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被顶上透窗而入的阳光晒在脸上弄醒,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伏在小几上睡了过去,身上披了件袍子,仔细看时见是楚凤箫的,想是他昨夜又来了一趟。
楚龙吟也才醒,坐在床上打呵欠,也不看我,只道了声:“梳洗。”
我便将楚凤箫的袍子搭在椅上,起身去替他到厕室贮水的缸里打水,而后梳头穿衣收拾妥当,正给他叠被子,便见楚凤箫大步迈进屋来,面色凝重地道了一声:“郭盛发死了。”
你教我学
楚龙吟一挑眉毛:“郭盛发?你确定?”
“是他没错,外面哭喊声都快掀掉屋顶了。”楚凤箫看了我一眼,似在确认我昨晚是否有休息好。
楚龙吟伸手拍了拍石砌的墙壁:“这房间倒是隔音,在屋里丝毫听不见外面动静呢。——走,看看去。”出得外间时顺便叫上了庄秋水。
一出门便见郭府下人们匆匆地在过道上飞奔,娄克宁衣服还未穿妥便跑了出来,看见楚龙吟连忙上来行礼,面上也是带着惊慌,道:“大人,这…这郭盛发怎么就死了呢?”
楚龙吟笑了一声:“你问我我问谁?找人带路,先去现场看看。——娄大人,您先把绶带系好。”
娄克宁面带尴尬地匆匆将衣服穿妥,楚凤箫拦了个正惊慌失措地四处叫人的下人带路,一行人径直奔了郭盛发的房间。但见房门口已围了不少的下人,个个立在那儿吓得面无人色不敢动弹,见楚龙吟同娄克宁来了慌忙让开条路,那房门开着,郭盛发的一妻六妾、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兼三名倒插门儿的女婿都挤在里间房内,女人们哭成一团,还有个吓晕过去的,男人们面面相觑愁眉紧锁,目光都望在床上那具早已冰凉的尸首上。
死者郭盛发的颈子上有一道明显的深深的勒痕,凶手是用了相当大的力气勒死他的,这样深的痕迹昭示了凶手对郭盛发强烈的恨意。
娄克宁将郭盛发的家眷请出了里间房,楚龙吟便让庄秋水上前查验尸首,他则同楚凤箫在这房间内四下里检查起来。我站在庄秋水身旁看他验尸,顺便仔细打量这间屋子。但见此屋同我们的客房布局几乎一模一样,分做内外两间,内间除了一床一柜一桌两椅之外还配有一间厕室。外间靠墙是一张下人床,当间儿是梨花木圆桌和六只秀墩儿,另两面墙边分别是格架和一桌二椅。
屋顶上的玻璃窗是关着的,窗闩也插得严丝合缝,由于为了通风顺畅,这座封闭型的馆式住宅将屋顶盖得很高,也就是说玻璃窗距离地面目测约三至四米,即便踩在桌子上也不可能徒手够得着窗户,而馆内下人每天早上等主子们到前厅用饭的时候会挨着房间用特制的长竹竿将闩窗木挑开并拨开窗扇通风,晚上主子临回房入睡前再挨屋将窗户关上、上好闩,所以这些窗扇不是开合式的,而是推拉式的。
楚家兄弟两个开始细细地检查房间中的每个角落,直到满屋里转遍,见没什么好查的了,楚龙吟才走过来蹲到庄秋水身边,问道:“庄先生有结论了么?”
庄秋水答道:“死者死于昨夜寅时初刻前后,死因乃勒缢窒息,凶器应为绶带一类物品,勒痕周围并无抓挠或挫伤,可知死者遇害时未曾挣扎,推测为处于昏迷状态时遭害。”
“有移动尸体时留下的伤痕么?”楚龙吟问。
“属下尚未及细查。”庄秋水木声道。
“那就查罢。”楚龙吟站起身,向一直候在一旁未敢应声的娄克宁道:“使人回衙门叫衙役来了么?”
娄克宁连忙答道:“已经去叫了。”
楚龙吟点头:“传令下去,郭府中所有人等未得允许不得踏出郭府半步,令管家将府中人员花名册、履历以及这座馆宅的草图和昨夜每个人的住房安排给本官一份。另在此屋旁边准备出一间房来做问讯之用。”
娄克宁应着出门安排去了。楚凤箫便向楚龙吟道:“我出去在这附近转转,看看有什么可疑之处。”楚龙吟点头,又去了外间查看,里间只剩了我和庄秋水。
我帮着庄秋水把郭盛发的尸体抬到地上后脱去其衣物,而后庄秋水将尸体仰面放好,忽地开口道:“检验尸体,正面要检发长、顶心、顖门、发际、额、两眉、两眼、鼻、口、齿、舌、颔颏、喉、胸、两乳、心腹、肚脐、小肚、心腹、脐、小肚、玉.茎、阴囊、两大腿、两膝、两小腿、两脚腕、两脚面、十脚指。”
我一怔,心道这木头怎么突然开起百家讲坛来了?转而恍然:原来这家伙还记着我昨天说过的想让他教我验尸的事呢,不成想今儿便有人提供了上课的机会。于是收敛心神认真细听,两个人边摆弄尸体边一教一学。倘若这会儿有郭家人在现场的话指定要把我俩打出去了——他们的一家之长此刻正光着屁股在我们的手里头翻来覆去呢。
从头发丝儿一直查到了鼻子,庄秋水从郭盛发的鼻孔里捏出一根几乎看不到的丝线,我凑脸过去细看,道:“这是被丝质物捂住口鼻后吸进鼻孔留下的罢?”
