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当下心情不好了。
瑾宁对这位老太爷和太夫人倒是知道的,前生见过几次,没怎么在一起住过。
这老太爷还真是挺难相处的,样样都要按照规矩来。
“幸好这位老太爷不是住很久吧?应该婚礼过后就回龙州了。”大舅妈问。
“不是,”堂伯娘摇头,“我听你伯父说,皇上有意封他为太傅,教皇子读书。”
“这样啊?”老夫人不禁失望,“就他那个性子,别把皇子们都教得像他那样就成,一根木头,不懂得拐弯。”
“说是教皇子读书,其实主要是教太子治国之道。”堂伯娘说。
“算了,不说这个,差不多时辰了吧?要上头了。”老夫人怕吓着瑾宁,连忙便转开了话题。
上头,是出嫁前一个晚上的仪式。
由福寿康宁子孙满堂的老妇人为瑾宁梳头,寓意瑾宁日后也会和这位好命婆一样,身体壮健,夫妻和顺,儿孙满堂。
大家拥簇着瑾宁坐在了妆台前,好命婆拿着犀牛角梳子,梳子上系着一根红头绳。
铜镜里照着瑾宁那张终于难得一见羞红的脸,如山花绽放般的娇艳美丽。
好命婆感慨,“老身当年坐在这妆台前,母亲请了京中最长寿的好命婆为老身梳头,这一眨眼,竟过去了七十多年了。”
“您老高寿,福分好啊!”老夫人笑着道。
“希望宁姐儿也和老身一样,老身这辈子是无憾了,愿把这福分给了宁姐儿,盼她平顺一生!”
她抚摸着瑾宁的秀发,犀牛角梳子顺滑而下,口中念着:“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求上天护佑,我们陈甄家的姐儿瑾宁福寿齐全,享尽儿女大福。”
大家拍手叫好,纷纷送上祝福。
瑾宁听着大家美好的祝福,心里头很欢喜。
这上头完毕,大舅妈嘴角含着意味深长的微笑,“好了,大家先到外头坐坐,回头吃汤圆,我们还有话要说呢。”
在场许多人都知道大舅妈要说什么,都偷偷掩嘴笑着,鱼贯而出。
便连老夫人都出去了,只留下大舅妈和二舅妈,还有钱嬷嬷在。
瑾宁一怔,“说什么话要大家都出去?”
大舅妈嗔笑道:“自然是有话要跟你交代的,快快坐好。”
瑾宁哦了一声,又见大家神情不是很严肃,便认为不是什么要紧事,不过,她也谨慎坐好,看着大舅妈。
大舅妈话还没说,自己的脸便先红了一红。
瑾宁奇异地看着她,“大舅妈是觉得热么?这屋中也不十分暖和啊。”
虽说生了炭炉,但是人进进出出的,寒风也席卷进来,穿得不厚还有点冷呢。
“傻孩子!”大舅妈笑道,与二舅妈一同坐下来,也请嬷嬷坐在了右侧,三人的脸上都有暖昧的笑。
“瑾宁,你听大舅妈,这成亲当晚呢,就得洞房,洞房这事你小孩子不懂,舅妈要教你的。”
瑾宁脑袋轰了一下,竟然是说这个事情?
前生她虽然嫁过一次,但是,当时长孙氏是她的母亲,并未与她说过这些,因此不知道出嫁之前要叮嘱此事。
她脸色羞红,“我…我知道,这不用说。”
钱嬷嬷拉了她的手一下,“胡闹,你怎么会知道?这事能听谁说?”
嬷嬷心里有数的,但是,在大舅妈和二舅妈面前,总得要做做样子,而且,瑾宁也得做做样子。
外头可还有许多人伏着听呢。
第322章前夕
这个闺中术,抑扬顿挫地说了有大概半个时辰,大舅妈说完二舅妈补充,因说的到底是秘事,所以,这屋中的四人,都是红着脸的。
瑾宁觉得这是今晚最难熬的时刻了。
因为,大舅妈说完之后,二舅妈的补充迟迟没停,甚至还拉着她的手说:“如今靖廷是有妾侍的,那陈幸如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兄长是侍郎,显赫啊,她原先也是靖廷的未婚妻,唯恐她日后得宠,扶为平妻威胁你的地位,因此,在闺房中,你就得让姑爷对你乐而忘返,最好让他别有精力到那陈幸如那边去。”
大舅妈点头,“对,就得这样,尤其姑爷是武将,血气方刚,你更是得着紧点儿。”
瑾宁听得目瞪口呆,“着紧点儿?如何着紧?盯紧吧?”
