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是极西之地,它的东边,正是大秦国土。正是潼川。正是飘飘夜奔之地。
“动静这么大!”姒无迹扔掉手中一块摆阵的低级宝物,飞身到半空,运起魔眼,极目远眺,“不好,正是潼川。我看那法术,就是那四个混蛋崽子所施展的!”
他口中骂的是谁,不言而喻。
“飘飘有难!”萧一郎掐指一算,突然就喷出一口血来,身子也是一晃,差点摔倒。
凤于九天和姒无迹一听,那还有不急的,纵身而起,向潼川急掠而去。萧一郎顾不得急怒攻心而伤,也拼命跟上。
可是才到迎仙镇,包小妞就叼着山河悬匣,大吉大利护送宝物一样分立两侧,拦住了他们。
“你们怎么在这儿?为什么不跟着飘飘?”萧一郎急得不行。
“主人要我们在这儿,等三大帅主出来。”大利上前一步,短小的前爪从匣中取出一枚腊丸,递过去。
“主人说,这是给三大帅主的信。”大吉解释。
姒无迹一把抢过,却发现腊丸上有禁制。虽能解开,却会耽误时间,一时踌躇。
凤于九天忙道,“救命要紧,回头再看信!”说着,率先飞离。
眨眼间,凭白阴沉的天空似有三颗流星滑过,速度之快,简直匪夷所思。
后面,三只灵宠拼命追赶。
第45章 乐飘飘之死
“服从命令!”战场上,百里布狂吼。
燕北天却执拗了,不肯退下去。
他看得出百里布的心被动了手脚,现在带了伤,也根本没设下什么埋伏和后招,这时要他带兵退下,陛下必死无疑。
“你敢违背孤!”百里布急得跳脚。
修仙联盟和阴兵们混战,比哪一次的情况都更惨烈。阴兵虽然无形无体,是魂修,如黑沙一般散而复聚,但遇到真正的修仙高手,伤了魂根,也是会湮灭的。
这回修仙联盟有备而来,又没有百里布与对方的顶极高手对抗,形势相当不乐观。眼见着有不少阴兵被消灭,仙甲士粉身碎骨,百里布心痛不已。这些士兵们的无知无觉只是对外人而言,其实他们自己也是修行者的一种,哪能完全无感?
“快走!”他喊得声音都嘶哑了,“你怎么答应我的!”
“臣不能看着陛下有事!”燕北天倔强起来,真是十头牛也拉不回。
百里布实在没有办法,突然手按左胸,“你若不依从孤,孤立即挖心抛地,踩成碎泥,自绝于此!”他换了自称,提醒燕北天必须服从。
燕北天愣住,惊骇地看着百里布。
陛下居然对他用这种威胁!可看陛下的眼睛,肯定是说到做到。他生来的职责就是保护陛下,若陛下有事,他就要陪葬。现在难道要逼得陛下自尽吗?
一时之间,他的心像被放到滚油中煎炸一样,又痛又急。
“陛下!您这是要做什么!”他大吼!
“去找飘飘!孤说过了。身为臣,为将,你必须听从于孤!”百里布手上用力,左胸中鲜血迸流。他本来就受伤吐血,但陈血已呈暗紫色,更衬得心头血鲜红得刺目。
“陛下停止!”
“那就快走!孤说了,飘飘那里有孤的指示!”百里布一挥手。
燕北天完全怔住了。
他看到了!他看得清清楚楚!陛下右手掌心中的不是龙印,而是一棵红色的朱砂痣,是守约砂!是陛下在飘飘手中种下的。也就是说,眼前的陛下不是陛下!
你是谁?这句话差点冲口而出。在混乱疯狂,各色法宝和光华满天乱窜、刹那间就能夺去一条鲜活生命的战场上,他生生把话梗在自己的喉咙。
还用说吗?是飘飘扮做陛下在这儿。还记得好久前,飘飘和自己讨论过傀儡术。但她能伪装得如此像,骗过了他,骗过了阴兵与帅旗,骗过了四大天尊,是何等的神技?可是她又为什么这样做?是为了保护陛下吗?
