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食其情难自已,于是拥上吕后的身体。长信殿中,一片旖旎。
“说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审食其的声音重又传来,“皇后娘娘腹中的小皇子,应该快满六个月了吧。”
吕后面上的笑倏然沉下,迷醉的凤眸眸光也逐渐锐利起来,冷哼道,“怎么,一个第五十九名功臣,就收买了我们的辟阳侯爷?”

第207章 风过

长信殿中的旖旎气氛,一瞬间便降到了冰点。
“瞧阿雉说的。”
审食其面上笑意盈盈,心中却谨惧起来。他虽与吕后多年暗通款曲,却也知道这位枕边人秉性里的刚强与狠硬,面上不动声色,“我这不是为了你么。你盼着这个有着吕张二氏血统的皇子,可是已经有很多年了呢。”
说到心中夙愿,吕后的紧绷神情也渐渐缓和下来,哼道,“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
“更何况…”她说着,凤眸阴郁下来。
她希望有一个继承吕张二氏血统的皇子,可以维持她的娘家吕氏以及女儿夫家的煊赫与权势,并让自己所有亲近的血脉都能够富贵绵延永久。到了如今,当初的一切想法似乎都能实现,自己却忽然生出了一点茫然。
说起来,当初,在娘家的未娘出奔之后,她选择阿嫣做新任皇后,除了阿嫣是自己的外孙女以外,也是因为阿嫣虽自小虽秉性聪慧,却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却不料,昔日的孩子渐渐长大,竟也生出属于自己的棱角,在天一阁夜后,居然愤而出走。纵然她此时回到长安,却再也不是那个未央宫中由她掌控的少女皇后了。
阿嫣尚如此,那,旁人呢?
“阿雉。”她心念电转,情人却已经是在她耳后亲昵笑道,“俗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无论是陛下,还是皇后,这次都遭了大难,都能够平安归来,甚至得偕连理,已经是天给的保佑了。尤其,皇后娘娘又有了小皇子,你是当长辈的,应该为他高兴才是呢,难道还能跟小辈置气?”
暧昧的气息喷到她的颈项之上,渐渐连成一片旖旎,吕后的气息微喘,侧头瞟了审食其一眼,“你是打定主意,要给皇后娘娘说情了?”目光带着淡淡的警告,与掩不住的魅意。
在一片春情中,她的凤眸微垂。
说起来,皇帝为了替阿嫣在自己面前转圜,可是付出了不少心力。
不仅请了胞姐满华出面,更是连他往日最不屑的审食其,都在这次大封功臣之中,曲意示好。只为着审食其在自己面前替阿嫣说话。

