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庆六年春,明镜在被围三个月后,城中守军弃城投降,才过了几个月皇帝瘾的赵知信被活捉,献与联军大元帅。据传,当时他藏在阴沟之中,浑身全是烂泥。至于他的亲信手下,那些所谓大臣们,则都被砍了头。

慕容恪以极小的代价取得了最大的胜利,入城之时受到热烈欢迎。

他驻扎在明镜城中,一边协调治安与城池的重建,一边等着朝廷派人前来,颁布昌庆帝慕容长天的圣旨。明镜城就像枯木适春,百废待兴,军政一手抓的慕容恪事务繁多,连日来忙得脚不沾地,妻子就住在副城的宁山王府,却都没有见上一面。

不过朝廷对战事似乎有预见,提前派出了钦差,所以慕容恪没等几天,钦差大人一行人就浩浩荡荡的到了。两下相见,竟不是外人,而且亲近得很,正是他的三皇兄慕容楚。

交割完公事,又照朝廷礼仪宴请了钦差一行,并陪同慰问了官兵,巡视了百姓,两足足累了一天,才在晚上有机会促膝长谈。

扫北王府被烧,慕容恪晚上就住在军营里。慕容楚本是镇守西疆的武将出身,几年来却被迫留在朝中处理朝事,此时看到军账,竟然感觉亲切极了。

“老七,你如今做事,真是稳妥了许多。”茶过三巡,慕容楚感慨地说,“而且竟然半点不见老,真让为兄妒忌得很。”

“为人之父了,哪能还如以前那样肆意张狂?”慕容恪淡淡地笑,“三哥是太操劳了,以后回到封地,做闲散王爷,自然畅情适意。”

“虽然你我一直不能亲近,但却是你最知我心的。”慕容楚叹了一声,“如今皇上日渐成熟,行事稳健果断,还颇有为君的风度,已经用不到我多事了。我是想这次料理了这些杂事后,就请求回到封地去。”

“我也想回封地,只不知皇上要处置我。”慕容恪借机把话题导正。

“我知道,皇上也明白,你是从不想染指江山的。”慕容楚神色一正,“可惜你是惊才绝艳之人,先皇始终不肯相信你,于是才惹出这么多麻烦祸事。”

“终究是我犯下的过。”慕容恪苦笑,“当时我以为小玉死了,万念俱灰,只想要全天下的人给她陪葬。所以说反意么,我当年确实是有的。”

“有谁能想到,一场事关天下的战事,只是缘于一场误会呢?不过如今不说这些,只看着往后吧。皇上的意思是,这回平定赵知信的明镜叛军,你是首功,小玉的次功,宁山王等人依次论赏。只是,你之前毕竟反出大燕,做过反王,拉过反旗。说实话,大燕军中有太多人败于你的手下,又怕又恨。”说到这儿,慕容楚突然笑了起来,“幸好你后来懈怠,赵知信又有私心杂念,不然大燕朝廷不可能坐得稳,你我还要在战场上兵戎相见的。”

“长天……可喜欢皇座龙椅?”慕容恪突然问,心中有些感伤。

他和慕容长天多年未见了,他还记得,少年长天那么翼翼地对他,好像生怕他误会。其实他心里,大哥的这个独子和大哥一样,是个温厚之人。他很喜欢长天,与之疏远冷淡,不过是怕先皇猜忌罢了。一晃数年,那个纯真的少年,如今却是大燕天下第一人了。

时光流年,让人喟叹。

“他从小志在行医,兴趣也在此。”慕容楚也微微叹息,“可是他职责所在,推托不得。说起来,他比你我都苦,因为你我可以放下,可他要一直承担。所幸,他担得很好。”

“他要如何处置我呢?”

“皇上想了个办法……招安。”

“招安?”慕容恪垂下眼睛,脸上的神色都似乎模糊起来。

慕容楚揣度着语气,慢慢的说,“是呀,老七。你曾是反王,后来又为朝廷效力,其实算是降臣。而你居功至首,功过相抵,招安二字正好可以解释皇上招你回太府都的宽仁,以及你的诚意。你要知道,朝廷中有好多老臣怕你,恨不得贬你为民,流放在偏僻之地,永不回朝。”