大舅妈白了她一眼,“你这孩子,说这么一大通怎地还不懂呢?若叫他为你着迷,他又哪里有精力去找其他女人?这京城纳妾成风,幸好甄家的男儿郎没有这个做派,这老太爷啊,听闻是个古旧的人,若凡事遵照礼数,必定是叫靖廷去陈幸如屋中的,所以你得在这方面下点功夫,早日怀上孩子,不然,不知道得纳多少妾侍呢。”
瑾宁道:“靖廷暂时还不会纳妾的。”
“以后的事情说不定,可眼下就有一个妾侍了。”
“这陈幸如又哪里会甘心做妾?等我过门,打发她去变成。”
“想得可真简单,若她不是自己求去,你又如何能打发得了她去?这妾也分两种,一种是买来的,买来的小妾自然可以随意发卖出去,一种是以妾礼迎进门来的,这种可就发卖不得,无错也不得驱赶出门,再说,这好歹是官宦人家,你若贸贸然把她赶走,不合规矩。”
瑾宁倒是没想到这份上去,前生的她鲜少理会内宅之事,至于李良晟宠爱长孙嫣儿,她也觉得理所当然,男人嘛,都是这样的。
但是,她如今只消想到靖廷会去跟陈幸如睡觉,她就火冒三丈,恨不得把这对狗男女当场就杀了。
虽然这还不是狗男女呢,可想一下就如此疯狂嫉妒加愤怒,瑾宁心里倒是有点明白靖廷说的介意了。
“这事等过门之后再处理吧。”瑾宁如今还摸不准陈幸如的态度,陈幸如心里有喜欢的人,怎愿意给靖廷做妾?
就算没喜欢的人,以她的家世,也不必做妾。
她是属于那种威风八面嚣张得不可一世的主母命。
这说完秘事,打开门去,外头果然有不少人冒着寒气偷听,见门打开,都凑趣地笑了。
吃了汤圆,瑾宁可以睡觉,但是,满打满算也只能睡一个半时辰,便得起来了。
老太太年纪大,但是因为心情好精神亢奋,竟然能和大家坐聊,不去睡觉。
瑾宁也不想睡的,大家都在,她怎么好睡觉去?
但是,老夫人坚持让她去睡,“明日有你忙乱的,若不抓紧休息,便是铺多少脂粉都不好看,婆儿要看到最漂亮的雪球。”
“这有点儿难度,漂亮肯定是漂亮的,但可能是煤球。”嬷嬷打趣说。
瑾宁笑嘻嘻地道,“行,我煤球,我告退。”
她对着诸位长辈福身便退了出去。
嬷嬷留下来,安排了住宿的问题,老夫人摆摆手,“不碍事,都是年轻人,熬一宿不打紧,大家难得这样聚在一块,说说话,一两个时辰就得忙活了。”
嬷嬷道:“其他人不休息可以,老夫人得休息,您啊,明日和郡主一样重要,怎能顶着黑眼圈出去呢?”
“不碍事不碍事!”老夫人笑着摆手,她精神不知道多亢奋。
大舅妈道:“嬷嬷,我盯着她便成,但凡见她眼皮下耷,或者打个哈欠,立马命人送她去休息。”
说着,推嬷嬷出去笑道:“您啊,得去盯着另外一个,就怕她方才听了那些话,睡不着!”
大家听了这话,都哄堂大笑。
老夫人笑骂道:“你这泼妇,不要脸!”
瑾宁回屋之后,确实是睡不着。
她熬夜是熬惯了,前生在战场,熬夜是等闲事。
如今精神气十足,哪里睡得着?
但是躺在床上,静静地想着事情,也很好。
仿佛是受了气氛的感染,她半点不好的事情都不想,只是憧憬着往后的日子。
同时,也不能不感慨,今生的她,竟然如此幸运,幸运到她自己都有点不相信。
这一路披荆斩棘,虽说也遭难不少,但是结果都是好的。
若今生能一直这样顺遂下去,那该多好啊!
靖廷现在在想什么呢?
他想的和自己想的是不是一样?
真不该和他置气的,他会不会认为自己还在生气?
人生要面对的事情有很多很多,实在不该为这样的小事而纠结。
他们或许只有五年的时间了。
真短啊。
但是能嫁给他,她已经无憾了,哪怕过几天就死…那不行,过几天死,她还是遗憾,她方才想了许多关于以后的事情,她希望至少能实现一件,那就是生个孩子。
这般胡思乱想,一个半时辰就过去了。
嬷嬷来喊她的时候,她立刻就翻身起来。
嬷嬷看着她,“没睡?”
