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家的生意流程是:庄子、田地产出的作物卖掉后赚得的银钱做为购买酒楼所用食材、商铺所需商货的资金使用,酒楼和商铺的盈利一部分用来做为购买粮作物种子、肥料的资金使用,一部分仍用来购买食材和商货,剩下的一小部分存入钱庄积攒起来,攒够一定数目之后提取出来购买更多的田地和商铺、建更多的酒楼,以此持续扩大生意。
“而如今,卫家所有酒楼的食材皆由我安排的食材商提供,卫家庄子和田地的所有产出也皆由我的人收购,他们家几十个商铺亦全都是我做的上家供应商,并且,我提前将卫家庄子田地附近不属于他家的庄和地全都买了下来――可以说,卫家的收入来源已经有八成在我的掌握之中,一旦我放出消息,宣称要卖掉附近的庄和地,卫家必然有意购买,因为如此一来这些庄子和地就能同他家原有的连成一片,方便管理也省去各种麻烦,我一方面同他家签订买卖庄地的契约,要求他付定金先占用住他的流动款子,一方面掐断对卫家食材、商货的供应,同时拒收卫家产出的粮食作物――卫家流动资金被占用,存在钱庄的钱又皆是定期存取,不到期无法取出,酒楼缺乏食材、商铺没了货源,想卖掉地里的粮食又卖不出去,数管齐下,他根本筹不到应急款项来继续经营,这个时候,卫家就只有一个法子――找卫氏借钱。
“卫氏的陪嫁再多,也填不上这么大的洞,可她又不能不管娘家生死,所以她也就只有一个法子能用――挪用白府公中款项。她主持中匮,公中款项使用权都在她的手里,然而**使用的每一项去处必须笔笔上账,且也都有定例,只许用于府中公共事项,绝不允许私人使用――这是白家祖上传下来硬规矩,任何人不得例外。
“卫家需要的款项大,卫氏找人借是借不来的,何况她也不敢去借,否则若传了出去,说河东首富的白府居然找人借钱花,这脸可就丢大了,她担不起这给白府抹黑的罪名,所以她无法借钱,就只能利用手中的权力私挪公银,挪了公银必然要做假账,这假账就是将来用以毁她的物证!
“一但坐实了卫氏挪公银私用的罪名,她便是犯了白府祖规,将永远失去主持中匮的权力,一个不能主持中匮、不受夫宠的主母,在府中的地位可以想见,必定是一落千丈,破鼓众人捶。与此同时,白家肯定要向卫家要回这笔**,而在苗城那边呢,签订的土地买卖契约逾期不履约要偿付巨额赔款,卫家拿不出现银,只能卖铺子卖酒楼来折抵,到时候我会让人出面去买,然而只签契约不付钱,生生耗着他!”
“可是,不付钱的话不怕他去衙门状告你违约么?”罗扇听得浑身汗毛都竖了――不是紧张,而是激动。
“我若找衙门的人来买呢?他可敢告状?”白大少爷笑着反问。
“啊?你认识苗城衙门的人?”罗扇惊讶。
“苗城衙门新到任的知府大人,之前正是藿城的知府桑仲,他有个宠伶,名唤杜良辰,此人为我所用,”白大少爷笑着看了罗扇一眼,“由杜良辰出面与卫家签订购买酒楼商铺的合同,只订约不付钱,卫家就是急死也不敢去衙门状告杜良辰――至此,卫家本金被占用,田仓存烂谷,酒楼商铺停业,背负巨额违约金,以上种种,已构成我朝规定的商家破产条件,只要我去衙门一告他,他的全部财产便得交由衙门处理,而只要衙门按下此事一直不处理,卫家耗时越长赔银就越多――这个时候为避免一赔到底,卫家走投无路之下只能选择借贷。
“若要借贷,只能继续折抵商铺酒楼乃至田地,这么算下来,要达到还清违约金的金额,卫家的酒楼商铺怕是一家都剩不下全都得抵押出去。还清违约金之后,卫家就得考虑还贷赎铺子赎酒楼,然而钱庄里的银子不到时间是取不出来的,他就只能干等着,等的时间越久,要还的利息就越多,何况能贷给他那么大金额的放贷者多半放的是高利贷,毕竟贷的多风险就越大,利息只会高不会低。
“待到了卫家能从钱庄里取银子的时候,他既要赎回抵押的铺面,又要偿还高额的利息,还要想法子重新寻找能提供他粮种和货源的上家供货商,且我还会趁他家干等的那段时间把他酒楼里的当家厨子和铺子里的得力掌柜、账房尽可能多的雇走,即便他拿回铺面,几个月内也绝无法再度开张。
“铺面酒楼无法经营、庄子田地无作物可收,最短在未来一年内卫家将没有任何收益,偿付违约金和偿还高利贷足以挖空卫家的积蓄,到那时卫家已然是空壳一具,无法再给予卫氏任何帮助和倚仗。最好卫家还想着翻身,重起炉灶时我就把我的人安插到卫家铺子和酒楼里去,让他们家经营一座赔一座,赔到无钱再赔,自不乏苗城众商家中落井下石者来替我捏死之只臭虫。
“卫氏娘家倒塌,这消息只要我往白府一放,深府大宅里的糟渣人心也自会将她啮噬得连骨头都不剩!”
