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又冷又硬莫名其妙的骄傲霸道,除了一张脸好看点一无是处,我才不想要!”
“我跟你说清楚了,你们快点和好,别让他又去我爹那里告状,让我爹收拾我!”
阮苓苓擦了泪,声音有些暗哑:“嗯……我没生你气,我同他有别的问题,和你没关系。”
“别的问题?”花铃眨眨眼,真惊讶了,“姓裴的没说啊!”
阮苓苓笑了,眼睛里还含着泪,笑容却很灿烂温暖:“没关系,他应该不会再找你茬,你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花铃呆了一瞬,默默捋了下腮边的小辫子:“我算是知道姓裴的为什么喜欢你了……”
小姑娘笑起来的样子实在太勾人了!
像冬日的温泉春天的花开,又软又乖,带着阳光的温度,让你没办法不沉迷,想要抓住她所有的笑,拥有她身边所有的美好和温暖。
“怪不得一直给我划重点,让我说完了立刻走,不许停留,原来是怕我……呵,小气的男人。”
花铃扶着阮苓苓,神情十分殷切:“坐这么久肯定不舒服,你站起来动一动,走一走试试?”
阮苓苓:……
可不等她反应,花铃耳朵一动,忽的皱了眉:“怎么回事?有动静往这边来,不对劲啊!”
她轻轻推开窗往外面看了看,满面严肃的走过来,把阮苓苓拉到墙角:“你就在这里不要动,我出去看看,一会定会有人过来救你,不是我就是裴明榛的人,知道么?”
阮苓苓在正事上向来不胡闹,点点头应了,目送花铃离开。
花铃明显会功夫,看起来身姿相当矫健,像灵猫一样。
阮苓苓看着看着,想起了裴明榛。
裴明榛有些地方很混蛋,有些地方却像个君子,比如他不会把花铃的这件经历说出来,除非花铃允许。花铃看起来热情直率,有些事说的很清楚,比如关于她自己,有些事却仍然模糊,比如裴明榛。
那段岁月里,裴明榛到底是什么样子,花铃看到过,却没说出来,她在给裴明榛留面子,或者知道这是裴明榛心结,底限,不能说,想知道,就得直接去问裴明榛。
大家真的,都是很通透善良的人。
对比之下,阮苓苓就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作了?
可还是那句话,她的感情,她的人生,她想要纯粹一点,又有什么不对?
阮苓苓心情复杂的透过窗槅往外看,慢慢的,看到了血光,看到了剑影。她看到有人浴血而来,看到了小郡王的剑,小郡主的鞭子,也看到了令北辰的长刀。
冲天火光中,三人方位似稳固三角,不管往哪个方向冲,距离始终一致。
他们互相看护着后背,收割敌人性命的同时,甚至不让自己染上半点鲜血,他们目光坚定,方向明确,给予彼此最深的信任与默契……
这是她所羡慕,却不曾拥有的东西。
目光流转间,她看到了站在人群最远处,圈外的裴明榛。
他负手站在月下,身影颀长,挺拔,带着如松柏,如大海的气势,仿佛胜券在握,决胜千里之外,偏偏,眼里没有她。
一瞬间,阮苓苓紧紧抓着窗框,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为什么……就是不能信任她,为什么那些过往就是不能被她知道!
为什么一定要划开一条线,当当正正的隔在中间,不许她靠近!
人声嘈杂,脚步急急,阮苓苓看到了何庸焦急的脸,他正朝这个方向走来。
今日场面再明显不过,有人想算计裴明榛他们,以为局做的巧妙,一切尽在把握,不想被算计的实际是自己,裴明榛身后一定带着兵,小郡主小郡王令北辰三人势如破竹,根本就是做了一个大大的包围圈,直接在这里关门打狗,保证一个人都不放出去!
所以她阮苓苓,是何庸之辈最后的倚仗。
可她会乖乖当对方的牌么?
不可能!