“睡了!”瑾宁穿鞋子下床,感觉有点冷,“又下雪了吗?”
“下雪了,下得有点大,希望天亮了能停下。”
青莹,梨花,海棠,可伶可俐五人都进来伺候。
“先沐浴,头发得洗了,穿凤冠霞帔的时候,这头发得有讲究,繁复得很。”嬷嬷说。
洗澡水早就备好了,只等瑾宁起来,大家都没睡,忙活了一大晚上,可个个都精神抖擞的。
浴桶里放了干的花瓣,瑾宁还没进去,便闻得一阵阵清香了。
“快去泡一下,暖和暖和。”
青莹过来伺候脱衣,瑾宁笑道:“不必,这我来就成。”
“往日可以,以后也可以自己来,但是今日不成,今日你什么活儿都得有人伺候,知道吗?”嬷嬷警告道。
嬷嬷往日是不拘小节的,但是自打婚事以来,样样讲究,瑾宁可不敢违背她的话,否则絮絮叨叨能叨到天明。
沐浴完毕之后,便见平安公主,瑞清郡主和陈瑾宪走了进来。
“郡主特意为你找的仪容娘子,她的手艺可好了,京中许多名门望族的闺女出嫁都找她去梳头上妆的。”公主说。
第323章拜别
瑾宁连忙道谢,瑞清郡主看着她,和气地道:“不必客气,我成亲的时候也会找她,便干脆一起找了。”
嬷嬷笑了,“郡主也快了。”
“女儿家说自己的婚事,一点都不害臊。”平安公主笑着说。
“有什么好害臊的?这是喜事啊!”瑞清郡主走过来打量瑾宁,“皮肤水嫩,回头上妆的时候能省点功夫。”
仪容娘子上前见过瑾宁,瑾宁见她大概三十出头,肤色甚好,绾着利落发髻,穿了一件红色衣裳,十分喜庆。
“有劳娘子了!”瑾宁福身。
娘子含笑,“郡主真平易近人。”
这上妆,换喜服霞帔,梳发髻,凤冠先不带,只等过去磕头了之后再带,只是这么一弄,弄了足足一个时辰。
外头放了鞭炮,已经交时辰要去给祖宗磕头了。
管家进来私下跟嬷嬷禀报,“嬷嬷,神楼那边都安排好了,只等郡主过去磕头!”
嬷嬷道:“好了,准备过去了,雪停了吗?”
管家哈着白气,“不呢,还更大了一些,走路得仔细点儿了,积雪了,地下滑。”
“知道了。”
管家转身,又回头看着嬷嬷,“方才老夫人屋中的人过来,说叫郡主过去磕头。”
“自然得给老夫人磕头的,但是,先去了神楼,不着急。”嬷嬷说。
管家摇头,压低声音道:“不是,是国公府的老夫人!”
嬷嬷一怔,都差点忘记府中还有这一号人了。
她冷笑,“为什么给她磕头?磕头叩谢她没害死郡主吗?若不是郡主福大命大,在城郊那一次就掉下悬崖没了。”
管家道:“是这样说的,但是,那边来了人说老夫人不知道从哪里得了一把匕首,说如果郡主不过去磕头,她就诅咒郡主再自尽,让郡主带着晦气出嫁。”
嬷嬷骂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真是没得救了。”
她回头看了一下,“你负责郡主去磕头事宜,老身去会会这位老夫人!”
“好!”管家说。
嬷嬷雷厉风行马上就过去,知道这位老夫人已经钻入牛角尖了,憋气之下连孙子都不顾。
但是其能叫她轻易得逞?她今日分明是要趁着郡主出嫁来刁难的。
嬷嬷推门,屋中只有一个老妈妈伺候,也跟她离了心,见嬷嬷来到,老妈妈便请罪了,“嬷嬷,那小刀本来是放在柜子上头的,是用来削梨子皮的,不知道怎地老夫人竟然能下床拿到。”
嬷嬷看了看那柜子,柜子很矮,但是老夫人已经不怎么能行走了,若不是有人给她而是她自己拿到,可见是铁了心要跟郡主过不去。
嬷嬷道:“你出去吧!”
她走过去,老夫人躺在床上,手里死死地攥住匕首,抵住自己的脖子,双眼充满了怨怼与狠毒,“这个头,她必须得磕。”
嬷嬷笑了笑,“你放心,郡主回头就来,这会儿是去给祖宗磕头,老夫人莫非是想在祖宗磕头之前先给你磕头了?你怕也担不起啊!”
