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昭泽寺有法会,我本想邀你一起,但想你刚来,还是别折腾了,先好好歇两天,改天机会多的是,我老婆子带你玩!”
宋采唐笑着应了,心里却有些愁,李老夫人对她厚爱如厮,她却不知道怎么回报。
这个时代姑娘会的东西,女红,厨艺,书画琴棋,她一样都不会,连亲手给老夫人做双鞋都不行,怎么报答呢?
结果没愁多久,机会就来了。
宋采唐自己也万万没想到,竟然这么快,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法会第二日,李老夫人派人来请她,帮一个人的忙。
一个自认罪状的杀人凶手。
201.又有命案
其实这一夜宋采唐睡的不太好。
汴梁的夜晚, 太冷了。
紧闭的房门, 厚软的被褥,皆抵挡不住夜里层层漫漫的寒, 盖在被子里的身体尚且暖和, 露在外面的口鼻间却冰凉一片, 呼吸间似挨着冰窟,俱是寒气。
这夜夜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早。
宋采唐醒后茫然,后知后觉的从被窝里伸出手, 摸了摸鼻子……
凉的一抖。
把头也缩进被子, 蜷了好一会儿, 感觉才好多了。
她掀开被子, 披衣下床,拨开屋角炭盆上的重灰, 见炭火重新燃起,方才松了口气。
桌上的茶早已凉透, 她不想喝。
屋外有轻微鼾声,是值夜的婢女,她也没叫。
将窗子推开一条缝,唇角无奈一扬。
连这月,也是冷月。
这就是汴梁啊……
夜风呜鸣,带着入骨的寒, 宋采唐不敢将窗子推大, 也无心赏月, 想了想,还是回到床上,抱着膝,盖着被子,倚着床柱,透过窗缝,看着那窄小的一片天空。
这里很冷,很陌生,她却好像适应的很快,关婉也是。
舅舅离家,弟弟上学,没有关清看着,关婉也能无比熟练的接手宅中内务,当然,厨房是管的最熟最好的。这才来多长时间,小姑娘已经把姐妹俩包括弟弟的衣食住行安排的妥妥当当,还做了一大堆好吃的,有给她的,也有给弟弟的。
弟弟关朗仍然话不多,不但与她们姐妹,跟下人也没太多话,随时手里拿着本书,好像那书比谁都亲近,必须得时时拽着,一会儿不看就心里难受。
这不大的宅子,看似大家距离有些疏远,互相不上心,实则大家相知甚深,心意相通,不必玩表面功夫,亦无需客套,有事说话,无事可随意自在。
宋采唐上辈子是孤儿,见识过太多人间悲欢,在她的想象里,亲情有千万种样子,但这一种,是最没有压力,让她最舒服的。
生活……
好像能就这么继续下去。
可明明很舒服,很满意,她不明白,为何心里总有股莫名的抵触。
就像内心深处在提醒她,她不喜欢汴梁,汴梁的天气,汴梁的人,汴梁的一切。
就像她曾经来过汴梁,被狠狠伤害,所以讨厌。
“呼……”
眼睛微微阖上,叹了口气。
这汴梁,呆还是不呆?
关清的信已经送到,任务完成,要回栾泽么?
她紧了紧被子,视线滑过窗户缝里的深远天空,神情怔忡。
还有那个人……
他现在在干什么?
在皇宫么?
赵挚好像背负了很多,藏了很多秘密,认识以来就苦大仇深,她从未在他身上见识过什么‘混世魔王’的调子,一度怀疑这个称号是否传错了,说的其实不是赵挚,是什么别的人。
可在夜圣堡,随着夜楠与廖星剑的情爱悲剧,案子告破,他就好像打开了封印,领悟了什么,决定了什么,坚定了什么。慢慢的,露出一点与众不同的霸气,仍然守礼,仍然睿智,但有时候和她一起,并不那么讲理。
他的改变……
是否与陈年往事有关?
赵挚是宗室,从小与天子皇权距离就近,这些往事里,是否有什么敏感?