阮苓苓不会武功,不愿拖后腿,这种情况下并没想过去帮忙揍人,她也打不过,最重要的,是保她全自己,场面乱一点没关系,有人会收拾,她只要小心的保护好自己就好。
她活动了活动手脚,顺着窗子边钻出去,迅速跑进墙侧灌木丛里,一点一点的慢慢移动。
不可以被抓到……
小郡主那边杀的太厉害,刀剑无眼太容易伤人,不能过去,何庸也不会允许,她敢往那边跑,何庸就敢逮住她用做威胁。
不如就去往裴明榛的方向。裴明榛不会武功,离的也远,但凡聪明一点都不会舍近求远,何庸一定会这么想……但他不知道,裴明榛最有心眼,怎么会半点防备都没有?他身边留下的护卫精兵,肯定是最多的。
只要她不往最中间裴明榛站的地方冲,去往旁侧左右翼,目标不明显,别人也不会看到,一定没问题!
跑!
呼呼风声过耳,偶有发丝打到自己的脸,脚底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有些疼,可阮苓苓停不下来,也不能停下来!
这一刻无比漫长,刀剑声就在耳边,心跳快如擂鼓,她裙摆鼓动,如同风中翩飞的蝴蝶。
快了!就快到了!
她看到穿着兵甲的护卫了!
“别跑!站住!”
阮苓苓感觉到何庸已经跟了上来,凛冽杀气就在背后,可是她一点都不怕,能躲过去的,一定没问题的!
脚底突然踢到了石头,她身体完全不由自主,往前扑去。
完了。
她想,她怕是躲不过这一劫了。
她害怕的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突然风声微起,她撞到了一个熟悉的胸膛,有浅浅叹息落在她耳畔,无奈又担心。
与此同时,有刀剑入肉的闷响,她听到了何庸的惨叫。
阮苓苓下意识抓着裴明榛的衣襟,缓缓睁开眼睛:“你怎么知道……我会往这个方向来?”
裴明榛静静的看着他,眼眸深邃而温柔,似倒映了整个星空:“我知道阮阮想做什么,猜的到这种境况阮阮会做出怎样的选择,阮阮也知道我在哪里,身边有什么人——”
“你朝我走来,而我接住了你,阮阮,这算不算信任与默契?”
阮苓苓:“你……知道?”
她所纠结的一切,原来裴明榛都懂?
裴明榛大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低头亲吻她发顶:“傻姑娘。我等你很久了。”
一瞬间,阮苓苓泪如泉涌。
是……这是信任,也是默契,原来这些,她也是有的……
裴明榛紧紧抱着小姑娘:“我们中间从没有过旁人,我只有你。我知道我的阮阮很聪明,可以做到很多很多事,可就是忍不住,想要捧你在手心,为你搭建一片天空,想要你无忧无虑。”
“你想要被信任,想要被肯定,我也是。我想让你一直看着我,对我凶一点,霸道一点,像我想占有你那样占有我,把我圈在你的地盘,不准我离开。”
“可男人就是有种卑劣的自大,美其名曰自尊心,丑陋的很,我不想把这些话说出来,不想让你看到这样的我,不想……被你讨厌。”
他把头埋在小姑娘肩膀,深深吸了口气:“我不许你再逃,我也……有点害怕。我很贪婪,想要你所有目光,所有关注,你的目光所及得是我,你的茶里得是我,酒里得是我,笔下得是我,你的往后余生,都得是我。”
“前番是我错了,以后阮阮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好不好?哪怕是我的不堪和卑劣……”
他的声音和他的手都在抖,似乎袒露这一切,用尽了他一身的力气,还怕对方不接受。
阮苓苓用力挣了挣,却怎么挣不开,声音里带着哭腔:“你的自尊呢?”
现在的自尊呢!当着这么多人,非要这么丢脸么!
裴明榛紧紧抱着小姑娘不放,不管她怎么挣扎,就是不放,也不怕众人目光洗礼:“在你面前,我不需要自尊。”
第97章 再对我凶一点,嗯?
