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另类小说上一章:金屋恨
- 另类小说下一章:论陛下的撩妹技巧/天策春
第229章 春情
张嫣愣了一愣,忍不住,嘴角就轻轻的翘起来。
在过去的十七年岁月里,按理来说,她既然是鲁元公主的女儿,那么,高皇帝的所有儿子便都应该算是自己的舅舅。但高皇帝的八个儿子中,齐王刘肥居最长,和张嫣本就处不到一处去,汉九年的时候,她随父母回到长安,刘肥早已经离京去国,此后,张嫣也几乎很少见到这位高祖的别妇子;刘盈以下的几个皇子,赵隐王如意与她岁数仿佛,关系尚算交好,只是直到过世,她都没有吐口唤他一声舅舅;更不要说,她一直不喜欢的与她同岁的代王刘恒,以及其他再往下年纪比她还小的几个皇子了。
再加上,高皇帝只有鲁元一个女儿,而鲁元又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也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于刘盈和张嫣而言,舅舅和外甥女这对称呼,是彼此所独有的。
世间的每一对情侣的感情都有自己的不同之处。如刘盈和她,最初从舅甥的亲情开始,最终转化为炽热的男女之思,但绵延在底面的当初的温脉,却终究不会逝去。可以说,如果没有最初那段属于舅甥的情分,张嫣不会爱上刘盈,刘盈也绝对做不到如今这样对张嫣贴心贴肺。
他一直以为,这段感情,是独属于他一人所珍藏。却没有料到,会在他们已经成为真正夫妻之后,忽然出现了一个赵元,以及隐瞒在汉初未央长乐辉煌风光之下的妻子的身世实情,此时觉得感情受到侵占,也是正常的。
张嫣咯咯的笑倒在青油布马车的车壁之上,声音温腻,“舅舅,你不乐意了?”
刘盈愈发恼羞成怒。
他心中虽然的确十分介意,但出于面子,却不愿意显现出来,最后终于按捺不住露出痕迹,被阿嫣这般调侃,越发尴尬,起身欺近,正要说话,觉得身子一沉,被阿嫣拉下来。
“好了。”
张嫣伸手拥着刘盈的肩膀,声音甜腻,“你才不必恼的。”
“赵元…”她的杏核眼中闪过一丝伤感,“他这个舅舅,和你不一样的。”
…
“我对他心中只有愧疚,却将满腔的爱给了你;”
“我从小到大都没和他相处过,加上刚刚的送别,也不过才见了他两面。却是和你从小一同长大的,而且,从今以后的一辈子,都会陪在你身边;”
“我…”
“我自幼性格执拗,不喜人随意碰触,包括他,此生却和你——生同衾,死同穴。”
最后六个字,念的仿如誓言。
刘盈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目光却明显的柔和了下来,显见得被阿嫣的话语所打动。
灞桥之上,骏马嘶鸣一声,拖着后面的马车,碌碌的往宣平城门回去。车帘动荡,张嫣的侧颊落在帘子遮住的暗影中,漂亮的杏核眼深深浅浅,闪烁着潋滟的光芒,刘盈被这样的阿嫣所蛊惑,倾下身去,吻住了阿嫣的唇。
两个人年少夫妻,唇舌纠缠在一处,很快便气喘吁吁,分了开来,张嫣发髻微微散乱,嗔着唤道,“舅舅。”
声音绵软,带着一点甜腻。
自从二人确定了夫妻关系之后,刘盈便不喜欢再听阿嫣再唤舅舅,总觉得这样唤,便会勾起自己心中的负疚,觉得对不住阿嫣。
只是,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下,他却很想再多听阿嫣唤自己,于是用温淳的声音诱导道,“再唤一声。”
张嫣怔了怔,便偏着头笑起来,果然便听了他的意思,一声声的唤道,“舅舅。”带着一丝仿佛母亲对小男孩的纵容。
刘盈哼了一声,便负气的啃阿嫣欺霜赛雪的脖颈。
张嫣咯咯的笑,在刘盈的怀中挣扎,衣裳便渐渐散乱开来,露出一线雪白的胸脯。落在刘盈的眸中,如绝世的风景,眸色渐渐转深。
张嫣却并不知情,轻轻推搡着刘盈的身体,“起来了。我整理一下衣裳。”却没有推动。刘盈依旧伏在妻子的身上,一手扣住妻子的腰肢,一手伸过去,去扯她垂在右边的长长衣带。
“舅舅?”
