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他们就“火葬”了残船,登上了漕帮租来寻人用的大海船,吃了这么多日子来最丰盛的一顿晚餐,睡了宽大温暖不漏风的舱室,躺在柔软香喷喷的被褥上。自然,摇光等人和琉璃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到夜深人静,才恢复了萧十一和琉璃的二人世界。
“有没有恍然隔世的感觉?”琉璃失眠了,问着同样清醒的萧十一。
“不管隔多少世,我们都要在一起。”萧十一抱紧了琉璃,心头有微微的恐惧。
刚才,琉璃拒绝了他的求欢,这让他有些疑惑和紧张,总觉得琉璃是因为见了水石乔的缘故。其实他不明白,琉璃只是怕闹出的动静太大,让旁人听到会不好意思。要知道,那三个少年为了离她近些,抢着住在隔壁,只有一板之隔。而之前在荒岛上,因为没有其他人在。他们行房时毫无顾忌,她总是叫得很大声。她怕一个控制不住……那就太尴尬了,要知道摇光已经到了知事的年纪了。萧蛮又那么古灵精怪的……
所以说男女之间,很多误会总是由最微小的事情形成。其实最初之时,一句话就完全可以解释得清。可到最后,非要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船向西行,一路不停,虽算不得顺风顺水,却还是赶在过年之前,回到了大赵的国土。他们一行人从东津府港口下船,改乘马车。回了东京都。
在此之前,水石乔已经派了快马回京,向萧左禀报寻回临山王夫妻的事。甭管萧左对这个消息有多么失望,表面上却显得惊喜万分,龙目还当着臣下的面儿,逼出了一点湿润之意,接着派了皇五子图王萧史和贴身太监洪长志亲自到城门外相迎,亲赐亲王仪仗,简直算得上无上恩宠。在民间,临山王夫妇被海匪绑架。如今又回来的消息还没传开,路上倒没人围观。
其实萧左恨得牙痒痒,他本打算过了年就把临山王府的财物充公。然后拔了修建自己避暑的夏宫。临山王一脉再无亲眷,萧蛮那小子虽然挺讨喜,毕竟只是十一捡来的远房亲戚,继承不了那大笔金银。哪想到萧十一和水琉璃如此命大,居然从海上回来了。
萧十一和琉璃自然明白萧左的虚情假意,可在回王府换了件衣裳后,仍旧马不停蹄的入宫谢恩。身居荒岛,尽管精神愉快,毕竟物质条件差。两人都清减不少,加上没有华丽的打扮起来。看起来真有几分憔悴,引得萧左又得假意安抚了半天。不但没占到便宜,还拿出血本,重重有赏。
所以从这一点上看,萧左虽然心狠手辣,也有智计,最终还得到了龙位,但他实在不适合做皇帝。因为他急功近利、心胸狭窄又过分贪婪,总忘记天子富有四海,再大的富贵于他而言也只是蝇头小利而已呀。
有句话叫做性格决定命,在萧左身上得到了彻底的验证。
“真的是流落在荒岛上了吗?”回后后宫,崔淑妃问。
“水石乔的船上有朕的人,探得清清楚楚。”萧左面色不太好看,在自己宠了三十年的女人面前倒不必掩饰,“水石乔找人时就是漫无目的,沿着那片曾有过风暴的海域,一个一个海岛的搜寻,哪想到,竟然真给他找着了。当时,小十一和他媳妇都穿得破破烂烂的,住在那条残船里,大约很久没吃过正经东西。小十一的媳妇看到人就哭,显见是吓坏了。”
琉璃若听到这话会抗议的,她那是吓得吗?明明是见到亲人,喜极而泣好吗?
萧十一也会不满:荒岛岁月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若非想让琉璃过好日子,他甚至不想回来,就那样两个人天荒地老下去。
“那么大的风暴,偏他们还远离了航道,却都没淹死他们。”崔淑妃眼里闪过狠意和不甘心,“小十一和那女人的命,还真是大。”
萧左就瞄了崔淑妃一眼,自然明白她为什么恨水琉璃,“那小子从小就命硬,我那皇兄因着他生母是朕送的,极不喜欢他,恨不得他死了才快意,可他就硬是活了下来。”说着哈哈笑了声,很是幸灾乐祸,“不仅如此,还继承了王位。临山郡那种苦寒之地,我皇兄过去几十年都在受罪,餐冰饮风,偏到了十一手里就发现矿产,富得流油啊。”
第四十六章 是不是很贱
崔淑妃的心里突然一慌,有了种人不能和命争的感觉。但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心肠又坚硬了起来,问道,“可有说是为什么被绑架了吗?”
