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傅姆避过,面露欣慰之色。
说了这么多,张皇后总算开窍了。
“可是。”张嫣郑重道,“我也有我的想法。”
正是因为刘盈对自己情意殷殷,她也希望自己能够做一个值得他宠爱的人,而非陷入后宫争斗之中,一日一日的迷失自己。到头来,纵然斗倒了宫中所有的敌人,回过头来,却是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想起刘盈,她的唇角便不自禁微微翘起来,无视楚傅姆微微僵硬的脸庞,伸出两根洁白纤细的手指,从面前果盘中取了一粒荔枝。
荔枝鲜美,经宫人处理,已经剥除了一半果皮,露出里面晶莹的果肉。她将裸露的果肉送往唇边,含住一抹洁白。只觉得,甘冽的汁液浸出来,极其甜美,就好像,她如今沉浸于的,恋爱的感觉。
她爱上了这个男人四年,他终究无法回应她,在她失望远走之后,他却追了过来,虽然这其中的因由,她并不是很清楚,但对这段感情,她却是十分珍惜的。
也因此,她想要做一个值得刘盈一直深爱的女子。
张嫣悠悠道,“我其实,不喜欢宫斗的。”
楚傅姆怔了怔,“宫斗”这个词虽然有些俗,放在宫廷之中的女人身上,竟是十分形象。“可是娘娘。”
她微微苦笑,带着一种倦怠的感觉,“奴婢难道愿意打破你的美梦么?可是,我的娘娘,宫廷就是这样的一座地方,有时候,不是你不想斗就可以不斗的。否则的话,若日后身落低谷的时候,被人踩在头上,只怕后悔莫及。”
张嫣伸手摆了摆,阻止楚傅姆的话语。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取过一条手巾,擦拭沾染了荔枝汁液的手指,轻轻启唇道,“阿傅,未央宫中,陛下的妃嫔不算很多,但也绝不算少。我身为皇后,如今又得陛下为我撑腰,已经是占尽了优势,若还步步紧逼。陛下本就是个惜贫怜弱的性子,虽然嘴里不会多说什么,心里却反而会偏向她们。若是陛下与我离了心,无论我做了多少,他总能够找出一个新人来,如此周而复始,实在是没有什么意义。而且。”
她扬了扬精致的下颔,眼神骄傲,而又带着一丝矜持,“我也本不喜欢一个个的寻她们的毛病,或者是笼络她们身边的下人,来控制住她们的动向。若是用那样的手段,纵是将这些嫔御一个个的踩在脚下,最终得到胜利的自己,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我惯常喜欢一劳永逸。如果一定要做些什么的话,我宁愿一次性从根本解决问题。”
“一劳永逸?”楚傅愕然的睁大了眼睛。
什么意思?
“是。”张嫣颔首,若有所思的问道,“阿傅,你知道,为什么这些嫔御从前敢藐视我这个做皇后的威严么?”
“这…”,楚傅姆含糊道,“不过是因为娘娘年纪小…”且虽有皇帝维护,却始终无宠。
只是,这话可以在心中想象,却并不好说出口。
“阿傅不用给我遮掩。”张嫣来到殿中南窗之下,推开支摘窗,远远望着椒房殿南方。
在她日常起居的院子之南,是椒房殿的正殿。平日里很少启用,只在大的年节时分,用作礼仪之用。
椒房殿往南,沿着宫道走个百十步,出了永巷巷门,便到了前殿。前殿雄踞于未央宫最高的高台之上,有宣室、温室、清凉三殿,是天子刘盈平日里上朝,并处理政事的地方。
“想当初,我在未央宫中,虽然没有真正承宠,可我终究是长公主的女儿,且与陛下有着多年情分,陛下纵然无法宠幸我,也对我维护非常。那些妃嫔哪一个不是出身低微,位份亦离我甚远,凭什么敢不将我放在眼里?除了因为我看不到承宠的希望,后继无力以外。也是因为,我虽贵为皇后,却没有多少辖制妃嫔的能力。”
汉宫的内宫制度承自秦朝,皇后以下,设中宫体系,如皇太后宫一般,有詹事,将行等卿官,颇为庞大。但事实上,名义上在皇后统治之下的永巷妃嫔,供养却出自直属于天子的少府。
也就是说,张皇后实际上没有权利直接掌管这些妃嫔的器具、钱粮、布帛供给,甚至是伺候下人的起免。
张嫣微微冷笑,“…枉我为中宫皇后,天下之母,却连切实可以控制住嫔御的法子都没有。”
又怎么能怪,当年王珑身怀皇嗣的时候,便敢张狂的蔑视椒房殿,不将自己这个皇后放在眼中?
