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唯一言不发地听着,就在田云岚以为她对些东西比较抵触,说这个还为时尚早,就听她问:“拿不住的怎么办?”
“那就要学会止损,尽早放下。”
田云岚正色道:“人的一生,尤其是感情方面,难免会有一些沉没成本。还记得我们讨论过的卡蜜尔和罗丹吗?女人爱错了人,毁掉的不仅是爱情和青春,可能是一生。”
何唯沉默几秒,问:“妈,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些了?”
田云岚怔了下,抚摸着女儿头发,柔声道:“平时总是太忙,每天恨不得有四十八小时才够用,连跟自己的宝贝聊聊天的时间都没有,现在终于可以停下来。”
何唯小时候,每当闹小情绪,只要说一句给她编辫子,她就立刻多云转晴了。比起美美的发辫儿,她更享受的是依偎在大人的怀里尽情撒娇的感觉。外婆笑说她是属猫的,喜欢被捋毛。
就像此刻,头发被梳理过,心情也变得熨帖了。
“我爸也都符合,那三点。”
“嗯。”
“等我爸醒了,我们还会像从前一样吧?”
田云岚点头,感觉到怀里的人儿松了口气,她眼里却渐渐湿润。
***
何唯曾经看过一个访谈节目,嘉宾是个女明星,有个自闭症的儿子,用她自己话说,死都不能瞑目。她女儿却说,正以为如此,才让他们这个家更有凝聚力。
何唯也在这个特殊时期感受到了这种“凝聚力”。
尤其是当她从学校回到医院,看到爸爸床头的鲜花时,这种感受更强烈、更具体了些。
洋兰百合康乃馨马蹄莲,生机勃勃,落落大方,是妈妈的风格。据说她还在妈妈肚子里时就非常不安分,妈妈无法工作,就在家学习烹饪和插花。医生说鲜花可以让病人心情愉悦,有助于恢复,希望爸爸能感受得到妈妈的爱,早点醒来。
何唯走近,低头轻嗅花香,心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然后,她看到一张折叠的纸,压在花瓶下。
她抽出来打开,便签纸上,两行娟秀的黑色钢笔字:小唯,妈妈有急事要处理,离开一段时间,照顾好自己和你爸,有事找嘉扬商量。
落款日期是今天。
今天不是开临时董事会吗?
有什么急事能比躺在医院里的爸爸更重要呢?
何唯拿着纸,愣怔数秒,掏出手机打给妈妈,已经关机。
再看向床上的人,躺了十天,脸上血色几乎褪尽,呈现出病态的苍白,那么强大而自信的人,现在却无知无觉,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无能为力。
她刚才还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现在似乎是朝更坏方向发展了。
陈嘉扬这会儿在外面,接到电话后也很意外,让何唯别着急,他马上赶回来。可是她一分钟都等不下去,把那张纸收好,抓起包冲出去。
一路上,何唯心急如焚,几次催促司机师傅快点。
抵达瑞和总部,她一阵风般冲进大门,却被门禁挡住去路。站在一旁的保安高大威猛,铁面无私地请她出示门禁卡。何唯很少来这里,显然刷脸是不行的,她低声说了句“我姓何”,对方竟然也毫无反应。
何唯刚要发作,转念作罢,去前台要个临时出入证。刚转过身,就看到熟悉的身影从另一侧通道出来,畅通无阻,因为胸前挂着员工牌。
何唯立即火了。
谢千语跟一个年轻女员工边走边聊,一抬眼看见何唯气势汹汹走过来,她也停住脚步。何唯站定,质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谢千语迟疑了下,答:“我来交接工作。”
盛怒中的人只听到“工作”俩字,更觉刺耳。
“他安排你来的?”
那个女员工不认识何唯,只知来者不善,想要解围,刚说了个“哎你……”就被一句话堵回去:“这没你的事,走开。”
她顿时下不来台,一脸尴尬。
谢千语过意不去,对何唯说:“换个地方说话?”
何唯似笑非笑,低声说:“原来你也要脸。”
话音落下时,巴掌也招呼到对面人脸上。
谢千语注意力还在那句话上,凭本能躲闪,还是被指尖扫到,虽然并不疼,但在大庭广众下,比打个正着还要疼,她捂住脸,没出声。
她的同伴却失声惊叫,一时谴责:“你怎么打人啊?”一时又喊:“保安!”
