姑娘的圈子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骄傲的不像话,何曾有过这样弱态?”
宋采唐长眉微敛,心中微叹。
这世道,女人根本不算独立的人,再狠再厉害,没了男人成家,也是谁都能欺负。
委实可悲。
想一想那土匪扮成的左修文,说一句不合适的话,但凡他们夫妻对彼此多些信任,多些沟通,信息共享,怕走不到这一步,这案子,她们更会头疼难破。
往前走,吕家在为女儿吕明月治丧,挂着白布,人人脸上悲戚。
吕家夫妻表现,悲伤是真的悲伤,但比起悲伤,更多的,好像是害怕。
233.恸哭
吕家夫妻表现, 悲伤是真的悲伤,但比起悲伤, 更多的,好像是害怕。
不管吕明月是否自己亲生, 贴不贴心,好好养了这么多年,不敢怠慢,怎么可能没半点感情?但吕明月年纪轻轻就这么死了, 他们受别人钱财,却没能把人教好保护好, 害怕别人报复,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因这份害怕, 情真意切的悲伤就少了几分,看着不那么纯粹, 有些怪异。
宋采唐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份感觉……
慢慢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 看到了关押谷氏的地方。
她眼梢微微抬起:“祁言,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走一走。”
“不要啊——我送你嘛——”
祁言得了赵挚吩咐, 自然是想把宋采唐送到家, 可撒娇卖萌就地打滚仍然挽不回宋采唐主意, 没办法, 只得委委屈屈, 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宋采唐看着牢门, 轻轻吐了口气。
谷氏因蔺飞舟命案暂关大牢,如今真相大白,理应被放出,但手续走起来需要时间,她想进去看看,陪一陪。
抱着暖手炉,一步一步,缓缓走过悠长黑暗甬道,不成想,里面已经有人了。
宋采唐脚步止住,是李老夫人。
李老夫人睿智通透,到这把年纪,世情人心看得更清,虽本人未至公堂,听着四方消息,到最后,自己也能推出真相,想着这里用着得她,便过来看谷氏。
“事情都过去了,你以后不要再想了……”
李老夫人声音绵沉,透着时光沧桑的叹息。
谷氏意志坚强,什么时候看到都极有姿态,腰板未软过半分,可如今,在李老夫人前面,哭的像个孩子:“我只是……替她委屈。孩子是无辜的……她长这么大,渴望父母慈怀,想知道父母是谁,哪里错了……”
“你替她委屈,”李老夫人声音徐缓,“人活这世间,谁不委屈?”
“她是委屈,生父不要,生母不能养,挣不到身份,被送至农家。可你家人给了银子,确保她好好长大,只要不纠结,不执着,可一生平安顺遂。但她不满足,骄纵任性,不认养父母,仗着疼爱,仗着‘父母不要’这份委屈,不顾后果随性而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也不想想,这世道,容得下女子这般么?”
李老夫人叹着气:“她有心气,却没有足够匹配的实力,看不清自己,如此殒命固然遗憾,却也不能说,她一丁点错都没有。”
谷氏伏在李老夫人膝头,哭声更大。
“你生而不养,错比她大。但你当时年纪太小,还未成人,对于孩子的到来,先前不知道,后来有害怕,也有天真的勇气,你家人……做的不够好。”李老夫人拍着她的背,动作轻柔,“这些年你苦苦寻找,你心里过不去,想要弥补,可缘分这种东西实在难料,你没能及时找到她,手把手把她教好,这是命,是运,是无奈。”
“你已尽力,做到了你能做的最好,这结果,谁都不想,怪不着你。”
李老夫人声音似那晨钟暮鼓,带着悠远岁月的味道,沉缓,却能入心。
“这人啊,写起来只有两笔,做起来却要一辈子。咱们这些人,活到现在,你有你的委屈,我有我的委屈,谁没犯过半点错,谁没点背负?”