“还不滚?”形象为百里布的乐飘飘急得踹了燕北天一脚。
生平第一次,最沉稳的燕北天,慌了。
如果飘飘在这儿,幽冥地宫中的一定是陛下。陛下怎么了?他应该去保护啊。可是,怎么能扔下飘飘。
“你……保重!”一咬牙,他终于甩过头。虽然他疼爱飘飘就像自己的亲妹子,但忠诚的念头已经深入骨髓,百里布在他心里永远是第一位的。假如双方的安危发生冲突,就算是最亲的亲人,也必须舍弃。
“她能自保吧?她现了真身的话,四大天尊怕惹到三大帅主,是不敢杀她的。”燕北天心中闪过没什么逻辑的念头,长声尖啸。
这啸声,只有带领阴兵的各队队长和帅旗听得懂,意思类似于鸣金收兵。
于是在战场上,纷乱中,艳到极点的红影一闪。帅旗所指,兵流所向。漫天的黑沙黑雾黑云,瞬间拧成龙卷风一样,上大下小,左摇右摆,把周围的五行之气全牵扯得乱了方向。之后一头扎进地面的一点,飞快的消失。
“快拦住,百里布要跑!”狄人杰浑厚的声音响彻战场。
百里布的军队最先下狠手的是钻地兽,那些能开山裂土的神兽给杀得七七八八。它们不是随便培育出来的,妖族驭兽千年,也不过得这千只,修仙联盟费尽心思,威逼利诱才能得此兽相助。可如今遍地血肉残躯,怎么和妖族交待尚且不说,以后却难再有如此力量,逼得退入地下的百里布现身了!
“孤不会跑的。”假百里布脸上露出狂傲的笑容,“但是你们想剿灭赤羽留下的力量,那绝对是休想!”
“杀了他,取了他的龙印,一样可以令阴兵覆灭。”朱俊冷冷的声音传来。
“难道孤不会毁了龙印吗?”假百里布仍然在笑,“那样的话,赤羽的力量仍在,百里家族也仍在,有缘者自会得到传承,你们能睡得安稳吗?”
“那你也要死!”付采薇尖叫。
杀字,是付采薇说出。但杀意,四个人全有。
修仙联盟看着强大,但外强中干,若不消灭这最可怕的对手,等他能完全驾驭阴兵,或者等百里松涛顺利的活下来,人、魔、妖三道就会完全沦落,人间也会成为炼狱。所以,为了和平与正道的修养生息,百里布必须死!
四大天尊,心念如一,各自运起自己最大的力量,黑、红、绿、白四色迅速团成一个大如脸盆的光团,滋滋冒着电光,向“百里布”的胸前袭来!以无可阻挡之势!
“百里布”也根本不阻挡,也不躲避,就那么直直的站着,甚至大长开手臂,像要拥抱什么,迎接什么一样。
“不好,快闪。”布缕衣见多识广,感觉不对,大声示警。
然而,晚了。
四人施法,全力而为,“百里布”定无幸理。但“他”的胸前,突然迸发出比阳光还要强烈的光芒。一面透明状的护心镜,自碎裂的衣服后出现,正是烈阳九天!
这宝镜非常神异,能照人,能观心,能看到想念之人的模样及最近做的事。还能令日光加倍火热,更拥有反射法术的能力!
只是那光团的力量,集合了四个化神期以上的大能者之修为,力量何止万钧?宝镜承受不住,寸寸碎裂,但却仍然令那力量反噬到施为者身上。
而“百里布”受到重击,身子如断线的风筝一样往后飞出百丈多,残留的法力和万千镜子的碎片瞬间融入残破之躯!
惨叫声中,四大天尊重伤倒地,立即就晕了过去。他们绝有没料到“百里布”会有这样的后招,以自身为饵,一击而中,令修仙联盟中修为最强大的四个人伤势重到面临死亡,没有几百年的时光,根本无法伤愈!
而假的百里布,真的乐飘飘,也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萧一郎、凤于九天和姒无迹赶来时,亲眼看到这一幕发生,却来不及阻止。
他们飞临“百里布”面前,团团把“她”围住,人、魔、妖三界之主,强硬的汉子,顶天立地的人物,却都掉下了眼泪。
“呵呵,终究瞒不过师傅们啊,一下就认出我来。”乐飘飘仍然保持着百里布的样子,却露出小女儿的娇态。
从一个即将冻死的女婴,养到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经历过她痴呆的一言不发,经历过她古灵精怪的瞎折腾,三个男人费尽了心血。那份比血液还浓厚的亲情,比任何事物都更要真切的爱,怎么能舍弃得下?这锥心之痛,又有谁能明白!