白大少爷说至此处森凉笑起:“然而…以上这些,不过是才刚开始,而已。”——
185定情信物
罗扇目瞪口呆地望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这个男人——咳,她只是听得太过惊讶兴奋一时冲动翻了个身而已…
这个男人…是有多可怕呢?!一场蓄谋已久的报复竟然在数年以前就开始了渗透式的、悄无声息的实行,那个时候他才多大?正是血气方刚意气风发的时候吧?!居然能如此沉得住气,周密的计划,严谨的布局,一环套一环,一招接一招,蜘蛛吐丝般地在卫家身边细细地织下天罗地网,一个需要数年时间来实施的计划需要怎样的耐性和缜密才能做到啊!
“小色胚,压够了没有?”白大少爷哑声低笑,伸手勾起罗扇垫在他胸膛上的下巴。
“我有几个疑问…”罗扇讪讪地翻过一旁,“第一,你扣着卫家的货源,他们不会另找供货商供货么?你拖着不收购他庄子田地的出息,他们不会另找下家出货么?”
白大少爷笑着拍拍罗扇的脸蛋子:“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在数年以前就开始往苗城安放人手的原因,数年之前我的人就在那边开始经营,并且尝试着同卫家合作生意,这些年来一直合作得很好,从来没出过岔子,因此已经完全博得了卫家的信任,在我被人下药毒疯之前,卫家和我在那边的商号签订了一对一供销契约,约定我方是卫家唯一的供货商,以及我方是卫家唯一的销货方,双方履行约定不得违背,否则违约方要偿付自家年均收益的十倍赔金。所以只要我躲着不露面,他田庄的出息就得屯着,他商铺的货源就得空着,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是,你不给他供货销货,不也违背供销合约了么?”罗扇这会子倒是头脑清楚。
“这一点可以说是天助我也,”白大少爷哼笑,“原本我是打算在合约上动手脚,然而一来难度太大,二来动不好就要露馅,反会把自己置于被动,正愁找不着好法子,南方就闹了洪灾,我恰可利用这一契机,捐一大批货物粮食出去,账册上记个清清楚楚,到时候不给卫家供货以及不购买他家的作物也就有了话说。捐粮捐物乃响应朝廷号召,朝廷对此有一定的保护奖赏措施,比如商家捐出多少粮,就可以享受多少粮的税金全免,并且因捐赠造成的违约可以宽沿一至三年不等,所以,卫家无法拿这份供销合约去告我违约,我可以拖他一至三年,他却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明白了!你利用捐赠获得的特殊权利可以不给卫家供货、不销卫家的货,卫家也不能告你违约,而你也可以名正言顺地拖着他,让他无货可卖,无粮可以换钱!”罗扇一拍手,“第二个问题:卫家是白府的亲家,如果他们上门来借银子,白府能不借给他们么?这样的话,后面的计划岂不是没有用了?”
“我会让云彻提前把白府能调用的流动款子全部借走。”白大少爷答得干脆。
“第三,表少爷同卫氏的娘家是本家亲戚,他的方便面生意如今也做得不错,如果卫家找他借银子呢?”罗扇考虑得也很细致。
“到时候我会让方琮借口开拓方便面在塞外的生意把他哄到塞外去,数年前我曾去过那边的一个城镇,在群山环绕之中,山外的天气邪门儿得很,一年四季风沙不断,刮风的时候根本不能行人,通往山中城镇的只有一条路,而每年也只有秋后那么几天可以通行——让方琮想法子瞒住卫天阶,骗进城去耗过那几天,届时他想回也回不来了。”白大少爷把每一处细节都算计得清清楚楚。
“第四,我困了,睡觉!”罗扇眉开眼笑地一翻身,背对着白大少爷躺了个舒服的姿势,“你这计划几时开始进入正式实施部分?”
