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那么相思,那么渴想着她……
然而当他意识到他正在行军中,却拿着那方丑极的绢帕在脸上摩挲时,立即咬咬牙,把绢帕决然的扔进草丛中,不想再让任何人再左右自己的情绪和意志。
然而在丢下那绢帕的一刻,他仿佛听到自己心弦绷断的声音。
他从不知道心弦断了是这样痛,这样不安的,就算经过了整个白天,此时即便安了营扎了营,应该睡下,他却坐立不安,脑海里,平安的脸和那绢帕交替出现,令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
“我出去一下,你不要惊动旁人。”他对自己的贴身侍卫苏牙说。
“主上,您这是要去哪儿?”苏牙很惊讶,发现主上穿的是便服,就更惊,“您是要刺探敌情吗?难道敌人的前哨已经出现了吗?那我去!主上您不能亲自……”
“这里还是大江腹地,大夏人再强大也不至于能深入至此。”穆远皱眉,早让这家伙多读些兵书了,“我此去,是有些事情要私自处理。”
“太危险了吧?还是由属下随行保护吧?”苏牙一根筋。
怎么会有危险?
除非是有目的刺杀,否则大江国尽管对外孱弱,内部却是很平静安全的。纵不至于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却没有宵禁,行人可于夜间结伴而行,也没有大规模的行凶作恶。
毕竟,百姓和朝廷都很富裕。人若能吃饱穿暖,有余钱傍身,基本上不会闹腾的。
老百姓,事实上极为容易满足。
但苏牙还在唠叨,穆远蓦然就想起阿布来。
阿布虽然喜欢东想西想,但执行力是极为优秀的。什么事只要吩咐,他从来不多问,只尽力的去完成。哪怕眼神和肢体动作始终表达了他的好奇和疑问,但不理他,也就罢了。
“我说了,要私自处理。”穆打断苏牙,强调,“你守好营地即可。”说完,不等苏牙再叽叽歪歪,大步走出帅帐。
不然,他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难道要说他带头违反了他自己定下的不得私自出营的军规,就为了捡回一条帕子。这帕子还是一个彻底背弃他的女人,绣的丑了吧唧的东西。放到街面上卖,可能就料子还能值上几文钱。
更何况,人家只是为了勾着他的心思,哪有多少真心实意……
但,这话他就算说得出口,却连他自己的耳朵也没办法听下去。
于是只能告诉自己,留着那帕子是为了牢记这羞辱,不是因为舍不得……终究,到底是自欺欺人罢了。
他熟悉营地和巡逻的规律,武功又高,此时身着黑衣,连芝麻的蹄子也包了软布,如此出营,甚至都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蓦然让他产生了警觉之意,决心把他此行所遇的漏洞尽早补上。
既然要战,就反复的、认真的研究过新的大夏王金耀的战术。
此人惯会声东击西,还擅于偷营,凶残兼之狡诈,非常不好对付,他必须要更谨慎才行。
而大夏王的名字中也有个“耀”字。
这个字代表着祥和光明,但不管是金耀,还是他穆家的穆耀,都那么令人防不胜防。
或者别人会以为三弟只为了拆散他与平安才让他进入那可怕的前世回忆,但他却非常明白,三弟是真心喜欢平安,他这样做是为了夺回她。
前世,平安不是嫁给他却与他没有过肌肤之亲,却与小叔偷情吗?
这件事于他而言是另一种凌迟,把他的心一刀刀割开了。
不是没想过三弟弄怪,故意做了局让他陷入对平安的怨怼。可他却有强烈的直觉,知道那关于前世的一切回忆全是真的。甚至那场血流成河的刑罚,他似乎又经受了一遍。
感同身受,所以,他非常确信。
他只是不明白,平安为什么那样对他?为什么并世他故意露出破绽,他所有的示意,平安都熟视无睹呢?
一路心思纷乱,在胡思乱想中快马加鞭,好不容易找到白天行军时丢掉帕子的路段,立即下马寻找,居然忍不住心中的急切。
他记得,附近有两棵并生树的,好像是被雷劈开的。但仔细瞧,其实是双树依偎而生。
穆远抽出刀来,砍断附近的野草,眼睛紧盯着地面。
然而月色虽好,毕竟是黑夜之中,就算他目力好也难以辨认那样小的东西。他越找越心急,生怕风把那帕子吹得远了,又怕被什么鸟兽叼走。当时为了让自己决然,他几乎连头也没回过,难道就这样丢了吗?