“死丫头,把你拉巴这么大,就算你变成什么样,也会认得。”凤于九天伸手摸摸乐飘飘的头发,“你这孩子是要干什么?是想要了师傅们的老命啊。”
“别……别声张……”乐飘飘喘了一口气,“徒弟我这场戏演得多好,答应我……不要拆穿,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替了百里布……死。”
“不不,我不许你死。不会!你也死不了,我一定会救你的。”姒无迹无措的摇头。
曾几何时,魔主威震天下,以冷酷无情著称,却在此时,软弱得一塌糊涂。所以,感情最能腐蚀人的心智,特别是在不知不觉间发生的感情。
乐飘飘知道姒无迹一向最疼她,此时可能承受不了,而她时间不多了,立即费力的转向冷静理智的萧一郎,“大师傅,帮我。别让我……白白牺牲!照……照我信中所说去做。求你了大师傅,徒弟……徒弟就求你这一次。一定……一定帮我完成。”
“好。”萧一郎只说了一个字,却是天底下最重的承诺。
乐飘飘吁了口气,真的了无遗憾了。
四大天尊重伤,失去意识,修仙联盟的人忙活着救治,没多少人注意到这边。就算有人暗中观察着,也以为是三大帅主围着“百里布”,是为了寻找百里布的龙印,不敢轻易过来。于是,师徒四人的对话,就只有他们之间才知道。
“对不起了师傅们,我要走了。”突然,乐飘飘脸上焕发出光彩,说话也不再气喘,“能和你们师徒一场,是飘飘这辈子最快乐的事。”
三个男人不敢哭出声,只闷头掉泪。
此时,乐飘飘身上浮现出无数光点,渐渐形成大片光晕,瑰丽万方。可在那美丽的光景之中,她和身形却渐渐虚化,就像融化进看不见的水中,直至消失不见。
姒无迹伸出手,拼命想把徒弟抱在怀里。
当年,那小小软软冰冰的身子,就在他们三个胸口上捂热的。她寻回灵智,是他把她背回村里。可现在,他抓不住!抓不住了。
“答应我最后一件事。”乐飘飘在消失的瞬间说,“师傅们,要快乐哦。”
声音断,命断,魂断。
竟然是灰飞烟灭吗?连那根红羽一起,什么也没剩下。就好像,天地间从来不曾有这样一个人,头顶红羽,张扬的笑着,晒着八颗牙齿,如此的肆无忌惮,却又如此引人注目。
乐飘飘感觉自己像破碎的云朵一样在空中飘散,似乎立即就连意识也没有了。可在沉入永恒的黑暗之前,她看到了他。
紫发金瞳,孤单地坐轮椅上,一只袖管空荡荡的,独目。他是残缺的,却又如此完美。
他向她,伸出了双手,温柔的微笑。
第46章 我是谁?你是谁?
大雪漫天。
飞舞的雪片像精灵一样,似乎在欢快地跳舞。
两座半高不高的、形状像是馒头的小山包之间,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姑娘安坐在茅草亭内,竟不嫌冷,很有闲情逸致的欣赏雪景。
她身上的衣服也很单薄,上身是艳粉色的素绒绣花袄,下面系着翠绿色八幅挑线裙,衣领袖口和裙边上,镶嵌着白色软毛,外面连短披风也没罩,脚下是红色的羊皮洒金小靴。
头上,没有梳时下流行的发髻,而是编了麻花辫子,盘在头顶偏左侧的地方,围绕着一根艳如红玫瑰的羽毛。旁边,随意插着云角珍珠卷须簪和玛瑙流苏。
这一身通身的装扮,大粉大绿,黑发红饰,本是很乡村的,却偏偏衬得她雪肤花貌,在冰天雪地里,硬生生、灿烂烂、活泼泼的像雪中红梅一般幽然绽放。
她懒洋洋的趴在茅草亭的栏杆上,也不畏冷,手里拿着一根打了一半的络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抽来抽去,百无聊赖。但眼睛,总是有意无意盯着大雪最浓处的路口方向。
像是,等什么人。又像是,根本没在等,只是无聊打发时间。
也不知她坐了多久,突然就从雪舞银装之间,看到一个人走了过来。
她有点兴奋的跳起来,而后又疑惑为什么会开心。她干脆跪在亭子的边椅上,身子探出了半边,想努力把那个人看清楚。
走得近了,她发现来者是个男人。身材很高大,比三师傅也差不多,平直的肩膀和宽阔的胸膛。他的腰很直,腿很长。越来越近的时候,还会看到他长得特别好看,比二师傅还好看。
那么深邃的五官,脸骨立体分明,一头长发过腰,没有束起,此时被大风吹得乱舞,有点暗暗的紫色,衬着白雪飘扬,竟然奇异地美丽。
他身上只穿了件玄色的偏衽衣袍,很单薄,式样简单,只同色腰带上有银色刺绣,看起来像龙鳞纹,衣裳被风缠裹在身上时,隐约勾勒出强健而分明的肌肉。暗紫色的长靴踏在雪地上时,沉稳有力,连雪地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呻吟声,都特别好听似的。
再近些,相距只有三丈了,才发现他的双眼上蒙着一块黑布。很奇怪,他这样应该是看不见的,却偏偏脚步不迟疑,走得方方正正,明明白白。而那雪,落了他满头满身,却一点也不融化,连他的发俏、鼻尖、扭紧的漂亮唇角上,都结了冰花似的。
咦,这场面,似乎见过……
姑娘直起身子,不知为什么有点兴奋。想了想,她冲到雪地里,拦住那蒙眼男人的路。
“雪好大,你来亭子里歇歇吧。”她说。
“没关系。”男人的声音特别醇厚,就像雪地中的温泉,听着让人通体舒服,“我喜欢下雪的天气。”
“为什么?”
