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深受天花疫灾之苦的百姓得知真相,叶府早成平地,叶家人全部会被踏成肉泥。暴民之恐怖,她之前可是领教过的。若非穆远及时赶来,并以铁腕镇压,她的坟头也长草了。
何况那时的暴民只是被一时蒙蔽和煽动的百姓,而面对造成他们被毁家灭业,亲朋身死命消的真正罪人,那愤怒岂是洪水决堤和火山喷发能形容的吗?
别说东京城的官兵不会愿意管,就算愿意,又有谁挡得住?
民意滔滔,如大江洪流,螳臂当车是嫌死得不快吗?
“大长公主打算如何处置叶家?”叶良辰声音虚弱的问。
“处置?你这样饱读圣贤书,熟悉律法与国纲的一品大员,居然来问我吗?”赵平安再度讽刺的反问,“道理,法理和情理都明摆着的:坏蛋必须死!”
听到那个掷地有声的“死”字,叶良辰膝盖一软,直直坐在了地上。
其实他也知道,这一次断无幸理。
自从他那好女儿做出这等昏事,叶家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他之所以直接对大长公主下手,也不过是赌上全部身家,想抢占惟一的一点生机。
根本就是火中取栗,可他不得不为,因为那是保全自家的最后办法。
但这位公主的命真是硬得很,所以他败了。赌注,就是叶家的根基与命脉。
“如果你哭着闹着要见我,就是说这些,那本宫走了,真是浪费时间。”赵平安转身欲行,果断又干脆。
叶良辰像是被雷劈了一道又打了鸡血似的跳起来,大叫,“大长公主请留步!”
他动作太突然了,阿鹏以为他要对赵平安不利,一巴掌把他扇飞。总算阿鹏手上很有准谱,发现对方无恶意时收了力。
但即便如此,叶良辰虽无重伤,却也扑倒在地,连着滚了几滚。头更是撞在书房的桌角上,发出咚的一声响。很大。
“该!”秋香小声道,还挺遗憾阿鹏没有把这个道貌岸然的老东西直接拍死。
“去把叶大人扶起来。”赵平安反而示意阿鹏。
坏蛋确实必须死,作恶者更要付出代价,但她赵平安品性高洁,为人骄傲,不屑于虐待他人,哪怕对方是该下十八层地狱,人人得而诛之的罪人。
然而不等阿鹏应声,叶良辰就快速爬起来,地老鼠一般迅速的扑到赵平安脚边,吓得赵平安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大长公主且慢,再听罪臣一言。”叶良辰急急的说。
因为太激动了,他脸色呈现出不正常的灰红色。
然后不等赵平安回答,甚至有反应,他就立即道,“大长公主可知道我家老三的事?”
赵平安皱眉。
叶家老三,如果她没理解错,说的是叶良辰的同胞弟弟,人称叶三老爷。
此人是叶家中的异类,心地软善,是个老好人,恶没做过,本事也没多大,在叶家这种,百年世家里,连大字也不识几个。照赵平安看,可能是有阅读障碍,可在古代大江国则被人视为傻子。
叶良辰平素最看不上这个三弟,甚至引为奇耻大辱。他这样的态度,导致叶家其他人更不会尊重叶三老爷,就连叶贵妃提起此人也一脸厌恶,恨不能他直接死了才好。
可叶三此人偏偏生命力旺盛,不仅没死,还子孙满堂,每天活得乐呵呵。而他的后辈被他拘者,也没传出恶行。倒是平素有人得罪叶家人或者近友亲戚,被狠狠修理的时候,他经常厚着脸皮跑出来帮衬着说过不少话,为此也救下了一些人的性命。
叶良辰讨厌这个弟弟,但毕竟是亲弟,而且还没坏过大事,自然不能弄死,偶尔还得给点脸面,只早早令他分府而居,就在东京城外的小庄子上,除了重要的年节,鲜少与其来往。
所以叶老三那一大家子和荣华富贵、做官理事都不沾边的,日常衣食却不曾缺少。他也随遇而安,算得上是田农闲人。以至于外省来的,不了解叶家的人都不知道叶家有这号人物。
说起来,叶良辰对叶家血脉倒是多有维护。
可惜对政敌,对百姓就毫无人性了。
“我家老三是个废物,肩担不得重,上马不能杀敌,下马连个字也写不了,倒是邻里间讲究一团和气,自己种田自己吃,不曾沾过叶家的利。他年前才得了一个小孙子,还曾抱来给罪臣看。”叶良辰迸出眼泪。