“只说那日温凝之搬入新府,小十一来宫中领了旨,随后想带着自家娘子一起过宁安侯府去,哪想到才在府里站了站,就让混进去的海匪给绑了。至于说原因……据说那条船是要到东瀛,可是偏离了航道,正卷入风暴中心。那些海匪还没来得及提条件,也没有自报家门,就全部藏身了鱼腹。小十一和琉璃因为被绑在商船中间那层舱室,反而因船只被狂风卷到荒岛上搁浅,继而保住了性命。”
“小十一那样的人,连阎王爷也不愿意收他。”崔淑妃哼道,“可他说的,皇上相信吗?”
萧左皱皱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却又实在找不出不妥之处。
在回归的路上,萧十一早打听了东京都的情况,所以才做出这种布置。不说绑匪的具体目的和家门,是免得找什么借口都容易露破绽。这样一问三不知,让萧左纳闷去吧!但不管萧左怎么查,都像老虎咬刺猬,无从下嘴。
温宏宣的真实目的是不能明讲的,说错了一句话,就可能像乱麻中的线头,扯出太多问题来。而萧蛮、摇光、狗儿和温映宣四人,早在萧十一追上琉璃之初,就被萧十一的死士们找到了,抽以他们也曾被绑架的事根本无人知晓,这样就把这四个娃摘出了整件事,免受牵连。
至于温宏宣的死,他死都死了,也不必再污了他的名。只说他发现他们夫妻被绑,想跟上去看情况,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书生能做什么?自然也被抓上了船。最后倒霉的死于海难。说起来,还算是救人的英雄。虽然人并没有被救到,还搭上了自己的小命。可一介文人却如此勇敢,又在宁安侯府的英雄史上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小十一不过是个重财好色的绣花枕头,虽然聪明得吓人,到底胸无大志。”萧左最后总结道,“他若老老实实的,就让他活着过他的小日子。若有异动,再收拾他不迟。”
而萧左口中胸无大志的萧十一。才回府就忙碌了起来。对于他们的归来,府内忠心的丫鬟仆役们自有一番悲喜,之后,萧十一就几乎整天不见人影。毕竟他的棋下得很大,棋子多而烦杂,在海上荒岛闲了很久,回来后就面对着积压成山的公务要处理。对外,只说临山王夫妇在海上受了罪,回府就病了,闭门谢客。
一连多日过去。琉璃不得不承认,她持续的心绪不宁,晚上睡不安稳。皆因相思。她想念萧十一了,虽然每天早上都能见一面,可说不了几句话就分别。晚上他回来得太迟,大约怕吵她睡觉,自行去了书房。两人住在一个屋檐下,却似乎相隔很远。
这与在海上荒岛时的情形完全不一样,回到故地,怎么忽然感觉生疏了呢?难道,只有在生死未卜的时候。人才能面对自己的心,且。只面对自己的心?
可是,习惯是一件特别特别可怕的东西。在海岛上。舱室漏风,萧十一怕她冷,夜夜躺在床的外侧,抱着她入睡。他那种武功高手,就宛如人肉生化恒温暖炉,她熟悉了他的温度,他的怀抱,现在就有些孤枕难眠,哪怕屋里放几个炭盆也不行。其实,她是从不怕冷的啊。琉璃有时候甚至有荒诞的想法:要是石头不找到他们就好了。
不过她也是忙的,有很多事需要安排,没时间梳理自己的心情。漕帮的事虽然是水石乔总揽,他不在的话,还有红蝶姐姐这种能手相帮,但复仇的问题她要亲力亲力。温凝之差不多被送上了云端,现在也该是撤梯子的时候了。至于怎么撤,由谁来撤,还有很多布置要细化。还有,要帮着萧十一落实十王遗诏的事,得和宫里多联系。
年关将至,大赵国上下都喜气洋洋的忙乱,正是暗中铺垫的好时候。
琉璃不知道,萧十一其实也深深思念着她,那种明明她就在眼前,却还是想得不得了的感觉,像一个滚热滚热的东西,就烫在他的心底,却让他说不出来,难受得很。可是他确实太忙了,而且见琉璃每日和水石乔埋头商量事情,就有一种被隔开的感觉。仿佛他们之间突然出现了一条深深的银河,且不断加宽,令他迈不过去,回不到她身边。
这时候他才明白,对水石乔,他始终是介意的。水石乔和琉璃的过去,也始终是他心里的刺。因为他曾亲眼看到他们站在雪地里互相凝望,好像全天下就只他们二人,其余的一切都不在他们眼里。他也曾亲身感觉到他们之间那种相濡以沫的默契和自如,亲耳听到琉璃说有喜欢的人了。他知道这是妒忌,是吃醋,可琉璃虽然已经是她的人,但对她那样可以潇洒地回身就走的姑娘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慢慢他懂了,他想留在荒岛,只是因为他的恐惧。他害怕有水石乔出现的地方,那样琉璃就并非只属于他自己。