月华皎皎,火光漫漫。
二人在刀光剑影中拥抱,身影交融在一起,似乎一辈子都不会分开。
裴明榛紧紧的抱住阮苓苓,不允许她逃开,有轻轻的吻,在无人看到的角度,落在她发间。
阮苓苓挣不开,慢慢的不再挣扎,慢慢的,也没有了彷徨。
就像一瞬间,所有的不安所有的难过通通随风而逝,她突然就明白了一句话,什么叫此心安处,便是故乡。
她来自异界,再努力融入,再故作坚强,实则一颗灵魂总是无处安放,只要一点小小的惊动,她就会像惊弓之鸟,吓得扑棱扑棱乱飞。
她渴望有一段枝桠,有一个小窝,可以为她遮风挡雨,容纳她所有的缺点,所有的不完美,任她怎么胡闹都好,这段枝桠,这个小窝,就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永远安稳,永远都不会变。
任外面洪水滔天,电闪雷鸣,哪怕被所有人被全世界抛弃,她也不会孤单,永远都有……可以回的地方。
裴明榛的怀抱,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
浓浓夜色下,裴明榛声音暗哑又深沉:“阮阮……我从不是个优雅君子,我贪婪又霸道,想要的东西很多,我想要你看着我,想要你关心我,想要你为我痴迷,为我相思,为我吃醋……可现在,我发现其实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只能是你。”
“我错了,再也不会让阮阮伤心了,阮阮原谅我好不好?”
阮苓苓哭得难以自已,不知不觉,已经把裴明榛胸前衣服哭湿了一大片。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刀光剑影渐歇,打杀声也慢慢的停了下来。
阮苓苓被裴明榛颇有暗示的拍了拍背,一抬头,小郡主小郡王令北辰等人就在面前!
“姐姐……”
她看着小郡主,声音软软的,气势弱弱的,脸也红的像什么一样。
小郡主看着她这没出息的样子就叹气。
裴明榛知道怀里的小姑娘害羞,在小郡主说话之前,迅速朝小郡王使了个眼色。
小郡王清咳两声,看着阮苓苓,一脸好哥哥的善意微笑:“好了,你舍己为人,为今天这局面也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这里有我们呢。”
裴明榛当即拉着阮苓苓的手转身:“如此就辛苦郡王爷了,我这就带表妹回去休息。”
小郡王:……
他当即就傻眼了,说的是让干妹妹阿阮休息,没让你休息啊!这么大烂摊子搞出来,你就不管了吗!
然而给点阳光就灿烂,有竿就能顺着爬的未来首辅大人早就不要脸了,这点事算什么?小郡王现在就算是出口骂他,他脚步都不带停的。
小郡王最后没办法,只好委屈巴巴的看向小郡主。
我的亲妹,别人不管你哥,你总得管吧?
小郡主木着一张脸,眉眼平直。
有个需要保护的傻妹妹,一言不合就撂挑子腹黑妹夫,再加没用靠不上的蠢哥哥,她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原谅他们,自己来扛鼎了。
她招手叫人过来,迅速安排收尾事宜。
令北辰一直没说话,也没走,不袖手旁观,眼里看到什么事直接就动了,各种帮忙,效率还挺高,风驰电掣雷厉风行,眼看着棘手事刷刷刷减少。
最要命的是,他还不邀功。
小郡主起初没注意到,后边怎么可能察觉不了?她颌首冲令北辰道谢:“今夜多谢你。”
她难得有和颜悦色的时候,这种温暖的微笑,深入眸底的清澈暖意——
哪怕幅度很小,也已经很久很久没看到了!
小郡王捂着胸口,一边被妹妹萌得死去活来,一边狠狠瞪令北辰。
狡猾!
奸诈!
良心大大的坏!
不行,他必须得好好看着,绝对不能让傻妹妹被狼叼了去!
……
回家的路有点长。今夜有大事发生,裴明榛就算撂了挑子不在现场,有些后续事件也要跟着处理,他让阮苓苓上了马车,自己骑着马在侧相伴,不停的和身边下属说话,安排各种事。
阮苓苓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裴明榛,裴明榛在做事间隙,也会时不时低下头,看阮苓苓一眼,二人经常能视线相撞,相当有默契。
慢慢的,阮苓苓脸就红了。
明天只是吵个架,却像分别了好久好久,这种久别重逢感觉是怎么回事!