…………66有话要说…………
明天仍然是双更,不食言。
但,明天的两更全放在晚上八点,连更。因为明天白天想关个小黑屋,怕下午之前出不来。
☆、205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如何呢?”赵平安的神情八风不动。
叶良辰继续急声道,“罪臣懂得善恶有报的道理,也明白做事必付代价,天道使然,罪臣无话可说。但常闻大长公主仁善,请想想,我家老三人头落地可冤?再问,稚子何辜?错只在,他姓了叶。”
“对啊,谁让他姓叶?”赵平安哼了声,似乎完全没被说服。
古代的律法中,株连罪是最不人性,最不文明的。
特别是那种动不动诛九族的,十分的残暴不仁。她来叶府之前就想到了叶良辰最后的稻草是什么,也想好了应对之策。不然,她也犯不着来这一回了。
“大长公主,求您开恩哪!”叶良辰匍匐于地,涕泪横流,哪还有点朝廷肱骨之臣的气节,更别提一品大员兼职国丈的派头了。
要知道,之前他遇到赵平安时也是恭而不敬,行礼很敷衍,根本没把这位还没嫁人,手中也无实权,只徒有虚名的大长公主放在眼里过。
反过来想,上梁不正下梁歪,若不是他的轻慢,叶贵妃哪来胆子和勇气处处针对她?居然连千古第一昏招都用出来了,差点灭了全东京城,全大江国!
“罪臣已知罪无可恕,只求给我叶家留下一丝血脉。臣所做之事,我家老三根本不知情啊!”这一次,叶良辰忽然感激上天让他那三弟是个“傻子”,所以叶家才有机会。
“求大长公主成全。”叶良辰用力磕头,很快额头见血,他的样子也摇摇欲坠,显见是磕得头晕眼花,已经跪不住了。
“但凡大长公主驱使,罪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加上最后的筹码。
赵平安挑了挑眉,迟疑了下,终于转身,又坐回椅子上。
叶良辰赶紧跪着后退,保持着最卑微的距离。
“呵呵,权势滔天?真坏了事,还不如一介草民有底气。做恶一时爽,却不知道天道好循环,报应不爽吗?”她拍了拍膝盖上衣服的皱褶。
“为时已晚,可是罪臣明白了。”
“你,已及叶家,是罪有应得。”赵平安冷静地说,“因为这已经不是私人恩怨,你的好女儿针对的是我,可是却害了东京城的百姓,伤了国体。又牵连了皇上,伤了国格。此罪如同谋逆,诛连九族大不赦。你可知道,因为她这样胡作非为,已经引来大夏强敌的觊觎,若应对不当,大江将亡。”
叶良辰面如死灰。
亡国之责,谁也承担不起。
他之前不是没有想到过此事带来的可怕甚至恐怖的后果,只是太自私了,一味惦记着保下叶家,却没想过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大江国危如累卵,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尽,其鸣也哀。
眼看快没命了,他才幡然悔悟,知道自己这大半生错得有多离谱。最大之错,是教导出那样的子女,带来这灭门之灾。若有机会,他真想大骂那些重臣:这样下去,党争高于国家的利益,早晚大家抱着一起死!
“但你说得也有些道理,叶三老爷何其无辜?”等叶良辰内心斗争了一下,脸上悔恨的表情很真实时,赵平安继续道。
而等叶良辰的眼睛冒出希望的光芒,她又冷淡的打击道,“我虽心有不忍,可国法就是国法。你和你宝贝女儿犯的罪,当诛九族。哪怕是稚子,也难逃被发卖的命运。”
这一松一紧的心理战,朝臣大佬们是惯用的。只是那时他们面对的是百姓,面对的是弱于他们的人。而如今叶家已经被踩到尘埃里,低到无法再低,这惯用的手段,叶良辰反而不习惯了,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抖,不知要面临什么样的结局。
“就算本宫要网开一面,对其他臣子,对京城的百姓也无法交待。”赵平安暗示。
叶良辰愣了愣,终于在赵平安清澈坚定的目光中得到灵感,猛然一个头又磕在地上,“罪臣虽不配被饶恕,却愿将功折罪!折我家老三的罪!”