她转身,把房间的门,窗户,全部打开,冷风飕飕地灌进来,屋中的暖和顷刻被吹走。
嬷嬷走过来,一手掀开她的被褥,直接就扯在了地上,“老夫人的被褥都脏成这样了,还不给换换?”
“你尽管折腾老身,老身今日便是死,也绝不叫她好过。”老夫人冷狠地道。
“今日是大好日子,说什么死不死的?有瑞清郡主在,老夫人断死不去的。”嬷嬷笑了,慢条斯理地说。
“你…”老夫人打了个寒颤,这风灌进来,她又是这样躺着,颤抖得厉害。
嬷嬷道:“这屋子里也脏乱得很,可见下人伺候不尽心,横竖在这里等着郡主来,我也是得空,便伺候伺候老夫人,为你把这屋子收拾收拾。”
她说着便开始动手,这一顿忙碌,纵然有寒风飕飕卷入,也不觉得寒冷。
但是老夫人却冷得厉害,连续打了几个喷嚏,身子卷缩起来,却还是不住的发抖。
而她的手一直拿着小刀抵住脖子,显然也有些僵冷疲累,嬷嬷看着,都不禁佩服。
这天下竟然有如此执拗之人。
嬷嬷摇摇头,继续忙活,收拾了衣裳收拾了柜子收拾了桌子面,又擦了一下灰尘再扫地,这一通忙活下来,她竟然出汗了。
站在床前,老夫人已经冻得晕过去了,小刀却依旧攥在手中。
看她气息薄弱,看来是撑不过几天了。
嬷嬷伸手拿了小刀,捡起地上的被褥为她覆盖上,看着床上已经冻得脸色发紫的老人,她轻轻地摇头,最悲哀莫过于此,即便心中还想抵抗,却没有力气了,这大概是最能摧残她的报应。
此事在瑾宁那边不兴任何波澜,嬷嬷悄然而去,她笃定,这个争夺了一辈子,霸道了一辈子,又残毒了一辈子的人,即将迎来她生命的终点。
她最后的抗争,毫无意义。
像已经垂死的野兽,便连反扑的力气都没有了。
嬷嬷回去,瑾宁已经在祖宗那边磕过头,要去给老夫人和国公爷磕头。
她出门,要磕两次头。
第一次,磕头叩谢父母养育之恩。
第二次,则是当着亲戚朋友的面,磕头拜别。
第一次磕头,是在国公爷的屋中,但是因为老夫人在梨花院,所以,陈国公移步到了梨花院去。
他见到老夫人,神情很是愧疚心虚,老夫人倒是大方,看了他一眼,问道:“身子可好了?”
陈国公连忙回答,“好多了,谢岳母挂心。”
梨花院对着门口摆放了两张太师椅,按照规矩,是先叩谢父亲的,因为老夫人是母亲娘家的人,严格来说今晚她不该出现在这里,即便来了,也得是先叩谢父亲再叩谢她。
可陈国公却让老夫人坐在左侧正座上,他凝望着放在两张椅子中间的桌子上摆放的牌位,他夫人甄依的牌位
他轻轻地说:“阿依,咱们的女儿出嫁了!”
这一句话,淡淡的,却包含了许多旁人无法明白的深意。
他抱起了甄依的牌位,坐在了右侧的椅子上,面向瑾宁,肃穆而庄严。
地上放着蒲团,瑾宁跪了下去。
喜娘在旁边说:“女儿拜别父母,感谢父母养育之恩,磕头!”
瑾宁的头慢慢地磕下去,连续三下,站起来再跪,再磕头三下,又站起来再磕头三下,三跪九叩后,喜娘便扶了起来。
陈国公的手始终抱着牌位,面容温柔慈祥,眸中却有泪。
“你若在多好!”他几不可闻地说了一声,手指抚摸过牌位上的字,刚好停留在“吾妻”二字上。
第324章婚礼
老夫人亲自上前扶起瑾宁,看着她的脸,哽咽地道:“好,好!”
