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盛怒之下,确实想把一切都推给皇太后。
陈梁晖是陈瑾宁的兄长,由他来宣告说陈瑾宁妖言惑众,而皇太后顶多背负乱政及糊涂的罪名。
但是,陈梁晖不配合!
皇帝狂怒更炽,厉声道:“陈守业为何不入宫见朕?”
陈梁晖回答说:“回皇上的话,臣的祖母病重,父亲已经告假回乡,为祖母选好坟地。”
一般叶落归根,老人病重之时,提前选好坟地,哪怕是未曾病重,民间也有先选穴的做法。
但是,皇帝却借题发挥,“你祖母尚在,你父亲便为她选好坟地,岂不是诅咒母亲早死?如此不孝,怎堪为朝廷重臣?”
陈梁晖知道皇帝如今在盛怒之中,什么道理都说不通,只能是俯首请罪。
“朕给你一个机会,明日早朝,你以宁安县主陈瑾宁妖言迷惑皇太后为罪,当朝上奏,朕便可赦你大不敬之罪。”
陈梁晖自知没有什么大不敬之罪,不过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罢了!
只是,要他参瑾宁一本,他是宁死也做不到。
因此,他伏地道:“瑾宁是奉皇上之名出征剿灭逆贼,也定会凯旋归朝,以彰显我大周之帝威!”
皇帝拍案怒吼,“冥顽不宁,你滚出宫去,回家待命,没朕的旨意,不得入宫!”
他本是在宫里伺候帝侧的人,这般便是罢黜他的官职了。
陈梁晖短短一两个月内,大起大落,他已经习惯了。
可惜自然是可惜的,但是这一切本来都是瑾宁给的,如今为了瑾宁失去,也值得。
他唯一可惜的,是有抱负未曾实现。
皇帝迁怒陈梁晖的事情,传到了飞凤殿。
皇太后听了之后,久久不语,脸色很差,眼底分明有失望之色。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童太后那边去。
童太后素来是个没主意的人,一切都以龙太后马首是瞻,她连夜就来了飞凤殿,长吁短叹。
龙太后倚在榻上,看着童太后那张黝黑的脸,淡淡地道:“你叹气什么?前朝之事,你一向是不过问的。”
“前朝之事不过问,可皇帝是哀家的儿子,哀家能不心烦吗?”
童太后坐过来一些,担心地看着她,“你生气吗?”
龙太后扫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道:“我有什么好生气?”
童太后嗫嚅道:“哀家都听说了,这事和你有关,这外头的人怕是也听说了,皇帝这一次生气呢,确实也有道理,他十几年建立的帝威,怕是一朝丧尽,这事实在是怨不得他的。”
“你想说什么?”龙太后问道。
“不如,”童太后再凑近一些,“明日早朝上,你去一趟,便说是你私下派陈瑾宁率领三千军士出东浙,这一切都是你的主意,如此,皇帝在文武百官面前,才能保住威严。”
她说完,见龙太后冷冷地盯着她,心中一怵却也有些不服气,嘀咕道:“再说,这原本就是你的主意,凭什么让皇帝来为你担罪状?”
龙太后口气淡漠地道:“如果这个是你们母子的要求,好,我明日上朝。”
童太后顿时眉开眼笑,“真的?”
“真的,回去吧。”龙太后道。
童太后欢天喜地地走了。
龙太后却伸手扶住额头,微愠道:“皇帝此番,真叫哀家失望。”
“太后莫气,皇上会明白过来的。”瑾如姑姑劝道。
“这江山是姓慕容的,不是姓龙的,我要等他到什么时候他才会明白?”龙太后余怒难消。
“您不是说过,盼着他发一场火吗?”郭玉姑姑道。
“这是小孩子的脾气,不是帝王之怒!”龙太后冷道。
“不懂!”郭玉姑姑道。

第247章圣意难测

龙太后厉声道:“迁怒这个,迁怒哪个,不断想办法推卸责任,这就是小孩子的脾气。他若有不满,该与我据理力争,拿出让为心悦诚服的证据来,他的治国之论,他的外攘内乱的政策,这才是帝王之怒。而不是道貌岸然地跟我说什么百姓怨言,周边小国取笑苍白无力的辩词。”
“别生气了,皇上这不是一时想不通吗?您若不是得悉了某些事情,想必也不会派陈瑾宁去先除掉东浙王,皇上又没有先见之明,怎可怪他?”
