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有得动作一顿,抬头白了她一眼,讥笑道:“你的脑子里能不能有点正经东西?什么乱七八糟的!”
陈慧甜甜一笑:“慧娘的脑子里塞满了公公。”
李有得一噎,起身道:“药擦好了,歇着吧,别瞎走了!”
说完他快步走了出去,像是后头有什么东西在追似的。
阿大阿二两人并不在外头,李有得也不甚在意,径直往自己的屋子走去。跨入门槛的时候,他脚步一顿,陈慧最后说的那两句话在他脑中交替出现。明知看不到陈慧,他依然回头望了一眼,怔怔的,好一会儿才突然轻轻往自己面颊上打了一下。
李有得,差不多得了,可别真被勾得晕头转向,白白让人看了笑话!
接下来的几日,李有得便经常去跟询问雅泰公主,想要将胆敢利用他的羲族部族给找出来,不过那三个部族都跟草原王这一支大大小小有点仇,真要弄清楚是哪一个部族干的,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因此最终李有得的决定便是,管他是其他三支中的哪一支干的,除了草原王这一支以外,其余三支都是他的报复对象。他答应在和谈中替雅泰公主说上几句好话,但作为回报,草原王这一支今后必须想办法把另外三支消灭。这对草原王来说自然也是好事一桩,谁不希望自己的部族吞并其他的小部族后变得更强大?至于这对大梁来说是不是件有利的事,就不在李有得考虑范围内了。他这回来监军,简直憋屈死了,还不让他出口气么?
而这几日,陈慧可以感觉到李有得跟她的那种距离感,倒也不是说他在逃避她这么严重,但每日他早出晚归的,也就晚上过来问问她的伤如何了,偏偏她的伤肉眼看来已经消肿,他看着还行就走了,即便她装可怜说疼,他也没多留一会儿。
陈慧觉得,是不是自己这几日的举动有点过激了?做什么都讲究个循序渐进,她上来就那么色气满满,对他的刺激是不是大了些?是,他是捏过她胸还不止一次,可她莫名觉得,他似乎还挺纯情的。大概想明白后,陈慧决定,在回京城前的这些日子,她还是安安分分地当个“良家妇女”吧。至于回京城后么…嘿嘿。
京城来的命令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到了剑北。陈慧自然没有资格去接旨,不过事后从阿大嘴里听说,皇帝同意和谈了。这下,包括陈慧在内的不少人都放下心来。而和谈一事的主要负责人,则是郎遇。皇帝给出和谈条件的大致框架,最终如何,便是郎遇的自主发挥了。
没了李有得什么事,他也不愿意再在这个地方多做停留,便在稍作准备后,带上京营的两万士兵回京城去了。来的时候有郎遇带队,回去时带队的成了龚参将。即便会为自己的同僚所不齿,他也依然对李有得极为恭敬,归途一开始便来向李有得请示。
李有得对于龚参将这种上道的行为十分满意,言语显得和蔼可亲,二人间其乐融融,听得陈慧感觉下一刻龚参将都要跪下叫爹了。
好在龚参将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气节或者什么东西在的,他告辞离开后没多久,队伍便正式启程了。
陈慧换回了男装,跟李有得坐在同一辆马车里。出发前,她本还以为李有得会把她丢去另外一辆马车,结果他并没有,倒让她心里生出一丝甜意。
陈慧的右脚脚踝在几日的修养之后终于好多了,不过独自走路依然不行,她在外头也不好让李有得扶,更不能让他背或者抱,只能搀着阿大阿二,辛辛苦苦地上了马车。
马车动的那一刻,陈慧向外看去,眼见着剑北在自己的视线中越来越远,心中也忍不住生出一丝怅然。雅泰公主还在城中,她甚至没有跟对方道别,而这一别,大概就是永别了吧,毕竟她再来边疆的可能性几乎可以说是零。
靠近剑北和范阳城的这边山路颠簸,陈慧坐了会儿忽然抬眼望望李有得道:“公公,慧娘可不可以靠着公公?脚伤了坐不稳…”
陈慧的模样楚楚可怜,李有得根本说不了不,抬了抬下巴,像是不耐烦似的说:“过来吧。”
“谢谢公公!”陈慧单脚支地,稍稍起身往李有得那边挪,然而一直颠簸个不停的马车让她的身体失去了平衡,一下子扑坐在李有得怀里。
虽然下面有软软的人肉坐垫的感觉很好,还能搂着李有得当人肉柱子保持平衡,然而陈慧却立即挪坐到一旁,小声歉然道:“公公,慧娘不是有意的。”
李有得本以为按照陈慧过去的行为模式,这会必定会搂紧他的脖子不肯下去,说不定还会…还会亲他,毕竟这几日他刻意冷着她,她也该憋不住做些什么了。因此在陈慧逃似的坐到一旁时,他愣住了,还觉得有些事情出乎意料的荒谬感,以及暗藏心中几不可查的恍然,好像事情本就该如此。
他瞥了眼陈慧,她却已经挽住他的手臂靠在了他的肩头,身上透出种对他的淡淡亲昵感。
李有得端坐,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门板,心中思绪却有些杂乱。
看陈慧娘这样的举动依然亲昵,那么想来并没有出什么变故,莫非…她以为他不喜欢她那些太过逾距的举动,才不再那么做了?…什么以为!他确实…确实不喜欢!