白大少爷凑过去,由身后搂住罗扇,在耳畔轻轻地吹口气:“只待进入秋收时候。”
“好…”罗扇打了个呵欠不再说话,却是直到大半夜也未能睡着:卫氏若倒了,白二少爷不可能查不出是白大少爷动的手脚,到时他兄弟两个…会不会反目成仇?
次日起来,白大少爷也不去前厅用饭,罗扇便去伙房让厨娘给他熬了补肾益精的杞子粳米粥,咳。另做了芋头莲子酥和椒盐味儿的蝴蝶卷,从瓮里夹两碟子她和白大少爷在枕梦居时腌下的小酱菜,两个人小榻上对坐了,就着床几悠悠哉地说说笑笑吃吃。
时近夏末,天气却依旧热不可当,好在屋子里有冰镇着,一整天白大少爷就待在屋里同罗扇偎在竹簟子上闲扯,听说白老太太病倒在床,卫氏破了头也在房里养着,主持中匮的工作暂时由二房的白二太太陈氏代理,白大老爷早饭后来了绿院一趟,看了看白大少爷没什么事便又出府打理生意去了,一切似乎重新风平浪静下来。
接连数日白大少爷都窝在绿院里足不出户,一日三餐也只在绿院吃,早中晚给老太爷和老太太的请安亦免了,每天只在晚饭后去白大老爷那里坐上一会儿,合府也没人敢拿什么礼教孝道的问题同他这个疯少爷讲理。
罗扇的伤差不多好了个七七八八,能走短路,不能快也不能久站,这日趁着清早有些凉风,白大少爷便带着她和绿萝,以及四五个随唤的丫头婆子出了绿院逛园子去了——罗同志在枕梦居里已经憋了两年,白大少爷不忍她再在绿院里继续憋着,左右有他陪着,谅不会有什么危险找到她头上。
罗扇对外的身份仍是下人丫头,慢慢地走在白大少爷身后,白大少爷照顾她的伤,走的自然也慢,一行人沿着湖堤柳岸边赏景边散步。
走走停停,前面是一片庭院山石,翠柳环绕,间夹着粉粉白白的木槿,顶上一座八角飞檐凉亭,四面来风,看着清爽。白大少爷便领着罗扇慢慢拾阶而上,至亭中石桌旁坐下,让罗扇同几个丫头一起坐在绕亭的美人靠围栏旁——大家都坐也就没人来挑理儿了,到时候就说是白大少爷下的令,谁敢不听?
坐在凉亭里正能纵览整个天碧湖,波光万顷云白水碧,端地令人心旷神怡。白大少爷让个丫头去泡了茶来,同罗扇两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一时听见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见沿着石阶走上一伙人来,为首的是许久未见的黎清清,身后跟着四五个丫头,罗扇看着眼熟,记起是在选贡会上同明珰表妹的丫头吵嘴的那几个,都是牙尖嘴利,想是一同随着黎清清陪嫁过来的。
黎清清一抬眼,见白大少爷在亭子里,不由怔了一怔,罗扇便在那厢悄悄撇嘴:装啥呢装啥呢?这山石又不高,你在下头看不见亭子里有人啊?!明摆着是故意凑上来的!
罗扇同众丫头连忙站起来行礼,礼毕之后就不能再坐下了,黎清清虽只是个妾,却也算得半个主子,更何况她身后的娘家财大势大,在白府的地位其实比白二太太陈氏差不到哪里去——这就是身后有人的好处,古往今来皆如是。
白大少爷正低着头喝茶,见这情形也不理会黎清清,只冲着罗扇她们一指:“谁让你们站起来的?都给爷坐下!没爷的命令谁也不准起来!”
丫头们都知道白大少爷怕罗扇累着的心思,齐齐应了,毫不犹豫地坐回去,罗扇也就堂而皇之的在众人掩护下继续享受白金会员待遇,混在丫头堆儿里贼眉鼠眼地偷瞟着黎清清。
黎清清并未注意到罗扇,她的一腔关注全在白大少爷身上,慢慢走过去,冲着白大少爷行了一礼——虽然她辈分高,但白大少爷是主子。
“白大哥…”黎清清却似忘了自己的辈分,声音轻柔地叫出这三个字,熟练得好似这么着叫过千百遍,“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黎姨娘,”白大少爷挑起眉毛看她,吐字清晰,“这亭子我先占了,你不能待在这里。”
“黎姨娘”三个字刺得黎清清眉尖一蹙,脸上却没有任何表现,只管半垂着睫毛长长的眸子,压低着声道:“白大…大少爷与家兄是故交,家兄几次托我代为向大少爷问好,奈何府大宅深,一家人想见面竟也不易,总算今日于此偶遇,冒昧来同大少爷见礼,还望莫怪。”
白大少爷小指掏了掏耳朵:“烦死了,你走罢,莫打扰我赏景喝茶!”
