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呢?!”黎清雨恶狠狠地一指绿田,“他也不可以出白府半步!”
“他是我的小厮,有何不可?”罗扇笑得更甜,“黎公子莫非有证据证明他是白府的小厮?那就搜出他的卖身契来给任大人看看罢。”
黎清雨皱起了眉头,他当然不敢断定这绿田的身契是与白府签的,毕竟他是白沐云的人,白沐云既然在外头有私产,就一定也有一批自己私养的忠奴,这些忠奴只可能与他签订身契,白府内恐怕未见得能搜得出他们的身契来,就算到外头去搜,藿城这么大,又能到哪儿去搜个下人的身契呢?
黎清雨这厢在脑子里正想着应急之策,那厢罗扇却不肯再给他机会,只管向着上首的任钦差一行礼,恭声道:“大人若信不过绿田的身份也是无妨,民女亲自拿着玉坠去筹银子亦是可以的,无论我和他谁去,结果都将一样,只不过若是民女去的话,此刻外头天色已暗,民女要筹的又是一大笔巨款,少不得要请大人派几名衙役护着民女去一趟——官府的职责就是保护百姓的安全,相信大人不会拒绝民女的这个要求——但是民女觉得何必这个时候劳师动众呢?左右都是一样的结果,还不如就让绿田快去快回,将这案子早一时结了,大人劳累一天也好早些休息,不知大人的意思呢?”
罗扇说话清晰干脆,条理分明亦合情合理,任钦差一听便点头同意了——这是很明白不过的事了,就算不让绿田去,她也可以去,一样能把银子借回来,何必非得动用衙役跟着来回跑呢?大家都累了好几天,谁不想早点儿结案回去吃饭休息?路人甲乙丙丁虽然都是龙套,可龙套也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么?
因而最终还是允了绿田拿着那玉坠子出得白府去筹款,黎清雨的脸色就不十分好看了,不过这会子也没人去管他脸色如何,白府假账一案至此已近尾声,只待将那五百万两银子借齐就可彻底结案,然而五百万两之巨的数目不可能一时半刻就能筹全,此时天色已晚,暂时没了事做,任钦差便令衙役将白家众人分别带回各自院中,直至三日期限到时或是筹够了五百万两银子时再重新升堂。
罗扇便跟着白大少爷在几名衙役的监视下回到了绿院,一进次间便被白大少爷一把抱起连亲带揉地拥上床去,狠狠地你侬我侬了一番后,白大少爷这才将罗扇搂在怀里双双倒在枕上,低声地笑道:“今儿晚上终于可以同床共枕了——想让为夫怎么伺候你呢,白大少奶奶?”
罗扇红着脸,将头往白大少爷怀里拱了拱:“你不同大老爷说一声么?这种事怎么着也得先和父亲打过招呼才做准罢?”
“爹那里一准儿同意,”白大少爷笑着揉了揉罗扇的肩头,“爹向来不在意门第,还不是因为老太爷老太太那里压着逼着才让我选个门当户对的么?如今白家已是一无所有,还有谁好意思再谈什么门当户对?放心,待了结了这桩事,我定要给你办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不要,我又不是为了这个才让你同大老爷说的,”罗扇闭上眼睛舒舒服服地偎着白大少爷,“我也不想要什么风光的婚礼,简单点的就好…这事儿咱先放过一边,沐云,太太的事…你已经放下了?”
白大少爷沉默了一阵,沉声道:“我看祖母的样子不似说谎,只是也想不通为何母亲只磕破了额角就过世了,不过以前倒也听说过有人被拍了下肩膀就死了的事,可见这种巧合也不是无例可依。扇儿,我也不是那样极端的、把仇恨刻意放大之人,正如祖母所言,她身为长辈当然有权力教训晚辈,为了繁盛白家香火让爹纳妾,对于他们这样的老人家来说,也都认为是天经地义之事,一代人和一代人之间总有着难以沟通和逾越的想法上的鸿沟,所以在祖母他们这一辈人看来,他们对于我娘所做的种种行为皆是正当的、理据充足的,这么一想,我也只能无奈且勉强地放下这段怨恨,否则还能怎样?杀了她?让她坐大牢?受苦刑?做什么都无法挽回我娘的性命,更何况他们毕竟是我爹的亲生父母,爹心中再有怨再有恨,毕竟血脉亲情深入骨髓,我伤了他们,他也会伤心,正如你曾说过的,没必要为了报复仇人而伤害亲人,这样反而得不偿失。
“再说,他们已经得到了最重的惩罚——老太爷最看重的就是白家这份家业,老太太最怕的是将来不能入白家祖坟——这份儿家业败在她和老太爷手里,宗族那边完全有理由不许她入白家祖坟,她这个年纪了,若是入不了白家祖坟,更不可能葬进娘家坟里去,到时候她只能落个荒坟埋骨,不只她怕这个,这世间绝大多数人谁不怕这个?如今白府家业彻底毁了,她享受了半生荣华,晚年却要在拮据凄凉中度过,这惩罚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所以——我放下了,不再执迷于这段仇恨,让爹安心,让你安心,也让九天之上的娘安心。怎样,满意了么?”