张嫣觉出不对,“你要做什么?”声音带着微微慌乱。
因为廷尉府押解犯人是丑末时辰出城,回来的时候,天际刚刚亮起来,并没有太多行人。但终究已经有人出来,长安街头,一片市井之声。
她可以在宣室殿白日里与刘盈燕好,是因为明白韩长骝会在外头将侍从都遣出去,虽然白昼宣淫看起来有些越矩,但实际上并没有任何危险。但是,这时候却是在长安大街街头,因为此行出来送行赵元,不想被庞杂人等知道,没有带太多的从人,明面上只有韩长骝一个驾车。青油布马车在长安街头十分常见,若有人真的不识好歹撞进来,她就真的不用见人了。
就算这些都不会出事,简陋的青油布却遮不住车中的细微动静,韩长骝如今坐在帘外御车,她可没有将私密情事真的晒给旁人听的喜好。
她脸色绯红,却被刘盈压在马车中一角,后背半倾,只觉得身下空了一块,悬在中空,上下俱不得力,又没有力气,反抗不得。心中有些惧怕,只得软声求道,“舅舅,你想要做什么,我们回宫好不好?”
刘盈听在耳中,上身从她身上微微抬起,一双漂亮的凤眸盯着妻子明艳的容颜,似乎在做着什么评估。
张嫣觉得他这便是听从了的意思,心中微微欣喜,撒娇道,“舅舅。”
便有一簇什么样的火花在刘盈的眼眸中一闪而过,他亲了亲张嫣的脸颊,安抚道,“好阿嫣,我不进去,你乖乖的陪我一会儿。”
阿嫣的身体极为轻盈,他扣着她的腰肢将她半抱起来,便并不费力。而她出于个人喜好,裙摆素来做的很宽大,这让她平常看来很是飘逸,但此时拉开她的深红绣裙衣带,也就展的极开,分开她的腿的时候,只觉得阿嫣的整个身子都是软的。
刘盈倒算得信守承诺,并没有真正进去,只是擦边的厮摩更加逗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前年在北地初合之时,刘盈怜惜阿嫣年少初承欢,一直都没有过于放开;待得张嫣从匈奴归来,却因着怀孕辛苦,更加不能肆意亲近,待到今年,她已经满了十八岁,且生产之后,调养了几个月,夫妻二人这才真正的能够鱼水交欢。几个月来,张嫣日日与刘盈腻在一处,身体早已经极为敏感,只觉得不过片刻,便染上了一片湿润,惊惧的像只小兔子,一双杏眼睁的极大,愈发可爱,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手脚忙乱,眸中已经现了滴水的媚意,只是咬紧了双唇,不肯逸出呻吟,被帘外的人听见。
“持已,舅舅。”张嫣语无伦次的求道,“你饶了我吧。”
马车之中,刘盈的笑声有些轻狎的意味,“你是要我继续呢?还是放手?”
张嫣便不说话,只用一双水盈盈的杏眼盯着。那眸光潋滟的像是一汪浸着糖的水,甜腻的几乎让人溺毙。
刘盈便轻叹一声,“再叫一声舅舅吧。”
张嫣的眼光微微瞟动,虽然车外,韩长骝一声未发,但车速较出城的时候明显缓慢,随着车轮在安城大街上的青石板道上的碌碌行驶,车帘微微动荡,露出一线天光,清晨长安市井的声音。
她这样的性子,如何肯将自己的私密公诸于众。
只是刘盈实在逼的紧,只得示意刘盈将头低下来,凑在他的耳垂上轻轻唤了一声,“舅舅。”声如蚊呐。
刘盈心中一荡,心魂失守,一时间,两个人浑身都一震。张嫣只觉得浑身都着不了力,眼角沁出泪滴。
“大家。”就在这个时候,马车停了下来,韩长骝在外头小心禀道,“未央东阙到了,是否进宫?”
刘盈喘了一下,道,“绕到北阙,从北阙进宫。”
“诺。”
车中,刘盈替张嫣整理好衣裳。张嫣委屈的不得了,沉默着没有说话。
“阿嫣。”刘盈亲吻她的额头,道,“你别生气了。我一时情动,控制不住。”
张嫣只觉得腿都是软的,虽然没有真正交欢,但小小的马车中个,依旧充斥着交媾之后的气息,于是又羞又恼,忍不住道,“你想要怎样,回去我都依着你。可是你这样,从宫门到椒房殿,你要我怎么回去?”