就在两人心意不通,互相乱猜的时候,萧娅来看琉璃了。这姑娘的长相柔美,像是江南女子,可个性爽朗,又似北地姑娘。两种特色巧妙的糅合在一起,是琉璃非常喜欢的。只是这次再见,萧娅似乎心事重重。
“之前真当你出了海难,我还难过了很久呢。”萧娅拿了几件亲手做的衣服来,送给琉璃试穿,“后来石头坚决不肯放弃,我就觉得你也一定没事的。有时候,感觉很奇怪。明明说不出什么理由,可你心里就是相信。”
琉璃微笑着拿过那几件衣服,迫不及待的翻看。倒不是她喜欢新衣,而是想知道身为公主的萧娅,女红有多好。她虽然手笨,却因为有几个伶俐丫头,鉴赏力是一流的,因此一见之下就知道萧娅并没有吹牛。
那几件衣服配色上佳,式样新颖,针脚细密平直,绣工精美而灵气,她真的想说:恭喜公主。万一你爹被轰下龙椅,你被贬为平民,但你足有一门可以养活自己的生存技能了。
“你相信念力吗?我相信。”琉璃把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下,显示喜爱,“我觉得就是你们的念力太强,所以老天也放过我们了。”
“我们?”萧娅促狭的眨眨眼,“十一嫂啊,我看你跟我十一哥感情不错的样子,真的是瑟琴和鸣呀。怪道我这次回来,感觉你比平时还要美上几分。从前我听宫里的嬷嬷说过,男人疼爱女人,女人就会特别容光焕发。”说着笑起来,眉目间却学有郁色,有些强颜欢笑的样子。
琉璃蓦然想起萧十一,想起那些热烈缠绵的夜晚,想起他不知魇足的迷恋模样,想起他凝望着她的眼神,好像恨不能把她摄进他的眸子中,从此关着,不让她出来,脸上控制不住的发红。只是,自从上了回东京都的船,他们就已经很久没在一起了。如此想来,似乎有些不大正常。萧十一那么缠她,哪可能突然冷下来?就算再忙,也不会如此吧。她突然有些警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打算等过了年,找个时间和他沟通一下。
这么想着,无意间看到萧娅笑容下黯然的目光,不禁问道,“你是怎么了?很不高兴的样子。有什么难处,可以和我说呀。”朋友,不就是用来做这个的吗?
萧娅欲言又止,好半天才下定决心似的道,“你知道,我是真心喜欢你哥的。我追他到江南去,就是想解开他从前的心结,让他也能……也能喜欢我。可是十一嫂,我很努力,你相信我,我真的很努力的对他。可他,却也真的像块石头,捂不热。”
“娅娅……”琉璃心里黯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萧娅却似打开了心扉,倾述的洪水阻拦不住,“我很明白的,越是好男人,越是不容易得到,所以我很耐心。可是他一点机会也不给我,对我彬彬有礼,却始终不让我走到离他稍近一点的范围。有一次他被我逼得急了,他就干脆告诉我,他心里喜欢别人,这辈子也不会变,也不会再喜欢别的女人。他还劝我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若我悔婚,他也不介意。”
“你要悔婚吗?”琉璃突然就有些紧张。
萧娅苦笑,“当时太伤心失望了,确实这样想来着,打算立即回京。我到底是个公主,我有自己的尊严。实话说,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这样小心翼翼的讨好过一个人,更没有被别人这样拒绝。可是,才过了一个晚上,我就不那么想了,还为他找了很多理由,原谅他。十一嫂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很贱?”萧娅难过的低下头。
第四十七章 想哭就到我怀里哭(上)
“不贱。”琉璃摇头,握住萧娅的手,“喜欢一个人,就是会不为民放低自己。因为……会舍不得。我曾经听过这样一句说,说女人遇到心仪的他,就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喜欢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某位民国女作家说的,“关键,在于那个男人是不是值得如此。”这句,是她自己加上的。而她认为,石头是值得的,值得任何女人如此对待。