这个角度,宋采唐看不到皇宫,只看到深邃夜色,安然静谧,又似乎危险重重。
……
第二天一早,关朗就走了,走时天还没亮,也没有特意告别,只让胡管家留了话,说家中一切,两位姐姐自可做主。深秋渐过,初冬来临,再过几日,家里地龙就该起了,两个姐姐刚刚从南方来,怕是适应不了地龙的燥,叮嘱近日食补汤水为上。
关婉起床听到这些,赶紧收拾了一堆昨晚刚刚做好,容易保存又不易失味的糕点,让胡管家派人给关朗送过去。
哪怕自己吃不完,拿来招待同窗好友也是使得的。
就在这时,李老夫人身边的妈妈上门了。
刘妈妈进门就给宋采唐行了大礼,深深跪拜:“一早登门,不下拜贴,唐突打扰,老奴有错。”
“刘妈妈哪里的话?”宋采唐一看就觉得气氛不对,想把刘妈妈扶起来,“快起来。”
刘妈妈却头叩在地上,不敢起身。
宋采唐就知道了,这事不对。
“可是李老夫人有什么事?”
她这话问得很轻,却带着浓浓的担心。李老夫人年事已高,身子骨比不得别人,汴梁这么冷,可千万别生病……
“我家老夫人……让老奴来寻姑娘,是有个不情之请。”
宋采唐听得这话,突然放了点心。
只要老夫人没事就好。
“刘妈妈不必客气,起来说。”
刘妈妈这才起来,束手站在一旁。
可她还没说话,关婉就和胡管家一起跑进来:“表姐,不得了了表姐,那昭泽寺出了凶杀案!”
宋采唐注意到刘妈妈的手陡然握紧,神情略僵。
胡管家进来行了礼,就站在一边,没参与两位小姐的对话,目光平静的扫了眼刘妈妈。
刘妈妈也没说话,后退两步,安静垂头,由关婉和宋采唐先说话。
关婉大约很着急,跑的很快,鼻尖上都渗了汗,过来也没坐下,直接紧紧握住宋采唐的手:“……死了一个书生,众目睽睽中死的,血流了一地,当时现场人很多,男女皆有,也不乏达官贵人,风声已经传很大了!那凶手现场被抓获,且已认罪自首,暂押在京兆府大牢……事情闹的很大!”
“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胡管家说的啊,”关婉看着宋采唐,“整个汴梁城都知道了!”
宋采唐视线缓缓滑过在场几人,顿时明悟。
胡管家故意借关婉的口,来告诉她这个,是想提醒她,这件事很大,不管插不插手,做何决定,事件背影,最好都要了解清楚。
而非要在这个时候提醒,不用说,一定和刘妈妈有关。
所以刘妈妈求的,就是这个?
宋采唐看向刘妈妈:“不知老夫人想让我做什么?”
刘妈妈知道宋采唐一向通透,来前李老夫人也特意叮嘱过,不必隐瞒,照实讲说。
她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本案现场被抓获的凶手姓谷,是老夫人很喜欢的晚辈,觉得她不可能做这种事,遂让我来请姑娘,帮忙问一问。”
老夫人很喜欢的晚辈……
宋采唐眼梢微抬:“是女人?”
“是,汴梁清流纪家宗妇,谷氏。”刘妈妈说着话,把李老夫人的意思一并转达,“老夫人对谷氏知之甚深,觉此事蹊跷,但谷氏已然认罪,案子复杂敏感,若姑娘不愿涉足也没关系,老夫人只是……心有念想,不动难安。”
胡管家这时才说了进门的第一句话:“兹事体大,万望表小姐好生考虑,若有任何需求,小人都可立时派人去通知少爷。”
关婉看着宋采唐,也是眉目含愁,忧心忡忡。
宋采唐知道他们的意思,无非是担心自己卷入波澜,不能自保。但李老夫人对她照顾有加,除了最初相遇,这还是第一次有事求她……
宋采唐想了想,问刘妈妈:“我能同这位谷氏见一面么?”
刘妈妈点了头:“老夫人说如果您答应,不必过去回她,她会立刻相关手续,尽快与狱中谷氏见一面。您在此安坐便是。”
宋采唐:“好,我答应了,刘妈妈且去和老夫人回话。”
刘妈妈来得匆忙,走得也迅速,胡管家和关婉却放不了心。
“表小姐,兹事体大啊……”
“姐姐,你的名册挂在栾泽,汴梁的看尸验死,你进不去啊……”
宋采唐转身,微笑:“你们说的,我都懂。我答应你们,一定审时度势,小心经营,不涉险,不乱来,可好?”