“恐怕,他们连明镜也不让我待,怕我自据一地,当土皇上呢。”慕容恪轻蔑一笑。

慕容楚无语。他这个七弟,恃才傲物,自小是也不放在眼里的,天下也是一样。你不招惹他,他绝不愿意主动攻击,因为他不屑。但很多人,就是看不明白,于是庸人自扰。

“招安旨意,你接吗?”沉默片刻,慕容楚还是问。

“皇上给了三哥几道圣旨,难道还由得我挑?”慕容恪微微一笑,“我明白了。皇上以前是仁厚的性子,现在是仁厚的皇上,他念着骨肉亲情,不想我为难,更怕我犯了性子,闹得不可收拾。”

“你明白就好。”慕容楚的语气已经带了几许间的亲昵,“皇上他知道他那七皇叔性子骄傲,是个从不低头的。而招安二字说得好听,其实却是降臣俯首,朝廷示恩。”

“若放在以往,就算我错了,也不会承认的。宁死,也不降。”慕容恪沉吟了一下道,“可从我年前选择与朝廷联手起,就想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慕容楚有点好奇。

“小玉。”慕容恪说到石中玉的名字时,声音瞬间就柔软了下来,“千错万错,都是我犯下的错。可是,我把她扔在太府都,让她自请封妃,让她独自生下孩子抚养,让她千里迢迢来到明镜,让她为我解蛊。她为我付出那么多,我为了她,接受招安二字又如何?难道我要让她跟着我继续受苦吗?今天别说是招安,就算让我一步一跪,爬到太府都去,只要她喜欢,我也照做不误。傲性?脸面?比得她重要吗?我丢了她五年,要加倍还。所以三哥,皇上的旨意我都受着,只要是能让小玉好。”

一席话,说得慕容楚半晌无语。

“从前,我只觉得你配不上小玉。”慕容楚苦笑,“心想她本是与我订亲之人,只要有半分机会,我就绝不让你。哪怕她生了你的孩子,也是一样。可是今天听你这么说,我才相信你是真的把她放在心上,把她看得比都重要。那么,你是配得起她的。”

“那就宣旨吧。”慕容恪点点头,“她大约很想家了。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希望皇上能答应。”

“说来听听。”

“甘家。我要为甘家做点事。实际上,是小玉的想头,在山上时跟我说的。”

“甘家如何?”慕容楚犹豫了一下才说,“当初甘铎甘老候爷护你出京,论理,也是反叛朝廷之举。”

“正是我对不起甘老。”慕容恪的眼中闪过忧伤和后悔,“甘家忠义之名,为了我而毁于一旦。甚至甘老的死,也要算在我的头上。后来甘绍廉洁又助我入山,最后灭了赵知信。算起来他也是功过相抵,朝廷不应追究。而他的父亲是个糊涂的,最后死于乱战之中。”

“你想保举甘绍廉?”慕容楚明白了。

“正是。”慕容恪笑了一下,“他虽然带兵乱七八糟,但在军中却极有人缘,身边有几个能人肯帮他。而且,他文治的能力很高,在明镜待了这些年,很有一套想法。若封他在明镜,保证几年后,明镜的燕人和山上的蛮人相处和睦,成为大燕重镇。”

慕容楚想了想,才道,“如此也好。其实皇上很为镇守明镜的人选为难,你这推荐,倒是解决了皇上的难题。明镜即能不伤筋动骨,还能好好治理下去。那甘绍廉,我倒也听说过,在明镜百姓和军中的口碑都是极好的。再者,因为随你南下的事,甘家在朝廷立足有点难,甘绍廉若能在明镜做一番事业,将来必可重振甘家声威。”

“皇上会准吗?”

“皇上会准的。”慕容楚挥挥手道,“实话跟你说吧,皇上根本没有下旨,而是给了我几张盖了玉玺的空白圣旨,我可以随便写的。”

“原来如此。”慕容恪拧着眉,“你刚才还拿话诓骗我,原来我可以随便提条件的!”

看着慕容恪的怒眼,慕容楚憋不住,终于拍着慕容恪的肩,哈哈大笑起来。

第六十二章 苹果树发芽了

慕容恪崩了会儿,也神色缓和,嘴里却不依不饶地道,“你只管笑,我的话还没说完。我要皇上依以前的婚约,娶了甘泉为妻。”

“什么?”这下,慕容楚的笑噎在喉咙里,不上不上的,难受之极。

“我刚说的条件,其实是这个。”慕容恪认真地说,“甘泉以前与皇上就有婚约,后来因为甘老护我南下,她却滞留在了太府都,藏身在裕王府。三哥,你平时若注意,早就能认出了。”

“我还真没注意。”慕容楚抓抓耳朵。

“她如今也过了年岁,怕难觅佳偶。听小玉说,她还心系着皇上,不如就成全了吧?”