那么,阿审又是出于何意呢?
他是否觉得…吕后的手指轻轻的掐在腕上肌肤之中…,觉得自己已经老朽,无法护住他的安全以及日后荣华,只是无法改善,早就悫急于胸。正好这次得了机会,于是迫不及待的接了盈儿的隐意,在自己面前一力为张嫣说好话。也是变相的向张皇后示好。以期在自己他日身亡之后,能够自然的投向新的靠山,并且在盈儿朝堂之中,依旧占有一席之地?
世上之人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她作为女子,对审食其私心的算计,却生出一股不愉的情绪来。心思转悫暗。
“其实。”身后,审食其似毫无察觉,替她将青丝拢起来,笑道,“我也不是为了别的,只是看着陛下与张皇后一对小儿女的现状,不自觉的想到了旧事。”
“哦?”吕后不动声色,“什么事情?”
“就是两年前。”审食其的声音暗沉下来,“陛下刚刚知道我们的事情的时候。”
吕后微微一怔,晦黯的心思顷刻而散,脸上就有些尴尬起来。
前元六年之时,皇帝从别人密告中,得知母亲与辟阳侯审食其有私情。极为愤怒,令廷尉捉拿审食其下狱,甚至打算下诏处死。吕太后想要为情夫说情,却几度犹豫,终究无法开口,只因无法面对儿子质问的眼眸。
她身为刘氏宗妇,育有一对子女,儿子已经当上了大汉的皇帝,自己也成为太后,却与臣下产生了私情。虽然在当时初汉开放的民风中,并不是无罪可恕的事情,但在面对自己的儿子的时候,却是无法理直气壮,因此更加不愿意面对儿子指责的神色,竟生出了放弃情夫的想法。
最后,是当时尚十四岁的张皇后出面,为审食其说情,最终令刘盈释放了审食其。
在这件事上,她是有愧于审食其的。
“阿雉。”审食其从背后抱住吕后,轻轻道,“当时,若不是张皇后为我说情,只怕,我此时已经是不能站在你面前了。我从廷尉狱中出来,站在蓝天下头,就想,张皇后此次对我有活命之恩,日后,若有机会,我自当赴汤蹈火报答她的恩情。”
“可是,张皇后固然对我有恩。”他瞟了吕后一眼,又悠悠道,“但是,更让我感动的,是我后来探听到的,据说她当时劝陛下说的一席话。”
“哦?”吕后沉吟,“她说了什么当时?”
审食其掀开被衾,自行起身,绕到吕后对面坐下,望着情人不再年轻的脸庞。
人人只看到了长乐宫中的吕太后玄衣纁裳的尊荣富贵,却看不到在锦绣华裳之下,这位刚硬妇人曾经吃过的苦。
但是,当初未央宫中的少女皇后,却看见了。
“后来我探听到。”长乐宫锦绣的寝殿之中,审食其的声音带着一段沉静,“张皇后当时对陛下是这么说的,是先帝对不起太后娘娘,而非太后娘娘先对不住先帝。”
朱纶锦绣帐之中,吕后单薄的身体微微震动。
一个女子不是天生愿意放荡,总归是在一个男人这里受了伤,才会往别人那里寻求安慰。
“想当年。”审食其的声音带着一股积郁多年不得开解的愤懑,和对眼前女子的怜惜,“你在楚营之中伺候太上皇,历经苦难,终于能够回来,却见着先帝已经是另拥着美姬幼子,当时的心情,该是多么惨淡。陛下在指责你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他阿翁对你是多么的无情。”
能够令大汉皇太后多年以来,甘心守着一个男人。审食其虽没有英俊容颜,但自有胜人之处。情到切切,声音醇厚如酒。“安雉,若当年张皇后能够体谅我们,如今,你又何不退一步,为她想想,体谅体谅她呢。你是太后,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长辈,只要你退一步,你会发现,你会比从前好过的多。”