这本就是他的想法呀,他最低的请求呀。
为此,他才拼命要求见大长公主,为此他也准备了好些东西。怎么人见到了,自己的心又起了贪念,想借着当今是他的亲外孙,就能得到活命的机会呢?
人一贪,就忘记本源的想法了。
而赵平安的话像平地处起的惊雷,瞬间劈在他心上,让他一个激灵,立即连滚带爬的站起来,扑到书桌后面的书架处,打开暗阁,取出一个紫檀木雕花的小箱子。
那箱子只有半尺多点见方,铸着上好的黄铜锁。箱子虽小,却似重万斤,压着他一个趔趄,差点脱手。
秋香在赵平安的眼神示意下,上前几步,毫不客气的一把抢过小箱。
叶良辰有一瞬间的茫然,好像他的身家性命都被一下子夺走似的,下意识的,徒劳的伸出手,张了几下嘴巴,说不出话。
“你本来不就是想交与我的吗?”赵平安内心激动,面上平静,冷静,甚至是无感情的。
“臣愿意进献给大长公主,希望对您有点用处。”再不甘,也只能认了。
赵平安没说话。
这么小的箱子,必然不会藏着金银,也不会有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
笑话,她赵平安可是两国公主,皇兄分封给她的是大江最富庶的两个地方。她可能没什么权利,可却实在是有钱。
叶良辰求见她之前不知想了多仔细,不会真的愚蠢到用金钱试图打动她。那里面倒似放着文书,关乎着很多人身家性命的,关乎着大江国生死存亡的。
“本宫就收下这个,但这本就不该是臣子们该有的阴谋。你拿出来,不过是表个态。所以,这并不够。”赵平安再度缓缓站起,“明天一早,我会安排人送你进宫,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想叶大人是懂的。”
叶良辰想了想,浑身上下都哆嗦起来。
“你做到了,将是你为大江国做的惟一一件好事。”赵平安轻呼了一口气,“并非本宫网开一面,而是国家稳定,乃百姓之福,有福气的百姓变相宽恕了你。你想想,好自为之吧。”
“罪臣知道。”叶良辰在身上摸了摸,奉上开锁的钥匙。
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都这时候了,还没忘记讲条件。
赵平安心中冷笑,施施然走了。
…………66有话要说…………
第一更。
☆、206简直是一场笑话
第二天清晨,又下雪了。
已经过了年,算是春雪,按农时推算,今春绝对不会干旱。所以,百姓们喜闻乐见。
只是皇宫之中,因为失了正气,兼之人心惶惶,显得孤凉和憔悴,被雪片映衬得很有凄清之感,又像是被孤立于世外的遗世岛屿般。
就在这大雪纷扬之际,一个枯瘦的老者身影在两个年轻太监的陪(押)伴(送)下,在皇宫中隐秘的小道上蹒跚而行。
人,是刘指挥送进来的。
进来之后,由阿豆和阿米两个潜伏在宫中的暗卫太监接手。过程中没有惊动任何人,因为赵平安就是要先斩后奏,免得那些私心重的宵小再横生枝节。
不都不吭声,不表态,装死人吗?不是都不愿意沾手,想看其他人坐蜡的笑话吗?
她不怕当出头鸟,一切因她开始,也就由她结束。快刀斩乱麻,只要在“理”字上站住了,倒不怕那些人敢叽叽歪歪什么。
一路上,三个人也不说话,七拐八拐的走了一阵,终于到了慈德宫的门口。
附近连一个侍卫也无,叶良辰却知道并非真没有,只是都隐藏在暗处。
他忽然不禁有些好笑,穆定之跟他斗了那么久,却根本管不了自己的儿子。
就像他,掌控不了自己的子女一样。所不同只是他的儿女是愚蠢秀顶,穆家儿郎却是野马,连他们老子也驾驭不了。
可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有关系吗?最后仍是殊途同归。
看这皇宫,有穆远那个冷血将军在,就是赵平安的势力范围。什么两府三衙,什么东西二府,谁也插不进手。大长公主是不想谋朝篡位,否则成功的机会很大啊。
呵,他败了,成也女人,败也女人。可是,穆老头也得不到好处!想到有人与自己一样遭殃,他忽然感觉好点了。
哪怕,前方通着死路,他很快就要去见阎王。但,他会在地狱门口等着穆定之吧。
“父亲!”见到叶良辰的身影,叶贵妃惊讶万分。
她上下打量了叶良辰,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父亲可是向来注意仪态的,满朝大员中除了翰林学士院承旨苏意和计相杨明,就数父亲美形。但现在是怎么了,不过两月未见就苍老得像老了二三十岁。如今看过去,居然是个风烛残年的死老头子,连身子都佝偻着。
“您这是怎么了?病了吗?又是为什么过来?可有什么事情发生?”她一连串的问。
问起病况时,甚至往后缩了缩身子,生怕她亲爹感染她天花。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捡回的一条命,甚至为此写了认罪书,向赵平安那死丫头低了头。
好在她儿是皇帝,这个仇,她早晚要报!
