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说得都对。”好半天,苏意走到殿上,施礼道,“可是改动国之章程,没有那么简单的。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对外御敌固然重要,但国内的秩序也不能先乱了呀。”
刘家旭扬扬眉。
这老家伙,每回都把反对的话说得冠冕堂皇的,偏还让人无法怼回去,太阴险了!
可他是自己的岳父,如此暗骂,总归有些不好,哪怕只是肚子里打了点草稿。
他抬头看向赵宸,希望这一位得了大长公主的点拨,不要这么快败下阵来。
令他高兴的是,他没看到赵宸傻兮兮不知所措的模样,反而越笑越欢畅。就像下棋,对方的棋路一步步对上自己的算计,那叫一个爽啊。
“苏老大人所虑甚是。”赵宸很认真的点头,“国策乃一国之策,自然不能随意变动。这个道理,宋老师也是讲过的。可古语说得好:事急从权。火烧眉毛的事,先顾着眼下。如今大战在即,各方各面都应该倾力支援,以欺胜果,不让我大江百姓再遭铁蹄的践踏荼毒,不让我大江将士含恨杀场,马革裹尸,想细细研究讨论,时间上也来不及了。所以朕以为,倒不如下一道临时旨意,仅于一个月之内试行此法。往后嘛,看看效果,再行定夺,可好?”
“皇上英明。”刘家旭赶紧说,并从怀里拿出一个奏本,双手奉上,“于此事,臣也知不该鲁莽行事,免得大江国伤筋动骨,所以早想好了试行之策,请皇上阅之。”
听听!这是个九岁小孩子说的话吗?
若是早慧的十四哥儿还有可能,可这一位的前身是混世魔王,何时这么有条理的?铁定是有人出主意,让他生生把话背下来的,记性倒是真不错。
再看看!小皇帝头脚说临时章程,刘指挥后脚就拿出来了。若说没人在背后操纵,连路过的蚂蚁都不会信的。
那人是谁?铁定的大长公主赵平安!
一个女人又出来瞎蹦跶,而且是在国之要事上,到底是要干吗?
反对派的大臣们人人心里算着账,就没想过,他们的大长公主不是弄权,真是为了国家!
朝堂上,赵宸从扁担手里接过奏本,虽然学问不是很好,字倒是都认得的。而且刘指挥是武将出身,本也不喜欢拽文掉书袋,一条条写得简单明了。
他装模作样看了一会儿,就点头道,“朕看,就这么着吧。穆大人,陈大人,你们召集内阁商讨一下,看怎么执行才好。”
“皇上,此事万不可草率。”穆定之本不想出头,却不得不阻拦。
哪想到一向小佛爷似的赵宸突然发起怒来,“动了国政,你说草率就算了,现在只是试行方案,你都没看过这章程,怎么就敢说朕草率?朕知道,你们不把朕当回事,朕不过是个摆设罢了。但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也得让人信服才行。”
嗯,姑姑说了,大帽子先扣过去。这些装腔作势的老家伙们,到底还要脸呢。
“臣不敢。”果然,穆定之连忙躬身。
哼,说他是曹操吗?
哪想到赵宸心里也冷哼一声:假装认罪都不跪下,实在是不把皇权放在眼里啊。
若不是为了他亲姑,还有所有人都传的,穆大将军可能成为他的姑夫,他现在就想任性一把,就算他没有皇帝管理国家的权利,这时候叫人打穆定之几板子的权利还有。


☆、250 逼宫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出征的可是穆大将军,穆大人的亲生儿子。”赵宸站起来。
“正因为领兵者是臣之了,才不能以权谋私。”穆定之梗着脖子。
能把私心枉念说得如此清新脱俗,这些臣子们也怪不容易的。赵宸忽然了想起赵平安的话,差点直接笑场,只好强行忍住道,“这事是朕要一力推行,你哪来的私呀?如果你实在不同意的话,朕也没办法。但,你得在立即、马上给朕想出更好的主意。总之,军队的军医要大量增加,免得我大江江士明明可以活下来,却因得不到救治而丧命或者致残!最后影响到整个战局,甚至发生亡国之乱。”
话越说越重,帽子也越来越大,没人能顶得起来那种。
当堂上一片愤怒无奈却又无话可说时,赵宸从丹陛上走了下来,直接对刘家旭说,“刘指挥,你这个提议甚好。如若可行,朕要记你头功。”
“臣不敢。”刘家旭连忙道,“这也并非是臣的主意,不敢专美。是臣在街上听闲人杂谈而得,谁先提的建设已经不得而知。臣只知道,此举深得民心。”
意思是:这不再是朝堂的事了,民间已经嚷嚷开了。
那么再拼力阻拦,就成了不得民心的人,是和整个大江国的百姓为敌。
因为,你挡了下层百姓升迁和改善家族尊严的路!