关婉挽住她的胳膊:“可你要去牢中见人……”
“见一见,才好说其它。”宋采唐捏了捏关婉的小脸,“我什么时候惹过祸事,嗯?”
关婉鼓着脸,不说话。
“婉儿给我做点好吃的怎么样?突然想吃肉了。”
她最近胃口不好,好不容易想吃肉,关婉跺了脚:“姐姐就会气我!”
担心归担心,肉还是要做的,关婉立刻跑出房间,冲着厨房去了。
胡管家眼观鼻,鼻观心,没动,也没说话。
“胡管家也不必忧心,这忙要不要帮,怎么帮,还是得先看看人再说,”宋采唐捧着茶盏,眉眼氲氤在白色水汽里,“也许一看,就确定那人就是凶手,不需要做别的了呢?”
她偏头看胡管家:“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胡管家郑重施礼:“表小姐心里有数就好,没有任何需要,尽可使唤小人。”
……
宋采唐无权无势,仅有的一点点名望也在栾泽,此时此刻,还真的一点忙都帮不上,只能坐等。
李老夫人久居汴梁,有关系有人脉,不能捧宋采唐到朝堂,做什么大人物,可打点通融,带她去京兆府大牢见个人,还是可以的。
不到两个时辰,就有马车停到了关家门前。
马车里,李老夫人亲自等着她,见她来了,紧紧握住她的手:“好孩子,烦劳你了。”
宋采唐笑着坐到一边:“能与老夫人亲近,采唐很欢喜呢。”
“你这孩子……”李老夫人摇了摇头,笑了,“事出紧急,我知你这孩子性子好,但有句话,还是得说在前头。这谷氏是我很喜欢的一个晚辈,幼年丧父,中年丧夫,膝下只有一子,走至今日着实不易,她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宋采唐若有所思。
李老夫人:“你这孩子通透,到现在肯定也听出来了,不管事实如何,别人信还是不信,谷氏不愿动,没一点自救之心。我怎么想,都觉得这里头有事……”
“唉,也就是看着往日情谊,多少尽份心。你帮我好好看看,若事情真是她做下,我断没有罔顾是非黑白的道理,不会为难任何人,但她一定有苦衷,我想听她说出来,看能不能帮忙做些什么,日后对他的儿子多照顾一二。若事情不是她做下,那她就是错了,不但对不起死者,也对不起身边的人。”
李老夫人说着,很是感叹:“这天底下,就数岁月不饶人。我老啦,老眼昏花,看不清人,更看不清人心,但采唐,我相信你可以。”
至此,宋采唐已然明白李老夫人心中所想,紧紧握住老人家的手:“您放心,此事,我一定尽力。”
马车很快到了京兆府,宋采唐扶着李老夫人下车,一路往牢房里走。
李老夫人带的东西很多,通行的令牌,打点的银两,味美的吃食,刘妈妈更是机灵,随着李老夫人的话音,有时都不用她特意说什么暗示的话,给什么暗示的眼神,她就把照着把事做好。
宋采唐很是佩服。
于是这一路,她们从灿亮天日,走进了沉黑牢房。
湿,冷,寒。
脚下有些滑腻,空气中散发着什么东西发霉的味道,腐朽,带着一丝腥臭,壁灯点着,也仅能照亮几步方寸。
这个地方,着实让人心情不好。
这一路走了很久,几乎走到牢房尽头,才看到了想见的人。
然而谷氏十分冷漠:“不必多费力气,人是我杀的,你们请回吧。”
202.谷氏
阴暗的牢房,污秽的气味, 昏暗的灯光。
女人腰背笔直, 声音平静:“人是我杀的,你们请回吧。”
她安然跪坐, 双手叠于小腹, 眼睛……
宋采唐见过很多坐牢的人, 但从未见过这样一双眼睛, 安静到极致,通透到极致, 没有犹豫, 没有惊惶,亦没什么死志,最多的,就是坚定。
谷氏对于坐牢这件事,一点也不后悔。
她没有向李老夫人行礼, 也没说任何带着情绪的话, 感激或愧疚, 嫌烦或苦恼, 全部都没有, 也没有恶言相向责别人多管闲事, 她只是视线轻轻一扫, 看了李老夫人一眼。
李老夫人没闪开, 沉静回视, 目光凝直, 谷氏也没避。
仿佛只这一眼,大家皆已心知肚明,无须解释,无须多话,彼此心意全部了然。
两个女人,一个柱着拐杖,一个梳着整齐的妇人头,一样的执拗。
宋采唐沉声开口:“今次凶案,果真是你所犯?”