“这事……”慕容楚为难道,“这事我可不能为皇上做主。”

“我是有私心,因为我对不起甘老,只希望给他的孙儿、孙女谋个前程。不过小玉说,甘泉是极淳朴活泼的性子,皇上那么闷,说不定还能让皇上开心。再者,三哥也想甘家崛起,以抗衡先太后的夏家吧?甘家树大根深,只要给个机会,比如宫中有位受宠的皇妃,再度成为国之栋梁只是早晚的事。”

“说到太后,只怕她那关不好过。其实皇上子嗣艰难,大臣们早让皇上多纳宫妃了。招安之臣的妹妹入宫,即显得皇上宽仁,还能安众将之心,是个不错的选择。”

“三哥,明人眼前不说暗话。皇上的龙椅能坐得那么安稳,后宫肯定是不能干政了。这些年,三哥的辅臣做得好,让太后如此老实,皇上再孝顺,也不用再看太后脸色了吧?”

话说到这儿,已经算挑明了。最后慕容楚答应力劝皇上纳甘泉入宫,但不能保证。慕容恪见好就收,相信皇上肯定是会点头的。

他完成了这些事,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当天晚上睡得极好,第二天把各种事物都丢给孙福珩去做,自己去宁山王府看老婆儿子了。

哪想到他扑了个空,只看到戚老夫人。据戚老夫人说,石中玉带着孩子回了王府遗址。

遗址?!听了这个词,慕容恪不禁想笑。一听就是小玉说出来的话,怪里怪气的很有趣。

他心情大好,也没带护卫,自己骑马又回到从前的王府。

那是赵知信一把火烧的,当然后来也不可能给他重修,所以到处还是焦黑一片,瓦砾碎木处处皆是。因为是春天了,四处还长出了野草来。

慕容恪不禁皱眉。

虽说明镜平复了,可谁知民间还有没有赵党余孽?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到这么荒凉的地方来是有危险的。万一有流民隐匿其中怎么办?他的老婆和儿子宝贝得很,不能受一点伤害。

这么想着,已经迈步进府。考虑到石中玉不熟悉别的地方,他直接去了主院。当他远远看到长德带着几个人守在主院门口时,心里顿时舒坦。心想这才像话,有人跟着就安全多了。

“裕王殿下。”长德眼尖,见到慕容恪走过来,立即行礼。

现在所谓的扫北王已经不在了,慕容恪恢复裕王殿下的身份。

“在里面?”慕容恪指指主院里。其实,只剩下残墙了。而且从外面,就听得到里面有女人和小孩子的笑声,给这残破的地方带来欢快感觉,就像冰河消融,令人心情愉快。

“在的。”长德毕恭毕敬地道,“要给殿下通报吗?”

“自家人,有什么可通报的。在这守着吧,一会儿就回了。”慕容恪说着就往里走。

穿过两道院门,慕容恪就看到石中玉和两个孩子蹲在他屋子门前的空地上,也不知看着什么,比比划划的,母子三人说得那叫一个高兴。

他站定,细细地看。

石中玉身段窈窕,因为蹲着,衣服绷在身上,更显得腰肢细细,臀部圆圆。她上身穿着粉霞锦绣藕丝罗裳,下系累珠叠纱粉霞茜裙,脚上是粉红花罗高低鞋。这身衣裳在初春季节里有点清凉,却衬得她如春寒中盛开的小花那么清新可人。

没错,石中玉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可在现代,她这岁数还再泡男人,远没进入围城。于是她干脆装嫩,往少女系上打扮,头上梳的是俏丽的双螺髻,插着赤金四蝶步摇,点缀玛瑙流苏串,走起来忽悠悠的,特别好玩亮眼。

还有她的额头正中,眉心处贴着金色的花钿。那是蛊虫出来的地方,当时被铁箭伤到,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但伤口挺深,后来留了疤痕。

她曾经郁闷,但以德说,她两世为人,后世虽然波折,却有大富贵,大幸运,有点伤疤天不妒,会活得长的。

再说了,女为悦已者容。不过她对这句话的理解,不是女人为自己喜欢的人打扮,而是女人为了自己高兴而打扮。那既然这伤疤没影响她的好心情,她又何必在意呢?顺便,她可以学武则天身边那个上官婉儿,弄各式各样的花钿来贴在伤疤上,即盖了丑,又新鲜有趣,说不定能引领大燕时尚呢。