尽管本质上就是这么回事,但有些事能做,话却不能说,这口黑得不能再黑的锅谁背?
眼看着他们君臣一唱一合,背后还似乎冒出某些不安分女人的身影,反对派无计可施。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为水,违了民心,可别翻了大江这条船呀。”赵宸就像开了挂似的,金句不断,全仰仗赵平安集中国几千年智慧于大成,现学现卖的。
“退一万步说,如果因为军医不足,导致我大江军队损兵折将,甚至让大夏蛮夷马踏京城,那时,又该如何呢?投降?你们能投降,朕不能,宗室不能。你们不办事,是想看着朕去死吗?不投降,是想大家一起掉脑袋,死命反对者还要遗臭万年吗?”
这话,换做任何一个皇帝也不会轻易这样说。
但姑姑说了,他还小,小孩子不懂事,会乱说话,干脆就用用这种特权,敲敲山,震震这些老虎。这是老天爷给的小孩子的优势,撒泼打滚,童言无忌。
姑姑还说了:很多臣子,已经失了为国为民之心。凡是有利益的,他们全赞成,凡是没利益的,他们都反对。但反对归反对,谁也不愿意当出头鸟。
为什么呢?两个字,自私而已。
所以要充分利用他们的自私,只要把事情挤兑到必须由他们中某个人站出来顶雷,基本上就能有惊无险的达到自己的目的了。因为没人会出头的,只要掌握好度,别让他们面临生死存亡的境地,多活活稀泥,也就成了。
姑姑又说:党争党争,他父皇连消带打,已经消灭了一些顽固势力,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现在他外家又倒了台,穆家父子掌兵让人忌惮,正是党首的真空期,小集团又多。若不趁机动手,以后等士大夫势力统一成两三方大派,就难瓦解了。
什么叫真空期,他是不明白,但现在看臣子们的神情,他真是佩服姑姑啊,太聪明了。
“你们商量商量吧,朕困了,要回去补个觉。”赵宸等了会儿,果然没人当出头鸟,就故意如小孩子般放肆,还伸着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完全不顾忌为君者的形象,“明天早朝时能拿出个章程来就好了,免得又浪费一上午工夫。都散了吧,散了吧。”
说完,迈着小方步走了,以行动宣布退朝。
赵宸舒舒服服吃了点心,喝了热牛乳,又美美的睡了一觉。自从闹鬼事件,他好几天没好好睡了,分外痛苦。幸好姑姑捉了鬼,还让他说出心里话,安了他的神,他自然格外放松。
“扁担,我仔细琢磨了下,其实当皇帝也没什么不好。”晚上起来吃晚饭的时候,他由衷的感叹道。
自从始料未及的被推上那个高位之后,第一次体会到为君之乐。至少在他看来,也没有那么糟糕嘛,只是比大厨师略差那么一点点罢了。
而他这边这么惬意,却不知自下朝后,大庆殿之南各处的办公院落里就吵成一团。
尽管赵宸只是个摆设,是个傀儡,但面儿上那些礼节功夫,谁也不能省下。他那么斩钉截铁地嚷嚷着叫大臣们商议,意思意思也得“遵旨”。
然而,当那些重臣们都派了自家心腹,悄悄上大街去打探后,却不得不重视了。
因为反馈回来的消息是:京城里早就传开了,皇上有意召集民间医生从军,回来就能加官进爵。平民子弟只要有治疗外伤的经验,经过考核达标,也可从军。回来后能进医官院学习,也有可能被分到官属医馆从医!
有道是富贵险中求!
上战场就算九死一生,军医总是在相对后方的地方,丢命的机会比将士们小多了。只要放手一搏,有命回来,前程就无可限量呀。再者,平民百姓也有一腔为国的热血,现在有机会报效国家,回来后还有好处,只要有胆的,哪个能不愿意?