罗扇嘿嘿憨笑了两声,复又问:“那,卫氏呢?”
“听你的,你说怎样就怎样。”白大少爷一副有妻万事足的样子。
罗扇想了想,道:“卫氏蓄意谋害你,我可不打算原谅她,所以这个人要怎么收拾,你自己说了算。然后就是黎清雨——这个混蛋一定要狠狠地报复回来!否则我看以他那样的性子一定会对白家赶尽杀绝的!”
“黎清雨…”白大少爷一阵沉吟,“我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那小子似乎太过有恃无恐了些,连在那钦差的面前都少了几分应有的恭敬,让人禁不住有些怀疑…他背后是不是有着什么十分强硬的靠山?”
“能比义父还强硬么?”罗扇哼了一声,“你这家伙真是讨厌,居然都不告诉我义父的真实身份!”
白大少爷笑:“有什么可告诉的,云彻十几年前就同云家断绝关系了,只因他老子不肯同意他求娶我娘,他一气之下脱离了云家堡跑到白府来一赖就是十几年,好在他老子到底还是心疼他这个小儿子的,把云家在整个河东地区的生意全都过户到了他的名下,他原本不愿接受,是我爹劝他:‘你小子想在我白家白吃白喝白住不成?你这么矜贵的人儿,又是皇亲国戚,在我家住着万一缺根胳膊少根腿儿的老子可负不起这责任,老爷子给你的那些铺子全当是风险押金了,每年你孝敬老子那些铺子收益的一成就行!’——就这么着,云彻怕被我爹扫地出门,到底还是接受了,不过十几年来爹一文钱也没收过他的,其实还是为了让他有些钱傍身,这世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一个从小富贵之家出身的公子哥儿,没钱只怕是混不下去的。云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比白家只多不少,所以他不愿对人提起,自然也就不会主动对你说了。”
罗扇又笑又叹:“说来亲情还是最不可战胜的,义父十几年没回去,口口声声跟云家堡断绝了关系,他父亲去世了不还是一样急急地赶回家奔丧去了么?也不知义父他现在怎样了,好些天了也没来信。”
白大少爷便道:“少操些心,云彻就算十几年来不怎么经心他家的生意,到底也是给我跑了不少的腿儿,什么风浪没见过?这会子说不定早洗洗睡了。”
俩人对着坏笑了一阵,便起身叫绿萝等人进来打水铺床,终究是耗心耗力了一天,都没有太大的精神,耳鬓厮磨了片刻就相拥着睡下,一宿无话。
第二天才吃过早饭,就有衙役进来通知升堂,地方还是在白府正厅,一进门却看见坐在上首的并非是那任钦差,而是一位陌生面孔的男子。那男子一身孔雀羽拈线行龙妆花遍地金的袍子,脚上一双紫罗锦旋裥朝靴,头上白玉镶猫眼石发冠,腰间金绦银络玉坠子,整个人懒懒散散地坐在那里,遍身的珠光宝气几乎要闪瞎众人的眼,以至于要很费劲儿的才能看清他的相貌。
这人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容貌倒也俊朗,只是眉眼风流、神色轻佻,目光总爱在那些长得漂亮的女眷和丫头身上转来转去,一看便知这是个十足十的好色之徒。他是谁呢?
“叩见诚王爷!”有人带头向这男子行礼,众人方知他的身份,连忙齐齐跟着拜了下去,心里都纳闷儿一个王爷突然跑来白府做什么。
“免礼罢,”诚王爷开口,声音里也尽透着轻浮,“本王不过是偶然秋游至此,听说任大人正在这儿办案,一时也是闲得无聊,便来凑凑热闹。你们该怎么办还怎么办,无须顾及本王。”
办个案子有什么热闹可凑的?罗扇悄悄抬眼,却发现黎清雨正站在这诚王爷的下手,眼底正划过一丝阴狠得意的笑。
莫非——这诚王爷就是白大少爷昨晚怀疑到的黎清雨的靠山?!他是怎么和一个王爷攀上关系的?!出卖色相?咳…不对,不对,这王爷的目光此刻分明正色迷迷地落在…黎清清的脸上!
