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是聪明人。”老鲁头傲慢地夸了句。
再看自家王子,正倚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此时小黑脸儿中透了一点不正常的红,呼吸短促而急,眉头微微皱着,一看就是在难受,当下又皱眉道,“就依公主。”
不依也不行了。
况且,王子这个样子,人家公主也没借机反治,可见真的没有多余想法。
毕竟是个女人,国家大事与女人无关。况且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有什么能为吗?
他不知道,赵平安是早有了主意,但现在不是动手的时机而已。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事不能做,凡事都讲个性价比不是吗?
“你去找穆远,就说我说的,让他尽快准备一个干净安静的客栈。然后如果有个姓楼的没事,就过来给你们王子诊脉。如果不行,就找个随行的老大夫。”她吩咐着,又解释,“你们王子身份高贵,值得最好的对待。那两位大夫,诊脉比我更好。”
老鲁头既然决定为他家王子看病,当下也不犹豫,派了人去传话。不过半个时辰,楼清扬头缠白布,由一个小药僮搀扶着,进了马车。
老鲁头上下打量此二人,上前搜身,楼清扬冷声道,“你在墙洞里猫了这半天,该知道我只是个大夫而已,没有本事单枪匹马的劫人,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就连我这药僮,穆大将军也千叮万嘱,找了个有气无力气的,仅能帮把手罢了。你尽管放心,我们穆大将军言出如山,一诺千金,我连针药都没有带,但愿你们大夏人也能说到做到。”
这话不卑不亢,说得极好。
老鲁头只觉得被轻视了,想发作又找不到理由,赵平安却频频点头。
穆远珍视她的安危,并没有冒险安排伏兵。她就知道他会冷静对待,并没有白信任他。
“楼大掌柜,你的头怎么样?”赵平安问。
当着大夏人的面,并没有称呼楼哥,免得对方觉得楼清扬比较重要,再扣一个。最妙的是楼清扬只空身前来,不带针药,这样对方要有什么卑鄙想法也不敢实施。
到底有病的话,还是要有药的呀。
“没关系,不过是被蹭到了,并没有直接砸到。不然,我这脑袋就要两半了,毕竟朽木也是木呀。”楼清扬笑了笑,“公主请放心,不过之前流得血太多,有点吓人。”
“可惜了你的相貌,额头留伤疤的话,算是破相了,真对不住。”赵平安凑近了看了下楼清扬的脑袋,叹息道。
楼大掌柜眉目清秀,身量高,还有一双大长腿。关键是眼睛细长略弯,长的是媚眼。尽管是长在了男人身上,却只见风流,不见女气。
…………66有话要说…………
抱歉,更新晚了。
一回来就一堆事,明天时间也不能太准确,但会更的,谢谢。
☆、343 病娇
“男子汉大丈夫,伤疤就是勋章,怕什么?面白无须的,全没个鸟样。”忽然,十八同学,哦,金蝉子插嘴道。
他一直昏昏沉沉,不知何时醒了,换了嬉皮笑脸的样子,努力装出粗鲁样。
岂不知他小脸煞白,眼神软软的小模样像极了受伤的小兽,只见萌,不见凶。
“上战场为国负伤,留下的疤痕才是勋章,被房梁砸到算什么?废物而已。”被派去给穆远传话的传令兵就在附近,听到这儿的时候忍不住嘲讽道。
“楼大掌柜是为了救我,身为男人,身为臣子,都是一等一的勇敢,等你为了你家王子英勇捐躯了,再来笑话别人。”赵平安一边说,一边把眼风扫在那人身上,反复打量,带着审视之意,“我看你家王子心脉极弱,干脆把你那颗心脏换给他。你跑来跑去这么半天,气都不喘,堪比野狗,心肺功能极佳,倒是正合用的。”
其实老鲁头及其手下跟阿英他们一样,都是死士,是以性命保护某人的。一旦认主,为主上而牺牲时都不会犹豫。那是根植于他们骨血中的坚定信念,是从小被洗脑洗彻底了。
想想,这行为很愚蠢,但同时又很感动。尽管是训练出的忠犬型身边人,却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慷慨豪迈劲儿。
就是说,为金十八去死,那人不会拒绝。可是这里的人都知道赵平安曾经给本地指挥史的老婆剖腹取子,之前刚刚还剖死了一个……