适龄少女和年轻少女会想:就是这个女人俘虏了大燕最妖孽的男人的心。我们学她的样子打扮,说不定也会遇到相爱的意中人。

她却不知,她这模样还没引领时尚,却先深深动了慕容恪的心,令他站在不远处,看得痴了,连两个粉雕玉琢的宝宝也忽略掉,尽管左左右右穿着富贵织绵的小衫小裤,上在还带着软毛,圆滚滚的像两个小地主儿似的,极为可爱。

“咦,王来了!”到底孩子感觉敏锐,发现了慕容恪。

慕容恪走过去,对左左右右道,“怎么叫王,要叫爹。”

左左道,“在山上这么久,王也没提过这种要求呀。”

“就是就是。”右右道,“再说娘也没和我们说过,王就是我们的爹。”

慕容恪只觉得脑门疼,按了一下才说,“当时在山上不是没时间说嘛。”说着瞄了一眼石中玉,还递了个暧昧的眼色。

在山上养伤时,他一直做各种姿态的“运动”,要把五年的亏空补回来,哪还顾得了孩子?

“怎么不告诉孩子,我是他们的爹。”他凑到石中玉身边,趁孩子不注意,快速在她脖子上嗅了一下。

好香,不知是她身上发出来的,还是熏了什么花。

“没有正式的大婚,我为什么要这么告诉他们?”石中玉淡淡的,但慕容恪没有发觉,因为他心神迷醉,散发着邪恶光芒的桃花眼四处乱瞄。

不过左左和右右跑来跑去,看得他眼晕。干脆,他转过脸来问石中玉,“你们刚才在蹲在地上看什么,看得那么专注开心?”

石中玉忍着狡黠的笑意,往空地上一指,“就看那个。”

慕容恪循着她肉乎乎的娇嫩手指看去,就见他屋子前面的空地上,用青石围出一处,那里面的泥土是上好的,他亲自从太府都挖来,移种在此。之所以要这么珍重,是因为那土里种着一棵种子,苹果的种子。当年小玉和他打赌,然后他种下。他说过,只要苹果树发芽,他就放她自由。

他逃离太府都时都没忘记这坨泥土,是因为他坚信他种的那个东西不会发芽,他白痴一样的告诉自己,只要那上面长不出东西,小玉就不会离开他,早晚还会回到他身边,哪怕只是一缕芳魂。后来他失忆,但对小块土地却本能的保护着。

而任何人种下东西,都是指望它能成活的。只有他不希望土里长出什么来,只希望它就是泥土,然后,永远是泥土。这样,小玉就永远是他的。

可是,土是黄色的吧?怎么会有点绿绿的东西?!

“那是什么?”他惊讶地问。

“小芽啊。”石中玉似笑非笑的望着慕容恪,“经过一个冬天,经过大火和战火,经过那么多年,苹果树发芽了啊。”

“不可能!”慕容恪立即反驳,“要发芽早发芽了,怎么等到现在?”

“我还骗你不成?”石中玉摊开手,“不信你问德公公去,我今天可是第一遭来王府。之后前咱们离开时,它没发芽吧?之间我没回来过吧?可事实摆在眼前,不承认有什么用?”

“说不定……说不定是别的种子。”慕容恪急道,“王府这么久没人打理,肯定是有乞丐进来过,然后埋了东西。”

“苹果树种稀少,不是普通人能有的。”石中玉又驳回去,“殿下若不相信,不如叫人看着这里,回太府都的时候带上,等它长大些,到底是什么就能分辨出来了。”

“嗯,带回去可以,但不用……让人看着了吧?”