原来如此!黎清清可是藿城第一美人,而且估计到现在还未破身,再说了,不管破未破身只怕这诚王爷都不会在乎的吧,像他们这类好色下流之徒图的不过是女人的美貌和身体而已,基本上都是用过了扔的一次性消费品,所以是不是处子、是不是别人的妾根本无所谓,《红楼梦》里的贾链不也照样喜欢和人尽可夫的多姑娘暗渡陈仓么?
可笑的是黎清雨居然把自己的亲妹妹当成了笼络靠山的诱饵,真真是渣到家的无耻男人!那么黎清清知不知道自己哥哥的这一目的呢?罗扇偷眼瞟向那厢垂眉敛目安静站着的黎清清——她做为人证之一自然也被带上了堂来,此刻脸上一如既往地清冷绝尘,这样的气质正是诚王爷这类高高在上又好色风流的男人最想征服的一种女人。
罗扇一双大眼敏锐地发现了黎清清今日画了几乎看不太出来的淡妆,这淡妆恰到好处地把她的五官衬托得更加完美,真真是个无可挑剔的美人儿——看样子她是知道黎清雨的计划的,这对儿兄妹还真不愧是从一个娘肚子里出来,一样的冷酷,一样的心狠,对敌人,对自己,都是如此。
任钦差坐在诚王爷的下首,此刻正式升堂,绿田用了一夜功夫果然凑齐了五百万两银子,恭恭敬敬地双手捧了呈给任钦差的近侍,那近侍一连点了三遍,转呈于任钦差道:“大人,五百万两,分毫不差。”
任钦差便道:“既如此,本案今日便可正式告结,着白家一家九口于今日日落之前收拾好随身物品离开白府,随身物品只限衣物与日常用品,不得夹带任何金银玉石之物与银票——如此,结——”
“案”字尚未出口,却被上首的诚王爷开口打断:“且慢,这河东白家也是知名知姓的大户人家,究竟是犯了什么事儿就被抄了家的?这案子本王倒是有了些兴趣,任大人不妨同本王说说来龙去脉?”
王爷开了口,谁敢不尊?任钦差只好简单扼要地把案子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诚王爷听罢不由冷哼一声:“今年正逢灾年,南涝北旱难民无数,皇兄为着赈灾利民之事几乎搬空了国库,愁得吃不下睡不稳,不成想这白府居然在这个当口做假账——是想逃税漏税还是躲避捐银?!身为国家子民不知为国家分忧,反而在如此人命关天之时只顾自己,实乃奸商!狠商!仅只抄没家产实在太过便宜,为防其它商家有类似行径,这头一个务必要狠狠地惩罚、杀一儆百才是!任魏!立刻将白家人押入大牢!”
作者有话要说:
219荒唐王爷
诚王爷这番话落,得意了黎清雨,惊惶了白家人,却是为难了任钦差。任钦差比谁都了解这位诚王爷,他母妃早逝,太上皇在位期间便令当今皇上的亲母、那时的德妃娘娘代为抚养。因诚王母妃生前极受太上皇宠爱,德妃恐诚王会对自己儿子将来继位产生阻力,又不能使用非常手段来伤害他,于是便想出了一道娇养之计——打小拼命地惯他宠他,从不督促他上进,他喜欢吃喝玩乐,就想尽法子满足他、变着花样儿逗他开心,并且在他身旁安排了人手,常常哄诱着他看些禁忌的话本小说,又用美貌的宫女时时勾他引他,久而久之便造就了这么一位不学无术、却是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废材王爷,在太上皇和外人面前看起来是这位德妃娘娘比亲自己儿子还要亲诚王爷,可实际上却是生生将这位皇子给惯成了废人一个。
也正因为诚王爷对于当今皇上的帝位没有一丝一毫的威胁,所以皇上对他也就格外的宽容,再加上这位王爷虽然百般无用,却是对当今圣上一等一的忠心和维护,甚至曾经舍命救过皇上,皇上对他几乎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只要他的行事不威胁到龙椅龙威,就是再荒唐皇上也是宠顾有加,任他成日游手好闲满世界乱跑乱逛,好色成性拈花惹草什么的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去,因此愈发纵得这位诚王爷玩物丧志百般荒唐。