京城这么快传遍了这件事,显见有人故意放消息。
百姓们又懂什么,不过是不识文章的愚民了,但架不住有人煽风点火。
这个人是谁?除了赵平安不做二人想。
她这是逼宫!用百姓逼枢密院和政事堂的宫!
这招逼宫术,之前大臣们玩得很熟练,专门逼着先皇当恶人,不得已为为。哪想到有一遭,居然还能让赵平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真是窝火又无奈。
好在这件事能做成暂时的,先应付过去这一波舆情再说,不至于真的动摇士大夫集团根深蒂固的统治力量。
于是,以穆定之和陈左为首的反对派,对上以刘家旭为首的支持派,以及以苏意和杨明为首的“中立派”。他们从互相对抗过渡到讨价还价,最后终于拿出了一份试行的暂时章程。
赵平安在联手刘指挥提出建议时已经打出了富余,这时候就算被削掉一些条款,总算也得到了一个勉强接受的结局。
…………66有话要说…………
庆祝250章。


☆、251 瞎搅和


第二天中午,当赵平安听到早朝上的消息,不由得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待到下晌,街上的喧哗声都传入府内了。
“听说皇上下了圣旨,东京城里张贴了皇榜。外面是百姓奔走相告,还敲锣打鼓的怕有人不知道。皇榜上言明,有意从军且符合条件者,限时一个月报名。由专人考核,通过了即可分批赴西北。到最前线的军医,还会授予陪戎校尉、陪戎副尉。虽只是个武散官,并非职官,但对大多数平民来说,也是极难得的晋身机会了。可惜啊,这消息传到大江各地,再有有心者赶过来,只怕误了期限。”唐太医例行来给赵平安请平安脉时说。
接着忍不住又叹息道,“可惜微臣身在太医院,抽身不得。不然真想上战场,就算拿不得兵刃,也好为将士治伤,算是间接打击大夏虎狼了。”
“要报效国家,可不止上战场一途。本宫还有特别重要的事交待你做,做好了,比一百个随军大夫的功劳还要大,能拯救更多人的生命。当然,想做好也非常难,要耗费大量心血。”
唐春太医闻言,眼睛立即亮了,“大长公主放心,但有吩咐,臣必呕心沥血也要完成。”
他是个医痴,兼有正直青年的热血,听赵平安这么说,怎么能不激动?他期待的望着如今他最佩服的大长公主,可赵平安却只是点点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心里有个大胆的主意,可是还没有考虑成熟,毕竟医学观念不能太超前,有特效药也得包装成古人能接受的东西再往外放。
在此之前,当然不能泄露想法。
不过唐春见她不语,却也没有怀疑和追问,只热切的搓了搓手。他只觉得此事必定未到时候,他只有静静等待,总归大长公主不会骗人的。
“皇上的身体好了吗?”赵平安转了话题。
“捉了那鬼,皇上的身子立即大好了。不过为了给大臣们看,臣还给皇上一日三剂开着疏散的药,最近皇上吃得有点油腻了。”唐春道。
赵平安点点头。
今儿一早她已经得到消息,太皇太后以闫婕妤行为不检,起卧奢侈为由,当众申斥了闫婕妤,并命她去行宫修身养性,好好学学规矩。
大江国连皇宫都很小,哪里会有豪华的行宫?仅有一处还占地颇小,并远在京东西路的应天府。这一下,算是把闫氏发配了,离得十四哥儿远远的。田氏这一回,真是顺了赵平安的意,也不枉她偷偷把人送去,没有公开打田氏的脸。
闫氏性格孤拐,不讨这宫里任何人的喜欢,田氏处置闫氏毫无压力。
而且可能是从小到大寒酸惯了,自从升了位份,儿子又不要跟前后,闫氏确实变得张扬起来,得罪了不少人,平时的吃穿用度一直超过份例。田氏懒得管她,她自己又没眼色,简直给了别人现成发作的理由。