第二日清晨,审食其在皇帝刘盈五日一次前来向自己的母后请安的时辰之前,已经穿好衣裳服饰,从少有人经过的间道悄悄的避出了长乐宫。
近年来,刘盈虽然默许了母亲与辟阳侯的私情,却不应允审食其恢复长乐詹事的职务,更不乐意再见审食其的面。
大殿之上,吕后换了一件棕色连身礼服,用雪白的妆粉掩住了一夜的春情,恢复了一贯的威严端庄,瞧着座下自己的皇帝儿子,讥笑道,“哟,近日来,可是很难看到皇帝在上朝之前在宫中的情景了呢。”
刘盈并没有生气,微微迟疑之后,终究还是选择了避而不答,恭敬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吕后便觉得气闷。
她的这个儿子,纵然在这次北地动乱之后长进了,依旧是这幅温软的模样。和自己几乎是两个极端。
※※※
“…其实,阿嫣纵然在外头的时候,也是很惦念母后的。”鲁元觑着吕后的神情,小心翼翼道,“她还曾经专门为母后调制了一品香,我命苏姑姑让人在外间用香炉点了,母后,你闻闻可好?”
吕后低头吃茶,嗤笑,“只专为了我?算了吧。若说阿嫣丫头鬼点子多,这香是她亲手手制,我倒信。但要是说这香专门是为了我,我这个阿婆算什么?哪里能越过她的阿母和皇帝夫君呢?”
话虽如此,终究没有说出拒绝的意思,鲁元便向苏摩使了个眼色。苏摩点头微笑,轻轻退出殿,不一会儿,便亲自捧了一只袅袅的青铜深腹香炉进来,换过了殿中案上已经点燃着的浅腹豆炉。
“我可没有骗母后。”那厢,鲁元声音切切,“阿嫣给女儿和陛下的心意,是另算的。只这炉中的点的这一款香,名叫锦上瑰,的确是阿嫣专门调制出来送给母后的。”
案上青铜深腹仙鹤衔羽香炉之上,翎羽毛发纤细郁郁如生,炭火烘烤着香粉压成的香饼,馥郁的芬芳很快就挥发出来,不一会儿便充斥了整个殿阁。吕后诧异道,“这香味,真是特别的紧。”
锦瑰香乍一闻浓郁,却在头一筹芬芳散尽之后,显出蕴在下面的清刚来,仿如端庄厚重中带着点妩媚的美人儿,一片风情热辣辣的泼面而来。
“倒比茅香,兰香都好些。”
“母后喜欢的话,也不枉阿嫣一片孝心了。”
鲁元抿唇而笑道,“在阿嫣摆弄这些新香之前,我们哪里知道熏香还有这么多花样可以做。阿嫣也送了我一款芳华,我初始时有些闻不惯,但想着终究是阿嫣的心意,便在室中点着,渐渐的,竟觉出这成品香的好处来了。据说,她在北地的时候,尚做了不少其他的香。后来陛下回长安的时候,给一道带了回来。放在未央宫,直到阿嫣前几日想起来,才重新翻了出来…”
“还有这么多名堂么?”吕后倒有些感兴趣,“那我的这款又有什么讲究?”
“阿嫣给这香取名叫锦上瑰。取意为鲜花着锦。华贵端庄,不张扬,却很内蕴。阿嫣说,这锦瑰香虽然秣艳,但终究偏于浓郁,最好不要太经常点。倒是她做了这香之后,便起意绘一幅织锦花样子,那花样,女儿见了,也不得不赞一声好。只是阿嫣不会织锦。前些日子,我让了府里织娘拿去研究,若是改日能织成锦缎,便拿进来送给母后看看。”
吕后淡淡笑道,“也难为阿嫣她有心了。”
“母后。”鲁元轻轻道,“说起来,阿嫣那个孩子,这一次,着实吃了不少苦。”
“那也是她太莽撞了。”吕后嗤道,“云中那种地方,是随便去的么?还让盈儿追了去,天幸盈儿这次最终没事,不然的话,你我母女还不知道在哪里哭呢?”
“那也不是阿嫣想的啊。”鲁元抿唇而笑,“好在最后终究他们两个都没有事情。母后,阿嫣那时候是真的绝望了才离开的。至于陛下后来追过去,的确出乎人意料。匈奴围城的时候,阿嫣不也是以身涉险,挽回了陛下的安全么?再说了。”鲁元嗔道,“母后天一阁那件事做的也不够地道啊。”
“那怎么能比?”吕后怒道,“本宫是为他们好。”
“好好,母后是为了他们好。”鲁元不以为意,笑道,“如今,好歹一切都好。平安无事,他们之间也夫妻和顺,母后,你还有什么好生气的?”
“太后。”苏摩在鲁元离开之后问道,“这长公主进上来的香,可要继续点着?”
吕后漫不经心道,“既然点了,便继续放着吧。不要浪费了。”

又五日,信平侯府将新织好的锦瑰缎奉上来。
见到这匹名为锦瑰的绸缎的时候,纵是这辈子见过无数名贵布料的太后贴身女官苏摩,也不禁有些惊叹。
这一匹锦瑰缎,是织娘采用吕后最喜欢的棕红色泽为地,上面织玄纁二色重瓣玫瑰,花形微微参差,约有拳头大小,用金线勾勒出轮廓,端的是鲜花着锦,韶华未央,一片富丽堂皇之至。
“太后娘娘瞧瞧。”她将缎子抖开,在吕后身上比划着,喜滋滋道,“这色泽,多配娘娘你的肤色。不若就用这匹缎子做一件礼衣,春二月的时候,穿出去祭祀春蚕,一定既威严,又漂亮。”
吕后微微勾起唇角,“本宫的衣裳首饰都是由你负责。既然苏女官喜欢,本宫敢不依从?”

夜色中的长信殿,朱红臂粗绘龙凤烛灯流着汩汩的烛泪,锦瑰香蘼芜的燃烧着,氤氲出一种朦胧的气息。审食其等了一会儿,些微有些不耐烦,起身回头,却见内殿琉璃帘子掀起处,吕后扶着宫人的手,从殿中走出来。
纵然是多年相伴,对彼此都已经十分熟悉,照面的一个刹那,审食其还是恍然惊艳。
棕红大袖锦瑰深衣曲裾,大簇大簇金线勾勒轮廓的重瓣玫瑰,富丽堂皇,很好的屏蔽了吕后的一丝老态,而衬托出了吕后的威严气势。
审食其凝目观看,只觉连殿下点燃的十八枝青铜皓首宫灯都旖旎起来,一时间满殿生春。
苏摩见了,便打了个眼色,领着宫人退出寝殿,将殿门轻轻合起。
“好看么?”吕后展颜问情人,带着难得的一丝和气温柔。
“好看。”审食其漫不经心,赞道,“人好看,香也好闻。”

