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话,说出来就会让人深信不疑的,何况这种临死遗言?而当温凝之的话音才落,百姓们就轰然炸开了。一个侯爵的丑闻都让民众沸腾,何况是皇上的?那让他们出离愤怒。
监斩官没想到会有这一出,再阻拦却也来不及了。说出的话,就像泼出的水,收不回。他很怕这事被怪在自己头上,吓得也顾不得时辰未到,连忙拔出令签,一连串的嚷嚷着斩首。
刽子手已经做完别人托付他的撒香之事,自然听从上锋命令,于是手起刀落。
惊呼声后,一片血红。
琉璃没看到这幕,因为在关键时刻,萧十一伸手挡在她眼前。他不愿意他的王妃看到残酷的一幕,就算她为复仇而来,但她承担的,已经够了。
片刻后,琉璃平静的拉下萧十一的手掌,向窗外望去。刑场边,劲伯已经在跪地收尸,她看到的是一片血迹和温凝之露出草席的,已经形如枯槁的手。
“为你最后肯说实话……”琉璃轻吁了口气,正色道,“我代姐姐原谅你。温凝之,你得到了我的宽恕。”
“东西也已经收拾好了,我们走吧。”身边,萧十一温暖的臂膀揽了过来。
“宫中如何?”
“洪长志伤了筋骨,在安静的养伤。崔淑妃借不到力,又觉得局势不稳,只好自己再度和萧左提让九郎回来的事,被斥责了,还被禁了足。”
“九郎,会回来吗?”琉璃问,突然心有不安。
萧十一摇摇头,“我当初把他送走,就是不为了让他搅进这种漩涡。自然,不会让他回来的。至少,在局势平静之前,他不能回来。”
……
远在西南边陲,有十万大山,虽不挺拔入云却连续不断,风景秀丽。
萧真和王琳琅,某天就从某座山中走了出来。两人一前一后,王琳琅微微低着头,身上穿着男人的衣服。
走到岔路上,萧真就回过头,低声道,“前面有农家,我去借身衣裳给你。这样回去,只怕不妥当。”想了想,忽然又拉住王琳琅的手,认真地道,“尽管我自知身份不配,却一定会负责的。等回了军城,我就向你叔父提亲,娶你。”
王琳琅猛地抬起头,认真地道,“九郎,不要这样说。论身份,没有人比你贵重。”
萧真的唇边勾起微微的苦涩笑意,“什么贵重?我已经被贬为庶民,除了身上还流着萧氏的血,已经一无所有。你不同,虽说也是来西南避祸,却终究是威远侯府的小姐,是西南将军的亲侄女。”
“有什么关系?从前,我不曾因你是皇子而高看一眼。现在,自然也不会因为你只是军械库里最低等的杂役而看不起你。”王琳琅的神情和语气中都流露出真正的骄傲,“其实只要我与叔父说明就行了,他最疼我,并不用你……”
“不,无论高低贵贱,至少我还是个男人。”萧真坚持,“既然求娶于你,我就会亲自向西南将军提亲。”
王琳琅闻言,咬了咬唇,虽低下头,但任谁都看得出她有多开心幸福。
这对东京都有名的皇子与贵女,如今都已不复当年的模样。王琳琅还好些,到底有叔父疼爱,仍然是军城里最尊贵的大小姐,只是条件有限,少了精致华美,多了天然的山林气息,很是动人。萧真的身上却再没有皇子的印迹,粗布短打,面容黝黑精悍,长身玉立变成了粗手大脚。但有些人,气质是生在骨子里的,这些年的磨砺不但没有折损,反而令他整个人都散发出粗犷和有担当的气韵。比起成日价汤泡在皇宫那种女人扎推的地方,倒是长成了真正的男人。

第六十八章 回京去

萧九郎先被贬到西南蛮荒地,虽并非罪身,却要由王风看管。王风念在旧情,并没有虐待他,而是把他召入了军中,不算兵士,却在军械库里工作。天高皇帝远的,小兵们虽然都知道他曾是皇上宠爱的儿子,但到了这儿也没人会特意照顾,他做的就是整理、擦拭和修理军械的活儿,综合起来像是小厮加铁匠。
令王风另眼相看的是,不知是不是在离京前受了萧十一的刺激,萧九在来路上一直保持着沉默沉闷,像是放弃了自己,破罐破摔了似的。可真到了地方,他反而平静的接受了所有的安排,认真工作,好好活着,似乎真的抛弃了自己高高在上的过往,对苦难和难堪也都能安之如饴,像个真正的好汉。只是,对谁的话都极少,有一度还有人以为他是哑巴。
后来王琳琅因为被温宏宣陷害得名誉扫地,不得不到他叔叔这里来避祸,两人在远在万里之外,再度重逢。他们彼此本就有好感,只是这好感还没有发展为感情,琉璃就出现了,占据了萧九的全部身心。而王琳琅,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安安分分等着家里给找一门对家族有益的好亲事。