只可怜了十四哥儿……
他年纪还小,闫氏毕竟是他的亲娘。这样小的孩子,才失了父亲,又失母亲……
再想想九哥儿,还有他那个更奇葩的娘,赵平安忍不住觉得人无完人。皇兄那么好,却在挑女人的眼光上奇差无比。
“十四哥儿跪求太后放过他母亲,被太后叫进去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借故出宫的阿米回报她道,“许是太皇太后说了实情,十四哥儿出来时眼睛都哭肿了,毕竟太小,掩饰不住难堪之色。随后去了福宁宫,避了周遭的人,向皇上负荆请罪。这小哥儿俩不知又说了什么话,到后来抱头痛哭。依属下看,两人的感情不但没有损伤,到更亲近了些。”
可以理解呀,毕竟都有极品娘,父亲又仙逝了,这两小只算是同病相怜,又都没有安全感,于是有了相依为命的感觉。
这样,蛮好。
不管将来谁做皇帝,都能兄友弟爱,不用骨肉相残。
当然这只是她的美好愿望,事情要怎么发展,还得往后看呢。
“还避了人?”赵平安注意到这一句,面露微笑。
真避得了,她今天就不会坐在公主府里就听到实情了。到底都是小学生的年纪,能有多少手段呢?看来,她还得想办法在宫中安插人手保护这两小只。指望田氏,哪怕和她利益相关,她已经老迈昏聩,实在不成事了。
“闫氏不是个省油的灯,暗搓搓的总出蔫主意儿。就算她远在应天府,也保不齐又出什么昏到十万八千里的招,偏她还自作聪明,觉得自己手腕高超。保不齐,还有那生了阴暗心思的人去利用她。”赵平安当时就敏夏说,“把君易给我找来,让万管事安排人,给我死死盯着行宫,一点风吹草动也不能放过。”
万管事是她皇兄留给她的暗中势力的总管,但从没人见过他的真容。只是皇兄绝对信任的人,她也会绝对信任就是了。
而敏夏因为为人机灵,嘴皮子又利益,除了府内的事宜,还专门负责与君易交接。
至于行宫……那地方又小又远,加之几十年没有皇族去住过,正是权利的真空地带。万管事早早安排人下去,别的势力想插手就不那么容易了。
安排好这些琐事,赵平安就独自到后院溜达。主要是为了找阿布,想给即将出征的穆远捎个信儿。
还好这是双方努力准备,都还没动手。若是直接打起来,穆远只怕得星夜出征,容不得她有条不紊的布置了。
可是她还没走到有名堂,迎面就看到穆耀蹲在必经之路的鱼池边上,有一搭,无一搭的喂鱼。他抛鱼食极随意,简直天女散花般,引得鱼儿们四处追逐,搅得一池乱水。
“你是我公主府的属官,就不能正式求见吗?总是半路上来堵。”赵平安简直无奈了。
“只有偶遇才能匹配我这样的才子气质。”穆耀大言不惭的把手中鱼食全丢进水里,拍拍手上的残渣,站了起来。
这一位,就是来瞎搅和的。赵平安心想。


☆、252 没有来由


“你是闲的。”她试图绕过他。
“我就是很闲啊。”穆耀却横跨一步,挡住赵平安。
“自上次公主府被乱民冲击,府内侍卫如今个个精神,人人奋勇,操练起来都不用我废话。何况,我二哥不是渗透进来不少他的精兵强将吗?府内安全哪里还轮得到我说话。宅都监沈公公和入内侍奉官白公公呢?打从叶家倒台后也老实得很,不敢再向宫中或者外面报信儿,全都兢兢业业的。现在公主府一片安宁,我自然无事。”
“所以你就生闲事?”赵平安翻了个白眼。
穆耀突然笑起来,“我怎么这么喜欢看你不想见我却又赶不走我,烦我却又不讨厌我的无奈样子呢?佯恼起来,很可爱啊。”
“再废话我就真恼了。”赵平安瞪眼,“你知道本宫多忙吗?”
“再忙也得听我一句:赵平安,你不要一直往前冲,却不回头看看。再这样,你是非要把自己陷于未来的危机里头吗?”
前一世,她不是也殚精竭虑,才三十八岁就把自己生生累死的吗?