谷氏不认识她,也没问她是谁,微微颌首:“是。”
承认的相当干脆。
宋采唐看着她,又道:“凶案并非玩笑,为此须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夫人可明白?”
“杀人偿命,我认。”
谷氏垂眉,指尖轻抚裙摆,行了个极为优雅的礼:“国法在前,二位慢走,我就不送了。”
说完转了身,背对宋采唐与李老夫人,拒绝再交流。
宋采唐看向李老夫人,李老夫人沉沉一叹。
宋采唐又问谷氏:“杀人者,总有动机,不知夫人因何下手?”
谷氏还是不说话,摆明了不配合。
宋采唐若有所思。
有些人不用过多了解,一看就知道其性格,谷氏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想得深远,容易洞悉事实,也喜欢自己做主自己的命运,一旦做了决定,很难更改。
好在今日和她一同前来之人,是李老夫人。
李老夫人更是聪明人,活到这把年纪,更为通透,什么事该做,什么事能做,心里自有把称,稳的很。李老夫人怜谷氏遭遇,平日对她多为照顾,谷氏不可能不动容,表现的再果断,决定下的再坚毅,心里对李老夫人的到来不可能真的平静无波。
话说的这么快,这么快转身,是不是……她怕自己装不了多久?
宋采唐视线再次流转,将看到的一切牢牢记住,转身看向李老夫人:“那老夫人,我们僦——”
李老夫人大概也知道今天不可能有结果,应的也很干脆:“好,我们走。”
宋采唐也从没想见一面,就能把所有事解决掉,她要有那本事,早青云直上了,只是有些东西,必须得用自己眼睛看,自己的心体会,才能有所得。
同进来时一样,往外走的路也很长。
宋采唐扶着李老夫人,轻声问她:“您觉得以夫人人品,不会做出杀人之事?”
李老夫人就笑了。
“杀不杀人,我不敢断言,但我知道,若她杀人,一定不会这么蠢,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
宋采唐眉梢微凝:“那我们就得想办法验验尸了……”
尸体,是最真实的死亡现场呈现,一定能告诉她更多东西。
李老夫人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这个应该可以周旋……不过得略晚一些。”
宋采唐“嗯”了一声,又问:“本案的相关人员,老夫人可知道?”
老夫人人脉再广,也很难直接官场之事,且一般命案未查清结案时,按规矩,大多对外保密,卷宗不露,李老夫人想知道详情,怕是很难。
李老夫人叹了口气:“其实案发当时,我也在场。”
宋采唐就惊讶了:“您当时也在?”
“当时法会结束,派发福饼,场面很热闹,”李老夫人看向宋采唐,“莫说我,当日正值休沐,这汴梁里信佛的,有头有脸的人家,也有很多在场。”
李老夫人话不重,宋采唐却听出了一股似有似无的深意。
“您是说——”她看向李老夫人,“当时有朝廷命官在场?”
李老夫闭了闭眼:“所以说,这次非同小可,采唐啊,我怕是拖你下水了。”
宋采唐就笑了:“老夫人都不怕,我怕什么?”
人活在世,谁都有私心,谁都有算计,无非是私心算计大小程度不同。
宋采唐很愿意能帮到李老夫人。
如果时时怕事,随时都想避退,哪能有人生精彩?
“那老夫人可记得当时谁离死人最近?”
李老夫人摇了摇头:“人太多了,我不认识那死者,没有关注,人死时场面更乱,我被刘妈妈拉着避开,更没看到中心场景。”
“那……”宋采唐换了个方向,“老夫人可有什么特别记忆深刻的事?不用与命案有关。”
有时候人的潜意识非常出色,特殊事件发生时,你觉得你慌乱,不记得所有,但其实你看到了,注意了一些东西,只是没想起来。
“记忆深刻的啊……倒是也有。”
李老夫人拍了拍宋采唐的手:“我路上想想,回到家跟你说怎么样?我之前命人去查死者的事了,现在差不多应该有回音,回去你正好一起分析。”
宋采唐不置可否:“那我今日就叨扰老夫人一顿了。”
李老夫人笑话慈祥:“我让刘妈妈给备好吃的!”