特别是那人在墙洞中亲眼见到那“血腥”的场面,见识过赵平安摆弄人的五脏六腑时的淡定或者说冷酷。因此一想到此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好像逼迫他吃了人肉似的,简直恶心欲呕,无法想象此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又看这敌国公主似笑非笑的打量他,那眼神绝对不怀好意,登时闭了嘴,傲慢变成了惶恐和惊吓,身子下意识的后缩,恨不能别人都看不到他。
所以说呀,把心剖给别人这种事,如果主动做的话只有情人和极亲的亲人才能做到。
比如如果穆远需要新鲜的心脏才能活,她就愿意捐出她的。
相信穆远也一样。
一念及此,她心情又瞬间好起来,伸出食指,直直指着那人,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大声道,“哼,不学无术的粗坯!会杀人有什么了不起的?能救人才是本事。”
“公主说得对,全对全对。”老鲁头深怕局面不好收拾,连忙道,“但既然这位楼……楼先生来了,就赶紧给我们王子诊脉吧。”
同时,狠狠瞪了那名手下一眼。
他恨手下不能忍一时之气,虽说大夏人素来看不起大江人,可现在王子的小命捏在人家手上,当然要先老实一阵子。不然他们都是大老粗,什么也不懂,万一对方明着治病,暗中害命可怎么办?就算能用这公主小娘皮做人质,可谁知道往后又有什么幺蛾子出来?
为着他家王子,先示弱什么的才对。
“快来给他看,我觉得他体内寒热交攻,实在是不好办呀。”赵平安一拉楼清扬,催促。
楼清扬连眉头都没抬,对赵平安一脸的毕恭毕敬,对金十八则绝对的认认真真,让如鹰隼一般紧盯的老鲁头找不出半点毛病,直盯到楼清扬诊了左手诊右手,眉头越蹙越紧,直盯到目光炯炯的眼睛因为干涩而落泪,终可确定敌方的人没有耍花样。
“如何?”他紧着问。
楼清扬摇头,“贵王子是胎里带的弱症,如果后天好好调养,有道是破罐熬好罐,虽不大康健,长命百岁也是可以期望的。可惜,前些年他只怕还受了些波折,比如中毒啊,大冬天落入冰水啊,伏天里被困到封闭的地方啊,之类之类的。这造成他五脏六腑两两相克,说白了,全拧着对冲,而且大部分经络全是阻滞的。”
“很严重吗?”老鲁头有些失望,尽管十八王子从小就在药罐子里泡着,他早知道王子的身体如何,但如今听大江的神医如此直白的讲来,一颗心仍然跌到更深的地方去。
而且,若说之前他对楼清扬还有些怀疑,现在则全心信服了。
他家王子从小到大屡遭大难,因为君上封锁消息,连他们大夏内廷的人都不知道得如此详细,居然被诊得八九不离十,足见对方的能力之高。
“他现在还能活着,大约因为你们君上大概十分喜爱于他,各种名贵药材供着,各色名医请着。可是为求打赏,或者名声,再或者是畏惧君权,只求表面好转,于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结果只能缓解当时的症状,却令身体底子更差了。一旦这些矛盾无可调和,至于后果嘛,你自己想吧。”楼清扬道。
一般病人患了严重的病,医生是不会直说的。都会选择瞒着患者,先找家属说明。可楼清扬憎恨大夏人杀害大江百姓,又恨这一行人掳夺公主,因而十分不客气。
哪知金十八大约从小到大在病床上经历得多了,内心居然十分强大,波澜不惊,只托着腮道,“看起来我要活下去,还得长期调理哪。总归我不会立时暴毙,就请公主费心了。”
他还挺傲慢的,不直接与楼清扬说话,只对着赵平安。
老鲁头立即会意,眼睛中闪过冷酷杀意。
赵平安感觉到了,却假装不知情。她倒不认为老鲁头要杀她,但这老家伙已经下定决心不放回她,要把她带到大夏去了。
有她在手,进可攻,退可守。
不需要她时,就用她打大江国的脸,羞辱对手。若还需要她……他家王子想要什么医啊药的,大江国都得乖乖奉上。
闹着玩的吗?大江先帝的亲妹,心头肉。大江今上的亲姑姑,身份至尊。若君上纳这个公主为妾,简直相当于挖了金矿,取之不尽啊。
老鲁头发散思维了,而且越想越高兴。
赵平安虽不知道他具体想些什么,但猜得八九不离十,立即给楼清扬投了个眼色道,“你诊得出这位病娇的病况,可有治疗之法?”