开始萧九是躲着王琳琅的,倒不为别的,而是想把与东京都有关的一切都忘记。可王琳琅受了琉璃的托付(其实琉璃是想撮合),事事就总要帮助萧九,还关心他的生活。这样一来二去,天长日久,两个心思坦荡的人自然有了些情谊。不过萧九觉得自己这辈子翻不了身,不想高攀将军家的侄小姐,始终是采取了回避的态度。
可就在前些日子,王风的妻子。也就是王琳琅的婶母病了,需要一味特殊药引,要从山边水潭处寻找。东西。不是贵重的。地方,也不是险境。只是那药物特别。非常稀有难寻。其实将军夫人有需要,大把人抢着帮忙,还轮不到王琳琅动手。可说来也奇了,这么多人找了好多天,硬是没有结果。而王琳琅感念叔叔婶婶真心疼爱自己之恩,就偷偷跑出来帮忙。
她是觉得,多一个就多一份力量,又怕王风不许。就谁也没告诉。而西南偏僻,将军府的丫鬟不多,此时又都派去照顾将军夫人了,她干脆连人也没带,自己进了山。
本来是没什么事的,又不是进深山老林,不远处还有人家。偏她的运道特别好,这么多人遍寻不到,却愣让她给找着了。得了东西,分外惊喜。脚下就没留意,一不小心就掉进了水潭。
恰好,其实也不是恰好。萧九早发现了王琳琅的举动,在后面偷偷跟随保护,总之他奋不顾身的跳进水里救人。他原来也不会凫水,但在东津府管海运期间,不仅学会,而且相当擅长。
天气热,穿得本来就少,又都在水里……搂抱、肌肤相贴都是小事,关键王琳琅的衣服被尖石挂掉了。两人几乎赤裸相见。上岸后,为了救回呛水的王琳琅。该看的,不该看的。该碰的,不该碰的,都看了和碰了。在这种情况下,萧九想不负责也不行了。况且他们本就暗中生情,一切就顺理成章。
萧九是个雷厉风行的,带王琳琅回了军城后,转天一早就要拜见王风。不过他考虑到如今两人的身份地位不匹配,王家也可能不愿意与已废的皇子结亲,怕万一亲事不成,损了王琳琅的名声,就没有正式拜见西南将军,而是打算先私下见一面。
王琳琅看起来是冷傲型美女,其实性情温顺,如今一颗心系在萧九身上,自然什么都听他的,就悄悄把他带进将军府里。虽说书房重地有守卫,但谁不知道王大小姐是将军最心爱的侄女?自打小姐来西南,将军的书房也一直是小姐在整理的,所以她很轻松就能通过。还顺带着和门口守卫找个由头说话,掩护萧九翻墙而入。
只是两人还没商量好要怎么和王风说,外头就来了人,而且不止王风一个。萧九怕人家看到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有不好的看法,紧急之下,就拉着王琳琅躲在大屏风后头的净房里。因为王风公务忙的时候,日夜待在书房里,所以此地的设置是很完善的。
然后,他们两个就听到了不该听的话,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谋反、逼宫,西南军是重要的一环。三十年前萧左为了强娶崔淑妃,在战场上于背后射死了付小将军,令王付两家早就心生二意。朝堂上,威远侯王岳是萧十一的剑。西南边陲,将军王风是萧十一的刀。此时,王风是和几员心腹大将商量,当临山王揭杆而起,他们要和其它几路人马,如何策应。而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另外,其他人说起对萧九的处置,都主张要杀。毕竟他是当皇上的亲子,若临山王成功登位,就必须要斩草除根,免得留下后患。若让人以萧九为借口,扯起反旗,极可能会导致战乱不断,民不聊生的局面。当今皇上长年针对十王余孽,就是同样的道理。
听到这话,王琳琅几乎要晕过去。她好不容易爱上的人,心爱的男人,难道要死于叔父之手吗?而萧九震惊的却是萧十一谋反,而且看起来大事将成。好在接下来王风说:临山王有严令,萧九郎要看管起来,不让他出西南一步,却绝不能伤害半分。
商量完正事,恰好有小兵来报,说军营有情况,以王风为首的西南军首领们,就都匆匆走了,自始自终,没有人发现净房内有人偷听。毕竟,院外有守卫。可守卫觉得大小姐出入是常事,也没有报告。于是两下里误会,就出了岔子。