不过是一方帕子而已,但凡他肯,每天不知能收多少。比这帕子精美百倍,搞不好还香喷喷的。可不知为什么,此时的他就像丢了魂似的,只要想到会失去那东西,就像能把自己逼疯似的。
快出来!这是他仅剩的……念想了。
他越来越焦躁,芝麻也不听话,本来在旁边溜溜达达,却忽然像远处走去,他连着呼哨了两声也不管用。
他忍不住有点暴躁,飞身追过去,却看到芝麻在那棵双生树上蹭痒痒,优哉游哉的。
芝麻有灵性,但凡它如此闲在,证明附近没半点危险之兆,那就随它吧。
可是等等,那是什么?
穆远本来转身欲走,又蓦然回头。
就好像一片沾上泥土和尘埃的叶子,半枯半明,就挂在两树之间缠绕的枝桠上。似乎从树上飘落,却又还没跌在地面,凌落成泥。
穆远摒住呼吸,轻手轻脚上前,仿佛那不是叶子,却是一只蝴蝶,会被惊动飞走似的。
直到手指触摸到了那质地良好的绢帕,紧紧捏住,他的一颗心才终于有了着落。
…………66有话要说…………
关于配角和龙套的名字,除了书迷客串,比如女主的三大宫女,男主的亲信阿布,暗线联络人君易,都是铁杆书迷客串的,其他就起的比较随意。比如本章中的苏牙,是我忽然想起一个爱咬人的足球名星,哈哈。


☆、278 无关紧要的东西


不过当时他丢掉它时,后面行军的人马大约毫不留情的踩踏了过去。所以那帕子脏污不堪,甚至还被扯碎了几条,看起来软趴趴的可怜。
还好还好,那个“安”字是完整的,代表她的图腾,她对他的愿望还在。
穆远有些心疼的掸了掸帕子上的泥灰,郑而得之的放入怀中。
他的目的是什么,他的理智是什么,他已经完全不去考虑了。
只,随心吧。
“芝麻,你立了一功。”他轻轻拍着大黑马的头,而后翻身而上,再疾驰而归。
这一来一回的距离不近,再加上连找了接近两个时辰,他回营时,天色异常黑暗。
那意味着,黎明就要来了。
“主上,您可回来了!”苏牙蹲在帅账外,见到穆远的身影,立即激动得不行。
“你这是要哭吗?真出息。”穆远甩下一句话。
苏牙不以为意,抹了抹额头的汗。或者,还有眼角的泪。
不像其他将军主帅,主上的营帐外护卫很少,却都是精兵。主上下了令,他传递出去命令,营地就会基本维持原样。前提是,天明前主帅必归。
眼看天要亮了,他都快急死了,生怕自己没有死谏,真的危及主帅安危,那罪过实在是太大,他掉脑袋也无法抵消。
现在,还好还好!
见穆远并没有其他表示,而是立即洗漱,显见是不会再睡,就等着拔营出发了。苏牙犹豫了下,把肚子里劝主上休息一会儿的话又咽了下去。
这一点,主上也与其他带兵的权臣不同,自己的事自己做,贴身侍卫倒像是同袍,很少用人侍候生活起居的。
不过毕竟相处日久,他察言观色,冷眼看过去,主上似乎很高兴?
不,不对,不是高兴,而是轻松。
自从出了东京城,主上虽然还像平时一样神情严肃坚毅,威严无比,他却总觉得主上心里似乎压着一件特别重大的事,压得主上连气也喘不上来,看起来相当阴郁。
现在嘛,虽然还连点笑模样也没有,可整个人的气场全变了。
就像……
就像什么呢?就像有大太阳照在身上……说不清的感觉,好像有用,又好像没用。
总之,他的心情也跟着安定了下来。
正满心欢喜,就听当的一声响,吓了苏牙一跳。
歪过头看,才发现是主上解开外袍时,不小心碰掉了一件东西。
那是柄短剑,是一个美人……的丫鬟在送大军出城时,亲自献给主上的。剑鞘相当华丽夺目,剑身怎么样倒不知道,因为没看到主上拔出过。
此时,那短剑掉在地上,主上只是皱皱眉头,并没有去捡,还有点不耐烦似的。好像那不是一柄名贵的剑,而是一只应该被踢掉的鞋子。
于是他跑过去,捡起来。
身为武者,对武器的爱好比女人,所以他忍不住拔出来看。只觉得寒气凛然,闪银般扑面,不由得赞叹,“真是好剑!”