楚傅姆愕然。
秦汉宫制一脉相承,她自认在宫廷之中浸淫多年,看多了宫廷女子的心机手段,早已经通透了。如今却发现,自己沉溺于这些心机手段,纠缠于人心利益,反而不如张皇后年纪尚幼,却犹居高屋之上建瓴水,技高明显不止一筹。
“这些事情,刚入宫的时候,我其实,早已经想过了的。”
张嫣轻轻道,“之前的四年,我在这宫中少有作为。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本钱不够,做什么都事倍功半,纵然笼络到一个人,他若心中想着,反正我无宠无子,这日后大汉帝位,终将交付给别的人,后继无力,也不能十分归心。所以,我干脆什么也不做。”
“只是。”
她垂下漂亮的杏核眼,看着自己已经明显隆起的腹部。到如今,她已经怀孕将满七个月了。
张嫣将手爱怜的放在腹部,抚摸着里面的孩子,声音很轻,“我曾经以为,这辈子已经用不上了。却没有料到,还是会回到这个地方,重新来过。如今,便算不是为了自己,为了给这个孩子挣一个安全无忧的成长环境,我也应该做一些什么了。”
她既下定了决心,于是背着天光回过头来,面色郑重。此时,褪去了在刘盈身边的柔情,显出了一国之后的威严睿智,“阿傅,从来要想打击一个利益阶层,便得扶起另一个阶层起来。才能奏效。此时,未央宫中的内侍制度已经足够成熟,而且涉及前朝,并不是我能轻易改动的。我想抓在手中的,是整个未央宫的宫女。”
“宫女?”
“是。”张嫣颔首。
自秦以来,宫女一直隶属于内侍,除了宫中主子的贴身侍女另有品级以外,其余的宫女,一直都是被漠视的人群,她们处在两宫之中的最底层,在受主子驱遣的同时,还要受内侍盘剥,且一辈子都几乎没有什么升迁的希望。
“在我看来,宫女虽然不如内侍,终生待在宫中,却也在宫中有着庞大的数量,如果用的好,能够起到不小的作用。我打算说服陛下,由我自行建立一套与内侍并立女官制度,这样,未央宫中的宫女有了向上爬的希望,必将将心思向手握她们升迁权利的中宫靠拢,同时,也算是将中宫以外的宫女的管辖权,变相的从少府接手到中宫。”
楚傅姆的目光倏然明亮起来。
这样的提议,相当大胆。但是,却具有相当强的可操作性。
如果张皇后能够成功的话,那么,未央宫将呈现另一种景象。
想想看,那些妃嫔想要在未央宫中立足,必须依靠身边的内侍以及宫女。但是,这些宫女的升迁都掌握在中宫手中,内心向背难以意料,一时之间,她们还敢真心使用这些宫女么?
张嫣的目光极其明亮,“我用这一招,能够釜底抽薪,将这些妃嫔从此束上手脚,岂非比我从背后笼络一些从人,光明正大,且有效的多?傅姆在宫中多年,熟悉后宫典章制度,与其劝我上心对付那些妃嫔,不如帮我订制一个新的女官品级制度,岂非更好?”
“娘娘高明。”自此,楚傅姆终于心悦诚服,伏拜道。“臣必将竭尽全力。”
※※※
“阿娘。”这一日,淮阳王刘弘回到含光阁,奔入了袁美人的怀中,仰起一张红扑扑的小脸,“今儿个,杨王傅夸我聪敏好学来着。”
“是么?我家团子真是一个好孩子。”袁萝勉强一笑,摸了摸刘弘的脑袋,赞扬道。
这些天,袁萝隐隐的感觉到不妙。
自从天子“病愈”,重新开始处置国事之后,在未央宫中,他们母子的地位便变的有些尴尬。纵然是淮阳王刘弘,虽然年纪尚小,也从伺候他的宫人眼中,感觉到了一丝奇异。
那种感觉,有怜悯,有叹息,也有小小的幸灾乐祸。
他无法完全名状,却开始竖起全身的铠甲,唯有在他们母子熟悉的一方天地中,这位刚刚满了六岁的皇子才能放松了他的精神。
“可是,阿娘。”刘弘又困扰的皱起了小小的眉头,满怀不解,“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让父皇不喜欢了?”
“怎么?”
