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微儿几乎是在沉默中度过的,只在中午问了叶尹,既然东昭王已不在何园,他们何时能离开?说到离开,又怎会容易?尹哥告诉她离去之事已在着手准备,至此她没再多问了。
微儿安静了一整天,如此安静的微儿不禁让叶尹忆及当初她怀着小意的日子。也是如此的安静,心里想着一个人。他不知那个人在她心里是什么样子,然能令她想得如此安静,定是想进心扉了罢。
赫连王已将整个镜花府监视起来,如此人力如此手段,风宇哲成功将东昭王救走真是奇迹。虽然不清楚赫连王到底因何上当,但他大意确是事实。
这也增加了将东昭王送出镜花府的难度,也不知离鸢那里是否周全,东昭王重伤在于得用医用药,只怕如赫连王的精明很快就能查出来。
翌日晌午,何园门口停了一辆马车。车夫先是去敲开何园的大门,先是问:“叶尹叶公子可还住在府上?”答:“是。”
车夫又说:“麻烦通报一声就说有位离鸢姑娘找。”
那门房看了看停在门口的那辆马车,不似一般人能用得起的奢华,便点头哈腰的说:“稍等,小的这就去通报。”
而此时车室里的离鸢,眼睛涉红,泪水在腮边无声漫延。不论是为了什么,她都不能再继续留在水家堡与水亦春一起守护微儿留下的家业。正如当初师傅和师哥让微儿服下‘寒雪’一样,微儿肩上有责任,她亦有。
很快门让人打开,离鸢立即擦干眼泪整理心绪,一个深呼吸后,轩夫掀开了帘帷,离鸢仪容镇静的下了马车。
来迎她的人她曾见过,不是别人,正是陈华。
“离鸢姑娘有礼。”
离鸢点了点头,随着陈华步入门槛,听着他说:“园主得知离鸢姑娘乃是叶尹公子的客人,甚是激动,也想认识离鸢姑娘,特请离鸢姑娘随在下前去花厅看茶。”
不是直接去见师哥和微儿么,怎么会到花厅去看茶?这个赫连王耍什么把戏?她没有师哥的胆魄,也没有微儿遇事的从容,只求师哥和微儿尽快接到消息赶来花厅救她。
而且这个陈华不时拿眼瞟她,显然对她的身份生疑。遭了,有件事情她大意了。之前微儿到成衣铺子去给她传消息,不正是这个人跟着么?如此一来他会不会认出她来?好在玉记成衣铺是以她的名义开的,就算赫连王要查也应该查不到水家堡身上去。
来到花厅,果真见一威严男子半阖着危险的眼睛打量她,“离鸢姑娘,咱们是在灵境见过的。”
是的,见过。但相信赫连王对她的印象不深,“赫连陛下好记性,还记得离鸢。”
“灵境出众的女子中除了圣姑就属离鸢姑娘了。”
离鸢摇了摇头,被赫连王的威慑感逼迫得掌心出汗,“离鸢不敢当。”
赫连百里直视着离鸢的眼睛,想从她眼中看出什么来,“叶护法才到几日而已,想不到离鸢姑娘这么快就到了。若是能与叶护法一同前来,本王也好一同招待。”
离鸢听不出赫连百里话里影射着别的意思,但还是感觉到一阵恶寒,“是么,赫连陛下有心了。”
赫连百里看不出离鸢有什么其他的反应,他的试探好像对她不起作用。刚想再问什么,叶尹就出现在门口,“离鸢,你怎么来了?”
离鸢立即如释重负般大步走到师哥面前,装着生气的模样说:“还说呢,微儿和你先后走了,剩下我在灵境有什么意思?这不见你们久不回去,师傅又有急事找你,这不让我来找你们呢。”
“师傅找我有事?”