“拿去。”
“啊?!”
“不是喜欢吗?赏你了。”穆远淡漠地说。
“可是,可是,那不是什么苏大小姐相赠吗?赐给属下的话,只怕于理不合。”
“无关紧要的东西。”穆远用冷水洗了脸,声音也清冷得没有感情,“如果我需要用短剑防身,就不配上战场,又还要你们干什么?所以别婆婆妈妈的,喜欢就拿去,不然就丢掉。”
最后又补了两个字:累赘。
苏牙怔然。
又看到主上小心翼翼从怀中拿出一块泥……不对,是一片烂叶子……也不对,明明是一方绢帕,宝贝似的放进随身荷包,套上军服时也没忘记贴心放好,不由得默默吞口水。
出城时他在场,不仅看到苏大小姐着人赠剑,还看到大长公主悄悄的,偷偷的,快速而隐蔽的把什么东西塞进了芝麻的鞍袋,八成就是主上此时的宝贝。他又不傻,难道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也就是说,这柄剑,可拿。
“谢主上。”因此他迟疑了片刻就欢快的把剑收起来,还唠叨道,“剑是好剑,真真的宝器利刃,可惜被这浮华的套子毁了器格。这种剑,一定要朴实无华的鱼皮鞘才搭配。回头属下把原鞘上的宝石抠下来,兄弟们分一分,当存老婆本了。哎呀,苏大小姐真是大手笔。”
穆远没理他,反而嫌弃的挥挥手,让他出去。
于是苏牙就更确信,主上真的不在意这东西,他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收下了。
远在京城,以及另一处地方的两位女主角并不知道,她们送出的礼物在穆大将军这里受到了不同的对待。相反,被重视的一方愁眉不展,被忽略的在听到穆远与赵平安交恶后,心生无比的喜悦,准备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而对于那些旁观者来说,特别是事不关己的,自然也有不同的看法。
归烨大小姐盯了好久,终于在某才子聚会上“遇到”了穆耀,立即展开死缠烂打之术。
大名鼎鼎的花三郎之前居然做了大长公主府的侍卫长,一众士子学究捶胸顿足,似乎损失了己方主帅似的,但大部分人相信是他那个权臣爹逼迫他如此的,很是愤愤不平来着。好在前不久,花三辞了公主府的职,迷途的羔羊回归到文(无)学(所)精(事)英(事)的生活中来,众人简直欢欣雀跃,成日价大小聚会不断。
穆耀因为成功的拆散了他二哥和平安,心情不安定,倒乐得每天过吃吃喝喝,被众星捧月的旧日子,不过始终不曾真正开心罢了。
“要不是因为你在,这种诗会我都不来,无聊透了。”归烨拉着穆耀喝茶。
穆耀轻笑,倾城倾国。
实际上他是冷笑:大江国文人风气重,这倒罢了。有的朝代重文轻武,有的朝代重武轻文,这也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这些人每天谈论诗词,比较书画,难道浑忘了前线就要开战,有很多将士会战死,万一兵败,大夏人会打过来吗?
哼,为什么要拿命保护这样的人?拿血肉之躯给这些不值得的人挡刀枪?
…………66有话要说…………
其实大家注意到细节没有?
前世赵平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下令凌迟自己的驸马,也不知道穆远是为她才做的奸臣。还有,为什么前世她与穆耀有私情?这些都是谜啊,要一一解开。


☆、279 坏女人


“你就不担心你二哥吗?”归烨见穆耀不语,突然转了话题。
穆耀意外的瞄了归烨一眼,却也没有大惊小怪,只冷笑,“如果担心有用,我大哥,我大娘和我娘也就不会死了。”
他说得那么淡漠,根本毫无感情似的,结果反而却莫名的悲伤,令归烨的心都疼了。
“是我多嘴了,穆大将军必定没有事。毕竟,有大长公主庇佑。”归烨连忙安抚道。
哪想到穆耀却怒了,“她能庇佑个屁!”居然在他这样风雅的人口中,爆了粗。
归烨目瞪口呆,穆耀却不以为意。
上一世,他那死心眼儿的二哥就是死在平安的手里。这一世即便平安不会下手了,若人生轨迹是天定的,他二哥一样没有好下场。
那么他呢?也要为平安再死一次吗?