…
此后,张嫣足足有三天对着刘盈摆了冷脸。
解忧出嫁之前,看的担忧,劝张嫣道,“皇后娘娘,我不知道陛下因为什么惹着你了,只是,你也不能这么耗着,总要想着收场才是。”
张嫣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也没有真的多么生气。”
“只是,总要让陛下知道我的态度,日后才不会继续再出这种事情。”
中元二年春,张嫣将解忧许配给了陆达的长子,并且为其准备了丰盛的嫁妆。
婚后,解忧梳起了妇人发髻,留在了长安城,掌管陆氏纸肆的情报。
因为解忧的出宫,再加上之前木樨的事情,椒房殿中人手便出现了不足。同时,椒房殿中新添了小公主,张皇后开始掌握整个后宫,权责也增大,前元二年开年,椒房殿中便新添了八名侍女。
八名宫女的名字都随木,分别是:辛夷、扶摇,石楠,甘棠、豫章、乌桕、灵寿、鸣风。
第230章 覆水(上)
这八名女侍,俱是从整个未央宫中简拔出来的,宫人之中的出色之人。其中,杜辛夷与杜扶摇是一对双生姐妹,拥有生的一模一样的容貌,只是性子不同,辛夷待人接物妥帖大气,扶摇却内敛羞涩,细致温柔。张嫣于是便命辛夷为司宾,随着荼蘼学着掌管椒房殿的对外接待,扶摇与姚石楠贴身随侍自己。
掌管中宫文书的司簿楚甘棠容貌中庸,却腹有诗书,为人严谨。
司计戴豫章接替解忧,在解忧离宫之后,掌管中宫私府。
司珍秋乌桕,心灵手巧,梳的一手好头,犹胜菡萏,便负责张嫣每日的青丝梳洗,同时掌管张皇后的头面首饰。
司制蒋灵寿掌管未央宫的宫人升降以及奖赏。
最后一个鸣风,却没有特定的品级,乃是天子特意赠给张皇后的。
自前年北地汉匈战役之后,募兵制便正式提上了大汉朝廷的议程,两年以来,招募了数支俱由适龄健硕的青壮组成的募军。这位宋鸣风,却是雁门人氏,当日前往雁门军招募募军的地方,凭着一身好身手,摞倒了一群壮汉,最后却被发现是一名年轻女儿身。军中一片哗然,鸣风却振振有词,女儿身又如何,年初,陛下下达到雁门的招收募军诏书,条件虽颇为严苛,却没有一条是明确规定,报考的人必须是男儿。
负责招军的校尉目瞪口呆,只得将事情报告给了雁门郡守张偕。
张偕闻知此事,不由失笑,不仅没有怪罪这名少女,反而在与宋鸣风亲自谈话之后将此女转送长安。刘盈在考察了她的身世背景之后,将她送到妻子身边,保护妻子的安全,只为了不会再发生当日沙南闵氏之祸。
张嫣听闻了鸣风的事迹之后,颇喜欢这个汉代花木兰,问道,“你有勇干之才,如今只能够跟随在我的身边,是否觉得屈才?”
鸣风想了想,却回答道,“我其实觉得,服侍在皇后娘娘身边也挺好的。我家中有七个弟妹,阿翁去世之后,家中生计便艰难了起来,若非见了雁门郡募军的报酬高的很,也不会女扮男装,却参加募军。”
“大凡老百姓,都是希望平平安安的。除了那些个希望通过战功实现自己的人,谁又希望开始打仗呢?”
张嫣失笑。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是失望,还是觉得,道理本来就是这样。
…
椒房殿的偏殿中传来刘芷咿呀咿呀的声音。到冬十一月,刘芷已经有四个月大了,乳娘将她养的极好,身体健康,性子活泼,手脚也很是有力气,已经开始学翻身了。
自从有了刘芷之后,椒房殿里,时常便飘着淡淡的奶香。
张嫣站在殿外,听着女儿的声音,嘴角就忍不住扬起来,心情极好。
没有生下刘芷的时候,她虽然心中坚定,但是对于之后的生活,是有一些迷茫的。总觉得自己年纪太小,也从来没有做过母亲,也许并不知道怎么样真正的照顾一个孩子,担起一个做母亲的责任。
自从有了女儿之后,她一日比一日发现,生命真是一个神奇的生物。刘芷她那样玲珑、娇小,却每一日都会带给你新的惊喜,将你的世界,染出绚烂的颜色。
长安的冬日并没有什么瓜果,只有楚地进上的橘子,尚带着青翠色泽。进给椒房殿的自然是最大最好的,刘芷年纪幼小,受不得什么熏香,乳娘便命人择了一盘橘子,放在刘芷长起居的偏殿,倒也增添了一丝清香。