没事,这便是她瞎编的,师哥突然一问什么事,她立即就露馅了,“当然是有事啦,而且这事是灵境的秘密,不能随便乱说的。”
“我是想知道事情是否严重,才能决定是不是再打扰赫连王一些时候。”今日这一幕是计,希望赫连百里能晚些看出破绽。
“怎么,你们还在这儿住上瘾了不成?不行,得赶紧跟我回灵境去,现在就得走。”
“这么着急做什么?离鸢姑娘难得来,也好让本王略表心意。”赫连百里乍闻声叶尹要离开,瞬间滞愣才反应过来。现在东昭王已不在何园,他再无筹码困住微儿,更麻烦的是现在还不到与灵境撕碎脸的时候。
“我就不必客气了,反正师哥和微儿出门也是很轻简,既然是有事得赶回灵境,自然是逗留不得的,不然我马不停蹄赶来找师哥不就没意义了嘛。”
离鸢这话说得理直气壮,若然是赫连百里也无理反驳。
“那怎么也得让本王替姑娘等安排马车行装…。”想多留住叶尹一会儿,如此赶时间这其中一定有乍,他得要有时间去查证清楚。
第172章 离开何园
“不用那么麻烦,这些事情我会打理。”离鸢不给赫连王任何要将他们留下的借口,转过头得很无邪的对叶尹说:“师哥,你还不去叫微儿,马车我还停在大门口呢,咱们这会儿起程,还能赶一大截路呢。”
叶尹心下真是佩服离鸢这小妮子,平日里虽然知道她有顽劣的时候,但没想到说起胡说来竟是一套一套的,要是让微儿知道该吃惊了。“好好好,不过不是我去叫微儿,是你去叫,我也好向赫连王道别。”
一听要见微儿,离鸢立即喜笑颜开,说:“好啊!”
叶尹便刻意对站在门前侍候的侍婢说:“你带这位姑娘去语休苑。”
“是。”
其实语休苑离鸢知道在哪儿,这会子让侍婢带路不过是形式而已。
离鸢一跟着侍婢离去,叶尹看着赫连百里略显难看的脸色说:“微儿是想留下多呆些时候,可是现在师傅有令得速回,纵然微儿不愿意我等也不敢久留。也正是捡日不如撞日,今日请拜别赫连王,多谢你这些日子的盛情款待。”
话说得真是好话,赫连百里心里清楚叶尹早就想离开。此时离鸢姑娘找来,正好给了他一个无法再停留在何园的借口。至于圣女微儿,似乎也不能违抗大长老的命令。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事情不似表面看起来这样理所当然。
“本王是真心想留诸位多住几日,叶护法何必违背本王的好意呢。”他很清楚,叶尹和微儿不是风宇哲和东昭王,后者可能暗中抓住,想要控制住前者却困难得多。
“虽说三君问鼎灵境十年一次,但好在生平还能再见,赫连王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呢?”叶尹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赫连百里无话可说了,而此时微儿和离鸢也到了门口。叶尹近前站在微儿身边,“你离开灵境也够久了,该回去了。”
是的,该走的,祁冥夜已然不在,她留在这里再无意义。“赫连王,谢你这些时日的照顾,告辞。”
“既是如此,那本王就不多留了。”赫连百里起身僵着笑,“我送诸位,请。”
在何园大门口,那辆布置奢华的马车甚是吸人眼球,赫连百里见到时不止意外而且吃惊,作势叹道:“这马车还真是漂亮。”
离鸢骄傲的笑道:“这可是我找了好多个诸车的地方诸来的,灵境的马车可没这么好看。”
“多嘴。”叶尹突然责备道:“快和微儿一起进车里去。”
车夫立即准备去掀帘帷,可赫连百里却快一步掀开了帘帷,但见车室中空无一人,一瞬间心里竟涌现出一股期待后的失望感。难道他们真与东昭王被劫一事无干?然那一种违和感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叶尹心是悬着的,但见赫连王的表情他才放松下来。不是东昭王与他们并行么?离鸢把人藏哪儿了?还是风宇哲改变了计划没把人送到离鸢的成衣铺子去?
“告辞。”
叶尹是不知赫连百里是抱着何种心态许他们上路的。离鸢的唐突到到访,势必引起他诸多怀疑。只是碍于灵境地位特殊,他没有执意挽留的权力。可他不会轻易让他们上路的,许在马车轮轴滚动的同时,他便会吩咐人监视住他们,甚至一路监见出赫连境回到灵境为止。
又是一年桃花烂漫飞舞的季节,那清清的流河柳畔,漫天的花雨随风而舞。
叶尹轻掀着窗帷,不禁心下感叹。
微儿安静到也罢了,由离鸢也安静下来,倒叫好生奇怪。
一直出了水城,直觉离何园很远时,叶尹才问:“离鸢,人在哪儿?”