何唯不动声色地再次出手,那女员工伸手阻拦,混乱中被勾住长发,何唯也不管是谁,遇神杀神,毫不手软,这回换做谢千语拉架,女员工被捉住七寸,低着头两手胡乱推拒,发出压抑的尖叫。
保安迈开大长腿跑过来,但面对几个女性的短兵相接,或者说村野泼妇式的纠斗,有点英雄无用武之地。
好在有人比他更果断。
何唯以一敌二,仍不落下风,眼看谢千语再次暴露在可攻击范围,她也及时扬起右手,但在半空中被人生生截停。她用力挣了挣,无奈对方力道太稳,同时看到谢千语表情变化,欲言又止。
何唯也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又似乎并不熟,那气息和动作中混杂着强硬和冷漠,她咬牙骂出一句:“好一对狗男……”
下一秒,嘴被捂住。
她张口就咬,那手掌立即隆起弧度,让她无从下口,脸颊反而被捏疼。
身后人低沉道:“松手。”
何唯愣一下,这才想起左手里还攥着一缕头发,那个无辜受害者的,她终于恢复了一点理智,松了手。
身后人两手同时松开,何唯立即转过身,炮火转向。
周熠可不是谢千语,声东击西这套不管用,目光下移,落在她跃跃欲试的手上,似是无声警告。然后抬眼,对上她有些懊恼的目光。
四目相对,一炽烈如火,一冷淡似冰。
周熠问:“闹够了?”
“没够。”
“那就继续,我陪你闹,闹大了看丢谁的人。”
他提醒,“想想你爸。”
何唯的气焰立即回落,却仍是不甘心,咬住唇。
周熠今天穿的很正式,纯黑色西装,高级定制,熨帖得体,还打了领带,然而不知是头发太短还是个人气质问题,比起商界精英,更像大片里走出来的杀手。
何唯问:“我妈呢?”
“我怎么知道?”
如果换做从前,他会痞痞地说:我又没帮你看着。
“她今天应该来参加董事会。”何唯说完就反应过来:“已经结束了?”
周熠没答,何唯看向他身后,他身后还有别人,应该是刚跟他一起从高层专属电梯出来的。七八个人,大多是五十开外的年纪,西装革履,大腹便便,有几个对上她的视线后,别过脸去,似有尴尬。
何唯心里一凉,又注意到那几人中唯一一张年轻面孔。
那不是顾律师吗?
顾律师一如既往的风度翩翩,闲闲站定,两手插兜,冲她微微点下头。
与其他人要走不走的样子不同,他的表情像是看戏,又似乎并非如此,何唯注意到他脚下,鞋尖冲向这边,右脚尖漫不经心地点着地。
她想到肢体语言的理论,脑中火花一闪,看向周熠,问:“他也是你的人?”
周熠没说话,但眼里闪过一丝惊异。
当愤怒到达顶点时,人反而会安静下来,何唯看着面前衣冠楚楚的男人,只吐出两字:“人渣。”
说完也不看他反应,抬脚就走,朝着高层电梯方向。
周熠站在原地,问:“去哪?”
“你管我。”
“你妈不在上面,她今天根本没来。”
“我不信你,找过了才知道。”
周熠克制地吸了口气,抬腿几步追上,何唯警觉:“你干什么?”
“陪你一起找,没卡你上不去。”
何唯今天受了天大的刺激,像是突然开了窍,直觉准得自己都害怕,此刻直觉告诉她,不能跟他同行。她当机立断,转过身,朝大门方向走。
周熠皱眉,“又想怎么样?”