…………66有话要说…………
这几天更新时间不稳定,持续到周日应该会好了。
谢谢大家谅解。
☆、344 逢撕必胜
“情况复杂,一时难以决断,需要深究,还要得多些名医会诊才行。”楼清扬拢起手。
“至少缓解下他的症状,等到了穆将军准备好的客栈再说。”赵平安又转向金十八,“不如就让楼大掌柜先开个方子,让你的人前去抓药,免得你们不放心我。”
“没关系呀。”金十八摆摆手,软软的目光中瞬间掺杂了些狡猾的意味,“反正我有你在手,奇货可居,不用担心穆大将军硬来。”
“聪明。”赵平安没什么诚意的夸奖。
心中却道:傻小子,你小姐姐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目瞪口呆。最受不了这种有点聪明才智就自以为是的小屁孩儿了,必须给点教训呀。
不过,尽管金十八这么说,老鲁头还是让楼清扬开了方子,又拿给金十八和另一个队伍中的人看过,这才派之前废话多多的侍卫快马先走一步,到附近的大药铺子去买药。
赵平安这才知道,金十八身边居然还长年带着个大夫。这大夫虽然医术普通了些,但基本医理是懂的,而且身体强健,经得起他这么长途跋涉的瞎折腾。
“你居然也懂医?”她问金十八。
幸好她没起龌龊的坏心思,不然是瞒不过人的,只能自取其辱。
“久病成医嘛。”金蝉子小同学无所谓的耸耸肩道,“打从我出生开始,甭管大的小的病症,我差不多都经历过。天天看着大夫们开药方,好歹也记得几百付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甚至是漠然的,赵平安却对他心生了一丝怜悯。
不管是大江还是大夏,或者别的什么国家,只要是皇权集中之地,必定在花团锦簇之下掩盖着血流成河。
天家,本就是最无情的地方,养着一群天下最无情的人。
她与她皇兄,是个例外。那也因为她是个女孩,并不曾觊觎过权利。
她又蓦然想起前世,为了那把椅子,小九和小十四也是从血雨腥风中趟过来的,可惜最后的胜利者只有一个。
这其中,她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说起来,尽管她没有亲手杀过人,但她的手上也人命无数,沾满了鲜血。所以有时候她想,既然上天在前世没有亏欠过她,那么就是她亏欠了别人。
这一世回来,是让她弥补和改过的。
为此,她才拼命改变斗争的方式,希望救人也可以治世。
是天真的幻想吗?她不知道,但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她都活了三辈子了,赚得不能再赚,不如就试试了。
比如此生,她对小九的态度不同,就发现这小胖子并没有那么顽劣,性格中有很多可爱的闪光点,前世她从没机会深入了解过。如今叶家已倒,小九说不定就能有不同的人生。
再比如穆远,前世曾是她的驸马,但二人从未圆房,彼此仿若仇敌。
可是她真心爱他呀,不管这是今生突如其来的爱,还是遗留自前世的情缘,总归她很确定,她是爱他的,那么无论如何,她绝不能让他再经历一遍前世的悲惨遭遇。
最后比如这位金国的十八王子金蝉子,前世她与他从未有过交集。今世遇到,谁知道又是一份什么样的缘分呢?
老鲁头防她防得厉害,但实际上她并不想加害这位草原小王子。她也不是圣母,但除非叶贵妃那种非要置她于死地并且祸国殃民的,她绝不姑息,坚决为民除害之外,有机会的人她都愿意网开一面的。
只是不知穆定之算哪一类,那个利欲熏心的老头子简直是她和穆远之间关系的巨大障碍……嗯,障碍之一。毕竟,还有苏美华那个凑表脸的贱人。
想到这儿,她不禁有点担心,不知道苏美华“醒来”后,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穆远是钢铁直男,对付这种心机莲花婊,战斗力不足,还是她亲自上手吧。现在她忽然想,之前她出京的时候应该让师父给她画个符:逢撕必胜!