这一次这位诚王爷也是闲得发慌了,主动向皇上领了督办征借河东地区军银一事,任钦差主办,他负责监督,其实不过是为了在皇上面前卖个好罢了,事实上进入河东地区以来他根本什么正事都没办过,一路上只知道吃喝玩乐,今儿却是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突然插手进白府做假账这件案子里,不过如果白府做假账确实是为了逃避朝廷的征借军银的话,他倒也的确可以插手过问。
让任钦差感到为难的是,诚王爷方才这番话实在是有些于理不合,此前的判定已然说明了白家人只要支付够五百万两的罚金便可以免于牢狱之灾,如今又怎能说改就改?这是国家法律,不是儿戏,朝令夕改乃是大忌。然而诚王又贵为王爷,他任魏头上这顶乌纱是皇家给的,得罪了皇家人,只怕他今后的日子也就不会怎么好过了…这可真真是让人为难啊!若是换了别的王爷,他还可以有理有据地解释一番,偏偏是这个对国法一窍不通、行事荒唐无理却又极受宠的诚王爷,答应也不是,违逆也不是,任钦差一下子陷入了两难之地。
白老太爷那厢沉不住气了,生怕这位王爷一句话就又把白家打入万劫不复,连忙下跪磕头,哀声恳求:“王爷千岁请明鉴哪!今年闹灾时白家也是出了钱和物来救济灾民的,另还建了数座济灾堂专门收留难民,每年的官税也是如数上缴,绝无欺瞒朝廷之意啊!请千岁爷明鉴!请千岁爷开恩哪!”
老太爷都下了跪,白府一干人自然也不能再立着,便也都跟着跪下,诚王爷虽然是不学无术,可到底也是皇家出身,有些事情还是分得清对错轻重的,闻言便语塞了一下——毕竟白家人说的也都在理,人家也赈了灾了也交了税了,家也被抄了罚金也凑齐了,再坚持着把人送进大牢去似乎有些过分…他怎么说也是皇家人,代表着皇家脸面,有些事情也不能做得太过无理不是?
见诚王爷被白老太爷三言两语就唬弄了住,黎清雨心下暗骂一声“没用的蠢货”,便向着黎清清使了个眼色,黎清清不动声色地将一对水泠泠的眸子向着诚王爷望过去,诚王爷那双眼睛本就一直悄悄儿地盯着黎清清看,此刻一被这对水眸望住,三魂立刻飞了两魂半,剩下的半个魂儿还死死扒着躯壳的边儿大声叫着:“我要美人!*蚀骨的美人!”
当下色令智昏,一掌拍在旁边的茶几上,喝道:“你白家不过是做了一丁点儿的善事,难道就想把偌大的过错抵过去么?!若不重重责罚,日后尔等反成了那起奸商的榜样,大家都来做假账,这国家岂不是乱套了么?!”
罗扇心道谁会以这种事做榜样啊?!抄家罚钱、身败名裂——大脑长痔疮了嘛图这个?!
任钦差也是个老于官场世故的,既不好驳了诚王爷的面子,又不好胡乱施法,索性在旁默不作声了,就等着逼诚王直接下令将白家人押进大牢去,到时候上头问起来也就可以把责任全都推到诚王身上去了——他是督办嘛,有权质疑判定结果并要求重审此案,甭管合不合理,人家有这个权力。
眼瞅着任钦差打算置身事外、诚王爷就要板上钉钉地开口下令——一旦这王令正式下达,想要改变又要大费周章,白家众人心里是又骂又急,就听得一个声音淡淡响起,道:“王爷既要重责我白家以儆效尤,我白家自无话可说,然而就算要重责也要有个旧例可依,理法如天,不容草率,还请王爷举出旧例来,我等也能心甘情愿地伏罪。”
这声音却是白大老爷的,黎清雨听罢不由冷哼:“只怕自我朝立国之日起也没有个像你白家这样的先例,既无先例,你们家这案子就算得是先例,今日定下,正可供后世参考!”
白大老爷却是轻轻地笑了,温声慢语地道:“黎公子,王爷与钦差大人在上,几时轮到你这证人来做主断言了?究竟这公堂是朝廷的公堂还是你黎家的公堂呢?”
黎清雨自知有些心急冒进了,一时语塞,只得转向诚王爷,正欲行礼进言,却见那诚王爷一双眼睛早便盯在了白大老爷的脸上看得呆了,若说方才看见黎清清时已是三魂飞了两魂半,如今却是三魂六魄齐齐冲出了躯壳粘在了白大老爷的身上,一对因常年纵欲而混浊不清的眸子此刻早已呆若木鸡,嘴巴可笑地张开着,几乎就要落下口水来,满脸是毫不掩饰的惊艳、痴迷与*,黎清雨这一回是真的差点就要爆出粗口去了——废物!人渣!龌龊!