“你管不着。”
何唯赌气说完,左手腕一疼,被人抓住。
她刚要发作,那人低头,在她耳边说:“扛着走,还是拽着走,你选。”
何唯忽然觉出一丝熟悉感,刚才的陌生,是视觉上的,这一次是嗅觉……她抬眼,对上目光无数,而身边这位,绝对是肆无忌惮的代名词,根本不怕闹大。
愣神功夫,被他强拖着转了个身,又走向电梯。
电梯门关上,隔绝了八卦目光。
何唯松了一口气。可又涌起新的不自在,电梯里只有两个人,却异常逼仄。
那人一言不发,手指按上按钮,负一层。
何唯眼皮跳了跳。
电梯门再次打开时,见那人迈开腿,何唯手疾眼快地按了个数字,财务总监办公室所在楼层。手还没收回,那人转身,弯腰,抱住她小腿,何唯没反应过来,就像一只麻袋一样被人抱起,往肩头一甩。
脑门眼看要撞到电梯壁,她尖叫一声,眼前一黑。
作者有话要说:
2019.11.20
第28章 雪上加霜
事实证明,眼前一黑,并不是撞晕,而是撞在那人的黑西装上。
而她在求生本能支配下,居然还紧紧抱住他的后腰。
何唯反应过来后,开始胡乱折腾,直到屁~股上挨了一下,立即老实。
肩上扛个百十来斤对周熠来说小意思,虽然左臂刚拆绷带,还不敢吃力,但肩头这位显然早忘了这一点。他大步流星穿过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拉开副驾车门,把人往里一扔。
何唯被折腾得七荤八素,愤懑不已,就着半躺的狼狈姿势一脚踹在他胸口。他顺势握住她右脚踝,准确说是隔着靴筒,看着咖色平底短靴,他心里忽然遗憾了下,要是夏天就好了。靴子是上好的纯羊皮,手感柔软细腻,能感觉到她小巧的踝骨,他不觉用了点力道。
何唯觉察出他动作中的孟~浪,又要踹,被他就着膝弯往里一推,“啪”一声甩上车门,差点夹住鞋尖。
周熠绕过车头时低头看了眼胸前,掸去那半个浅浅的鞋印,等他拉开驾驶位车门时何唯已经坐好,胸~脯微微起伏,似乎在平息怒气。
车子驶出停车场,何唯警惕地问:“你要把我带哪去?”
周熠反问:“你要去哪儿?”
她没答,一脸的戒备,他说:“送你回医院。”
何唯冷笑:“怎么着,又要去我爸面前示威?”
周熠没搭腔,专注开车。
何唯又问:“董事会决议是什么?”
周熠回味了一下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
还没到约定时间,董事们基本都到齐了,周熠没急着现身,而是坐在会议室隔壁,悠闲地喝着水,桌上放一台笔记本,画面是隔壁的情形。清一色儿的半百老头子,西装革履,道貌岸然。
顾远钧推门进来,走到近前看一眼,啧一声:“还真是恶趣味啊。”
周熠指下旁边座位:“一起看看。”
视频里,董事们交头接耳,神态各异,有人频频看表,问何董事长怎么还没到,也有人低声抱怨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之类的,作为会议主持人的李董避开前一个问题,只说还有一位董事没到。
周熠身子往椅背一靠,说:“有人还在犹豫。”
他俩都心知肚明,无论是他们的游说,还是田云岚的拉拢,各自给出的条件都会在这些人心中被反复掂量,直至最后投票一刻,一切皆有可能。
顾远钧知道他的心思,熬一熬这些人,是策略,也有一点捉弄心态。
过了一会儿,他扬一扬腕表:“差不多了吧,007该出场了。”
周熠合上电脑:“走吧。”
会议室门推开,两人一前一后,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李董立即介绍:“这位就是周熠先生,也是瑞和实业目前的,”他略一停顿,“第一大股东。”
有人发出吸气声,周熠嘴角含笑,微微一点头:“各位董事好。”
明明是谦逊的语气和动作,竟给人一种傲慢感。
一位头发花白的董事眉头一拧,嘴角一撇,不客气地问:“新董事?什么时候选的?什么时候开的股东大会?我们怎么没听说过?”
这位姓张,是瑞和元老级人物,坚定的“挺何派”。
周熠径直走向空着的那个座位,在众人或讶异或气愤的目光里大方落座后,才气定神闲地答:“这不是都在么,就走个流程呗。我现在手里的股份比在座各位多得多,所以这个董事还是做得吧?”