一个女子款款而入,徐徐地说。
郭玉姑姑和瑾如姑姑瞧了一眼,便笑着道:“阿蛇来得正好,这不,发着脾气呢。”
来人正是靖国候夫人阿蛇,她夤夜前来,看来是有捷报了。
龙太后见到她,怒气便消减了大半,再细思她的话,怒气便只剩下那么丁点儿,“你这么晚来,是不是有好消息?”
“确实!”靖国候夫人大模大样地坐下来,“我派出去的人有消息回来了,陈瑾宁大胜,如今正在处理后续之事,靖廷襄助她一臂之力,一切在你所料之中。”
皇太后神色稍缓,“嗯,我对陈瑾宁有信心,她擅长忍耐之战,也擅长以快打慢。”
“那你有什么好生气的?皇帝的怒气,不在你预料之中吗?你别给皇帝要求得太高,他所能够看见的,和你看见的不一样,有不同意见,也是正常的。”靖国候夫人道。
“我气的,是他在推卸责任。”龙太后没好气地道。
“他是推卸责任,但是身为帝王,他有什么办法?总得立威啊,否则这个皇帝还怎么做?”靖国候夫人笑道,“好了,别生气了,他会明白你的苦心,这一战,功劳在他,你帮他立威,帮他平定内乱,他慢慢会想通的。”
“他可是废黜了你未来女婿。”龙太后道。
靖国候夫人倒是春风得意地道:“由此可证明,我这个女婿确实可靠稳妥,关键时候,没有为了前程背叛自己的妹子,好,好男儿,我喜欢!”
“他写的策论,我看过,确实都是真知灼见,一个文人,对战略有这样的见地,难能可贵啊。”
龙太后对他也是赞不绝口的。
“本来以为,他只是个举人,顶多只是通达道理,没想到还有这见识,可见瑞清这丫头眼光好。”
“他在陈家是备受冷落的,无以排解这种失落,唯有在书中寻找存在,这种人反而能钻心学问,往往惊世之才,就是这种不曾受过宠爱的人。”
靖国候夫人是越听越满意,尤其,连太后都对他赞誉有加。
只是,那小子别的都好,就是容易害羞,听瑞清说,跟她说几句话脸都能红一大片。
靖国候夫人蹙起了眉头,“就是太害羞,这般害羞,成亲之后,如何洞房?”
郭玉姑姑和瑾如姑姑听得此言,顿时失笑。
郭玉姑姑笑得脸色涨红,“得了,您赶紧住嘴,这话岂是做岳母来说?他是害羞之人,您是没羞没臊的人。”
靖国候夫人淡淡地道:“食色性也,有什么不能说的?”
被靖国候夫人这么一插科打诨,龙太后的脸色也好看了一些,气氛也总算不如之前紧张。
童太后从飞凤殿离开之后,便去了找皇帝,告知皇帝明日龙太后会到早朝之上,宣布陈瑾宁是她派出去的。
这本来是皇帝的意图,但是,听了童太后的话,皇帝却难受起来了。
皇帝这一宿,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他想起自己登基这十六年,从开始登上这帝位那一天起,母后是如何坚定不移地相信他,支持他。
“皇上,怎地还不睡?”身边伺候的桂公公悄然进来,轻声问道。
皇帝慢慢地坐了起来,手滑过被子上的刺绣,轻轻叹息一声,“黄桂,朕脑子里一直想着当年的事情。”
“当年的事情,是过去的事情,没什么好想,皇上要保重龙体。”
皇帝夜不能寐,是很严重的事情,桂公公因而也十分凝重。
“当年父皇病重,怕朕年少,外祖家势力滔天,且当年皇祖母不断起用童家的人,父皇为让朕顺利登基,不让大周江山旁落他人之手,下了旨意要母后陪葬…”
桂公公知道这段往事,当年,他已经是御前伺候的太监。
当年的童家确实野心勃勃,加上皇太后与皇后都是童家的人,先帝病重,童家几乎把持整个朝政。
下了要皇后殉葬的旨意之后,当年的童太后便把童皇后降为童贵妃,与龙相合谋,迎娶龙相之女龙展颜入宫,其目的就是要龙展颜殉葬。
殊不知,龙展颜入宫为后,皇上便精神了起来,废掉殉葬的旨意,且封了慕容擎天为摄政王,与龙后一起摄政。
在童家与龙展颜及摄政王的一场对峙中,童家惨败,所有人都以为,龙后会废掉当时的太子慕容见,扶持慕容擎天登上帝位。