李有得不自觉地想起了上回在马车中时的那个吻,那个原本轻飘飘,却被他一时失控弄得多了丝血腥味的吻。
其实…他也没那么不喜欢,只是不习惯而已。


第95章 骗子
归程比去时的速度更慢了些, 因战事的结束, 所有人都有些放松, 而到了晚间, 李有得便带着自己的人到附近城镇的客栈里歇息, 享尽了有钱有权的好处。陈慧这一路虽依然是男装,李有得对她身份的隐瞒却松垮多了,客房也是给了她单独一间。
陈慧不吵不闹地接受了这个安排,而看她如此乖巧地同意一人一间,李有得心里倒想开了去。果然, 之前不过是为了讨好他才故意那么做的, 大概是忍很久了, 如今不用再讨好他, 她高兴坏了吧?
李有得嘴上自然什么都没说, 可接下来的时间, 脸总是拉得老长,似乎所有人都欠了他一百万两银子似的。而陈慧感觉自己可能是欠李有得银子最多的那个,虽然这次她是真猜不到李有得究竟又是为了什么不爽, 但总觉得是跟她有关。她做了什么, 无意间得罪他了?
到了归程的第三日,依然是马车上,陈慧终于忍不住问道:“公公, 这几日您是不是生慧娘的气了?若慧娘有哪里做得不对的,公公您尽管说,慧娘一定改。”
李有得心里更气了。瞧瞧她这诚惶诚恐的模样, 满脑子想的就是怎么讨好他,免得他看她不顺眼让她不好过吧?
“我没有生气,你也不必改。”李有得冷着脸道。
陈慧心里咆哮,你这还不叫生气,我就叫你爸爸!
可除了心里叫叫,陈慧也没什么能做的了。跟了个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男人,可真是太受罪了。
自己又没做错什么,试图好好沟通的努力还被人给冷硬拒绝了,脾气再好的人也要忍不住了。陈慧想,看看是谁先憋不住,便也扭过头看向车门,不搭理他了。
李有得盯着陈慧的后脑勺,瞪了许久也没见她再说什么,心里那股火气便又蹭蹭冒上来了。就装个样子随便问问,她这可真是越来越敷衍了啊!因为他曾经说过让她当李府女主人的话,她便有恃无恐,恃宠而骄了啊!
李有得瞪着陈慧的后脑勺,心想她若是一炷香内来讨好他,他就让这事过去好了。
两炷香时间过去,陈慧靠在马车壁上,竟然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李有得气结,兀自气了会儿便想,这几日确实辛苦,那就等她醒了再说。
可惜的是,即便后来醒了过来,陈慧也没有做出多余的事。当她清醒时对他笑了下时,他还以为她接着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可她却只是笑了那么一下,就转过头去不理他了,就仿佛那个笑不过是客套客套似的。
就这么各管各的,连阿大阿二也发觉了陈慧和李有得之间的诡异氛围,可他们谁也帮不上忙,甚至连问也不敢问。
就这么别别扭扭的,京城到了。京营士兵自有龚参将带去安顿,李有得一行人便径直往城内而去。
马车驶了一段路后,阿大敲了敲车门,询问道:“公公,咱们这是先去哪儿?”