阮苓苓看着裴明榛的脸,发现短短几天,他好像瘦了一圈,眼底也有隐隐青黑,明显这些时日过得不好。可过得这般不好,还时时想着她,任上公务,大小事一件都没落下……
她本来想好的,不给裴明榛添麻烦,可算来算去,最终添了麻烦的还是她。
阮苓苓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终于回到家,走到房门口,阮苓苓微微咬着唇:“你……”
裴明榛看着她,眸底一片深邃:“你……”
二人竟是异口同声。
阮苓苓再也受不了,“啪”一声关上门,把裴明榛关在门外:“我没事了,你也很累,早些回去休息吧。”
裴明榛静了一会,声音徐徐:“好,那我走了,阮阮记得听话,好好休息。”
脚步声渐行渐远,阮苓苓背靠着门,身体渐渐滑了下去。
她不是不肯给裴明榛好脸,不是想作妖,是……过不去自己心里这道坎。她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内心很愧疚,不知道怎么样面对裴明榛,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
有些事真的还要继续问吗?彼此坦诚……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她到底在为什么计较?
在感情里,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女王,就是一个胆小鬼,阮苓苓有点害怕,不敢面对裴明榛,如果他怪她怎么办?这段可以栖息的枝桠,这个可以挡风雨的小窝,他拿回去不给她了怎么办?
小姑娘再一次缩到了厚厚的壳里,裴明榛长长叹气。
可他能怎么办?自己娇惯出来的小姑娘,只能继续娇惯,努力哄着呗。
于是阮苓苓再一次发现裴明榛特别特别忙,经常不着家,但她总能收到他的信,有时是信,有时是纸条,一天好多道。
裴明榛叮嘱她最近少出门,出门一定要带足护卫,因为外面有点乱。怕她待在家里无聊,就买各种小玩意回来送给她,什么样的都有,还有挺多小孩子玩的。
衣服首饰话本也是,天天不重样,随便她折腾。
有一回他还送了个孩子才会玩的小木马回来,阮苓苓愣了半天,看完信才明白,原来是她很久前和他逛街时看到小男孩子在骑木马玩,说很羡慕这样的小孩子,自己因为是女孩,从小就不被允许玩这个。
不过几句傻话,没想到他到现在都记得。
他天天都会送一束花过来,大的小的红的白的黄的,品种不拘一格,他在信里说路上看到有人在卖这花,感觉很像她。阮苓苓几乎每天都在冥思苦想,她和这些花之间有什么联系,可总没那么聪明,大部分猜不到,晚上裴明榛的‘小情书’过来,解说种种原因,每一回都让她脸红心跳,暗骂流氓。
这天裴明榛又送了信,让她出去玩,说她不是想看漂亮的夜景?今天正好是当地节日,他这个当官的‘假公济私’,让下头大办,好好热闹一场,良辰美景不可错过。
许还记着她一时半刻并不想见他,他着重强调了,今夜与民同乐,他很忙,怕是没有办法陪伴左右。
阮苓苓读完信,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滋味,酸酸的,涩涩的。
她并没有辜负裴明榛的好意,带足了丫鬟护卫,去外面享受夜景。
月明星稀,灯火阑珊,江心有月,杯中有月,心中亦有月。
人们成群结伴,手里提着灯,挽着亲近的人,来来往往都是笑容,是人间烟火。
不知何时,天空也不再寂寞,有灿烂烟火声声炸开,吸引着人们的尖叫和眼神。
这是人间盛景,是一个火树银花不夜天。
那男人说的没错,良辰美景,错过就是遗憾。
可未免……形单影只了些。
阮苓苓看着景,买了盏灯来玩,也尝了尝路边小吃,脸上一直带着笑,可一双眼睛却总是自觉左右张望,似在找什么。
慢慢的,她看得越来越清楚,裴明榛并没有与民同乐,而是隐藏在她身边的各个角落,一直在跟着她。每当她看过去,他就会立刻躲起来,街上人多,遮掩视线,太适合他躲藏,他随便一走就能混入人群里,可有时,也没那么容易。
人群是流动的,他不知道流动的方向,偶尔人们朝东或者四散,他走错了,立刻鹤立鸡群,暴露出来。
可他装的跟个大尾巴狼似的,假装没看到她,继续不疾不徐的往前走,直到再一次隐入人群。
他看起来很从容,没有任何漏洞,在她眼里,却每一处都是笨拙,每一处都是漏洞。
阮苓苓看着看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再也忍不住,提着裙子跑了过去。
裴明榛袖子遮住脸就要躲——
“你不许走,给我站住!”
阮苓苓扑到他背后,紧紧的,紧紧的抱住他:“对不起,我错了,你不要走好不好?”