白大老爷亦将诚王的神色收在眼中,忍不住皱了皱眉,低下头在袖子里比出了一记中指…这手势是如是教他的,代表了什么含义他自然也十分的清楚,他又不是什么老好人,心里当然会有气,恼的是皇家血统竟也出这种垃圾后代,真真是叫人恶心!
诚王爷终于回过神来,舔了舔嘴唇,在脸上浮起一个自认亲和的笑容,向着白大老爷温声道:“这位是…”
“草民白梅衣。”白大老爷懒得多说,声音也就淡了,在众人听来反而自有一股慵懒闲散的魅力,诚王爷更是咽了咽口水,忍不住殷切地道:“起来说话,起来说话,地上凉,莫跪着了。”
白大老爷就站了起来,谢字都不耐烦说了,白大少爷在后头好笑不已,却跟着站起身,其他人一见白大少爷都站起来了,忽拉拉地也就全站了起来,诚王爷此刻心思早就飞到了白大老爷身上,压根儿顾不得众人如何,只管目不转睛地望着白大老爷笑问:“梅衣今年年岁几何?可有婚娶?在白府是做什么的?”
众人一时间听的哭笑不得,任钦差一看这样不是个事儿啊,只好插口道:“王爷,他乃白家现任家主的父亲,尚是待罪之身。”
“待罪?待什么罪?”诚王爷忙问,在众人集体身上一僵之后才反应过来,“呃——啊,这样啊,本王看这案子不好立即就结,还需再详审才是,本王想要仔细地问询一番——白梅衣,你上前来,本王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不得有丝毫隐瞒,听得了么?”
白大老爷应着向前走了几步,而黎清雨的脸此刻已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了。
“你白家是做什么生意的?”诚王爷笑容可亲地望着白大老爷开始迂回展开。
“衣食住行均有涉及,但以饮食行当为主。”白大老爷淡淡答道。
“哦,你们白家旗下酒楼可有自己的招牌菜色?”诚王爷嘴上问着,一双眼睛自始至终都未离开白大老爷的脸。
白大老爷被他看得心生厌恶,一伸手——把旁边的椅子拽过来,索性直接坐下了回话,任钦差才要出声喝斥,却见诚王爷似乎很是开心,便强强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立在众人堆儿里的罗扇心里头简直要笑翻了天——没想到这位人生充满悲剧色彩的白大老爷性格里竟还有这么痞气的一面…可惜她昨天只顾关注着局势进展,并没有机会看见白大老爷传说中倾城倾国的俊美容颜,眼下也只能看着他的后脑勺,但从诚王爷盯着他的眼神中便能证明那传说并非夸大其辞,这位白大老爷是真真正正男女通杀的人间祸水!
事情因着上头那位荒唐王爷的强势插入而变得无厘头起来,两个人坐在那里说着说着就开始大谈美食…诚王爷号称吃喝玩乐无所不精,白大老爷少年时亦是个嬉笑人间的大玩家,两人竟诡异地在这些方面有着许多共同话题,没一时竟还把诚王爷说得哈哈大笑起来。
事实上在场众人却都无比的清楚,白大老爷这是在想法子笼络诚王爷好收回方才要将白家打入大牢的话,黎清雨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不容白大老爷再进行下去,当即上前向诚王爷行礼道:“王爷,任大人和知府大人还在等着结案,您看…”
诚王爷这才恍然回过神来,向着黎清清那厢一瞟,见黎清清满目忧伤加幽怨地正望着他,心下便又是一软——啧啧,一边是唾手可得的美女,一边是平生仅见的美男,鱼与熊掌怎么就不能兼得一回呢?!
诚王爷陷入了甜蜜的抉择,黎清雨却怕越拖越对己方不利,再度进言道:“王爷,纵然白家此前中规中矩地依法纳税、如实报账,眼下却正是皇上征借军银的关键时期,白家不早不晚偏偏赶在这个当口大做假账,必然是因为听到了风声,害怕朝廷借走他家的银子,这才瞒报了收入——王爷!白家身为河东首富不知替国分忧,反而为富不仁,不肯支持朝廷、不肯支持圣上,不肯支持王爷,这就是大罪啊!倘若轻饶了他们,万一其他商家也跟着学了去,那朝廷还怎么出兵平藩?!边疆百姓还怎么安居乐业?!王爷——”黎清雨说至此处,忽地上前了几步,附至诚王爷耳边低声道,“王爷,把人打入大牢,并不妨碍王爷随时提审某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