第208章 天晴

待审食其离开后,用过了早膳,吕后命永巷令张泽往石渠阁,调取去年的彤史。
长信殿中一片寂静。
苏摩捧着早春的新茶进来,见吕后翻阅着那册薄薄的彤史,眉间蹙起一个川字,不由胆颤心惊,将沏好的茶水捧过去,轻轻劝道,“太后,皇后当初既然不在宫中,彤史怎么会有记载?但大家是六月间追过去的。和皇后娘娘在北地待了二个多月。大家既然确信皇后腹中的血脉,便定然…”
吕后回过神来,听明白了苏摩曲意相劝的意思,柳眉竖起,斥道,“阿摩。你说些什么呢?”声音挑高苏摩讷讷,“奴婢…”渐不成言。
见连对张皇后一贯抱有好感的苏摩都心生疑虑,吕后心头便阴霾起来,问道,“外间有关于皇后的传言么?”。
苏摩吃了一惊,连忙道,“并无此事。”
张皇后离宫一年余,确切知晓的人不多,就算知晓了这件事,看着上头两宫陛下及太后的态度,也知道该紧紧闭起嘴巴。
只是,能够闭住的只是出口的言语,而不包括心下的暗思。
“你这个长乐御长是如何当的?”吕后将彤史摞在案上,斥道,“见了宫人有这样的苗头,还不想法子压制下去——”
她揉了揉眉心,声音肃然,“我从来没有怀疑过阿嫣肚子里的孩子的血脉问题。”
“太后。”苏摩愕然。
张皇后流落在外一年有余,回来的时候,却已经怀了将近五个月的身孕。这中间的变故,没有人能够说的清楚,也就难怪大家疑虑了。
纵然皇帝本人心疼妻子逢难归来,不愿见疑,但其他旁观的人却不免生出一些想法。
连苏摩都以为,张皇后是太后从小看着长大的亲外孙女,虽然这次的行为有些任性,但自己也吃尽了苦头,终于平安归来,太后却一直神色淡淡的,也是对张皇后腹中的胎儿有所疑虑。
却不料,吕后竟是对张皇后拥有着和刘盈相同的信任。
“阿摩。”吕后叹了口气,“你虽然忠心,但待人见事终究是火候不足。要知道,观事不仅观事情本身,还得观人。本宫是看着阿嫣长大的,对她的品性很清楚。便是当初王珑逼宫,那样的状况,她出手处置,也只不过是做了个陷阱,让王珑自己亲自钻进来,而不愿意自己手上沾血。可见她不是个心狠的人,心中亦有自己的底线。”
阳光越过长乐宫门前的两根朱红髹漆园柱,射入了大殿。吕后在这样的天光中抬起头来,凤眸微微眯了眯,“她自幼与我和陛下亲善,可以说是一半在宫中长大的。这样的孩子,纵然之前被陛下伤狠了心,却依旧会记得我和陛下曾经给予过她的亲情。纵然…真的可能因为个种缘由在外失身,却绝对不至于拿不是刘氏的血脉来误陛下。”