但是,慕容擎天和龙后都没有这样做,他们反而让太子登基,且两人潜心辅助。
龙后为母后皇太后,童贵妃因是皇帝生母,也被封为圣母皇太后。
慕容擎天当时出了事,新帝登基,无所依仗,龙太后便临朝称制,为他稳住局面。
在她临朝称制的那段日子里,她充分表现出卓越的政治能力,废黜许多腐败政策,施行新政,让大周朝在短短的几年间,如龙腾飞。
当时童家死灰复燃,童太后甚至襄助童家来对付自己的儿子,后被龙太后骂醒,力挽狂澜,皇帝才能稳居帝位。
童太后因此也对龙太后心悦诚服,从此,两宫皇太后和平共处。
当然,龙太后最后嫁给了擎天摄政王,摄政王被退为太上皇,因而龙太后既是先帝的太后,也是太上皇的太后。
文武百官对龙太后多半是心悦诚服的,但是也总有看不惯女子当政的迂腐官员,至今依旧还有。
所以,一旦明日皇太后早朝上宣布,是她派出陈瑾宁率领三千军士到东浙,只怕会惹来一批迂腐之臣的声讨。
桂公公此刻所想,也是皇帝心中所想。
太后的恩情,是实实在在的,他冷静下来,心中也有了新的决定。
第248章捷报传来
翌日早朝,龙太后果然穿着朝服来到。
皇帝与她在后殿相遇,皇帝依照以往,上前请安。龙太后也没有任何的芥蒂,仿佛母子两人都不曾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
两人携手出去,文武百官见已经许久没在早朝上出现过的龙太后竟然来了,都十分愕然,纷纷猜测,朝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行礼之后,文武百官,鸦雀无声。
龙太后嗓子清朗地道:“今日我出现在这里,大家大概也想到一定是出了什么事,确实,今日有一件事情,我要在此宣布。”
她眸光环视之处,百官低头,揣揣不安。
皇帝忽然拉住龙太后的手,冲她微微一笑。
龙太后微怔,看着他。
却见他已经端正神色,沉声道:“想必近日爱卿们也收到消息,北营有三千军士被朕派往了东浙,这三千军士到东浙所为何事,何人为帅,大家想必是不知道的。”
这件事情,本来秘密进行,知道的人不多,便是知道有军士调动,却也不知道是调往东浙。
因此,百官听了皇帝的话,一阵愕然。
皇帝自然也知道这个情况,他不过是要顺着往下说。
“三个月前,朕得到密报,说东浙王意图谋反,朕经过连番调查,后派出了靖廷大将军到东浙刺探,靖廷到东浙之后,传回消息,东浙王私自招兵,屯粮草,建造巨大的兵器库,更以火药制造武器,杀伤力巨大,靖廷暗访之下,确定东浙王谋反的逆心后传报回京,却被东浙王发现,意图转移兵器库里,靖廷与一众将士冒死炸毁兵器,兵器库炸毁了,但是朕派出去的将士,全部牺牲,只有一人杀出重围,身负重伤回京递送消息,确定逆王谋反之事。朕与东浙王是堂兄弟,一脉相连,得知此讯,痛心不已,唯恐我大周出现内乱,又知京中有官员与东浙王勾结,遂不动大军,也不点名将,只委派陈瑾宁为元帅,甄士安为副帅,苏意为监军,带三千兵士暗中出京到东浙,朕原意是劝降,不愿国有大乱,只派出三千人,是为表诚意,如果东浙王降,朕会网开一面,若东浙王杀尽这三千军士,便执意与朝廷为敌,朕也绝念兄弟之情,也要剿灭逆贼,杀之绝之!”
皇帝此言,震惊整个朝堂!
东浙王有野心,大家其实都隐隐约约听过。
但是,东浙王一直没什么特殊举动,自然不好贸贸然出兵。
而如果说,皇上此番调查属实,陈靖廷也炸毁了兵器库,皇上大可以点将派出大军,为什么要让陈瑾宁一个女子领着三千军士到东浙去?就为了招降?说不过去。
这是送死。
龙太后昨晚所有的怒气都消逝了,皇帝这番话,着实叫她心头烫帖,舒服无比。
她环视了一眼百官,见有些脸色大变,正欲出列发言的,她眸光冷冷地就扫过去,道:“此事,皇帝征求了我的同意,我认为可行!”