裴明榛哪里受得了这个?他转身就是一个拥抱,把小姑娘紧紧扣在怀里,亲吻她的发顶。
不远处小郡王嗑瓜子的手停了,瓜子掉了一地:“这怎么回事!”
他早知道这两个人在闹别扭,专门在一边看着,就是想看裴明榛的笑话,结果还没欣赏多久呢,小姑娘就心疼了,过来抱住了姓裴的?
干妹妹诶,你可给你哥争点气吧!
裴明榛一个大男人,虐一虐揍一顿怎么了,还能疼死是怎么着?你才是娇娇软软的小姑娘,怎么撒娇任性都是应该的啊!
长随向英忧伤的看向头顶月亮。
小郡王还是太年轻了啊。
他小长随算是看透了,大少爷就是故意的!
这种僵硬的,明显的,各种强调小心翼翼的演技,蹩脚的躲避又避不开,还有额角憋出来的冷汗……骗别人不知道,骗心地善良的表姑娘一骗一个准。
我的大少爷啊,你终于长进了!
长随留下欣慰的泪水。
裴明榛抱着阮苓苓,声音轻柔如月色:“阮阮永远不需要跟我说不对起……让你不安,就是我的错。不管为什么。”
阮苓苓眼泪更加汹涌。
他一直都待她这么宽容,这么好……
街上人来人往,二人只站在这里一瞬间,就被蹭了两下肩,裴明榛轻声耳语:“这里人多,我们换个地方,嗯?”
阮苓苓脸埋在他胸前,轻轻点了点头。
裴明榛半拥半抱着她,来到了河边。
坐下来也不肯放手,抱着小姑娘坐在他膝上。
“那天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你当时在那里——”
裴明榛指了个方向。
阮苓苓微愣:“你……当时也在?”
那是和裴明榛吵架跑出来后,她遇到了何庸,在这里坐了一下午,没想到他也来了。
裴明榛颌首,看着她的眼神无限温柔:“我一直都在。”
他举起右手,轻轻替她拭出眼角的泪:“你之所在,这是我目光所及的方向,你的所有事,所有模样,我听到看到,就不会忘。”
阮苓苓想起那些礼物,杏眸睁的大大,都忘了哭。
他的确都没有忘,好多她都不知道,他已经做到了。反观自己……
阮苓苓惭愧的垂下了头。
她开始反思,在这段感情里,其实一直都是裴明榛付出的多,她开始时试图抗拒,后来又想逃避,哪怕认清楚自己的心了,知道喜欢他,可只要发现不对,就会想跑。
这也太渣了……
“我知道,阮阮很缺乏安全感,”裴明榛轻轻揉了揉阮苓苓的头,“我也是。”
他长长叹了口气,看向无垠夜空:“我从记事起,就很崇拜我父亲,他是个学识渊博又伟大的人,走的是最危险的路,去的是最危险的国家,每一次出使交涉,都是九死一生,可他每一次每一次,都能送回最有价值的消息,哪怕是边界舆图。”
“他时常不在家,可在我和我娘心里,地位形象从不曾减半分。我总是很想念他,想要长大后成为和他一样的人,睿智崇高,坚韧勇敢。”
“可那一年,他突然失去消息,没有回来。”
“外面有很多传言,说他死了,降了,更多的是说他叛国了,我娘一下子就倒了,家里也……大形势和舆论总会牺牲一些东西,一些人,我父亲的事没有定论,我不会被定罪,但过得不会好。”
裴明榛把手搭在眼睛上,声音越来越缓越来越淡:“……二婶和余姨娘没少策划向我动手,祖母护我,我才活了下来。可我娘死了。”
“我曾经恨过,为什么她们要害我?为什么祖母不能保护我更多?可后来我明白了,大家都有自己的立场。二房那里,我是不重要,甚至不必要的人,祖母那里,因头顶这个姓氏,这份血脉,只要我不死就好,其它的都得看我自己,她只是没有那么疼爱我,有什么错?何况最该疼爱我的人……”
“最应该疼爱我的人,我母亲,并不是别人害死的,是她自己坚持不下去了。死亡是她给自己选的路,于是她解脱了。可她解脱了,我呢?”
“不说了——不要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