渐渐远离了水家堡,离鸢心里的难过无以言表。听到师哥的问话,她让微儿和师哥的膝往一旁斜斜,扣动窗帷处的一个小扣环,车室后壁立即缓缓倒了下来,呈现的是祁冥夜惨白凄惨的微曲的身子。
微儿倒吸口凉气,她着实想不到会在此时见到被风宇哲动走的祁冥夜。此时问题出来了,不是风宇哲劫走的么?为何会出现在这辆马车里?“尹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尹未立即作答,而是帮着离鸢将人从暗隔里挪出来,顺便替他把了把脉,脉像很弱,却并无生命危险。按说东昭王被折磨至此,铁打的人也会挨不住。他能一路撑过来,除了强烈的信念以外,估计还得依仗其他东西。
是什么呢?
是圣灵石无疑。
叶尹心下一声长叹,“微儿,圣灵石还在东昭王身上么?”
微儿摇了摇头,看着伤痕累累的祁冥夜,微儿的心已经痛得麻木了。“我把它放进了祁冥夜嘴里。”
离鸢从怀里掏出圣灵石,“这是我在给他喂药时取出来的,乍一见圣灵石还真把我吓一跳。微儿,你的隐瞒工夫也做得太好了。”
你们也不错,微儿看着叶尹,口吻没有多少勇气,但已肯定,“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你真傻,虽然清楚你不想因为圣灵石惹得三朝相互猜疑的心思,在灵境能将圣灵石收回也是好的。”
微儿却不这么认为,圣灵石的确会引起三朝相互猜忌。可祁冥夜是为了她才执意不还的,而圣灵石也因此救了他一命。她原本以为这一切都是心不由己,原来该是定数才对。
“咱们虽然成功离开了何园,但这辆马车肯定没能离开赫连王的眼线,咱们这一路还得小心行事。”
离鸢将圣灵石轻轻放到微儿手中,此时的微儿一直盯着东昭王的惨状看,那眼里星星点点的不忍和纠结突然间她很明白。那是不允许,却又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的困扰。点点头,“按照风巫师交待的那样,我不敢找大夫拿药,只用了他给的丹药维持着东昭王的性况不恶化下去。”
叶尹记得风宇哲曾给过离鸢一瓶丹药,只是不知这丹药能不能管到他们将人交给风宇哲。
“师哥,咱们要不要披星戴月的赶路啊?”离鸢问。
第173章 各怀心事
他到是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回灵境,可带着个伤患同路,总不能交给风宇哲一个死人吧。
夜宿荒野,简单吃了些东西后,叶尹便将如何遇到风宇哲之事全部告诉了微儿。
微儿静静听着,不作任何反应,只是末了说了句,“又让你替微儿操心了。”
叶尹微微的笑了,让微儿和离鸢到车室里休息,他在外面守着。
而离鸢与微儿还有东昭王呆在一个车室,总觉得自己多余。
“离鸢,连累了你真对不起。”她是可以不用趟这趟浑水的,而如今不得不害她与水亦春分隔两地。
离鸢忍了一整天的眼泪涌出眼眶,但一想到临别前与水亦春的谈话心里又暖和得不行,“水大哥说了,不管我是什么人,不管我有着怎样不能明言的身份,他都会一直等我回去。”
虽然与水亦春接触时间不长,但能知道他如此重情义,微儿还是很安慰的。
“我现在只是担心回到灵境后,师傅会不会答应我和水大哥的事。”
离鸢与她不同,爷爷应该不会难为她才是,“放心吧,我会帮你的。”
离鸢擦干眼泪笑了,“微儿,你呢,你会想和东昭王相守一生么?”
一生或许就如她消失的三年记忆一样长,如此想着,一缕疲惫之意袭遍全身。
微儿一直沉默了,离鸢坐好身子说:“我还是出去吧,总觉得和你们呆在一起怪怪的。”
微儿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离鸢就撩开帘帷出去了。
窗帷上摇曳着车室外燃烧的火光,晕了满车室的昏黄。祁冥夜如睡着一般躺在车室中央,曾深吻过她的唇叶血色恬淡至无,若非那一缕纤弱的呼吸,她真的会以为那日与赫连百里在暗牢里见他,那一幕是决别的一幕。
握着他温度不高的手,就像冬日里掸落梅花瓣上的积雪的寒意。
“你会死吗?”薄唇轻启,似有意无意的问着话。
“如果你能活下来,是不是可以不再骗我,告诉我你刻意隐瞒我的一切。”
“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呢?”