一句话堵了想发表长篇大论的臣子。
龙太后几乎从没做过错误的决策。
当然了,有些不服龙太后的老臣,傲慢地站了出来。
皇帝冷冷地道:“朕相信陈瑾宁!”
那些不服龙太后的人,是服皇帝的,也忠心于皇帝,听了皇帝这话,便都把话给吞回肚子里。
一场本来会激发大辩论的早朝,因着母子同心,竟然全部化解了。
龙太后今日早有安排,所以,在朝臣寂静无声之后,便听得有声音疾步而来,门口有内侍监高喊,“东浙报!”
皇帝一怔,下意识地看向龙太后。
龙太后一脸的淡定,仿佛这个东浙报,一定是捷报。
内侍监大步进来,手中托着一封信和一个册子。
龙太后直接道:“念!”
内侍监得令,站在白玉阶梯上,展开信对文武百官念了起来:“臣陈瑾宁禀报吾皇,逆贼慕容前拥兵自重,意图颠覆我大周江山,臣借天时地利,于飓风侵袭东浙之时围困东浙王府,得历劫归来的陈靖廷大将军襄助,诛杀逆贼慕容前,剿灭兵器万余,抄东浙王府家财一千三百七十五万两白银,各项珍宝古董附册纪录,请圣上御览!”
书信附着一个册子,内侍监上前奉给皇帝。
皇帝心里是掀起了惊天巨浪!
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瑾宁竟然胜利了?
这个被他视为心腹大患不知道如何处置的东浙问题,竟然被陈瑾宁给解决了?
一个女将,三千军士?
而且,靖廷没死?靖廷回来襄助大战?
皇帝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顿时沸腾起来,有一种想跳起来的冲动,这多少年不曾试过这样的激动了?
这封捷报,让文武百官也是震惊不已的,这怎么可能?莫说东浙王其他的兵马,便是府兵,听说都有五六千,一个女子率领三千军士,且加一个陈靖廷,也不可能拿下东浙啊!
江宁侯,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抬头看着龙太后,眼底尽然是骄傲之色。
一个是他的儿子,一个是他的儿媳妇。
他有骄傲的资本。
最骄傲的,自然莫过于甄大将军了,他捏须得意地笑了起来。
退朝之后,皇帝先到御书房处理后续之事,继而,便马上到了飞凤殿去找龙太后。
龙太后早已经命人备下酒席,只等皇帝来。
皇帝到了飞凤殿,便直接跪下来给皇太后请罪。
龙太后亲自伸手拉他起来,“好了,过去的事情,都不要说,今日只庆功!”
皇帝泪盈于睫,本以为还会被太后训斥一顿。
龙太后今日心情确实大好,一改常态,笑得十分开心。
席间也屡屡举杯敬皇帝,皇帝更加汗颜。
他最后借着几分醉意,凝望着皇太后,泪盈于睫道:“母后,您对儿臣的大恩,儿臣今生无以为报。”
“你叫我这一声母后,咱母子间便一切尽在不言中!”龙太后含笑道。
“母后早知道陈瑾宁会获胜?”皇帝还是忍不住问了。
龙太后神色笃定地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但是一个女子,且不曾上过战场,母后怎就敢冒这个险?”皇帝实在是百思不得解。

第249章班师回朝

龙太后正色地道:“皇帝,母后只能跟你说,陈家兄妹这一文一武,你可放心地用,二人赤胆忠心,且有卓越的才干,假以时日,二陈并立,会超越甄大将军,成为我大周屏障,无人敢犯!”
“二陈并立?是指他们兄妹吗?”皇帝问道。
“不,是指靖廷夫妇!”龙太后道。
冥婚的事情,皇帝是知道的,当时确实也感动过一下,但是陈瑾宁出征之后,他只觉得陈瑾宁当时是哗众取宠,博人眼球。
但是,当局势不一样之后,皇帝看她的角度也不一样了。
身为帝王,最高兴的莫过于朝中有能人可用。
他因而振奋不已,激动不已,道:“等元帅与大将军回朝,朕要亲自赐婚,为他们二人办一场盛大的婚事。”
龙太后微笑,“好!”
因着瑾宁大胜,陈梁晖自然也没有被削官,他依旧入宫伺候圣驾。
本来皇帝对他那天的无状还有些芥蒂,可龙太后道:“朝中不乏溜须拍马之辈,也不乏跟随大流的庸俗之人,可有几人能放弃做到宁可放弃前程,也不违背初心执着自己信念的人?”