叶贵妃咬着牙,虽然本能上感觉不好,却仍然自我催眠,告诉自己还有翻身之日。在她心里,百姓的生命就不是命,大江被侵边自有当兵的去打,不然发这么多军饷是养他们吃闲饭的吗?说白了,天下间自私自利又冷酷无情的人,她要排第二,没人排第一。
野心大不可怕,悲剧的是这个有野心的人不但不聪明,还太笨蛋了。
而她不知道,在她父亲眼里,她此时的状况更不堪。
整个慈德宫除了叶芳质之外再无第二人,连只猫狗都没有,冷清得像是荒弃的废宫一样不说,当初后宫一手遮天的叶贵妃也早成了弃妇的模样,还是很丑的那种。
衣衫虽然华丽,却已经脏了,有的地方还勾起了丝。因为没有宫女太监侍候,她原本一头乌油油的好发变得像杂草也似,也没人帮着梳那些复杂的发式,只胡乱在脖子后面系了根带子。即便插不上发饰,她还强行别了只大大的凤头金钗。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不见其美,却分外滑稽。
更别提那张脸,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麻坑,有的还没尽好,透着恶心的暗红色……
这是大江国皇帝的亲生母亲吗?这是先帝后宫中位份最高的人吗?这是多年前那个算命的所说的那个即将母仪天下,会将叶家带上新高度的凤命之人?
笑话!简直是一场笑话。
偏他,就信了这个笑话,利欲熏心,一步步将叶家带上死路。
真愚蠢啊。
原来蠢的不是儿女,是从他这里的根子上就出了问题。
这么想着,叶良辰甚至都笑出了声。
也好,与其留在世上丢人现眼,倒不如死了干净。
只是,他们所做的恶,那些叶家人甚至与叶家八杆子打不着的人,仗着叶家的势所一起做的恶,只怕不是死了就能偿还的。到了阎王殿,还有的是油锅要下,有的是铁树要爬,有的是蒸笼要上,有的是刀山火海,还有那无间地狱……
想到这儿,叶良辰又是一哆嗦,吓得魂不附体。
然而叶贵妃连日来被独自禁闭,胡思乱想加上地位的落差感,令她精神上都有些不太正常了,只看到他爹的笑容,也没看出其中的嘲讽与自苦,就自以为是的觉得他爹高兴,必然有好消息,
于是她兴奋的窜过来,拉住叶良辰的手,“父亲,是不是您想到办法脱困了?是不是能救我出去?还是我的儿,不,皇帝陛下发了脾气,臣子们终于给了面子?不然,是不是赵平安出了什么事?她死了吗?哈哈哈哈,最好是老天爷收了她!没有了那死丫头,咱们家就没有碍事的,挡道的,有多少事情左右不得。哼。”
叶良辰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心中升起强烈的陌生感,甚至疑惑这么个东西居然是他生的,还曾在后宫混得风声水起?