“你为什么要那么残忍的对我?”
“你真的在意过我吗?”
“你的那些好听的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是不是想骗我第二次?”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泪滴砸在祁冥夜的眼角,阴暗中仿佛是他在哭泣一般。
微儿想抽回手,徒然间却感觉到很弱的扯力。
祁冥夜有意识,但他醒不过来。好想回答微儿的提问,好想告诉她他在意她。
微儿没将手抽回,握着他的手趴在他的身边,静静地听着车窗外柴火的燃烧声咝啦作响。
次日的天气很是晴好,天空很高很远,洁白的云朵仿佛棉花般浮飘着,随风轻移,千变万化。
离鸢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又深吸口气,转回头对叶尹说:“师哥,咱们今天能赶多少路?”
叶尹细细想了想,“能赶多少赶多少,快上车去。”
叶尹不再坐车而改骑马了,这马是白袍灵士昨夜送来的,因为白袍灵士不能公开在某朝境内露面,只好暗中护卫。
离鸢上了车,又见微儿看着活死一样的东昭王发呆。
坐到她身旁,“别担心了,他死不了,师哥说他今天的脉像比昨天好多了,看来风宇哲留下的药还真是管用。”
想想祁冥夜自离开东昭,追寻自己这一路次次都凶多吉少。那日在小山村里她先跟随陈华离去,相信他被掳时身上的伤依旧未好。“尹哥有说他几时能醒过来么?”
“这个到没说,不过师哥说只要出了赫连境咱们就能稍稍放松了。”
祁冥夜是有意识的,只是伤太重他醒不过来。微儿轻然一声薄叹,“别再出什么事才好。”
马车一路赶往赫连边境,离鸢租的马车实则风宇哲亲自准备。虽然马车一路行来不免颠簸,但车室内精巧的设计与车夫高超的驾车术都能极大减少对重伤的祁冥夜的伤害。
白袍灵士不时传来消息,挡回了几拨赫连王遣来监视的人,可一拨又一拨,他似乎是要一直监视到他们回灵境方能罢休。
祁冥夜已在车室里躺了十几日了,按照离鸢的说话再不拿出来晒晒太阳就该发霉长蘑菇了。可有赫连王的人一直监视着,根本不可能将祁冥夜挪出车室。
终于有了个机会,那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正巧马车赶至边境不远处借宿一个小村院落。此村周围山远峰高,极不易掩藏行踪。叶尹略作吩咐,便叫人将祁冥夜从车室里的挪了出来。
阳光一下子照在他苍白的脸上,顿时染了些许颜色,便是假的叫人瞧着也放心些。
他又替祁冥夜把了把脉,估计离醒来之日不远。此时他不得不担忧的看向微儿,真不知这趟路是福还是祸。
离鸢在厨房里张罗着饭菜,叶尹出门不知做什么去了。
微儿坐在敞院中,为祁冥夜擦拭脸和手。她不知祁冥夜这会子是否有意识,但见他的胸口处伤痕隐现,便想起赫连百里扬鞭抽他时的阴狠。他该是恨及了祁冥夜,也曾明确告诉过她恨他的理由。那些离她很远的事她无从清楚,只是这恨太过让人惊悚。
“可从未见你如此细心的照顾过我。”叶尹从院外走进来,刻意语气酸酸的说。
偏微儿听得认真,她绝不能想象尹哥遭受这一切磨难后她会是什么表情,“我可不想照顾这样的你。”
他说得玩劣,她却应得认真,说明他将话说得严重了。来到她身边,“放心吧,我又不与人结怨结仇,谁会待我如此没人性?”