王琳琅要与萧九私奔,虽说临山王要保九郎的命,叔父也很欣赏九郎,并不是残暴好杀之人,可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局势有什么不好的变化,九郎还是随时处于危险的境地。但萧九却冷静的表示,要好好想想。
若思一夜,王琳琅偷偷找到萧九时,萧九却给王琳琅跪下了。
“萧九此生注定欠你,已经偿还不了。即如此,索性多欠些,只求你再帮个忙。如果有来生,我愿为牛为马,供你鞭打驱策。”说着,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
看着心里那么喜欢的男人跪在自己面前,王琳琅慌得不知怎么办才好。但她明白,他是要永远离开她了,不禁泪流满面。
“你让我帮你什么呢?”无论什么,她都会帮的,就算全了这一世两人的情义。
萧九也哭了,“求你给我偷一张西南军信使的文书,盖上大印。军服和军马,我会自己想办法。之后我会装病在床,求你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别让人知道我从流放地逃了。”
这时候,王琳琅倒犹豫了。她是喜欢萧九,掏心掏肺的喜欢,可是她也不能对不起他们王家。她是从小受到世家教育的贵女,不是凡事不懂的花痴。从偷听到事实中分析,如今王家已经和临山王绑到了一起,若谋反事败,他们王家也将万劫不复。她对萧九再有情有义,也不能抛弃自己的娘家不管。
萧九看出她的纠结,赌咒发誓说,“我此去,不为了扭转乾坤。这么说吧,放眼整个大赵国,大约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萧十一。世人只道他纨绔、花心、贪财好色,就是个混世魔王,只有我知道他有多智慧和隐忍。我只是没想到,他谋的是天下,而并非自由自在的活着。”他不明白,萧十一正是为了要彻底的自由,才要站在最高的位置。
“他既然决定出手,那已然就有十全的把握,任是大罗金仙也没办法挽回。所以,我不是去破坏他们的大计,那样自然伤害不到全局,我区区一个庶民,也没本事左右不了政避,更伤害不到王家。我只是想……至少把我的母亲偷偷接出来,别让她狂傲了一辈子,结果却死在烂泥里。”一个男人,却哭得失声,“所以琳琅我才求你,只给我这样一个机会。我向你发誓,绝对不会伤害王家的任何一个人!事成之后,我会回西南来给你、给王将军一个交待。那时要杀要剐,我没半字怨言。”
字字诛心,声声泣血,王琳琅从没有见过那么绝望的萧九郎,心蓦然就软了。她犹豫挣扎了好久,终于点头答应了。
她顺利的拿到了萧九所要的东西,还给他包了一大包的吃食和银子,只告诉他,“我不要你来生偿还我,只要你今生好好活着。此一去,你不用再回来了,只心里能记得我就好。”说完还大胆的扑上去,使劲亲了萧九一回,就此永别。
萧九只觉得心被撕成两半似的,一边是心上人,一边是生身之母,一边是爱意,一边是恩情,他痛苦万分,虽然最终还是趁夜悄悄离开西南,心中的痛却化为了对萧十一的恨意。
曾经是兄弟,为什么抢了他的女人,还要杀了他的父母?
从那天偷听的只字片语中,他还推测出一个事实:琉璃是霍红莲的妹妹,她是为了复仇而来。她对他,从来没有过喜欢,只是利用。现在她嫁给萧十一,漕帮与反贼之力联手,所以父皇的江山才会塌倒。那么琉璃,也是他的敌人!
萧九怀着这样激烈的情绪远去,而在西南,王风忙于军务政务,萧九消失的消息,真的让王琳琅瞒得密不透风。

第六十九章 众叛亲离(上)

人的预感,是非常神奇的。很多根本还没有发生的事,你就已经感到了不对劲。
最近萧左就是这样,明明他仍然威严地端坐在宣政殿议政,明明下头的朝臣也都恭恭敬敬的,虽然那诸多谣言并没有压下去,可明明也没有动摇国本。但是,为什么他就感觉气氛都不对了呢?臣子们的眼神游离不定,一件政事扔出来,连平时最喜欢争执的大臣也似乎没什么兴趣。似乎四面有看不见、摸不到的墙,冷冰冰的压了过来,让他透不过气。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不是大臣们阳奉阴违,心底到底觉得他得位不正?那么,他就应该根本不理,以行动让群臣、让百姓、让天下人明白,他仍然是大赵天子!