瑾宁扶着她坐下来,又跪在了她的面前,却不是磕头,而是把头埋在了她的膝盖上。
老夫人颤巍巍的手指抚摸着她的眉眼,她心里想的是多年前,甄依出嫁的情形。
心里,便像是刀子割一般的痛,垂下头看到瑾宁,却又莫名地欣喜,她的孙女,长大了,嫁人了。
天彻底亮透了,雪却越下越大。
江宁侯府今日是很大阵仗,因为广发了帖子,加上江宁侯立功归来不久,正是炙手可热,他娶儿媳妇,到贺的几乎是满朝文武了。
因婚礼之前,甄家那边便与江宁侯说过,两家都是朝中官员,所以,酒席就不分开办,一并在江宁侯府宴请,省得有些官员选择困难,不知道是去喝甄大将军嫁孙女的这一顿,还是去喝江宁侯娶儿媳妇这一顿。
只是,国公府也会摆下流水席,用来宴请周边百姓,且广开粥棚派粥和米粮,京中贫苦的百姓可往前领取。
靖廷也是一宿没睡,昨晚休沐的武将都前来道贺,这他的迎亲团,多半是军中将士和南监部属,声势浩大。
但是,迎亲团的却远不如送嫁团浩大,甄大将军没发声,可大将军府的家将全部都过去了,还有北营孙士安领着一群武将到来,更有雷洪陈大侠等人率领部属抵达,公主,靖国候那边也都各自派人前来送嫁,自然,公主和靖国候夫人,瑞清郡主也是送嫁团的。
迎亲时辰差不多了,花轿临门,瑾宁于正厅磕头拜别,盖上红头巾,在喜娘和嬷嬷的搀扶之下,走出了正厅大门。
唢呐声响,鞭炮阵阵,院子里是满满的送嫁团兵卫,热闹声传入瑾宁的耳中,她握住嬷嬷的手,手心冒汗。
红地毯是一路铺到了府门口的,嬷嬷扶着她走着,轻声道:“哭!”
瑾宁哭不出来,扯着嗓子干嚎了两声,然后自己都笑了。
嬷嬷真是恨不得给她一棍子。
瑾宁慢慢地走着,鞭炮声停了,唢呐声也停了,她要走到门口,才会奏乐。
瑾宁身后,传来老夫人低低的哭声。
方才磕头,老夫人还是笑着的,但是这会儿看着瑾宁一步步走出去,她忍不住就哭了起来。
大舅妈连忙宽慰,“这是喜事,不哭不哭。”
老夫人哽咽道:“是啊,是喜事,只是,才在我身边待了多久?就嫁出去了,我这心啊,舍不得,舍不得啊!”
瑾宁闻言,心尖一阵发痛,眼泪就滚滚落下,想回头再磕一个头,嬷嬷却道:“不可回头,一直走出去。”
嬷嬷很满意瑾宁终于落泪了,却也忍不住心酸,这个在国公府难得过了一阵安宁日子的大姑娘,要嫁到一个别的人家去,开始了她人生的新征程。
嬷嬷的哭,是哭她以后可能会遇到的苦难。
靖廷骑着高头白马,心情很紧张,目不转睛地看着门口,门口一路延伸出去的红地毯与他的喜服同一色,红色映衬得他的面容也是神采斐然。
公子如玉,将军威武,他恰恰地融合了两者之美与威,因着今日他是主角,大家才看到,这位神鹰将军的儿子,江宁侯的义子,是如此的出色。
鞭炮声和唢呐声顿时响起,靖廷握住缰绳,只觉得手心濡湿,雪花从他的肩膀上落下,眼前似乎是白茫茫的一片也似乎喜红一片。
瑾宁在嬷嬷和喜娘的搀扶下走了出来,撑着大红伞,他以为会看到瑾宁被人背出来的,以前参加过人家的婚礼,知道新娘是被背着出门口。
但是,她是走过来的,一步步,步履沉稳朝他而来。
他竟有一种要落泪的冲动,痴痴地看着那头上覆着红盖头的新娘子,他心底轻轻地叹了一声,他的新娘,他的妻子,他这辈子都要珍视的人,朝他而来了!
外头很轰动,人声鼎沸,附近的百姓站了满满一路,加上两边将士起哄,现场沸腾了一般。
靖廷脑子已经完全不能思考了,只凭旁人叫他做什么便做什么,下马,进了府中去,磕头,对大将军和老夫人磕头,对陈国公磕头,对牌位磕头,一顿晕头转向,出得门口,新娘子已然上了花轿。
他痴痴地看了一眼,在唢呐锣鼓声中,翻身上马。
女方发亲的人很多,长长的队伍,拖着嫁妆,徐徐朝江宁侯府而去。
发亲,也就是送嫁,本是族中的叔伯兄弟去的,但是,这发亲的队伍却是陈梁晖带着一群将士。
因着两家是一起吃酒席的,所以,过些时候,甄大将军陈国公等人也得过去,只是要等花轿过门拜完堂之后,他们才能去。
江宁侯府的亲族很多人来了,迎亲到来的时候,都在门口那边看着,看到女方发亲的队伍来了这么多人,仿若行军一般,不禁震惊。
今日的婚礼,注定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陈幸如坐在房中,昨晚哭了一宿,眼睛都哭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