真是冤孽,看来是老天要收了叶家,所以之前才让这起子蠢货得意。
如果赵平安听到叶良辰的心里话,会给他一句现代结语:天欲令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父亲,父亲,您怎么不说话?”叶贵妃满面红光,摇着叶良辰的手臂,“难不成赵平安真的死了?哈哈,我就知道父亲有办法,一定会扭转局面的。”
……………66有话要说…………
第二更。
☆、207 养不教,父之过
“听说,你给大长公主写了认罪书?”叶良辰抽了两下,没有抽出被叶贵妃死死捏在手中的衣袖,只好放弃,慢吞吞地道。
叶贵妃脖子一缩。
她也知道这是自暴其短,送给敌人绝对的证据,再不济,也会落人口实。所以,她还是有些尴尬和羞愧的。但很快,她挺直了背,梗了梗脖子。
她是皇帝亲母,叶家还要靠她,她就算做错了什么也是为了自保。她保得住,叶家才有荣华富贵,所以,她那算权宜之计,往后想法子拿回那张纸就是了。
“父亲,当时的情况紧急,女儿也是没办法,病得死去活来,惟有这个活命的机会攥在赵平安手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说服叶良辰,也说服自己,“顶多,我来个死不承认。咬死是赵平安找人模仿我的笔记,那上头的贵妃小印,也是她派人偷的。”
“这么容易吗?”叶良辰气急,却轻声道。
叶贵妃再度会错意,以为他爹是哄着她,立马来了精神,眼里闪过怨恨的光,咬牙切齿地道,“就算没那么轻易,也大可以赖在哥哥身上。反正他是个废物,丢卒保车,父亲不常常这么教我的?他人死都死了,不妨再背个锅,一人担了所有罪名,我们就可以脱身。”
叶良辰抬手,狠狠的,狠狠的,狠狠的,用尽全力,扇了叶贵妃一个大耳刮子。
叶芳质毕竟是女流,平时在宫里养尊处优,后来又缺衣少食,体力极差,这一耳光足足把她扇飞了出去。趴在地上时又疼又惊,头也晕了,口鼻出血,半天没缓过神来。
“父亲……”她怔得忘记害怕。
“养不教,父之过。为父的过错太大了,以至于搭上了全家人的性命。”叶良辰的神情仍然平静,眼神中却透着痛心疾首,“我教你丢卒保车,可没让你残害手足!”
他嗤的一笑,慢慢变成了仰天大笑,“你陷害大长公主不成,为了自保,就不顾自家姐妹的死活。你为了治病,把自己和叶家的把柄亲自送到对方手上。现在,你居然要让你那蠢到任你摆布的亲哥哥,死都死了,还要背负一切。你真好!好……好……好极了!”
“他死都死了,也要死得其所。”叶贵妃下意识的咕哝着反驳。
因为牙齿都被打松动了,还咬到了舌头,说起来含糊不清。
但叶良辰还是听到了,无奈的闭上眼睛。
没有任何一刻,他的内心如此坚定。他甚至觉得,赵平安是成全了他。不然,以后这天也会被捅破了,那他就算下十八层地狱也赔不起。
这就是他,自诩仕林领袖,老牌世家的掌家教出来的女儿。
是野心,是贪婪蒙蔽了他所有的心智,真的以为芳质可以母仪天下,可以让叶家更上层楼,甚至……染指皇位,于是各种纵容和娇养,教她狠毒强势,任性胆大,就算做错,也有他来兜底,却没教她审时夺势,没教她隐忍,给别人留余地。
以前,他还曾得意洋洋,现在悔之晚矣。
前些日子宫内宫外被隔离,他因为要暗中谋策杀掉赵平安的事,又为了避嫌,根本没有和芳质联络,哪想到她为了活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不惜拉上全家为她陪葬。她从小事事如意,却不明白世上事不是她想摆布就摆布的。哪怕皇上是她亲儿子,她也不能随心所欲。
先帝,那么刚强的性子,不也得受制于臣吗?
大江国,从根子上就烂了,生了无数的蛀虫,哪可能轻易医好。
而听到芳质写了认罪书,特别是大长公主还暗中派对人送给他看。他就知道,叶家,彻底完蛋了,连一丝翻身的余地也没有。
芳质想得轻巧,这样的大事是说抵赖就能抵赖的吗?如果轰动全国,大查而特查,正中了某些人的心思,把叶家连根拔起,连丁点血脉也不能留了。
而大长公主把认罪书给他看,而不是直接公布,他也是想了很久才明白其中之意。
所以他几次三番的求见,所以大长公主来了,所以才有了那番对话,今天他也才进宫。
“父亲,您不能打我!”叶贵妃疼得眼泪长流,但架子却还要摆。
她爬了几下爬不起来,干脆坐在那怒目而视,“从家理上讲,您是我的父亲,您自然有权利管教于我。可是依着君臣之礼,我为君,您为臣,您这是冒犯,是大不敬。按例……按例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