坏女人!真是坏女人啊!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大长公主呢?人们都说,她是医仙女转世呢。”归烨略有不满。
本来她是苏美华一派的,但她看似是个娇小姐,实际上是个聪明人。落水事件后,她就对苏美华有了看法。后来亲眼看到赵平安平息了东京城的天花疫灾,又治疗了她爹的难言之隐,已经对赵平安路转粉,现在是坚定的公主党。
转世就是的,至于医仙?
穆耀想起那间密室中那一架子一架子说药不是药,不是药又是药的奇怪东西,心中又是好奇又是疑惑,很想知道赵平安到底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
可是,他又不想管。
他才不管她赵平安是人是鬼,是仙是妖,他只知道自己爱了她两辈子,她不能辜负他。
他不说话,归烨就小心觑着他的表情,见他的神色阴晴不定的,小心翼翼地继续道,“但是……京中都传大长公主与穆大将军交恶呢,送征那天……苏美华着人送了名剑,穆大将军见到大长公主时却连马也没下。我猜,那是谣传吧?”
“你不是猜,你是想套我的话。”穆耀直接揭破归烨的小心思,“那我告诉你罢,平安大约是不会成为我嫂嫂的。”
“为什么?”归烨瞠目结舌。
这个穆耀,这个花三郎,他的心思就像天上飘浮的云,根本不可捉摸,似乎看得到,却绝对碰不着,而且不断变幻,相当莫测。
可是他此时如此坦率,几乎毫不掩饰,加上那句话的信息量,对她真是极大的冲击。
“因为我喜欢平安,我喜欢大长公主,我要娶她,我要尚主。”穆耀站起来,宣布,“所以,你不要再费尽心思接近我了,我对你有三分好感,因为你和那些装腔作势的京城贵女不同,至少你还有点脑子。但,除了赵平安,这辈子我不会要别的女人。”
归烨下意识的也站起来,震惊、打击和伤心令她的小脸雪白。下意识中,她想找些什么话来反驳,于是辩解道,“可是大长公主与穆大将军明明有情,他们共过生死……”
“共过生死算什么?我还为她死过呢。”穆耀冲口而出。
前世一次,因为他与平安有“奸情”,给他爹最心爱的儿子戴了绿帽子,被他爹亲手捅死。从后背至前胸,一刀扎透,血还没流尽,气先断了。
今世,他给平安下毒,之后为人所灭口,算是同归于尽又未尽吗?
“花三……”归烨不知说什么好,因为今天的穆耀比平时更难懂了。
然而穆耀却不再理会她,大步离开了。
苏美华城前赠剑,自己却没露面,众人只道是矜持,他却知道那女人温柔如水的外表下有一颗多么狠决坚定,不会在意丢脸的心。所以,她只能是听了自己的建议,提前一步到不那么危险的边镇去了,也必定是在他二哥的必经之路上。
平安与二哥的那番情形,大半是决绝之意。而且这么多天,平安连面也不露,不知在搞什么花样。伤心生病?呵呵,平安不会的。上一世,她的性子就无比坚忍,这一世她虽然大大不同,但骨子里的东西不会变。
不过,平安离不开京城。
那就意味着她不可能与他二哥见面,那他就不用担心他们旧情复燃。
想来想去,似乎倒是二哥那边有些危险,他得想办法偷溜过去才行。再怎么着,他已经死了一个哥哥,不想再死第二个。
前提是,二哥不跟他抢平安。
“但我好好奇啊,平安你的下一步到底要做什么?”站在街头,穆耀无视各方射来的爱慕目光,深吸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
穆耀猜测着赵平安的行动,穆远想念着却告诉自己并不想念某个坏女人,而赵平安却强行把这两个男人都从脑海中摒弃,要一心一意地完成公事,然后才能尽快地顾及到私事。
穆远走后,她的精神异常分裂,想追过去,挽回感情,可京中又不能没人坐镇。留在京中吧,她又不能安心,因为她感觉会失去她此生,不对,是三生三世中最重要的东西。
她的焦虑,师兄科科看在眼里。
她们一见如顾,科科不由得心疼师弟,忍不住就和赵平安透露,她们的师父是很有些神通的,只是平时不爱显摆。因为在师父看来,神通是为帮助真正需要的人,而不是炫耀。
“师父的障眼法炉火纯青。”科科对赵平安说,“倒不只是把石头变成金子糊弄人,虽然这手法于师父而言是小意思,但他只是惩治过一个贪婪的恶霸而已。他厉害到可以蒙蔽众人之眼,把你变成另外一个人。不过嘛,有时效的,若想维持很久,师父就要一直护法。”
赵平安听这话,先是觉得惊奇,随即脑海中灵光一闪,“把我变成另一个人?是不是可以反向推论,可以把另一个人变成我?”