“因为我以前认识一个姑娘,就是在大雪天里。”
“哦,你是来雪里想念她的。”
“是啊。”
姑娘笑笑,伸手在腰间一摸,也不知怎么就摸出把油纸伞来。伞面精致华丽,淡金的外面颜色,上面绘满了十八名飞天美女。个个衣着暴露,妖艳中却透着纯情。而伞的里面,却是淡红色,绘着十八名奇丑无比的男人,看起来分外狰狞。
唰的一声,姑娘打开伞,笼罩在自己和男人的头顶,“这样蛮好的,能避雪,还在风雪中站着,不耽误你想事,想人。”
男人笑了,姑娘顿时觉得雪地上像开满了鲜花似的。
她不由得感叹,“你为什么蒙着眼睛,你的眼睛一定非常好看的。”
“谢谢你这么说。可是……我瞎了。”男人淡淡的说着,好像不是说自己的事,淡漠到毫不关心的程度。
姑娘惊讶,但很快就大大咧咧的拍拍男人的肩,“没关系,没关系,残缺也是一种美。”
咦,为什么要这样说?说完,姑娘有点纳闷,好像她见过身体不全的男人似的。
“谢谢。”男人又笑。
“你是哪儿的人啊?是邻村的,还是镇上的?”姑娘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平时不会这样拉着陌生人说话的,可今天就是这么奇怪。
“你别怪我多嘴,我是觉得你笑得好看,就想交个朋友。”她又补充,“而且你脾气看起来真好,应该是个好人哪。”
男人没回话。
他脾气好?笑得好看?不是坏人?大约除了这傻丫头,没人会这么说,这么想。可是,他已经做了非分的事吧?本来,他不该来的。既然已经决定不再让她搅进来,他就不能出现。
还好,她什么也记不起了。
“我们不能做朋友。”他说。因为,那远远不够。
姑娘有点尴尬,掩饰道,“好吧,那就当你是路人甲,我是路人乙好了。”
“那……请让我过去。”男人欠身为礼。
姑娘不情不愿的让开路,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就是不想让男人消失。
在两人擦身而过的刹那,姑娘心口的水滴形透明之物突然发热,令她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刑台、大雪、山谷、潭水、黑暗的地下、淡青色的床帐、五颜六色的光,和一双会闪过金色瞬间的眼眸,其深似海。
“飘飘,我只能给你这个。”一颗跳动的心脏和男人悲伤的声音响起。
她猛然回身,拉住男人的衣袖,“我认识你吗?为什么我觉得,我认识你?”
男人脚步僵住,脸上闪过激动的红潮,但转瞬即逝,声音压抑暗哑地问,“我是谁?”
“对啊,你是谁?”姑娘有点烦恼不安的抓抓头发,“我又是谁?”
“是啊,你是谁?”男人重复这绕口令似的话。
姑娘蹲在地上,撑着伞,像一朵艳丽的、胖胖的小蘑菇。
男人见姑娘想不起来,暗暗叹息一声,慢慢走远。那身影间,全是落寞和孤寂。
姑娘仰头看着,突然心里一疼。站起来,只喊了声喂,又停下了。
明明想起了什么,可为什么突然之间忘记得更加彻底呢?如果说,她的记忆是纷乱的、充满各种杂色,现在突然变成了一片黑暗。胸口的水滴形透明物,也瞬间变得冰凉。
那个男人,在风雪中越走越远,到最后她竟然连他的模样和刚才说的话也记不起了。
甚至,雪中有人出现过吗?