张董哼一声:“那可未必,董事会成员的选举要看个人品行,能力和资历,可不随便哪里冒出个人都能当的。”老头儿在“人”字前面顿了一下,估计是想说阿猫阿狗,他视线在周熠脸上扫过,“你几岁?”
周熠答:“我二十六。”
有人发出嘘声。
见对方眼里露出轻蔑,周熠不慌不忙道:“无论二十六,还是六十二,不过是个数字而已。出来做生意看的是本事,不是比谁吃过的咸盐多,更不是比谁脸上褶子多肚子更大,对吧?”
这话说的,在座有好几张脸上都不好看了。
周熠略带歉意,“我的意思是,各位想想看,瑞和现在的问题是什么?主业之一近似于夕阳产业,暮气沉沉,就像咱们这个董事会,平均年龄五十岁以上,未免有点……嗯,正需要我这种新鲜血液,朝气蓬勃的力量。”
以法律顾问身份参加会议的顾远钧坐在后排,低头忍笑。
又有人发难:“你那股份是怎么来的?”
“当然都是合法来的,有人卖,我就买,有人赠予,我就收着。”
周熠说完,见有人又要开口,他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各位,先别急着审我,何董事长今天没能出席,大家想必也听到些消息了,估计在短时间内他都没法回来主持工作,所以,”他故意一顿,“我今天准备了些资料,各位不妨先看看再说。”
他略一示意,秘书起身,将手里一摞资料分发给各位董事,已经装订成册,格式清晰,数据醒目,大致浏览后,众人脸色不同程度地变了变。
周熠靠着椅背,视线在长桌两侧扫过一遍后,平静继续:“何天奎董事长在任期间,兢兢业业,功绩有目共睹,然而,这几年的情况,各位都比我有数,到了年底分红多少,你们的钱包更清楚。”
“还有这个转型升级,为此做了不少努力,然而收效甚微,股价一天低过一天。这让人不免怀疑现在的管理层,或者说某个人,是否具备这个能力。总之,事关切身利益,希望各位能慎重考虑。”
实话一出,四下无声。
似乎都在跟自己的钱包对话中。
刚才问“股份哪里来的”那位忽然问:“你姓周?”
周熠看向他,眼神锐利:“是,我姓周。”
那人神色不明地一笑:“这就怪了,我可听说过一些传言,说是当年何老先生其实还有个……”见有不明真相的群众投来视线,他又打住:“既然都不是外人,相煎何太急?”
他话音刚落,就听“啪”一声响。
响声极重,众人皆是一惊。
周熠面色阴冷,足足数秒过后,他视线下滑,落到被他摔到桌上的资料册上,脸上现出一层歉意,说:“不好意思,手滑。”
再看向刚才那人,他和气道:“您刚才说什么来着?哦,对,传言,可是各位董事时间都这么珍贵,而且还正在讨论企业命运攸关的内容时,您说起些不知从哪儿听来的陈年八卦,这么不着四六的,不太合适吧?”
那人脸上挂不住,周熠也不给他还嘴机会,手指叩击下桌面,把众人关注点召集回来:“眼下就有个迫在眉睫的问题,银行贷款到期,十几个亿,就算何董事长立马从病床上爬起来,恐怕也想不出对策。”
有人不觉点了下头,沉默了许久的张董沉声接道:“他没对策,你有?”
周熠等的就是这句,他笑一下:“如果我有呢?”
长达三个小时的会议,回味起来也不过三十秒钟。
周熠还出示了何天奎的主治医生开具的诊断书,在众人间传阅一遍后,会议室沉默良久,最后,全体董事过半数通过,周熠代为履行董事长职责。
***
周熠说:“像你想的那样,我得逞了。”
他语气平静,似乎还带了几分自嘲。
虽然刚才就已猜到个大概,可从他口中得到确认,何唯还是受到重重一击,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反应,侧过脸冲向窗外。
周熠又说:“谢千语怎么会在公司里,我也不清楚,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
何唯一怔,随即嗤笑:“现在谁还关心这个,没底线的人,做出什么事来都不足为奇……要怪就怪我爸当初不该收留一只白眼狼。”
她说完这句,脑中闪过最初的那一眼。
如精芒掠过,如刀片划过,那不就是动物般的警觉吗?虚弱至极,仍然警醒,眼里带着那种仿佛能决定人生死的狠戾,像是一头受了重伤的狼,仍不忘用最凶狠的样子威慑对手……
那时她就对他有种抵触。
那是一种对潜在危险的直觉,也许从他喷了她一脸血那一刻,就隐隐预感到了这个人会在她的世界掀起血雨腥风。她还特意提醒爸爸,可后来怎么自己就先卸下防范了呢?是因为他提起布丁,唤醒共同的一段记忆,又一次次地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营造暧~昧氛围吗……她立即打住,说:“我要下车。”
周熠平静道:“这里不能停。”
何唯往窗外一看,正要说那就下个路段停,总之她不会让他再踏进医院半步,不会让他再去刺激爸爸,然后就听周熠问:“你恨我?”