“哎呀,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变化’啊,就是让别人‘以为’你是谁,或者是让别人以为谁是你。天哪好乱,但我的意思你明白吧?障眼法,障眼法,不过是欺骗人的眼睛。”
“师弟懂了,谢谢师兄。”赵平安的脑海里,瞬间冒出一个主意。


☆、280 心病还需心药医


初夏四月。
大夏军深入大江境内,意图攻击延安府。保安军抵挡不住,且战且退。幸尔穆远率大军及时赶到,把大夏人赶出关隘之外。
在长年的两军交战中,事实上长城的西边已经大部分落入大夏人手中,只有南边还由大江坚守。有识之士一致认为,若南部边境被毁,大夏的铁蹄将一马平川。
然而就在这种局势下,朝堂中还在争权夺利不断。
有时候赵平安都感到奇怪,能做官做上高位,都是有政治智慧的人,他们怎么就感觉不到异族的杀人刀就架在他们的脖子上,还在这里争谁在酒席上坐上位呢?相当于狼群已经门外聚集,他们却还要抢几个人血馒头。就算吃得饱饱的,也不过是给狼养一口肥肉而已。
“没有修心,心境不明,再高的智慧也挡不住心被蒙蔽。权势是多厉害的东西,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聪明人被一叶障目,那么大个南山都看不到呢?”石道长淡然地道。
有时候,站在权力顶峰的人,反不如升斗小民活得明白。
“那你现在要怎么办?”师兄科科问。
“我准备输一局,一局大的。”赵平安比划了下。
科科惊讶,却见赵平安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石道长露出淡淡的笑容,点头道,“懂得取舍,其实是最难的。很多人把辛苦得到的东西死死抓在手里,还想要得到更多以保护自己拥有的,绝不放手。得失心太重,有如背着重物,又如何能赢?徒儿,你心思通明,为师很是欣慰。”
“欲擒故纵?”科科不允许师父和师弟打哑谜。
赵平安摇头道,“好比有一件宝贝,我想得到,我也有本事得到。但是,我却没有那个本事保住它。那怎么办?不如干脆推给别人。”
“然后再渔翁得利?”科科眼睛一亮。
赵平安却又摇头,“那宝贝给出去,就未必拿得回来了。只是既然保不住,就给那个更渴望的人好了,何必搭上一切机会和希望也要拿到手?”
就像穆定之那样执拗和急切,赵平安心里补足这句话。
“自己拿不稳的利益就不叫利益,不如舍弃,还能在别人的虎视眈眈中自保。”她又轻轻叹了口气,“不是不心疼的,但留着根本才能图谋未来不是吗?眼光,还是要看得远些。”
“道理都懂,不过很少有人能做到哪。”石道长似乎很为自己新收的公主徒弟骄傲。
“我就不懂,干脆也我不费那个脑子。”科科举着又手连摆,啃着手上的肉脯,“平安师弟,你要做什么,只直接告诉我得了。”
赵平安想笑,结果却是捧着腮绑子叫疼。
穆远此去边境,两人之间决裂。
他是带着不良情绪走的,大夏人又很凶残,赵平安表面努力掩饰,但内心一直非常非常的焦虑和担忧,动用了全部暗线力量,要得到前线的消息。事实上,她总比朝廷能更快得到前线的信息。但,她仍然濒临崩溃的边缘,加之明的暗的事多,她心火太旺。就算有亲师父给她用药调理,她仍然急出满嘴的火泡,别说吃东西,喝口水都疼,更不用说做大的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