萧娅轻吁了一口气,“十一嫂这样说,我心里舒服多了。我本来很怕,我这样死缠烂打会低贱了自己,也打扰了别人,就想干脆放弃得了。可正如十一嫂所说,我舍不得。我不知道石头心里喜欢的是谁,我也不想打听,因为我觉得那是他心里的宝贝,就让他保存着,也没什么不好的。逼迫男人做他不愿意的事,男人会很讨厌吧?可是,我只是想挤占一点小小的位置也不行吗?你不知道,任我如何小意温柔,他真的一点机会也不给我。”
“石头嘛,很难磨的。”琉璃努力开了句玩笑,不知是不是该鼓励萧娅。最后想,还是算了。感情的事,外人插不了手,顶多找机会提示石头一下。她知道了石头心里不能忘记的女人就是她,她不愿意石头背负一辈子的情债。
或者她欠了他,可今世她还不了了。
“我也不过和十一嫂发发牢骚罢了,其实我还是不能放手他的。”萧娅再吁了口气,“我常常想,他对那个女人如此长情,假若有一天能回头看我,对我必定也情深意重。身在大赵的贵族阶层。看惯了男人们三妻四妾,美姬无数还不满足,石头就像是……奇迹。”
琉璃微笑不语。其实很祝福萧娅拥有奇迹。因为,她也有一个。
不管未来是不是能做到。至少萧十一现在说的是真心话。他说:只要她一个。自从那天噩梦后,她就已经决定不管将来,只抓紧现在就好。
又和萧娅聊了些女人间的话题,萧娅这才回宫,并告诉琉璃,等年后水石乔回江南去的时候,她一样会跟着。做不了情人,先做对朋友也好。大不了。先想办法让石头消除了对她的戒心。有道是烈女怕缠郎,那烈男,大约也怕缠女的。
看着萧娅这么快就摆脱沮丧,那乐观的性格还真令琉璃羡慕。她想找石头谈谈,可巧的是石头因漕帮临时有点事,也忙得不露面。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除夕那天,琉璃直接请了石头到临山王府来过年。
从前,萧十一年年独自守岁,她却是和石头在一起的。如今,她已经是萧十一真正的妻子了。自然再不能甩开他。可是,她又不忍心石头孤独的待在将军府,干脆就拉做一堆。反正人越多。过年的气氛越浓烈嘛。加上还有那四个爱闹腾的小子,这个年必定热闹非凡的。
要说明的是,自从温宏宣死了,温映宣就像有感觉似的,绝不肯回宁安侯府,有时候突然就哭起来,也不好好吃饭,只有跟摇光和萧蛮在一处时才恢复傻乎乎的笑意,似乎能忘却心里莫名的悲伤。
琉璃既然答应过温宏宣照顾温映宣。就借机向温凝之请求,让温映宣暂时跟着她。说是暂时。但因为心知温凝之就要倒霉了,其实也算是把温映宣纳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了。温凝之本就极厌恶自己这个傻儿子。觉得他只会让自己丢脸,哪还有不答应的?而且,自温宏宣被萧左下旨,描述为了追击海匪,不幸以身殡国的英雄后,温凝之伤怀还来不及,也确实没精力照顾个智商只像几岁孩童的幼子。
对温宏宣的死,温凝之倒是真正伤心的。任谁有那样才华横溢,能为他挣脸面,能光耀门楣,关键时刻还能给他擦屁股扫尾的能干儿子,都会疼爱的。再说,温宏宣到底是他第一个孩子,他再变态恶心也是个人,到底是有几分人类感情在。
中年丧子,人生惨剧,温凝之常常想:若他必须死个儿子,为什么不是映宣?现在他算是绝了后,难道就这样下去吗?不期然,他有了再娶妻生子的念头,纵然很快被他打消了,可想来,皇上大约不能让他死后无人供奉,那么再赐美妾与他,他推辞一番也可以接受了。要知道自从温宏宣出事,百姓们更觉得宁安侯府满门忠烈,对他充满同情。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时候升官发财找女人,没人觉得碍眼,也不会沾染他洁白的名誉。只可惜,伊莉米拉公主游历大赵去了,走的真不是时候啊。
小温状元郎没了,士林界痛失英才,自然一片哀悼之声,宁安侯府也低调过年,不接受访客,因此琉璃除了送了年礼过去之外,也不用依着礼数登门。除夕那天,琉璃照例随着萧十一进宫,和各贵族大员一起享用了萧左的赐宴后,就回到自己的王府,亲自张罗大年夜的团圆饭。
她到了东京都后,已经过了几个新年,却从没有一个年是她如此用心的。不过萧十一在午宴后被萧左叫去了,直到天擦黑时才回来。
“那换了衣服就摆饭吧?”琉璃跟进了屋里,问萧十一。
她很少照顾他的衣食住食,此时这么主动的帮他换了外衣,萧十一还真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不过琉璃发现了他脸上的郁色,不禁问,“把你留在宫里,可有事?”