微儿嗔瞪他一眼,“以后不准瞎说。”
叶尹不消遣微儿了,拎起手中的两个黄纸包,说:“这是找村中大夫要的伤药,煎两碗给他服下。”说完淡淡的看了一眼祁冥夜后走向了厨房。
难得一日不是在马车上度过的,偏偏身体还残余着马车行驶时的记忆。
叶尹是不会侍候人的,离鸢则有意无意将照顾祁冥夜的责任推到微儿身上。用过晚饭,二人就早早入房歇息。离鸢将风宇哲给的药瓶交到她手中,还提醒她药汁凉在厨房了,自己端去喂人服下。
第174章 醒了过来
微儿先是去厨房端了药,再到祁冥夜房里喂他服下。见他唇连溢着药汁,又拿出自己的手帕与他擦拭,接着欲将药碗拿回厨房去洗。可就在她起身移少的瞬间,发觉自己的衣裳让人扯着。
她知道祁冥夜此次不止有意识,他醒了。
在暗牢里她说了那样绝情的话,此时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她记得自己背对着他离去时的背影有多么的沉重和复杂,亦记得她转身的瞬间看到他无法言表的痛苦眼神。
可不论如何都得面对也得面对。拿着药碗的手有些不稳,微儿就用双手把碗捧住。缓缓回身,用毫无情绪的颜容迎上他扯裂着伤痕的笑容,继而听着他哑着声音说:“十一,别走。”
很轻的四个字,却震得微儿四肢僵痛。她抿着嘴页,声音忍不住颤抖,“风宇哲将你从赫连王手中救出来,我们也是出于无奈才让你同行。”她不想让他对她抱有任何希望,救他,全是风宇哲的功劳。
听见微儿如此绝情的话,祁冥夜多少有些受伤。可是他不介意,微儿嘴里绝情,眼里乍起的泪雾却让他心中欣慰不已,“十一,我想坐起来。”
捧着药碗转身时,一滴泪滴落到药碗里。搁下药碗回到床前,扶着祁冥夜靠在床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明明那么虚弱,却能散发出炽热强烈的光芒。不敢直视,不想看到自己淡淡的身影在他的眸仁里摇曳。
祁冥夜抬起无力的手拉着微儿的手,继续用他嘶哑的声音说:“十一,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和你记忆中的东昭王不一样,你失望了是不是?”
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最属她没资格失望,有的只有不敢表露的愧疚和困扰。“我对你没有记忆,有的记忆也是从去年三君问鼎灵境时才有的,所以谈不上失望与不失望。”
“可是我这样你难过不是么?”紧了紧微儿的手,祁冥夜虚弱的叹息。
她是很难过,难过为何会遇到祁冥夜,为何偏偏是他给了自己那么刻骨铭心的记忆。“看到你被赫连百里折磨时,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幅很真实的画面。我见到赫连百里在打你,却好像看到有人在打我一样。那鞭子扬得好高好高,一鞭一鞭的落下,正好打在我身上的伤痕上。疼和痛是那么的清晰,不容我质疑那画面的真实性。祁冥夜,你也曾承认过伤过我,并不是指的心伤,而是身体上的折磨是不是?”
祁冥夜掌心发寒,在微儿一言一句中虚汗涔涔。他苦笑着说:“我身子未愈,这个问题能改日为你解答么?”
他的左顾而言他,是否是默认的形式。微儿深吸口气,徒然凄美的笑了,看着祁冥夜,她说:“你真的让人很不明白,既然是有心伤害,何必现在来挽回?你为了我做的那些事,甘心被我利用,是真的想让我感动还是你良心发现想要赎罪。”
十一说得一点也不错,他良心发现了,想赎罪了。向她隐瞒残忍的事实不过是想让她知道一个与曾经不一样的自己,不会伤害她,倾心在意她的自己。
握着十一的手轻轻松开,祁冥夜将头沉沉的靠在枕头上,“十一,我承认,什么都承认,你脑海里出现的那一幕是真实的,而那个扬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
心猛然一抽,自己猜测是一回事,亲耳确认又是一回事。手捂着抑闷的胸口,难受得似要窒息。
有些事是逃不掉的,就若分开,就若失去记忆,发生过的事不可能毫无痕迹。从前是他太自负,他要十一,要的是十一的全部,所以十一消失的三年记忆,他不该忽略不计。咽了咽喉咙,轻微一阵干咳,“咳…咳…。重逢时你对我的无视曾让我感到无比的愤怒,我已有心放下君王的威严企求你的原谅,你偏偏要装作不认我。我自是不相信你会忘了我,当我看到与你生得一模一样的水湘月时真以为自己错认了人。可一个人的模样可以一模一样,声音亦可以学,但那人的眼神和气质是学不来的。我曾很高兴你失去在东昭王宫那不堪回首的三年记忆,以为那样我们就能重新开始,我重新认识你,你可以重新接纳我。可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你不止是十一了,你有了一重世人无法触及的身份——灵境圣女。你的身份灵感了,我不敢轻取妄动了,可还是忍不住寻着你的踪影追来了。那怕落得尊严扫地,受尽屈辱的结局我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