可是,尽管不断鼓励自己做出强硬的姿态以及对谣言毫不理会的样子,心中却仍然是忐忑不安的。一连好多天,他终于坐不住了,跑到金云宫去。他可能喜爱各色美人,但心里真正装着的,却仍然是崔淑妃。也唯有对她,才能说说心理话。
没想到崔淑妃却给他甩了脸子,眼泪汪汪地道,“哼,皇上这么狠心,就是不肯让九郎回来。既然如此,臣妾就是要再恃宠而娇一点,干脆让皇上厌弃了臣妾,也把臣妾赶出宫去。那时,自有新美人在皇上身边侍候,臣妾自己去找我那苦命的九郎。”
萧左正烦恼,听这撒娇赌气的话,心中的火气就升了起来,可是看到崔淑妃那用脂粉也遮盖不住的老态,忽然想起她十五、六岁的时候。他爱的,不就是她即泼辣又不懂事。却又真性真情的样子吗?现如今他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似乎身处水波的中心,在静时。岁月安稳。若动了,他身边的一切就如涟漪。渐渐荡开,然后就都消失不见了。
镜花水月,不外如此。
“你可听过一句话吗?”他缓缓地坐在窗边的短塌上,与崔淑妃隔着炕几相望,“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朕没让九郎回来,虽是对他还不信任,却说不定能保他一命。”
崔淑妃怔了怔,见萧左的眉目不稳。似有些心慌意乱,不禁吃了一惊。这个男人多疑又好大喜功,却从登位的那天就格外自信。现在看样子,似乎有什么事是不确定的。她到底是真爱萧左的,当下收敛了情绪,问道,“皇上何出此言?可是朝堂上有什么事?”
“就是太平静了才奇怪。”萧左皱眉,“朕登位这么久,哪天没点大事小情?不吵得朕头疼是不罢休的。可是这几日,倒是少有的祥和啊。”就像暴风雨前。天空上铺满美丽又静谧的云层。就像波涛汹涌前,那疏松而轻摇的安宁海面。
“可是因为前些日子,正大光明匾掉下来的事?”这话。在皇宫里成了禁忌,也只有崔淑妃敢这么肆无忌惮。之前好一阵宫中彻查,不知死了多少人,结果却没查出什么来,也难怪皇上会不安心。
萧左的双手无意识的松开攥紧,攥紧又松开,显示他内心的不平静,“说不上是具体什么事,朕就是觉得有反贼暗中盯着朕。可他狡猾得很,朕就是抓不到他。现在。他已经慢慢潜伏到朕的身边,拿刀子架在朕的喉咙上。可朕却还没有发觉。”
“怎么会?皇上是真龙天子,邪祟不侵的。”崔淑妃真的对萧左盲目信任,倒不是假意吹捧,“是不是在政务或者军务上,有什么异样啊。”
“什么都没有!”萧左突然烦躁地站起来,“所以别再提让九郎回来的事,至少暂时别打主意。万一朕有什么,这宫里有一个算一个,都没有好下场。好歹九郎在外,还能留朕一线血脉。”
崔淑妃只觉得眼皮子猛跳了下,心下突然有些害怕起来,“皇上您别这样说,真的吓到臣妾了。皇上最近一定是太累了,又被那些讨厌的谣言闹得心情不好,这才想得多了。都是臣妾的不好,不体谅皇上治国辛苦,还要跟皇上闹别扭。不然,臣妾给皇上踩踩背吧?”说着就下了塌,拉住萧左的手。
萧左没什么兴致,反拿着崔淑妃的手,按住自己的胸口,“也不知怎么,这几日总是有些心惊肉跳的。难道,国生妖孽?”