她以为自己听错,又几乎失笑,不掩讥讽道:“难道还要感激你吗,害得我家破人……”最后一字被她咽回去,并有些懊恼急不择言。
周熠看着前方,自语般接道:“家破人亡吗?”
“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才是家破人亡。”
他语气里听不出一点起伏,何唯不由一怔,扭头看他。
他却不再继续,目视前方,专注开车,何唯视线一偏,又注意到一个问题,这车,不是在高速上撞坏了吗?
他像是听到她心声,说:“新的。”
何唯闻言一滞,随即想起宁小宇提过,周熠之前就开过悍马,所以他是坏了一辆,就再买一辆一模一样的吗?为什么她觉出一丝偏执得可怕的味道来。还有,这车不是停产了吗,还那么容易买到?
上次是“偷”的,这次是抢来的吗?
接着就听他问:“知道上次车祸是谁做的手脚吗?”
他顿一顿,“还有那次警察来搜人是谁报的警?”
“同一个人。”
他侧过脸,看着她说:“你爸。”
何唯表情一僵,本能地反驳:“你胡说。”
报警的事她问过,爸爸当时没承认,也没否认,作为试探方法可也说得通。
但是车祸,怎么可能?那是谋杀。
周熠只是笑一笑,也不争辩,前方是个路口,他看了眼后视镜,并线,减速,右打方向盘,何唯往外看一眼,立即叫道:“这不是去医院的路。”
周熠淡定解释:“近路。”
何唯哪里肯信,眼见着这条路比之前的要窄、要僻静许多,行人都没几个,路边商铺有的居然还放着卷帘门,她心里一慌:“停车,我要下去。”
说着手就去摸车门,总不能强行跳车,她又去看方向盘,周熠像是看出她的意图,面上没变化,脚下踩住刹车。
一阵刺耳摩擦声,车子歪着停靠路边。
何唯去开车门,没反应,被他锁上了。
她愤然回头,周熠却不看她,也不说话,而是掏了烟,慢条斯理点上,车厢空间有限,没抽几口,就飘满了呛人味道。何唯厌恶地皱了下眉,同时右手伸进外套口袋。
周熠沉默着抽了大半支,才淡淡地说了句:“怕了?”
他看向她,问:“怕什么?”
何唯没答,尽量挺直脊背,余光瞥见他降下车窗扔了烟头,然后说:“亲爹在医院里半死不活,亲妈又不知所踪,忽然间没了依靠,是不是特别慌?”
他身体倾过来一点,轻声道:“如果你求求我,我可以考虑罩着你。”
何唯心头一凛,一抬眼,撞上他的目光,他眼里有毫不掩饰的欲~望,却又没有多么热烈,似乎还带了一丝嘲弄,似是而非,真假难辨。
她定了定神,反问:“怎么罩着我?”
“叔叔对侄女的那种罩着吗?”
周熠眼里闪过一丝戾气,面颊微动,像是在咬牙,从齿缝迸出俩字:“你信?”
何唯坚定道:“我信。”
他却笑了:“我不信。”
何唯觉得他其实介意这个,上次提起他也是变了脸。
这一招可能有效,但也可能起反作用。果然,周熠再次欺近,她本能往后躲,却无处可躲,后背已紧贴车门。周熠握住她右手腕,把她的手从衣兜里拉出来,她手里捏着手机,屏幕是亮的。他抽出,轻蔑一笑,往后一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