不过她很快甩甩头,把这些烦心事先抹开,现在勉强算得上生死存亡的时刻,她不能总是分心。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可她不带脑子的话,脑袋很可能就没了。
“小姐姐有什么烦恼?”金十八敏锐地问。
“观察力不要这么强。”这小子很细心,眼睛嘴巴都毒,所以赵平安也不否认,反而轻拍了下他的肩膀道,“你有什么烦恼,我就有什么烦恼。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她故意说得模糊,还拽了句诗文,果然引起来在皇权斗争中屡受伤害的金十八的共鸣。
但冷眼瞧去,老鲁头堵在车外头不动,显然正在犹豫要不要也扣下楼清扬,以及怎么个扣法才不显得背信弃义,不会刺激得穆远恼羞成怒之下不顾一切的捉拿他们。
赵平安一目了然,不禁心中暗骂,却知绝不能让老鲁头得意。
正想着来把苦肉计,以自己的生命相威胁,迫大夏人不敢轻举妄动,否则穆远会把他家小王子挫骨扬灰时,外头又一匹马快速跑来,马上的骑士高叫道,“穆大将军已经准备好客栈,只在前方五里多。虽说条件简陋,好歹能供贵人休息。还请贵方不要惊扰大长公主,否则前方就不是客栈,而是地狱了。”
叮,来得正好。
赵平安心道,说得更好,有软有硬,给了底限也给了商量余地。
而老鲁头听到这话,面色变幻了数次,直到金十八慢吞吞的说,“不要得寸进尺,逼狗入穷巷,反会遭其咬,到时候得不偿失。小姐姐可是皇家人呢,你不要总这么笨行吗?”
你说谁是狗?你才是狗,你们全家都是!赵平安怒瞪。
老鲁头却心中一凛,蓦然想起自家王子身陷重围的事若被其他王子知道,必定瞒着君上做些事情,让小王子死得更快,还让人说不出话来。
同理,他们手中握着大江公主这个可居的奇货,也并非永远值钱。谁知道大江朝中是如何景象呢?万一像大夏那般,他们手握的公主不仅不能当人质,真把穆远逼急了,说不定还能成为被灭的借口。
☆、345 旧时光
“您说得对,即如此,车队即刻启程吧。”老鲁头终于想明白了,同时身子往侧面略让。
楼清杨立即跳下马车,回身朝赵平安深施一礼,带着那个小药僮走了。
步履即不急,也不缓,在强敌环伺的情况下,心理素质可以说是杠杠的。
而这边,大夏人的车队继续前行,为了怕颠到他们家王子,速度很慢。但再怎么慢,终究是向边境缓缓而去。
另一边的楼清扬回到本方营地后,则片刻不停的被带到穆远面前。
“这是大长公主交予小民的。”略施一礼后,楼清扬交给穆远一张折得小小的纸条。
非常小,不足一枚铜板大。
可是,穆远的手居然有些发颤了。
那折叠的方式非常特别,仿佛是一条小鱼。此举不知平安是有心还是无心,总之蓦然就令他回想起小时候他们初相见的情况。
旧时光好似流水,瞬间流淌过他的心田。
那年,大夏旧主金多申一反平时小股骚扰的常态,忽然大举入侵大江国。父亲本是镇守如今永兴军路西侧秦凤路的的定海神针,虽与大夏交锋互有胜负,却从没有让大夏人的铁蹄踏入过一城一镇之地。可偏偏,恰在那时他被同僚诬陷,于是由废物把持的枢密院连下三道金牌,遣他回京城述职。
那一战是大江近百年来,输得最惨的一次,让大夏人攻破了永乐城,而后长驱直入,直接攻击兰州府。他们就像一把尖刀,几乎扎到大江国的心脏上。若非父亲和同因党争被闲置的、当今太皇太后的亲哥田将军,以及刘家的前家主刘将军被紧急被召回前线,浴血死战并合围夏军,大江国几乎灭亡。
那时他还很小,亲眼目睹了国破家亡的局势,失去了温柔的母亲与和气的大哥,在大夏人的屠城中拼命活了下来。
而那血腥、残杀、污辱,断肢、尸体遍布的场面和敌人雪亮的刀,嚣张的狞笑刺激到了他,让他感受到了生命中最深的恐惧、最强烈的憎恨和最无边的悲痛。
所以他说不出话了,想说,可就是说不出了,一个字也不能。不仅如此,还喜欢躲在黑暗的角落里,连阳光也不愿意照到。若非会饿死,他连饭也不肯吃,瘦得皮包骨头。