“事情过去便过去了,追悔无益,不若把现在的感觉牢牢记在心底,提醒自己与人为善,未来不要做错,若有能力,帮助救赎更多的人,余下半生无憾,便也是了。”
谷氏听着李老夫人的话,哭声未停,反而越大,似乎要将这些年受过的苦,遭过的罪,一股脑的哭出来。
这世道,她被掳,清白被毁,揣上仇人的孩子,恨,怨,对孩子的愧,丧夫寡居带着独子一路走来,受过多少诋毁多少委屈……她真的,几乎坚持不住。
到底怎么活着,才是对的,才能畅快舒爽,无怨无愧?
幽深昏暗窄道,壁上烛火轻摇,森凉寒意处处。
悲彻心扉的恸哭,戳人心肝。
吕明月去世,真心为她哭泣的,只有谷氏一个。
任谷氏宣泄良久,哭声略小,李老夫人才又说话。
“我啊,”她轻轻摸着谷氏的头,声音温柔,“相信明月姑娘本性还是好的,只是有些小姑娘的骄纵,这个年纪都会有。她只是太单纯了,没想到自己的出生对别人来说并不是祝福,生父那般不堪。”
“你替她顶罪,没半点犹豫,她想一想,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么多年,她心里怨你,也想你,到她去前,应该再不会怪你。”
谷氏指尖微抖:“真的……么?”
李老夫人抚着她的发,重重点头:“善良的孩子,都会这么想。”
谷氏眼泪又掉了下来。
或许这么这么多年,她想听的,只是这句话。
女儿不怪她。
她知道李老夫人是在安慰她,但她也相信,自己的女儿,肯定是善良的人。
这一世,她们没有母子缘分,只盼下一世,她能有机会,好好待她。
“倒是你,该好好想想这一出怎么面对,以后怎么办——”李老夫人眉目微愁,意有所指,“那孩子的存在,元嘉知道了怎么办?”
男人自尊心强,怎会愿意接近生母这样的事实?
哭到现在,谷氏情绪发现的差不多,眼睛仍然红着,泪水仍然在流,但已经有理智说话:“他……大约是知道了。”
李老夫人皱眉:“嗯?”
“元嘉很聪明,只要他想知道的事,谁都瞒不了。我这些年一直在查女儿下落,今次又做了这件事……我自不会后悔,但他应该是猜到了。”
谷氏阖眸,微微叹息:“此前他来看我,对我说,他只我一个亲人,心中所愿,唯我平安。他要我帮他相看姑娘,看着他成亲,帮他带孩子,说自己懒,这样日后能才能清闲,还说看上了个姑娘……”
“真是个好孩子。”
李老夫人不由笑开,这孩子,她委实没看错。
但下一瞬,她的注意力就被调开了:“他说看上了个姑娘,让你相看?是谁?哪家的?多大了?”
谷氏怔了怔,差点不雅的喷出鼻涕泡:“您怎么和我反应一样,当时我也被那小子带偏了……”
说着话,谷氏情绪渐稳。
前面还有路,还有需要她的人,再苦再难,也得扛过去。
李老夫人说的对,她有过错,但不应沉迷,带着这些背负,缓缓前行,行善积德,走到最后,半生无憾无悔,便也是了。
宋采唐安静站在角落,未发一言。
良久,她转身,悄无声息离开,就像来时一样。
这里有李老夫人已经足够。
吕明月最终还是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直到她死,她都不知道生父是个罪大恶极的土匪,还要杀了她,她是奸生子,出生从未带着任何人的祝福。
宋采唐觉得,这大概是吕明月人生所不有不幸里,最庆幸的一点。
走出昏暗牢房,宋采唐下意识抬手遮眼。
阳光,太过灿烂刺眼。
就像这世间,没有它照耀不到的地方。
……
两桩命案很快按程序结案。
可仍然有没有弄清楚的点,比如,蔺飞舟是谁,真实身份仍然没调查出来。
他是个骗子,住在偏僻巷子,外面有混混聚集,不易被人发觉,他也擅长跟这种人打交道,笼络,说服,出钱买通帮忙,装穷,装气质,一切的一切,他做的非常好。