刘芷的眼眸灵动,左右张望了一下,目光便落在了漆案上放置楚橘的盘子之上。于是咿呀呀的伸手去要,桑娘便将橘子取过来,笑问道,“大公主,你可是想吃橘子么?”剥了橘子皮,正要将橘瓤喂给刘芷,听见偏殿侍从呼喊皇后娘娘到的声音,连忙起身,退后一步,屈膝拜道,“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刘芷便随着乳母的动作好气的回过头来,见过阿母,十分喜悦,伸出手来要阿母抱。
张嫣抱起女儿,在女儿粉嫩的脸颊上亲了一记,心中却不自觉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刘芷小的时候还好,但过了百日之后,她总觉得,女儿的反应有些迟钝,有些事情,总要慢半拍才能反应过来,有些时候却又十分迅速,对形象和色彩有着极为敏感的认知度,能够记住最近见过仅仅一面的人,如果有人在她面前挥舞带颜色的事物,她能够很快的反应过来,并且眼睛随之转动,咯咯的笑;但若有人从她背后走过来,她却要迟个一刻半刻,才能看见。就如同刚刚她进殿的时候,她身为椒房殿的女主人,在自己的殿堂中行走,自然不会使用全套皇后仪仗,但饶是如此,进殿的时候,身边侍婢伺候,打帘宣声,动静依然不小,刘芷却没有惊闻回头,直到见到乳娘起身行礼,才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瞧见了自己。
这样想起来,还在更早的时候,信平侯府惊变,满府的大人都吓的不轻,刘芷身临其境,却丝毫不觉惊吓,在赵元弄痛了她之前,尚能咯咯欢笑。
…
张嫣的心慢慢沉下去。沉默了一会儿,对自己道,“张嫣,你不要害怕。”有些事情,无论好坏,只有面对,才能开始解决。
她逗着刘芷玩了一会儿,直到刘芷有些疲倦了,方将榻上被衾拉扯过来,盖在刘芷身上。伸出手,在刘芷面前,击掌拍了两个巴掌。
“啪。”“啪。”
掌声清脆。
刘芷感觉到了掌风带起来的波动,于是抬起头来,眼见得阿母在自己的面前,咯咯的笑了,笑容天真而又欢畅,十分无邪。
张嫣抿嘴笑了笑,将双手绕到了刘芷背后,重新拍了两个巴掌。
“啪。”
“啪。”
掌声依旧清脆,刘芷却维持着刚刚的神情,一双神似刘盈的凤眸狭长而微微上翘,连一点波动都没有,依旧笑的天真无邪,带着点什么都不懂的欢畅。
张嫣的眼泪刷的一声就落下来了。
…
刘盈从未央前殿匆匆赶回来的时候,椒房殿的宫人都站在内殿帘外,看着寝殿深处的方向,面上焦急而又忧虑。
殿中帘幕低垂,琉璃珠安静的串起垂落,织成一副剔透的风景,听不到一丝动静。
“究竟是怎么回事?”刘盈沉声问道。
“奴婢也不知道。”荼蘼道,神情亦有些茫然。
“今日皇后娘娘本来挺开怀的,早上起来,便过来看大公主,和大公主在一处玩了一会儿,忽然就阴郁下来。将大公主抱到寝殿里坐着,奴婢等人本来没有在意,但是直到一个多时辰过去,奴婢奉午食进去,娘娘却不答话,也不让奴婢进去,奴婢这才急了,贸然将,大家请回来。”
刘盈的眉头就深深的打了一个褶子,吩咐道,“下去吧。”
他掀帘入殿,见殿中帘幕低垂,宫灯没有被点起,因此天光有些暗淡,他一时间瞧不见阿嫣所在的地方,却听见刘芷咯咯的笑声从寝殿深处传来,于是顺着女儿发出的声音的方向走过去,见殿中南墙之下,素来是阿嫣摆置自己的爱琴的,因为琴案厚重,便格外遮的后面的空当暗沉一些。张嫣此时便抱着刘芷,坐在琴案之后阴影里,侧颊上的神情呆滞,也不知道在这个地方坐,了多久。
“阿嫣。”
他唤妻子的名字。
张嫣过了片刻方反应过来,明艳的杏核眼动了动,微微抬起头,却没有说话。
刘盈的心便咯噔一下,倏然沉了下去。
他也算是看着张嫣长大,却从来没有见过她这般茫然的模样,从小到大,她哪怕是最生气的时候,绝望的时候,也是朝气蓬勃的,像一丛生命力旺盛的鲜花,从来没有过如今这样的情状,如同一潭静水,隔绝了涟漪。
“阿嫣。”他也就越发小心翼翼,轻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嫣没有说话,只是将头重新垂下去,露出洁白如象牙的一段颈项。
“阿嫣。”
她听见丈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不知道,你这个样子,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阿嫣,我想告诉你,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会跟你一同度过。”带着一点从记忆深处如出一辙的温暖,不知怎的,竟让她茫然的心绪能够微微平静下来,抬起头来,看着刘盈,问道,“舅舅,你说,好好日后怎么办呢?”声音微哑,带着点软弱的声气。