就在那个时候,他第一次见到平安。
因为把大夏人赶出国门的功绩,父亲被召入京,接受表彰并带回给穆家军的封赏。父亲是带着他去的,毕竟那时父亲还没有娶二娘,更没有三弟的存在。他是穆家惟一的后代,也是穆家此支惟一的继承人。
先帝怜悯他患了“失语怪症”,还特意让他入宫住些时间,免得父亲忙于公务而疏于照顾。顺便,找了最好的御医为他诊病。
先帝大约也知道叶贵妃是不靠谱的,特意求了当时的皇太后,如今的太皇主后田氏照看他。可先帝不知,田氏看似慈祥和蔼,整日里笑眯眯,佛爷似的,实际上冷肠冷肚,虐待伤害倒不至于,却无真心关怀。
那时他年纪小,反而看得清。
可他被关在偌大皇宫中,连父亲也远离,更加觉得恐惧与孤独。平安就是此时出现在他面前的。她那么小,肉手肉脚,圆头圆脑,雪白粉嫩的像个热腾腾的小肉包子。
至今,午夜梦回之时,他脑海里仍然回荡着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你很害怕吗?来,拉着我的手就不怕了。
于是他就拉着那只肉乎乎的小手,听她明明比他小好几岁,却老气横秋地说:你大概是得了自闭症,等我把你带出来。
他不明白平安是怎么“创造”出这种奇特的词,字面上的意思却很容易理解,而且那么贴切。
是啊,他自我封闭了。
但从平安出现的那一刻,就注定他会走出来。她天天黏着他,香喷喷、软乎乎的小身体依偎着他,让他感觉孤冷冷身子终于缓和起来。她喂他吃饭喝水,帮他偷点心,让从小循规蹈矩的他体会到淘气的快乐。她给他说她曾经有一只阴阳脸的小狗名叫汤圆,害得他想做她的小狗。她还给他说很多稀奇古怪的事,让他知道这个天下是那么广阔。
她是那么活泼可爱,与他所见的所有女人都不相同。
包括娘亲。
那时她才五岁吧,可对他却无比温柔,对宫人们也非常和气,虽然有点顽劣,但从无恶意,完全没有深受先帝宠爱的长公主的刁蛮任性和不讲理。
当时他就想,他要拼命努力长大,变得强大,强大没有人可以对抗,这样大夏的恶犬就永远也不会抓到他的小肉包子。
她第一次吻他也在那年,就亲在他的鼻子上,吓得他啊的叫出声,从此不再失语了。
是啊,他不再自闭了,全身上下都变得正常。可唯独这颗心却为她而死死封印了,从此她再没有走出去,也没有人能再走进来。
头些年,她偷跑出宫,四处游览,走到了西北地界。先帝一张圣旨,叫他护送平安长公主回京。
那是他们多年后的重逢。
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有多么为此事而欢欣雀跃。
尽管平安似乎忘记了小时候的事,对他不似小时候那般好。可是,这又怎么能阻止他深深的喜欢上她。小时候那种依赖和保护的纠结心思,瞬间化为了爱慕,以及永恒。
正因为用情太深,所以才受不了那样的结局。尽管只是在三弟的记忆中经历过,但那被背叛和被唾弃的感觉却几乎压垮了他。
可是今天拿到这张纸条,这条小鱼,他的心境居然开朗了。
在他们小时候,平安对他那样好,而且长大后几乎忘记了那场童年相遇,若说她处心积虑加以利用,哪可能从五岁就开始?
就算后来平安是另有目的,又如何呢?他的命是她给的,拿回去也应当。
再想想,他离京时她的伤心,又怎么可能作伪?再者他“亲眼所见”是通过的三弟的眼睛,三弟看问题的角度,难道一定是事实吗?
或者,他真的误会了平安。
☆、346 管它呢
“她……大长公主怎样给你的?”穆远捏着纸条问。
仿佛那小小的东西有千斤重。
“了无痕迹。”楼清扬回道。
脑海里闪出当时的情景:赵平安拉着他给金十八诊脉,看似有些焦虑,但扯住他袖子的瞬间,他登时就感觉到手心中被塞入个东西。当时他也没吭声,外表看来甚至连惊讶感和停顿感也没有,快速收到袖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