“我怕殿下辣手催苗。”石中玉点破慕容恪的心思。

慕容恪也确实在动这个心思,心想管它是什么发芽,直接拔掉就可以。但此时被人当头一棒,直打得懵了。

“小玉,你还记得……”他艰难开口,却被石中玉打断。

“我当然记得我和殿下做过的每一件事,每一句话也都记得清清楚楚,绝对不会忘的。”

这话,应该是情话。慕容恪听着应该高兴,可这时候,他多希望石中玉能选择性失忆?他愿赌服输,可那后果是他承担不起的。

“记太多事容易头疼的。”他忽然转过身,手掌轻柔的按在石中玉的太阳穴处,笑道,“忘记吧,忘记吧。”

“使这招美男计没用,别笑。”石中玉挣脱他的双手道,又对左左右右招招手,“哎哟,天晚了,咱们回吧。”

左左右右正在草丛中逮小虫,闻言,听话的跑到石中玉身边。

慕容恪也想跟着,石中玉却轻轻推开他道,“殿下,我们母子借住的是四皇叔的房子。四皇叔又没邀请殿下,殿下还是别冒昧打扰吧。”

慕容恪愣住,这时候终于觉察出事情不对劲儿来了。

不对啊,这态度……和小玉在山上时的不一样啊。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真的是苹果树发芽,他就要放她自由?不行,绝对不行!

而石中玉却并不理会他,带着两个儿子离开。在慕容恪目光所及之外,母子三人比划着一个手势。食指和拇指扣成一个环,另三根手指翘起。

第六十三章 回娘家

慕容楚和慕容恪两兄弟既然商量好了,皇上的圣旨就流水似的宣了下来。

招安圣旨、任命圣旨、封赏圣旨、斥责罪臣的圣旨、免除明镜三年钱粮赋税的安民圣旨毗

慕容恪心里惦记着苹果树发芽的事,忐忑不安,偏偏这样一忙碌起来,他又没时间硕到自己的私事了。甚至,连石中玉和两个孩子的面儿也见不着。

母子三人住在宁山王府,可慕客恪想去同住时,宁山王说,“我曾答应你母后,为你做三件事。第一件是去熙海求亲,虽然没成,老脸却舍了。第二件事是在你糊涂时做的,帮你守着最后一点力量,帮你照硕千里寻夫来的小玉。第三件,是帮你联络十三蛮,一把老骨头还得上战场,协助你灭了赵知信。如今我老人家可不欠你什么,过几天安生日子你小子还来搅和。给我有多远滚多远,你玩失忆气老冇子,指望着我也忘了哪,现在别登我的门!”

于是,可怜的裕王殿下,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第一名将,因为平了明镜叛乱而得到天大的功劳,竟然被轰了出来,在明镜无容身之地,还得乖乖返回军营过夜。

另一方面,甘绍廉却感激涕零又踌躇满志,要在明镜做一番大事业。后来又听说皇上考虑重新纳自己的妹妹某泉入宫,更恨不得粉身碎骨以报答圣恩。他早从石中玉那里听说,当年南逃时失踪的亲妹妹好好的在裕王府中过日子,已经是大喜过望,得知妹妹还能有好归宿,简直就像是迎接了奇迹一样。

“皇上对我甘家的隆恩,绍廉誓死不敢或忘。必在明镜之地鞠躬尽瘁,为我大燕,为皇上保一方水土!”他信誓旦旦,然后又求见裕王妃石中玉,说起甘泉的事,“罪臣之女,就算皇上答应纳她入宫,肯定也不能像她期待的皇后之礼那样迎娶。再说,我爹虽然是甘家的罪人,到底是亲生父亲。他去世尚不足一个月,若等三年孝期满了再成亲,年华耽误不起。若三月热孝之内成亲,我又赶不回去。她一无嫁礼,二无风光,三无亲人,还万望裕王妃看硕一二。”说着,还掉下了眼睛,唬得石中玉连忙答应。

就这样,拉拉杂杂一大堆事,就算各方配合,慕客兄弟又日夜辛苦,一行人启程回太府都时也是十天之后了。

除了钦差大人慕容楚及随行官员,裕王殿下慕容恪一家、戚老夫人一家及仆佣,同行的还有得胜还朝的大军,押解着反贼赵知信,就连宁山王慕客廷也跟看来了。队伍浩浩荡荡,拖逦绵延了数里之远。

路上,慕容恪闲下来,想借机亲近自己的妻儿,结果又混不进女眷属们的队伍,只急得抓耳挠腮。实在没辙了,他只能催促队伍快速前进,这么多人马,居然被他督促得只用了一个月说就到了太府都。

可进了太府都,他还是没能回到自己的裕王府,而是奉旨进宫,见皇上去了。也不知是为什么,昌庆帝慕容长天对他极为亲热,硬是把他留在宫里住了几天。接着,朝廷着刑部提审赵知信,罗列了他包括造**反叛国内的十大罪状,皇上朱笔御批,立即于刑场凌迟处死。此间,看审和监斩也全是慕容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