二人一路走回马车,刚刚坐上去,还未走,就看到有一个少年,朝这边走来。
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个子很高,也不知是这年纪抽条抽的,还是饭没好好吃,瘦的不行,都有点皮包骨了,但他一双眼睛长的极好,极亮,极灼,极深邃,像天边的星,为他气质增色不少。
宋采唐发现李老夫人也在看这个少年,而且看了很久……
“老夫人认识这个少年?”
李老夫人:“他就是谷氏的儿子,纪元嘉。”
宋采唐顿时了悟。
这里是京兆尹大牢,谷氏里在里面,纪元嘉出现在这里,不用说,肯定是来看他娘的。
“这孩子翻年就十七了,幼年失怙,其父生前是嫡长子,身负家业,膝下只有他这一个儿子。父亲去的太早,稚儿年纪,寡母带着,如何不辛苦?”
李老夫人说着叹了口气:“都说市井生活不易,高门大户也轻松不到哪去。谷氏为宗妇,替儿勉力支撑,掐断叔伯兄弟心思,好好守着这家业,这里头有多少苦……旁人不会知道。这纪元嘉小时候中过毒,差点死了。”
宋采唐:“纪夫人很疼爱儿子?”
“哪有当娘的不疼孩子的?她就这么一个孩子。不过谷氏有一点非常好,她疼孩子,却从不溺爱,对孩子要求很严格。谷氏出身书香世家,自身学问极好,纪元嘉幼时被毒狠狠折磨了几年,是谷氏亲自给他开的蒙,一路教到他能自己去学堂上学。”
李老夫人提起这些,对谷氏是相当欣赏的。
女人心软,尤其对自己生的孩子,哪能不疼爱?可谷氏就能做到,疼爱与教导分开。
“纪元嘉懂事明礼,人才好,又不失心计,只要继续下去,再几年长成,一定会是个好孩子,国之栋梁……”
宋采唐看着李老夫人,觉得老人家里眼里流露出了很多慈爱悲悯,跟往常很不一样。
她渐渐明白,李老夫人想帮谷氏,也想帮这个孩子。
谷氏母子经历坎坷,感情很深,纪元嘉是个不错的人,但十六岁,远远未长成,很容易叛逆。如果这个年纪好好过去,待到二十多岁,整个人人生观构建完毕,自不用担心,偏在这种时候,他母亲遇到了这样的事……
知事明礼的少年一旦叛逆,很可能撞的头破血流。
李老夫人不愿看到。
宋采唐看着李老夫人,不由心生敬佩。
这样的老人家,怎能不帮?
她想到一个方向:“这个案子,有没有可能同纪元嘉有关?”
李老夫人顿了顿,又想了想,才道:“应该不会?纪元嘉这些年一直在书院读书,今年更是出去游了趟学,最近才回来,没听说过他惹了什么事,他一向……不怎么惹事。”
说着,李老夫人又有些唏嘘,一回来就遇到这种事,也是惨了。
宋采唐又问:“死的书生,和纪家有关系么?”
“这得回去看查探资料才知道了,”李老夫人敲了敲车壁,示意可以走了,“不过我觉得,可能性不大。这些年,谷氏早把家里收拾的消停了,纪元嘉长成,是这一代小辈里读书行事最好的,已然能撑家——而且纪家的人事,我很多都知道,死的那书生我没半点印象……”
二人说着话,时间过去的很快,不多时,马车就到了温家。
宋采唐扶着李老夫人刚下车,就见管事的过来报,有消息到了。
“慌什么,”李老夫人微微笑着,“去置了炭盆,沏了香茶,待宋姑娘暖暖身子,再说其它。”
203.死者蔺飞舟
时间紧急, 李老夫人派出去查消息的人没法做成卷宗,带着一张嘴就回来了。
匆匆行过礼, 跪在地上还没起来呢,就开始说话:“那死的人是个书生, 名叫蔺飞舟,二十多岁, 是个外来人, 本地无亲无朋, 没啥人脉关系,此来汴梁是为明年科考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