“往日里我下了学,去求见父皇,父皇偶尔总能见一见我,他还会对我笑,会过问我功课。可是,自从一个多月前,就很少见到父皇了。”
“他们总说,父皇去看我母后了。可是阿娘,我的娘亲不是你么。怎么还有一个母后呢?”
袁萝扣紧了指尖,面色微微泛起青来。
“那些人可没有说错呢。”她抱着刘弘,用一种轻柔而显得略微诡异的调子道,“你的确还有一个母后,她姓张,是你父皇的皇后,也是你父皇的外甥女。如果她没有嫁给你父皇,论起来,你还要叫她一声表姐呢。——偏偏不知道那群人怎么想的,竟让她进了宫做皇后。”
她的眸中闪过了一丝愤恨的光泽,“…当初,明明你父皇刚刚病愈,她就敢勾着你父皇…,一点都不顾惜你父皇的身体。…本来,你父皇是想过来看你的。可是张皇后不想父皇和你见面。她怕父皇见了你以后,就不喜欢她了。你父皇一向顺着她的意思,竟然这些年都不来见我们母子。如今,你父皇,他大概早就忘记我们母子了。”
刘弘愣了愣,道,“阿娘,你是说,是张皇后不让我们和父皇团聚。”
“正是啊。”
对父亲的孺慕在长年失望之后,很容易就找到一个目标宣泄,刘弘便将一腔怒火投向椒房殿中的张嫣,眸光愤怒,质问道,“为什么?”

第212章 温春

淳于堇仔细探查过张皇后的脉象,又凝神看了看皇后娘娘的面色,这才收起诊脉的小枕,起身退后一步,拱手道,“恭喜皇后娘娘,娘娘的身体已经大安了。”
“如今,母体和胎儿都很健康,照这样将养下去,等到夏六月的时候,娘娘一定能够平安生产。”
此言既出,椒房殿中,上上下下,都面现喜色。
张嫣的唇角亦微微翘起来,慢里斯条的收回那只被诊脉的手,向着淳于堇问道,“既如此,不知本宫此时的身体状况,是否可以行房?”
淳于堇收拾药箱的手愕然顿住,经不住抬头望了她一眼。
张嫣倚着身后竹摇椅,笑的悠然。
从当日自己受孕离开刘盈,到如今,已经有将近七个月的时间。这七个月中,她虽然有大半时间不在长安,但回来后,自然也有自己的渠道,知道了一些消息。
比如说,在这七个月中,刘盈没有宠幸过后宫之中的任何一个嫔御。
未央宫中,也曾有两个美貌宫人心比天高,试图设计偶遇天子,自荐枕席,效法当年的戚夫人,一步登天,最后的结果都是被刘盈给悄无声息的处置了。
刘盈果然做到了当日在云中对自己的承诺,纵然她曾有一段时间失去消息,极有可能再也不能回到他的身边,他也依旧守着菲薄的希望,不肯放弃他们的誓言。
察觉到刘盈的心思之后,她在觉得甜蜜妥帖的同时,也抱有一定的歉疚。
不管怎么说,让一个二十余岁的男子整整禁欲七个月,终究是一件为难的事情。
这些日子,因了两个人感情极佳,刘盈每天都会回到椒房殿,陪她入睡。她不止一次的感觉到身边睡着的男子贲张的身体。他却从来没有跟自己提起,只是每次都会出房避一会儿,过了一会儿再度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依旧是温文笑着安抚自己。
女子孕期,除了前三个月和后三个月,中间的四个月,是可以适当行房的。这她是知道的。只是,自己情况却极为特殊,怀孕之初,颠簸千余里,从匈奴赶回大汉,此后一直静养,直到最近一个月才稍稍好转,并不敢拿腹中孩子冒险。
如今,淳于堇既诊得她身体安好,她便直接出口询问。
张嫣说的敞亮,淳于堇听着亦无羞赧难安的意思,沉吟了一会儿,坦然道,“如今娘娘的胎象稳固,只要不是太过,倒也并无不可。”

中元元年的春日显得特别的冷,都到了末春时分,清晨早起,还是有着料峭的寒意。宣室庐中的值殿黄门远远的见一队人从殿北道上过来,辇上坐着的正是张皇后。连忙赶出来,在路中伏地拜道,“皇后娘娘。”
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张嫣问道,“殿里有旁的人么?”