“什么怎么办?”刘盈愕然,“他是朕和你的女儿,出身尊贵,有富饶封邑,一生无忧无虑,有什么好担忧的。”
张嫣便苦笑了一下,弯下腰来,在刘芷的耳边道,“好好,你阿翁来了。你要是能听见的话,便回头跟阿翁打一个招呼吧。”
刘盈沉默了好一会儿,寝殿之中,便只有夫妇二人微重的呼吸之声回响。
许久之后,他蹲下身来,从女儿的背后轻轻唤道,“好好。”
刘芷纹丝不动,凤眸微扬,眼角如同阿翁刘盈以及大母吕氏一般,有着上翘的弧尾。睫毛长长如同刷子,宁静而安谧。
刘盈复又沉默了一会儿,颤抖着伸出双手,抱住刘芷。
刘芷“啊”的一声,过了一会儿才发现,抱起自己的是亲爱的阿翁,于是咯咯欢笑挥舞着藕节一样的手臂,吐出一个泡泡,笑的眉眼弯弯。
刘盈眼眶一热,连忙避了过去,不让人看见瞬间掉落眼眶的泪珠。
刘芷是他和阿嫣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他曾倾尽了一切心力期盼,并且守着出世的孩子。她天性乐观,很是爱笑,虽然有着一个娇气的母亲,自己却极为好带,很少给身边的人添麻烦。
他希望她人如其名,一世皆好,却没有料到,到最后,然遭遇到这样的噩运。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这世界上,总是有一些事情,是值得他们流泪的。
自己的女儿,自出生伊始,便听不到世间缤纷悦耳的声音。据说,这种天生征兆是大夫根本无法下手医治的,因此,也就注定了,好好终其一生,都将静止在无声的世界里,听不到欢笑,闻不得鸟语。
而他身为她的阿翁,大汉的皇帝,能够主宰很多事情,却独独在这间事情上,无能为力。
第230章 覆水(下)
落日的余晖将椒房殿的朱梁画栋渲染成一片金色的色泽。
张嫣从殿中出来,见满殿寂寥,从人退的干干净净的,刘盈独自一人负手站在殿阶之侧,看西天将坠的夕阳。满天红霞铺成一道绮丽光彩,有一种沉醉的美感,将逝未逝的凄美。张嫣竟生出了一种错觉,觉着这样的夕阳压在刘盈的肩上,分外沉重,似乎有一种不堪负荷的感觉。
刘盈听见了身后妻子的脚步,苦笑了一下,开口道,“当日给好好取名,希望她一生兰芷芬芳。”
“我希望她人如其名,一生安好,所以力越众议,在她甫出生不久,便加封她为长公主,本希望她一辈子平安喜乐,如今看来,却适得其反,也许反而因了福气太盛,她承受不住?”
又或者,他回过头,看着妻子青春朝气的侧脸。
她皎若芙蕖,美艳无双,是他年轻的一生最绮丽的一场梦,他本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是不敢去触摸。但阿嫣陪在他身边久了,终究无法抗拒,害怕这个精灵的少女从此后从自己的生命中隐去,于是毅然伸手,挽留住她飘逝的背影,逆了最初的想法。
如今他们饱经苦难,终究夫妇琴瑟相和,本以为就此雨过天晴,山长水好,却陡遇波折。而爱女好好的天生失聪,是否又是因了他们冥冥中终究还是违了天意,这才招致报应。却不肯直接惩罚他们本身,反而应在了无辜好好的身上?
“才不是。”
张嫣蓦的叫道,声音极为激动。
对于丈夫此时心中的不祥想法,她其实并没有什么确定的征兆知晓,只是从心中有着一种模糊的感知,不知道该怎么阻止,于是本能的唤他的名字,想要将他的思绪拉回来。
“…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不想的。”
眼泪大片大片的落下来,模糊视线。
张嫣扑在丈夫怀中,肩瑟瑟发抖,脸色苍白,看起来仿佛秋风中的落叶,不堪重负,泪水浸润了刘盈的衣襟,也将他的心浸的酸软,喊了一声“阿嫣”,凝起神来,想要微笑着拥抱妻子,如同无数次往日一样的擦去她的泪滴,却张了张口,最终发现,只能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