可他到底在找什么?本案中没有答案。那块玉环到底是谁的,代表着什么?没人说的清,左修文和厉正智都不知道。
这二人当年一官一匪,用了不少心计,干了不少大事,但当时人多,交战混乱,有时连自己人在哪都找不到,这混在中间的玉环主人是谁,根本没时间在意。
蔺飞舟找上厉正智,为的也是五年前从青楼里听来的秘事,跟玉环无关。
赵挚对这件事有些在意,似乎他的手下越查不出来,他对蔺飞舟兴趣越浓,总觉得这里面藏了什么更深的东西。
查着查着,他还真发现,十八年前北青山那场官匪大战,参与的人其实并不只是官匪,好像还有其他……
赵挚扎在秘事里不出来,看宋采唐的时间都长了,宋采唐也不介意,慢悠悠的过着日子,顺便,查之前那个大街上拦住她的‘故人’王六。
故人话说的十分不好听,看起来像挑衅,蹭好处,又有点像……试探。
接触几回,宋采唐觉得这王六身后有人,这些话,是有人教他说的。
这王六最后经不住她折腾,说了实话,的确有人教他,让他找上她,这般表现,说这些话,但他并不知道对方是谁,只是接了银子,拿钱办事。
宋采唐再细问,不管当时的银子,纸条,带话的小乞丐,都找不出更多线索。
这一刻,她无比清晰的认识到,过往记忆多么重要。
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为什么来试探自己,带着怎样的目的……
如果能知道过去的事,所有经历,这个问题便迎刃而解。
好头疼。
她要不要努力一下,试着找回那些记忆?
234.宋采唐,你的规矩呢?
忙碌起来,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一个多月过去, 已经过了腊月初十。
街上年市已开,新布红花, 门神春联, 金银箔烧纸, 窗户眼,唐瓜糖饼,年糕, 脆炒豆, 红灯笼……各种各样,品种丰富,只有你想不到的, 没有你买不到的。
每年这个时候,都是买卖最好做的时候,各家商户卯足了劲儿,要在除夕前大赚一笔, 人们忙了一年, 积下余钱, 也有了空闲,趁着年味儿颇为大方, 年市上摩肩擦踵, 人满为患, 再寒冷的天气都消不去人们的热情。
宋采唐也被关婉拉着出来逛街。
作为大显身手, 主动承包了年夜饭工作的厨娘,关婉已经放了话,一定要这个年过得特别好,吃喝适口,快乐满足。年夜饭不能像平时三餐简陋,得各种讲究,厨房里那点调料食材怎么够,当然要买新的!
关婉妹子逛街不看新布衣裳,不看头花首饰,对着食材调料铺子……两眼放光。
宋采唐当然要帮忙找补圆缓,厨房里的事,有关婉妹子就够了,关婉没想到的,顾不着的,她就得帮忙了。
过年用的东西,发给下人的慰劳物什,拜年必备礼品,家人的新衣荷包……
关家有钱,有铺子,按说不愁,可不管舅舅还是弟弟,都没上心置办,左右她有空,就帮着办了。
遇到不懂的也很好解决,都不用问李老夫人,问问她身边的妈妈,就什么都会了。
再者,自家胡管家也是能干的,大家合作,所有事办得有条不紊,顺顺利利。
这段日子,关家发生了两件大事。
其中一桩,是关清做为商贾,在今年粮荒中表现亮眼,各种调度周旋,大局眼光颇好,甚至阻止了一场民乱,赢得朝廷嘉奖,关家来年有望成为皇商,前途大好。
为此,关清决定不再蛰伏栾泽,早就带了信,要和祖母白氏一起来汴梁,一家团聚,好好过年,以后就不走了。
所以关婉和宋采唐才没有回去栾泽。
这第二桩,是张氏和关蓉蓉。
关蓉蓉被张氏挑的起了心思,看上了温元思,各种算计,但温元思没看上她,再优雅再君子,心眼也是不少的,从不会私下与关蓉蓉碰面,宴会上遇到也是能避嫌就避嫌,绝不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