黎清清抬眼望向白大少爷,眉如远山笼雾,眼如春水含愁,玉齿轻咬樱唇,楚楚可怜动人,便是铁石心肠的人看了这样子只怕都要化了心肝儿,偏白大少爷那厢不理不睬,只管翘起二郎腿来哼开了小曲儿。
黎清清似是不甘就此离去,犹豫了片刻,向着白大少爷走近了几步,用旁人听不到的音量飞快地道:“白大哥可还记得这块玉?”边说边飞快地从袖口里亮出一枚雕梅花的羊脂玉来,一双美目盯在白大少爷的脸上看他的神色。
白大少爷一撇嘴:“不就是块玉么,我那里要多少有多少,你臭显摆什么?!”
黎清清却是一笑:“这一块与众不同,白大哥莫非忘了,这是你曾经送我的定情信物,是先大太太留与你的唯一贴身遗物,你…不想要回去么?”
白大少爷瞪她:“我几时送过你东西了?!你不过是个姨娘,半个奴才而已,我稀罕送你东西么?!你这样诬陷我,还要不要脸了?!赶紧走开!再磨叽莫怪我翻脸!”
黎清清面上却也不恼,仍压低着声音浅笑:“白大哥若想要回这玉,便使人去我那院子支会一声,这会子既然还未想起原由来,不妨仍由我保管着它好了。”说罢略行一礼,转身便要离去,眼风一扫,看见了坐在丫头堆里的罗扇,睫毛便是一抖。
“小扇儿,”黎清清记性倒好,冲着罗扇嫣然一笑,“你怎会在此处?不是一直跟着二少爷做事呢么?”
罗扇可没忘记自己曾在选贡会的画舫上目睹黎清清下跪求白大少爷喝她血的事,黎清清的失态被她看个正着,保不准心里怎么恨着她,何况黎清清又曾同白二老爷合过伙,说不定白二老爷把她罗扇已经知悉他们暗算白大少爷和白二少爷的事告诉给了黎清清,这个女人心思太深,不可不防。
罗扇正想起身行礼作答,却听得白大少爷喝道:“小扇儿!爷让你坐着,你要是敢站起来,爷今儿打得你屁股开花!”
好好,坐着。罗扇理直气壮地坐在那儿冲着黎清清微笑点头以示礼貌:“黎姨娘好,恕小婢无法行礼了。小婢现在大少爷身边做事,谢姨娘惦记。”
黎清清浅浅笑道:“听说你在厨艺上颇有造诣,我早便想着向你学上几手,二爷嘴刁,我们那院子小厨房做的东西他吃不惯,这阵子天气又热,他那胃口愈发不好起来,想着你的手艺许正对得上他那口味,过几日你若得空,不妨去我那里教我几道菜,必不会亏待你的。”
她口中的“二爷”自然是指白二老爷白莲衣,罗扇才不信黎清清的目的有这么单纯,正要开口婉拒,就听得白大少爷那厢喝道:“你还不走?!来呀!给我把她推下山去!”
众丫头婆子齐齐一声应喝——她们是白大少爷一手培植起来的,自然唯其命是从,说一听一,绝不犹豫。当下便过来四五个要拉扯黎清清,直唬得黎清清身边的几个丫头连忙护着她略显狼狈地撤下山去。
打量着黎清清一行人走远,罗扇才眨巴着眼睛望向白大少爷:“她方才悄悄同你说什么了?”