“早上见过两位相国大人和曹中丞之后,便没有旁人了。”小黄门拢着袖子退在一旁,琐碎的答道。
“知道了。”
张嫣点点头,又吩咐道,“守在外头,别让旁人进去了。”
“诺。”
前殿的最北侧高台之上,相隔不远,修筑着宣室、温室、清凉三殿。皇帝平日里在宣室殿办公,冬日往温室殿取暖,夏日则搬到清凉殿避暑。
月前,正是刚刚从温室殿搬回宣室的时候。
刘盈正在西厢案前看着丞相府交上来的上计奏折,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带着熟悉的气息,脚步轻盈,于是抬起头来,见张嫣端着一幅摆着凤首茶壶的漆木托盘,俏生生的从殿外进来。
虽然身为皇后,但张嫣平日里并不喜欢妆扮的过于庄重。今日里更是只着了一件宽松的赤狐裘,将一头青丝梳成凤尾髻。像罗扇一样在颅后展开,绾成发髻。整洁中有着一种随性的舒展,慵懒而又妩媚。
他接过妻子手中的托盘,放在案上一侧,问道,“怎么你亲自来了?”
张嫣若无其事的道,“我今天早上起来,看外头天气好,便想出来走走。到了永巷门口,就过来看看,怎么,不欢迎么?”转头对殿中内侍道,“你们都先出去吧。”
“怎么会?”刘盈失笑,扶着她在殿中坐下,“只是你从来少在白日的时候过来。”
宣室殿为天子路寝。天子每日里居于此殿,处理家国大事,召见廷臣。并不是后宫妃嫔可以随意出入的地方。
——当然,作为是六宫之主,皇后不在此限制之内。只是,张嫣自当上皇后之后,除非之前特意打过招呼,平日里也不会随意过来的。
“从前不来,不代表往后不来啊。”张嫣眼珠儿一转,微笑而言,身体微微后仰,露出光洁的额头。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她的声音似乎显得特别的柔软,像是潺潺媛媛的春日溪水,偏又带着点媚人之勾意。
“对了,我这么贸贸然的跑过来,没有打扰到你吧?”
刘盈听的心头一颤,阿嫣一直以来的形象都以端庄为主,他根本没有生出什么怀疑,只是答道,“反正也不急。等会儿再看也是一样的。”
张嫣的目光在刘盈身上一转,眼波微微流转,复又低下头去,转过身,提起托盘上自己刚刚在外头沏的青陶凤嘴执壶,先斟了一杯茶,又取了一个新的铜扣杯,复又斟过。
茶水从漂亮的凤形壶嘴中倾泻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铜扣杯中,酽酽的,冒着蒸腾的热气。蒸腾的水汽中,愈发显得张嫣的容颜白皙而秀美。
此情此景,刘盈眼眸黯了黯,移开目光,端起面前茶盏,掩饰性的啜了一口,道,“离生产,还有三个月吧?”
“嗯。”张嫣点了点头,从他手中接过茶盏,端到面前,同时应道,“太医署算的时侯当是六月初。因为我不想在五月生,所以让他们商量去了。”
——明明案上还有一盏新茶,她却偏偏取了他手中的那一盏,在手心微微旋转了半圈,就着适才刘盈唇碰触的地方,抿了一小口。
刘盈便只觉得,心头忽然跳的厉害起来。适才饮下的茶水芬芳,在他口中发酵,泛出一种浓烈的味道,令他口干舌燥,忽然记起在云中那座小小的院落中,阿嫣初次承欢,那双杏核眼眸中泛过的潋滟色泽。
他喘了口气。
大半年的时间没有燕好之欢,他怎么可能完全不思念阿嫣的身体?
可是,阿嫣在外头吃足了苦头,好容易回来,休养了这么久,依旧是一副瘦的不经风的模样。整个人就像一尊的玉娃娃,精致但容易破碎,他根本就不敢做什么动作,生怕怕稍微用了一点力气,阿嫣整个人便在他手中碎掉了。
他便只能够劝自己,不用着急。
他和阿嫣,他们有着天长地久,不必急着一时。
只是,自己是不是有点看错,阿嫣的脸似乎也有些发红,额头甚至渗出了一滴汗,落在发鬓之间,晶莹剔透,欲坠不坠的。
午时的日头早已经烈起来,阿嫣却依然穿着一件厚重的赤狐裘,更是扣的密不经风,也难怪被捂住汗来。
刘盈轻斥道,“这么热的天,你穿这么厚做什么?”