崔淑妃见萧左如此,有些心疼,不禁恨恨地道,“哼,什么妖孽?要臣妾说,有的人命格奇差,克夫克父克子的,想必是天生的晦气,什么都克。谁沾上了,就全没什么好事。就说那个水琉璃,不是臣妾埋怨皇上,您遇到水家兄妹时,正遭了水匪,指不定就是被她衰的。自从把她订给九郎为妻,九郎就没遇到过好事。最后,生生被贬为庶民。她认了宁安侯为义父,如今连整个宁安侯府都败了。她那兄长,娶个老婆却死得那样惨。她嫁了小十一,结果呢,小十一的矿山经营权献给了朝廷,前些日子因为温凝之一案,他好心帮着修侯府,却还被皇上怀疑是他做的手……啊……”
崔淑妃说者无心,只是随意吐槽,因为她实在不喜欢琉璃。可这话听到萧左的耳朵里却变了味,激得他陡然握紧了手,弄疼了崔淑妃。
他的不顺利,似乎源于温凝之的倒霉。而温凝之近年来家宅不宁,灾祸不断,若仔细推敲起来,确实是从水琉璃入京开始的。事实证明,是有人暗中为霍红莲报仇!但,置霍红莲和霍家于死地的人是谁?明明是他!温凝之在刑场上时,突然向百姓们胡说八道,还把他给捎带里头了,令他无可奈何。他还能怎么样,能去对百姓们辩解吗?小十一呢?从前那就是个花花太岁,可也是从水琉璃进京,突然就变得捉摸不透起来。
霍家,水家,一个在西北,一个在江南,看似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但越是这样。说不定越有问题。再想想水琉璃,就是个神情略有些冷的、年轻漂亮的姑娘,他从没在意。这时候甚至想不起她的容貌了,可这名字此时却在他心里突然清晰起来。这几年的怪事在脑海中迅速的掠过。似乎每一件都有她的影子。
“来人!”他冲着外面叫了声。
且不管这是巧合,还是水琉璃真的有问题,以他向来的行事风格来看,宁可杀错,绝不放过,还是先把那女人软禁起来再说。
“皇上,你这是要干什么?”崔淑妃纳闷。
“宣水琉璃……嗯,还有小十一进宫。”萧左沉吟道。“也没什么大事,只说你要找她说说话儿,然后想法子把他们扣在宫里。”看来,他有必要亲自试探一番,或者再起起漕帮水氏兄妹的底。不管小十一和水琉璃有没有问题,先控制住再说。、然而没等他深入调查,结果就出来了,那就是:临山王夫妇有问题!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论呢?
因为!当他派人去宣这对小夫妻进宫时,却发现已经人去府空。满府不相干的仆役都被迷晕了,包括他派的暗线在内。不同的是。其他仆人的枕边都放着一包遣散银子,他的暗线则被恶作剧的画了大花脸!
这么大个王府,突然间没有人来人往的动静。时间长了,不可能不被注意,这说明他们顶多走了一到两天。可恶的是,原来十一郎那个混蛋早知道宫里的细作是谁,平时却还摆样子来糊弄他!偏偏现在正是多事之秋,他不能无故把那些仆役全抓起来审问。
令他气得暴跳的是,在那从不让人进的主院主屋里,留有一封信,上书:皇叔。皇侄先离开了一阵子,您不要太想我。相信。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那时,您的那把椅子。要换我来坐坐。
大白话,却刺得人心口疼。这是明目张胆的要谋反啊!
萧左的身体一向强壮,看到信时却又气又怒,居然犯了心疾,直接晕了过去。原来,他找了那么多日子,那个反贼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还韬光养晦,暗中插刀。而他已经摆明了,就要挑了这天!
这种情况,好像在暗讽他的无能和自大。他自以为掌握乾坤,实际上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偏偏,那还是他最看不起的窝囊废加来自草莽的女子。明明知道十一郎智似妖鬼,可到底却还是大意了,结果养虎为患!
暴怒之下,萧左立即下了通缉令,又派龙武军衙门的人,分四个方向去追。同时,找不到临山王,就去搜漕帮在东京都和东津府的两处分舵。修正结果是同样的:神武军追不到人,那两处分舵也同样空空如也!
半个月后的朝堂之上,望着人心惶惶,却又满脸冷漠,似乎事不关己的臣子们,萧左把萧羽和水氏兄妹定为十王余孽,不仅要发檄文讨伐,还要责令各地官府配合捉拿。然而圣旨还没发下去,临山郡呈送的急报就到了,只有一句话:临山王造反,统军十万,不日发兵东京都!

第七十章 众叛亲离(下)

急报上有血迹,可见送出此报时的情形有多么惨烈。过后不久也证明,临山郡中朝廷的官员和兵卒,若非投降,全部就地斩首,一个没能逃脱。手段狠辣决绝,干脆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