李有得看了陈慧一眼,说:“先回府。”
阿大应下。
李有得道:“等会儿到了李府,你先回吧,我要去一趟皇宫。”
原本正在发呆的陈慧侧头看着李有得问道:“公公什么时候回来?”
李有得还在烦心,带着情绪听她的话便觉得她是不想自己回来,声音蓦地冷下来:“我自己的府邸,我想什么时候回便什么时候回!”
陈慧惊怔地看着李有得,她跟他还在一个频道上么?他这不是在答非所问么!
“公公,慧娘只是想知道公公几时回来,好做些准备。”陈慧道。
李有得冷笑:“要你做什么准备?你怕是最好我不要回去了吧!”
陈慧看李有得的样子就像是在看一个闹脾气的熊孩子,她什么时候不想让他回来了?是因为她这几天故意跟他赌气的缘故吗?可明明是他先开始的啊!
“慧娘没有那么说。”陈慧垂下视线。
“呵,你是没说,可这几日不该做的都做了。别以为我说过让你当李府女主人,你便可以高枕无忧了!我随时可以收回。”李有得瞪着陈慧道。
陈慧蓦地盯着李有得看,他居然又要说话不算话了吗?!而且,什么叫“不该做的都做了”?她做什么了?
“慧娘不明白公公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该做的都做了’?”陈慧忍着火气问道。
李有得嗤笑一声:“这得问你自己了!”
陈慧:“…”这时候把李有得打一顿,她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麻烦吧?
见陈慧不说话,李有得只当自己说对了,可半点没有赢的喜悦,反倒烦躁苦闷得不行,觉得没劲极了。
他这是在做什么啊!有些事不是早就晓得了么,何必再为此发怒?
陈慧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即便是李有得,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生气,脾气再糟糕,也总需要一个理由的,他这怒火,明显是针对她来的,是她做了什么…或者没做什么?
“你当我说了气话,别多想了。”李有得忽然出声,面容依然冷,可声音却有些紧绷。
陈慧看着李有得许久才说:“公公,您是不是一直对慧娘有什么误会?”
李有得望了她一眼,能有什么误会?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她又何必再如此呢?
“没有。”李有得说。
事情似乎又回到了原点。不过陈慧却有了那么点隐约的明悟,或许跟她这段时日的克制有关?她先前尺度太大了他吃不消是真的,可她突然变了,他就难免会多想,他不还说了“高枕无忧”这话么?
她低头想了许久,终于决定就由她来跨出这一步,并且是尽快,不然这种僵持的状况,还不知道要维持多久,她可不乐意总被他莫名其妙地迁怒。
打定主意后,陈慧面色平静地看着李有得说道:“那公公今日回来么?”
李有得道:“我会让人知会你的。”
陈慧道:“慧娘等公公回来。”
李有得看了她一眼,到底没再说什么。
就这么冷着到了李府门口,陈慧下了车,回头望去,马车的车门却已经关上了。
她叹了口气,默默往里走去。她的扭伤在这段时间的修养之后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走路没什么问题。小笤等人早得到大军归来的消息,提前到了府门口等候,见了陈慧,都很高兴,围上来叽叽喳喳的。
陈慧也很开心见着了小笤,小五和小六,心情总算好了不少,一行人高高兴兴回了府内。
小笤替陈慧换了衣裳,她便从小猴子变回了风华正茂的小美女。
陈慧回来时已经是中午,京城的饮食是剑北那种偏僻地方完全比不上的,她感觉自己离开京城的两个多月似乎瘦了不少,决心多吃点补回来。
舟车劳顿,她也没心思刚回来就出去玩,一下午便待在屋子里,跟小笤说说话,给她讲自己在羲族营地的冒险之旅,小笤捂嘴惊叹又后怕,看得陈慧好笑不已。
晚饭时,小五过来说,宫里来人说,公公大约戊时回。陈慧哦了一声,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然而等吃完晚饭,陈慧却让人打了热水来,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随意披了件外衣拉着小笤看自己的那几件肚兜,问她哪件好看。
小笤有点懵,问道:“姑娘,您这是…”
陈慧郑重道:“待会儿我要去爬床。”
小笤:“…啊?”