白大少爷冷着面色:“她手里有我娘的遗物,以此来试探我是否已恢复了清醒。”
“太太的遗物怎么会在她手里?”罗扇奇怪,口里的太太指的自是莫如是。
“是我被人药疯之前给她的。”白大少爷答道。
“…太太的遗物你为什么要给了她呢?”罗扇又问。
“因为…”白大少爷眉头一跳回过心思来,看着罗扇平静的面孔,“我曾钟意过她。”
【作者声明:给看不到“作者有话说”内容的亲:1.重复购买同一章节,晋江只扣一次晋江币;2.正文字数肯定会比防盗内容字数多,否则系统不允许作者保存发表。所以请购买了防盗章节的亲放心,不会让你们花冤枉钱的!】
作者有话要说:鉴于昨天那章关于白大少爷报复计划的部分比较繁琐,亲们看着满篇文字可能会感觉头大,所以特意做了个图片版的图解说明放上来帮助理解,咳,也有可能会让大家越看越混乱,反正…人家做了两个小时的图,看晕不管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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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过往情事
罗扇躺在床上,觉得闷闷的有点透不过气。
“绿萝姐,外头是不是要下雨了?”有气无力地哼叽。
坐在窗边绣花的绿萝抬头向外瞧了一眼:“没有啊,晴着呢。”
“哦…我去洗个澡。”罗扇往起爬。
“姑娘…你不是才刚洗过么?”绿萝看着这个人,觉得怎么也不像是特爱干净的。
“啊…是我糊涂了。”罗扇重新躺下。
——我钟意过她。
“绿萝姐,你在绣什么哪?”罗扇用力摇着头问,以至于声音听起来忽阴忽阳。
“姑娘…你是怎么了?半柱香前你才问过我,”绿萝好笑,“我正绣荷包呢。”
“哦哦哦,我糊涂了糊涂了,嘿嘿。”罗扇讪笑着翻了个身,假装只是随意乱问。
——我钟意过她。
“绿萝姐!”罗扇一个猛子坐起来,不小心抻到了伤处,疼得一阵呲牙裂嘴,把抬眼看她的绿萝吓了一跳:“姑娘别闹,这鬼脸丑死了。”
“…”罗扇歪着身子揉屁股,“大少爷从老爷那儿回来就说我今儿困了,先行睡下,别让他进我这屋来了。”
绿萝心道大少爷要是想进来我也拦不住啊,嘴上利索答应了。罗扇看了看窗外,见天色渐暗,起身上了个厕所,回来爬上床去,也不脱衣,扎在枕上逼着自己快快睡着,奈何那五个字反反复复地在脑子里回荡啊回荡,反而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我了个去啊白大云!你就是一混蛋!渣男!剩饭!”罗同志终于抓狂,坐起身来仰面长啸。
绿萝吓得手里的绣花绷子掉在地上,几步冲过去伸了小手覆上罗扇额头:“姑娘!姑娘!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请郎中来?要不要去老爷那儿告诉大少爷一声?姑娘你可别吓我!”
“我没事我没事,”罗扇拍拍绿萝手背,“我就随便喊一喊,没听人说么:睡前一喊,小鬼儿退散。不用管我,你也睡去罢,不早了。”
绿萝心道这才刚吃过晚饭,除了你谁睡得着啊?回身给罗扇倒了杯茶水递过去,看罗扇喝了重新躺下,这才拿上绷子轻轻出了房间,顺手把门掩上。
罗扇这会儿当然睡不着,躺在床上发呆。今天早上在亭子里当着那么多丫头她也没有多问,回到绿院后屋子还没进,白大少爷就被白大老爷派人来叫走了,这一走就是一天,到现在还没回来,她这里窝了一肚子话没处问,越窝心里头越堵得慌。
黎清清那样又冷又阴沉的女人白大少爷究竟喜欢她哪一点?连母亲遗物他都肯交给她,这是怎样的一种信任和肯定?记得明珰表妹曾经说过,白大少爷那时候因黎清清而情迷心窍,被黎清雨骗走了白家三成的客户,且黎家才刚一毁婚白大少爷就彻底疯了,会不会跟他对黎清清用情太深有关?疯病毕竟心理因素占很大比例,说不定就是靠给人以巨大刺激来引发此病呢!
罗扇心头一阵烦躁,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许久,渐感疲累有了些困意,就听得窗外院子里响起熟悉的脚步声,至廊下时是白大少爷的声音问着:“你们姑娘房里怎么没亮灯?睡下了?”
接着便是绿萝的声音:“姑娘今儿困了,说爷回来不必去她房里,请自去歇息。”
白大少爷便道了声“知道了”,脚步声进了外头西次间的卧房,接着是好长一段时间的沉寂,罗扇估摸着他是进了净室沐浴,果然一时又有了动静,茶杯盖子响是在喝水,柜门响是在更衣,然后是他的吩咐:“行了,都退下罢。”脚步声出去,最后是关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