“没有,不过装装样子安抚罢了。这不,咱们才死里逃生嘛。”萧十一迟疑了下,并没有说实话。
琉璃也没留意,帮他换好衣服,就拉到了摆在花厅的席间。桌边已经做着四小一大,萧蛮见了萧十一就抱怨他来得晚,嚷嚷着都饿了。
“难得你还记得你十一哥,我还当往后只有摇光哥哥了。”萧十一笑眯眯的道,可怎么听怎么像是有些妒忌。也是,自从摇光进府。萧蛮很少缠着萧十一了,多少会有些失落的吧?毕竟,那是他捡来的小兄弟啊。可是。这醋是不是有点吃得没来由?
萧蛮听这话却差点生气,让摇光指着桌上的鱼给带过了话题。琉璃敏锐的觉得萧十一的情绪有些不大对劲。却因为是大年夜,不能当面问起。
“说这些干吗?咱们就好好吃顿年夜饭。明后年我哥成了亲,再几年摇光、萧蛮和狗儿他们都娶了小媳妇,想有这么多人一起热闹,却也不行了。”琉璃举起举杯,不过只有温映宣呵呵的傻笑。
水石乔听琉璃提到他成亲的事,眉头一跳,向琉璃望去。却对上萧十一眼神。而摇光和萧蛮居然怕羞,耳根子都红起来,狗儿也害臊的低下头。但是,当见气氛有点僵,萧十一到底不忍琉璃不高兴,也跟着笑话了几句。
“王妃说得对,今朝有酒今朝醉。咱们大赵的人,平时日子过得多难也没关系,年夜饭这顿却要高高兴兴的,这样来年就能心想事成。来。桌上不是女人就是孩子,水兄,大舅哥。我先干为敬。”说着,酒到杯干。
水石乔见此,只好陪了一杯。
琉璃隐约间也觉得这两个男人说正事时,都是严肃认真,很有领袖风范。可私下,却总有些不对盘似的。此时见他们能和平相处,心下稍安。
这时,萧十一又自倒一杯,微笑着面对琉璃。“若每年都和王妃一起过年,那样该有多好呀。神仙给我做,我也得问问能不能带上王妃。”这话。有点像调笑,不过他酒到杯干,让人来不及反对,“王妃不胜酒力,还是随意吧。不然,本王替你喝?”说着,要伸手拿下琉璃的酒杯。
“不要!”琉璃半转身,轻巧的闪开,“嫁给殿下,连口酒也舍不得给吗?”她笑着抿了一口酒,不知为什么,觉得有点苦。
可萧十一的眼神却定了定,似乎被她的笑容煞到。旁边的水石乔看着两人之间不经意的交流,很努力的摆出平静的笑容,也饮尽自己的酒。
丰盛的美味佳肴,醇香的御酒,自己在意的人,身边围绕着贴心的丫鬟,琉璃本应该很满足,很开心的,可却奇怪的有一种隔靴搔痒的感觉,那种快乐总不能熨帖在心上。好在萧十一很健谈,很快就活跃了气氛。
他就是这样的男人,骨子里桀骜,可他若是愿意低下身段的话,能令任何一个人都如沐春风。水石乔的话虽然不多,却配合得恰到好处。两个男人一来一往的,讨论起东京都的八卦起来,很是像模像样。等那四个小的从埋头苦吃的状态中稍稍解放,偶尔插个一两句嘴,席面上的感觉就更好了。
一餐饭,平平安安,甚至可以说和和美美的吃下来,琉璃心下稍安,但萧十一却有些喝多了。琉璃连忙安排丫鬟煮醒酒汤,自己扶了他到屋里躺下,看他睡着了,才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