也因此,既然她敢带着孩子归来,就说明,这个孩子一定是刘盈的骨血。

还有一些阴暗的话,纵然是对着最心腹的苏摩,吕后也没有说出口。
时人并不重女子贞洁,但对子嗣血统却极为看重。代王之母薄姬,在跟着先帝之前,便是魏王宫中的姬妾。便是吕后自己…
她自己当初失陷在楚营中经年,归来之后,依旧能够正位中宫。
同样的,阿嫣便是真的在外贞洁有亏,只要无人证明,她就可以瞒到天长地久。便是退一万步被揭出来了,她在云中城头牺牲了自己才换回了皇帝的安全归来,此后所有的苦难,都是由此而来,便是真的受辱,凭她那个对阿嫣从小疼宠的皇帝儿子的好性子,只怕最后更是心生愧疚,越发善待。
但若阿嫣拿腹中胎儿身世作假,情况就又不一样了。
要知道,阿嫣此次若生子,便是大汉嫡皇子,他年有望继承大汉皇帝位以及刘氏宗祀的,若以他人血统混淆视听。等于是将刘氏宗室基业另付他人。
阿嫣并不是一个蠢人。若她真的无法确定腹中胎儿身世,只需要一剂堕胎药,就可以将胎儿打掉,神不知鬼不觉,在外休养一个月半个月,再回到长安,凭着盈儿和满华的庇护,没有人能指责她什么。
而只要她和盈儿确然已经圆过房了,凭着盈儿对她的感情,此后擅宠专房,再育下一个皇子,是有很大可能的事情。又何必,冒这样大的险,自误而且误人。
苏摩瞠目结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讷讷道,“听太后的话,竟是奴婢一直谬误了,看轻了皇后娘娘。既然太后信任皇后娘娘,便是打算原谅皇后了?”
“是啊。”吕后垂眸,浅浅微笑。
“凡事总该讲取一个度。我晾了她这么长一阵子,也该就坡下台了。否则,对阿嫣苛责太过,招致陛下和满华怨怼,反而是我面上不好看。”
“瞧太后说的啥话。”苏摩轻轻揉捏着吕后的肩头,不以为意,“你可是大汉皇太后,陛下和长公主的亲母。你这样说,该伤他们的心了。陛下可是个孝顺的孩子,这些日子,虽然关心皇后,却从没有拉过给你的礼数。在长乐宫的时候,也并没有开口向你给皇后求过情啊?”
“他是没有开口。”吕后冷笑,神情肃然,“他心里究竟敬着我这个当母后的,又确实挂念着阿嫣。他不开口求情,是因为怕我不受,反而开口指责他的小娇妻,他没法子转圜。他不希望在他娘和他妻子之间左右为难,所以,他干脆避而不谈。但是他虽不说什么,却用做的给我看。”
“从阿嫣失踪了以后,他做了多少事情,只为了护住阿嫣的名声,让她能够没有丝毫阻力的回来,重新正位椒房殿。这桩桩件件,也都是在隐晦的向我求情,告诉我,他很在乎皇后,希望我高抬轻放,放过阿嫣这次。我真怀疑,如果这次我真的执意与阿嫣为难的话,他会护着阿嫣,哪怕和我冲撞也不惜。”

苏摩吃吃道,“太后怕是想多了——而且,太后和皇后娘娘毕竟是祖孙,何必一定要见个你死我活呢。”
不如各退一步,你好,我好,大家好,一团和气,才最好呢。
这一回,吕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道,“其实,我真的挺喜欢阿嫣的。”
比起她的儿子,今上刘盈和女儿鲁元长公主,作为外孙女,张嫣的性子更像自己。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满华虽然性子和善,却一直处于自己与皇帝的羽翼之下,除了当年先帝有意以她和亲的那次,一辈子并没有受过什么太大的波折,更学不会求情这么高深的事情。这些日子来,为阿嫣在自己面前求情,却是步步推进,颇有章法。
这样的章法,定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想来是受人指点。
这个在满华身后指点的人,可是阿嫣自己?
说起来,阿嫣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对自己的脾气秉性,很是了解。
她刚刚回来的时候,正是自己对她的怨气最重的时候。这时候,什么样的求情讨好都不会有太大的用处,因此,她什么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做,只是诚心认错。且知道自己不爱听虚话,所以在那封手书之中,只写了自己的过错,没有加一点点的修饰求情。
当自己愿意看她的手书之后,就代表自己的心思已经有些回转。这时候才进上她亲手制的锦瑰香以及锦瑰缎,以这些年来的祖孙情分,来打动自己。再加上审食其为她说话,综合起来,终于让自己软化。
吕后的凤眸眸色微微黯下去。
阿嫣她,足够聪明。当的起大汉皇后的位置。它年,当自己去后,她能够很好的陪在盈儿身边,扶助他,成就刘氏万世基业。将自己的血脉世世代代的传下去。
这样的景象,看起来十分的好,只是,为什么自己心底还是有些抑郁呢?
良久之后,吕后轻轻道,“作为一个皇后,张嫣她,未免太任性了。”
※※※
第二日,吕后洗漱梳妆的时候,听得黄门来报,“韩夫人求见太后娘娘。”
她换上了朱红色的曲裾深衣,回头道,“让她进来吧。”
吕伊提起裙裾迈入了长信殿,觑着吕后笑道,“太后娘娘今天看起来特别荣光焕发,若是旁人见了你和鲁元姑姑,只怕不会觉得你们是母女,只会觉得是对姐妹呢。”
吕后牵了牵唇角,“五娘的嘴一向甜。难怪本宫一直疼你。”
吕伊便抿唇羞涩道,“我只恨自己只是太后的侄孙女,而不是亲孙女。”
“哟。”吕后便展颜笑道,“我如今可没有孙女呢。难不成,你想做陛下的干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