张嫣偏了偏螺首,看着他,无辜道,“可是我有些怕冷。”
“汗都下来了,还说怕冷。”他气的发笑,顺手帮她解开衣裳。
他瞬时间倒抽了一口冷气。
直勾勾的注视着敞开的衣襟里面露出的艳景,恼道,“张嫣。”声音仿佛从齿缝里迸出来的一般。
在厚厚的赤狐裘衣之中,她竟是什么衣裳也没有穿,只着了一件大红色的心衣(肚兜)。上绣大幅金线牡丹花开图案,绚烂无比。刘盈却根本没有心力去看。阿嫣显怀之后,心衣便都是特制,为了让孕妇觉得舒服,做的极为宽松,且开口极低,隐隐露出胸脯一片雪白的肤色,以及浅浅的沟壑阴影。
“你…”他觉得自己有些恼,也有一些移不开眼,一时之间,竟不知做什么反应好。
张嫣看着他的反应,觉得有趣,扑哧一声笑出来。一双杏核一样的眸子漾着微微水色,明明装着纯傻,偏偏又在底下蕴着一片魅意。
刘盈内心挣扎,想要推开她,却又怕她一个站不稳,跌伤了自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抑制住胸膛中浮起的冲动,道,“阿嫣,你胎象不稳…”
“嘘。”张嫣伸出一根指头,在唇前树立,吹了一口气,狡黠的呵止道,“你轻一些。外头还有人呢。”
刘盈已是顾不得说话。
他的目光萦绕在她放在唇边青葱一样的玉指之上,只觉得宣室殿中一片静寂,连彼此的呼吸,都染上了暧昧的气息。
“持已,我想你了。”张嫣面上若隐若笑,酒窝浅浅,撒娇道,漂亮的杏核眼微微眯起,像是暗夜里妖娆的花,闪着诱惑的色泽。“你不想我么?”
刘盈没有答她的话,只是头上的汗水渗了下来,告知了他的答案。
她闷笑,顺势仰靠在身后的书案上,露出光泽的一段颈项,以及精致大红心衣之下一线雪白的沟壑。回到长安的这三个月来,她已经是将养的很好,肌肤色泽竟像是在发光,像是玉做的人儿,让人垂怜。
“持已。”她招了招手,刘盈便着了魔似的,俯下头来,听张嫣暧昧的气息喷在自己的耳垂之上,“我问过淳于堇了。”
张嫣的脸颊之上,已经是染成一片红霞,声音彷如呢喃,汇成一线,透入刘盈的耳尖。“她说,只要动作轻一点,还是可以的。”
轻轻的话语仿佛最后一根稻草,打消了刘盈最后一份顾虑,张嫣惊呼一声,只觉得自己身体一个腾空,在回过神来已经是反置在刘盈怀中,而他炙热的亲吻恰如燎原一般燃烧起来。

宣室殿碧色的纱帷垂下来,掩住殿中一片春情。
张嫣:卧在案上,双眉微微蹙起,双手习惯性的伸出来,想要扣住男人的肩膀。但刘盈终究还是怕伤到她腹中胎儿,没有采用惯常的姿势,而是站在地上,于是她的手根本够不到他的身体,在空中悬了一会儿,最终无力的落在身下的狐裘之上,颤抖的抓住裘毛,呻吟出声。
“刘…盈。”她唤他的名字,声音抖索,不成语调。
她一直以为,两个人之间,是身为男子的刘盈更加的怀念,却在刘盈再度进入自己身体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和他一样,都在刻骨的思念。
他低下头来,隔着大幅金线牡丹花开心衣,亲吻她的山丘顶峰,安抚道,“我在。”

当一切结束的时候,张嫣只觉得一片狼藉,额头已经被汗水打湿。
刘盈也慢慢的从激情中沉静下来,替她收拾残局。将妻子抱起来,放在自阿嫣怀孕之后,他才令匠人新置摆放的躺椅之上。
“不要。”张嫣拉住刘盈的手,不愿意他除去身上已经被汗水浸润的心衣,赧然道,“我现在肚子大,不好看。”
“胡说。”刘盈笑啐,亲了亲她的额头,“你如今的模样,最美。”
女子禀弱,为母则强。
沐浴着对腹中孩子的爱的光辉的阿嫣,在他的眼中,实是美到了极致。
殿中天光之下,张嫣咯的一笑,窝坐在躺椅之上,瞧着刘盈穿戴。面色潮红,发髻微乱,裸露在外的莹色玉足,每一根脚趾晶莹圆润。像是一只餍足的猫。
刘盈叹了口气,无奈回过头来,“你今天特意过来,就是为了勾引朕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