陈慧挑了件自己喜欢的,飞快地换上,又穿上外衣,看向小笤道:“小笤,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小忙。”
小笤心头一跳,上回陈姑娘这么说时,是在她偷溜进李公公去往边疆的马车时帮她打掩护…然而即便心头惴惴,她终究拒绝不了。
夜色渐深,小笤吹灭了厢房的蜡烛,出来对还在外头院子里的小五道:“小五哥哥,陈姑娘累了,便先睡了,一会儿你们声音小点儿,别吵着她。”
小五有点诧异:“可…公公快回了。”
小笤到底心虚,垂着视线小声道:“陈姑娘说要睡了,我也没法子。”
小五自然也没办法,只能去叮嘱小六和小九声音都轻些。
小笤在外面站了会儿,见院子里渐渐没了人,便立即敲了敲厢房门。
门开了,陈慧探出个脑袋来,见院子里一片安静,她给小笤比了个大拇指,立即打开门偷偷摸摸进了主屋内。
小笤有些担忧地看着陈慧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转身回了厢房。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走来一串灯笼。
听到外头的动静,小五立即走出来,见李有得回了,他忙迎上去道:“恭迎公公回府!”
他稍稍抬头,却见李有得正盯着那没点灯的厢房,忙道:“回公公,方才小笤说,陈姑娘累了,便先歇下,已经有一会儿了。”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询问道,“要不要小的去叫醒陈姑娘?”
“不必!”李有得冷哼一声,便大步往主屋走去。还说什么等他回来,骗子!如今是连哄他都不愿哄了!也不知他巴巴地赶回来是为了什么!
李有得一脸冷气进了主屋,让人点了灯,又去洗了澡,可这闷气还是没消。找个总让他受气的对食,他这不是犯贱么?可偏偏他还舍不得把人怎样,她闹也得由得她闹,跟找了个祖宗有什么区别!
李有得把人都赶了出去,在外头坐了好一会儿才回内屋去,里头只点了一根蜡烛,光线昏暗,等他坐上了床,他才发现有哪里不对。
他的被子…怎么鼓鼓的?
李有得心头一跳,刚要叫人进来,被子便掀开了,露出陈慧那张清丽的脸,她支起身子,微微有些埋怨地说:“公公,您怎么才回来呀?慧娘都快睡着了。”
李有得惊得退后一步,一时有些惊愕,半晌他才注意到,她一头青丝垂顺地落在肩头,那身雪白的中衣被她睡得有些乱,衣襟略微散开,露出一角粉色肚兜。
“你…你怎么在这儿?”李有得转开视线,又后退了一步。
陈慧道:“如今天冷了,被窝里凉得很,万一公公着凉了可不好。慧娘已经替公公暖好床了,公公快上来睡吧。”
李有得不动,瞪着陈慧道:“谁让你暖床了?”
“没人,可慧娘自己想。”陈慧往里挪了挪,“公公,您还不上来么?”
李有得一时间思绪有些乱,才说她如今连哄都不愿意哄他了,她竟就跑到他床上来了!这算什么?知道自己前些日子做得太过分,便打算弥补?
“出去。”李有得道。
陈慧看着李有得,也没动。
僵持片刻,李有得语气略缓:“我不用你暖床,回去歇着吧。别自个儿着凉了。”至少她还肯如此来讨好他,他也该差不多行了。
陈慧望着李有得,片刻后又垂下视线道:“公公,慧娘有话想跟公公说。”
李有得急于让陈慧回去,闻言忙道:“你说便是。”
陈慧盯着被面,小声道:“我知道我这话说了,公公或许可能不信…只是若不说,公公更是会心存芥蒂,我总要试试。”她顿了顿,虽要主动说出那些话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大着胆子抬头看向李有得,比从前每一次都认真地说,“我喜欢公公,是女人喜欢男人的那种喜欢。”


第96章 亲戚
李有得站在那儿没有出声, 他呆望着陈慧, 似乎一时间不能理解她的话。
那句话在他脑海中划过一遍又一遍, 终于进入了他的意识之中。他记得早前她也说过“最喜欢公公”这种话, 可那时候他们都清楚, 不过是讨好的无心之语罢了。但此时此刻,她口中的这个喜欢是不同的,不是什么戏语。
然而,什么叫女人喜欢男人的那种喜欢?他算什么男人?说这种话,真不是故意刺他的?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也亏得她能说出口。
陈慧见李有得并没有对她的话做出任何反应, 心里有点失望, 可更多的, 大概还是理解。让他相信她是真的喜欢他, 很难吧, 这个时代,要说一个女人会真正喜欢上一个宦官,说出去是可以当十年难得一见的奇闻了。
既然光说不够, 那她就做给他看好了。
陈慧解开衣带, 在李有得微微惊怔的目光中抓着两边衣襟将中衣往后一掀,露出圆润莹白的双肩和底下她精挑细选的绣有鸳鸯戏水图的粉色肚兜,鼓起而微微起伏的胸口将那鸳鸯衬得犹如活物一般。
她定定望着李有得道:“公公若不信我, 那我便做给您看。我喜欢公公,想跟公公一起睡,做《金簪记》里黄氏与书生做的事。”
李有得终于动了, 他快步走过来,在陈慧又是期盼又有点紧张地仰头看他时,他竟抓起被子,紧紧地裹住了她。
陈慧惊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李有得,她的手还背在身后,被棉被这么一裹,便一点儿都挣扎不出来了。
李有得冷着脸责怪道:“这都什么天气了,也不怕冻着!”