“乐飘飘,回家吃晚饭了。”一个大嗓门响起,接着是高大的男人跑来。身上穿着半新不旧的皮袄子,一头乱发随意扎着。脸,很英俊,但憨厚得有点过头。就是说……有点傻气。
“一家子都等你呢。”他补充道。
“三师傅。”乐飘飘没心没肺地笑,又回头望了一眼。
“你看谁呢?”无迹问。
“没谁?有人经过吗?”乐飘飘茫然,“咱们二村怎么会有外客路过,外面不是有结界吗?”
“也是。”无迹抓抓头发,那动作和乐飘飘发懵时的习惯一样,“那快回家吗?冷不冷?不然三师傅背你吧?”
“好啊好啊。”乐飘飘麻利的跳上无迹宽厚的背,把伞撑高,遮住师徒二人。
“今天晚上吃什么?”乐飘飘的腿一晃一晃的问。
“你师娘做的炸丸子。”无迹回答,“我爱吃肉丸子,你爱吃素丸子,你大师傅爱吃菜肉丸子,于是你师娘炸了整整三盆子。就着刚蒸的、掺了豆面饽饽吃,香着呢。对了,还熬了一罐子虾酱,用大葱蘸着吃。”
乐飘飘欢呼一声,立即又愁眉苦脸,“二师傅又变身师娘啦?受了什么刺激?”
“你那无良的大师傅去调戏村花紫墨,你知道紫墨才嫁给淮铁匠。小淮骂你大师傅是朋友妻,不客气,拎着扁担打上门,结果准头不够,打你二师傅脑门上了,肿了一个大紫包。”
“啊,那快走快走,我得看看二师傅,不,师娘去。”乐飘飘催促,随后又不满,“大师傅不是才调戏过村医田有佳吗?怎么又犯花痴,这个月超额了吧?”
“可不是……”
师徒两人边说边走,身影很快淹没在长起袅袅炊烟的村子里。
大地一片银白,远处的村落中,那高低错落的房子都银装素裹般,像是神仙世界。而那烟火,却带了人气,令这寒冷的世界变得温暖了起来。
蒙眼男回身“看着”,久久不动。
不知从何处,另一个戎装的男人走了过来,微施一礼,“冥王陛下,回吧。”
“北天,我是不是不该来?”男人问。
“陛下不该冒险。可是,臣知道,您放不下飘飘。”燕北天低声道,“又是五百年,她能重新为人,不管记不记得前事,总是因果。”
“嗯,我能看她一眼,不管好坏,也就能放下了。”他深深吸了口冰凉却又带有一丝香甜味的空气,喃喃的对着村子的方向说,“飘飘,这一次是老天给的机会,可是别再爱上我。要记得,乐飘飘不要再爱上百里布。”说完,他猝然转身,好像把心里最重要的那极弦绷断了。
心痛到唇角滴血,落在皑皑白雪上,像是盛放的红梅。
阿啾!
不远处的村里,乐飘飘打了个喷嚏,一路嚷嚷着,“谁啊?谁念叨我?”
大雪无言,寂静中只余沙沙作响。
第47章 二仙门人欢乐多
乐飘飘不记得从前的事了。
事实上,应该算是完全没有印象。她似乎睡了一觉,眼开眼睛时,就是躺在床上,望着床顶子发呆,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是谁?她叫什么名字?她做过些什么事?这里是哪儿?她一概不知道。
然后,三个长得很漂亮却态度各异的男人挤到她床边,问她早上要吃什么?晌午的时候去不去村东头的果园子看看?还有求她再设计一件能突出女性曲线的衣服来,他要送人。
全是家长理短的事,好像这是正常的一天,跟之前没有两样。
乐飘飘被吵得头疼,很有一种从噩梦中醒来,却又陷入新噩梦的感觉。可是,却甚至连这噩梦,都不知从何而来。
然后用了一整天的时间,这三个男人灌输了她很多记忆,让她渐渐明白周围的人和事。奇怪的,打从心眼儿里,她就相信他们说的话,每一句都信,完全没有且不会去怀疑。那是从骨子里散发出的信任,从血中之血,肉中之肉中,本能依从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