一句话,让本来只是庶吉士的陈梁晖入了内阁,参与内阁事宜。
看来,陈梁晖前途无可限量。
这实在是大周朝绝无仅有的事情。
陈梁晖一时也成为皇帝跟前的红人,当然,那即将班师回朝的二陈,则荣升新贵行列。
史官纪录此事的时候,手都是颤抖的。
陈瑾宁带领三千人,胜了东浙五万大军,旷古未有啊!
史官纪录完毕之后,傲娇地大笔一挥写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陈瑾宁元帅巾帼不让须眉,谓我大周大英雄是也!”
东浙的局势已定,府衙周大人极力配合,大局定下之后,苏意命人到东罗驻军部调派了一万人过来,稳住局势也协助东浙度过难关。
他协助官府开粮仓,只等瑾宁回去禀报圣上,传来旨意用抄家所得的部分银子用于重建以及加固堤坝。
一切都安排妥当,且十分迅速。
瑾宁的大军也在灾后开始班师回朝。
查端明作为诛杀逆王的功臣,自然也随大军回朝。
甄士安,孙长安和苏意都暂时留在了东浙,协助周大人。
初三叔也还没回去,陈国公伤势还是很重,虽度过了危险,但是没休养一两个月,也没办法回京。
这一次艰难之战,北营军也折损了七百三十七名将士。
都是朝夕相处的战友,因此一路回朝,军士的心情都比较哀伤。
所幸是打了胜仗,所以这低落的心情也没持续太久,一路回去,瑾宁和陈靖廷在调整,大家便渐渐有了得胜军队的傲气。
因军中很多人都伤势未愈,因此走得也比较慢。
这晚扎营梛睦洲外,瑾宁命人到州府里购买肉和粮食,这一路大家也走得辛苦,她提前犒劳军士。
雷洪和陈大侠还带着人去买酒,戌时,点起了篝火,靖廷和瑾宁举杯祝酒,也没说什么慷慨激昂的话,只说了句敬牺牲的战友和敬胜利,大家干尽杯中酒,紧绷的情绪,也都松弛了下来,开始享受胜利。
靖廷和瑾宁坐在一块,可伶可俐一人一侧坐着,查端明坐在对面,她一路跟随入京,都是十分平静的。
她也不怎么喝酒,如果无人搭理她,她就不说话,有人搭理的时候,她也顶多是抿嘴一笑。
那样静静地喝着酒,但是足足半个时辰过去,她杯中的酒只减了丁点儿,她时而看着篝火,时而看着吃酒闹笑的军士,时而…有意无意地扫过陈靖廷。
雷洪今晚喝得有点多,摇摇晃晃地过来要敬瑾宁一杯。
“真他娘的凶险,我这一次还以为会死在东浙王府,为活着喝一杯。”
瑾宁伤势没彻底痊愈,陈靖廷本来是不让她沾酒,但是,见雷洪直直地坐下来,巴巴地看着瑾宁,仿佛真有劫后余生的激动。
他冲瑾宁微笑道:“一小口。”
瑾宁笑着举杯与雷洪碰了一下,“怕吗?”
雷洪一口喝尽,啧了一下舌头,“怕?肯定怕,大将军没出现之前,我们都要输了,如果再有援兵来,我们就得被屠尽,我告诉你,我当时想逃来着,可我见你都伤成那样了都没想逃,我一口气就上来了,真他娘的我雷洪难道还不如个娘们?”
之前,瑾宁就问过他关于打仗如何如何,他说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话,但是有些真心话,着实是要醉了才能说得出口。
雷洪是真醉了七八分了,这些话,可不能当着大家伙的面说。
换做其他将领,这样说自然不妥。
但是,瑾宁却只是微微一笑,“第一次上战场,你表现得很好了。”
“你不也是第一次吗?”雷洪醉意可掬地看着她,眼底毫无遮掩的是崇拜之意。
这个从小就把他踩在脚底下的女子,其实他早就敬佩她。
瑾宁道:“我不一样,我把我生命里每一次的磨难都当做战争来打,所以,这绝对不是我第一场战争。”
陈靖廷看着她,火光映照中,她的脸熠熠生辉,特别的好看。
雷洪瞪大眼睛问道:“如果陈大将军没来,咱是不是输定了?”
瑾宁点头,“输了七八!”
查端明把剩余的酒喝完,眸光扫过瑾宁的脸,有一闪而过的狠毒。
确实,大局当时几乎都定了。
但是,陈靖廷来了,几名将领都腾出了手去指挥战斗,局势是迅速的扭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