陈慧想过他可能会冷笑着说他根本不信,也想过他或许会让她做点什么来证明——这对她来说是求之不得,可这个?这算什么哦!
“公公,我之前说的话,您都听到了吗?”陈慧不甘心,努力将话岔回来。
李有得倒也没回避,平静地回道:“听到了。”
陈慧看着他,可半晌也不见他的下文,禁不住再问道:“那公公您倒是给个准话呀!”
李有得看着陈慧的肩膀处,把被子掖了掖,微微吐出一口气,终是开口道:“我那日说的不过是气话。我既说了让你当这李府的女主人,便不会再反悔。”
他确实有些后悔那日不该用那种气话来吓她,看把她吓成什么样了,竟牺牲至此来讨好他。只是稍微想象几分她此刻的屈辱感,他便觉得一阵阵针扎似的心疼。何必计较那么多呢?她说一句“喜欢”,他其实很是欢喜,假的也欢喜。
陈慧心里忽然涌上相当无力的挫败感。
怎么说呢,就像是自己把心都挖出来给他看了,他却轻飘飘地说,你这心啊,长得挺好看的。谁管它好看不好看啊!倒是关注一下她挖心的这个举动啊!
实在是太憋屈了,陈慧气恼地说:“公公,我想要的不是那个!”
李有得转过视线盯着她道:“那你想要什么?要我放你走是不可能的。”
“我想要公公你!”陈慧毫不示弱地反看回去。
李有得一愣,不自在地别开视线道:“说的都是什么话!”不过片刻他又看了回来,盯着她告诫道,“在羲族那儿被带坏的言语,都给我改回来,这儿毕竟是大梁,正经人家的女子,哪有那么出格的!”
陈慧瘪了瘪嘴,简直要哭出来了。难道她得直接说“公公,我并不在意您是不是个宦官,那二两肉对我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请相信我,您千万不要自卑觉得我不可能喜欢上一个宦官”?
十有八九,他会当她故意戳他痛处,发火还是好的,因此而厌弃她把她丢回梅院,那她就真没地方哭去了。
冷静,该说的话她已经说了,他如今不相信不要紧,这些话会成为一颗种子,在他心中生根,今后每一日的相处,都将是雨露甘霖,那种子必将发育成一株参天大树,而到了那时候,他就再也不会怀疑她的真心了。
“知道了公公。”陈慧叹了口气,又重整旗鼓露出甜甜的微笑,仿佛先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公公,那您快松开我吧,我便不搅了您歇息了…或者,我还是留下?”
“留什么!”李有得立即否决了她的提议,“身边多一人,哪儿睡得着。”
他松开她退后,陈慧肩膀一抖,被子便滑落下去,她慢条斯理地把中衣扯了回去,又爬到床尾去拿她先前脱了藏在那儿的外衣。可刚抬臀,她就僵住了。
她缓缓低下头去,掀开被子看了一眼,面色一变,又转头看向侧对着自己的李有得,低声道:“公公…”
李有得看了过来,眉头微皱,看她这一副犯错后小心翼翼的心虚样,忽然就多了那么一丝不妙的预感。
陈慧低着头脸都红了:“我来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