累心比累身更甚。
再说她到底是怎么死的,他到现在也琢磨不透。也别问他是怎么怀疑的,虽然他死得比她早得多,但很多事,就算死了也看得见。
“别让我猜谜,直说。”赵平安觉得今天的穆耀很正经,于是耐下心来。
“性子总是这么燥。”情不自禁的,穆耀轻轻打了赵平安的脑门一下。
两世里,其实她从来没有变啊。
只是前世,为了爬上权利的巅峰,她用冷酷和冷静伪装了自己,强忍天性,把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而他更爱这一世的她,慧黠狡猾,像一只小狐狸。
“哎哟,就算是性子急的狐狸,只要修炼出九尾,一样称王啊。”他直接把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
赵平安却听得没头没脑的,又绕不过去眼前的肉山,干脆转身走。
穆耀怕她真恼了,赶紧追上来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个道理你想必懂得?”
“你什么意思?”赵平安停步,皱眉。
“你修理的是谁?小皇帝和平王的亲生母亲!”穆耀的声音变冷,“不管将来到底是小皇帝继续在龙椅上坐下去,还是平王殿下转废为宝,只怕都会恨你!”
“慎言!”赵平安忍不住向四周瞄了一眼。
就算现在公主府很安全,外敌是打不进来,但内奸呢?她可不敢保证她的府里铁板一块。
但凡提及帝位,那是可以在公共场合讨论的吗?何况九哥儿明面上已经是皇帝,再提十四哥儿如何,这是大逆不道吗?万一被有心人利用,让十四哥儿如何自处呢?
最可疑的是,没人能看出十四哥儿有机会,穆耀为什么单提这一句?
“是我疏忽了。”穆耀连忙道,倒也不是一味胡闹,知道其中关节。
他只是有点着急,若非还收着心思,刚才差点说出“两任”皇帝的话来。那样,他重生的秘密就泄露了,他又该如何自处?平安怕不会以为他是妖怪!
“人心险恶,人心也善变,别看他们现在依赖你,是可爱乖巧的侄儿,以后,那可是帝王!我怕……我怕你如此杀伐果断,他们将来会恨你。”他说出自己的担忧。
蓦然,赵平安就心软了。
因为她知道,穆耀是真的担心她。
从来都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从来都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大江国那些臣民们只看到她如今迅速崛起,风头无两,却只有真正关心她的人才会担心这花团锦簇下的危机,顾虑到她往后有可能要面临的绝境和心冷凄凉。
有可能,也许,大约,穆耀是真有点喜欢她的。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之前对她总保持着虚假的礼貌,看似笑着,但眼神那般的冰冷和疏离,对她就像对其他爱慕他的姑娘一样,并无不同。随后只是因为她皇兄去了,她回了京,不再追着他四处跑,他就忽然转变了态度吗?
这情感,真的没有来由,更没有逻辑。
从一盆冰变成一团火,总有原因的。她明白这个道理,却猜不透也看不清关键之处。
“花三,我懂的。”她忽然叫他的花名。
因为她看得出,对于姓穆而言,他更喜欢姓花。那是他亲娘的姓氏,西北大族。
“身为皇帝却一直对我好的,不管我做了什么都会维护我保护我的,只有我皇兄。现在他走了,再不会有别人。”她说得沉痛,“也没有任何一个帝王,一个男人,能允许上头有个太上皇,这个太上皇还是个女人。再者还有血脉割不断,他们的亲娘,毕竟倒霉在我手里。”
穆耀望着赵平安,见她一脸正色,绝不是敷衍。
而提起先帝时她神情中的哀伤,让他心疼。
“俗语曾言: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赵平安继续道,“现在的小孩子会长大,身边会有自己的人,谁能保证没有奸佞?或者潜伏着外表忠厚,内藏奸狡之徒?不是九哥儿和十四哥儿一定会变坏,只是人心皆有私,被有心人利用,我逼死叶贵妃,发配闫婕妤的事就会成为他们心中的疙瘩。即便他们很有良心,我这么怕死,也不敢赌。”
“所以呢?”穆耀心中一松。
“所以时间还长。”赵平安却没明说。
她到底是从现代穿越来的,历史课学得太多了。现在她也还不知道要怎么办,但她知道必给自己留后路。那样就算未来的皇帝,不管是九哥儿还是十四哥儿与她心生罅隙,也会碍着某些事情,不得不与她和平相处。
当然,她也不会让自己的存在威胁到皇权。
这个度很难掌握,毕竟她上辈子还没活到需要后退的年纪。这一世,她会早做准备的。
“是我错了。”穆耀失笑,“你那么聪明,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倒是我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