庄秋水点头:“死者被勒死时没有过任何挣扎,可见是处于昏迷状态中遭人勒颈,而于死者鼻中发现丝质物,绝大的可能是沾了迷药的帕子,这便可以解释为何死者会昏迷未觉了。”
“那如何分辨死者是先被捂死再勒颈、还是捂晕后才勒颈致死的呢?”我问。
“若是死后被人勒颈,因其人已死,气血不通,虽被勒绑,其痕迹也不会似勒死那般呈显紫赤之色。死后遭勒颈的,皮下无血荫,绑痕虽深入皮,也不会有青紫赤色,只有白痕。”庄秋水慢慢讲道。
我“哦”了一声,然后抬头看他表示我听明白了,却见他也正抬起头来看我,两人因方才一起看那丝状物而蹲得很近,这一脸对脸不由都顿了顿,他鼻间轻轻的呼吸甚至都拂在了我的脸上,我“嘿嘿”冲他露牙一笑,他看了看我便转回脸去,道:“你近来胃不好。”
“诶?先生怎么知道?”我问。
“口中有异味。”他毫不给面子地指出。
“呃…很臭么?”我偏头哈了口气自己闻了一闻,“嗳呀,我一直以为是床上这家伙的臭脚丫子味儿呢!”
皱着脸转回头来时,却见庄秋水垂着眸子,正将唇角一个只有0.000001度的弧度收起。——咦?这块木头在笑么?稀罕事啊!
“不许偷偷笑话我哦,庄先生。”我不甚满意——这个八百年表情不变的家伙居然会因为我的嘴臭而发笑?那我的嘴是臭成啥样了啊…
庄秋水偏头看了我一眼,我也偏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故意“哈”了一口气熏他,他便认真地道:“你的口气和他的脚味并不相同。”
“噗…”我摁住到了喉咙边的笑声,趴到自个儿膝盖上微颤着肩膀。
“哟,庄先生会讲笑话了么?看把人乐得牙不见眼的。”楚龙吟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倚着门框子似笑非笑地望着我们。
“属下不会讲。”庄秋水站起身,木声应道。
我也站起身,却不看楚龙吟,只管半垂着头立在庄秋水身侧,视线里看到他的脚迈开步子走进来,至庄秋水面前立住,淡淡地问道:“尸首检验完了么?结果怎样?”
庄秋水便将方才的查验结果说与他听,一时见娄克宁从外面进来,说是衙役门已经来了,楚龙吟便转身出去,叫上他和楚凤箫至那已经备好的临时问讯室对一干相关之人开始初步问讯。我和庄秋水仍留在案发这间屋,给郭盛发重新穿好衣衫,而后用郭府下人取来的白布将尸体盖住,因楚龙吟那边还没有出结果,所以尸体暂时不能抬走。
收拾妥当,同庄秋水净过手后便没了事干,两个人坐在外间静等,约摸到了将近中午时候才见楚龙吟同楚凤箫回到这间屋中,见我和庄秋水坐在一起,楚龙吟哼笑了一声,道:“庄先生辛苦了,郭府已经备了午饭,且先回房吃罢,这里暂时没什么事了。”庄秋水应着出门去了,我也跟着往外走,却又听楚龙吟皮笑肉不笑地道:“让你走了么?敢情儿老爷我是不需要人伺候的是么?”
我停下脚步回过身来低头立住,又听楚凤箫道:“小钟儿帮了秋水一上午,你先让他吃饭去罢。”
楚龙吟“哈”地一声笑起来:“老爷我也忙了一上午滴水未进,怎么没人知道心疼心疼我?原来你们个个儿都比我金贵,我使唤不动你们!”
“你生的哪门子气?!你要喝水我给你倒就是了,阴阳怪气的做什么!”楚凤箫边说边走到桌边去给他倒水。
楚龙吟又是一声笑:“哎哟!可不敢劳动凤儿爷!还是小的我自个儿来罢!你们谁我也得罪不起,从今后再也不敢高声说话、再也不敢使唤人了!”
楚凤箫不理他,只管转头冲着我道:“小钟儿先去吃罢,吃完回房歇歇。”
我应了声是,转身出得房来,按照府里下人昨天教给我的认路法子很顺利地找到了偏厅,同庄秋水和子衿一起吃了午饭。由于郭府才发生了重大的变故,府中下人们神色间都有些惶惶然,也不敢多说半句闲话,匆匆地来匆匆地去,只管默默做着自己手头上的事。吃完饭回客房的时候,我刻意往正厅瞅了两眼,并没有见到郭府的任何一位主子跑来吃饭,想来是这些人都被做为了嫌疑犯由官府的人监控了起来,不得随意行动。
回到客房,依旧同庄秋水坐在外间里晒太阳,我们已经尽了我们的力,其余的事爱莫能助,也不必唏嘘。
一行雁影从庄秋水的身上掠过,我看了看他道:“庄先生为何喜欢穿黑衣呢?其实现在这一身蓝色的就很适合你,黑色未免太过沉重,时间久了总会影响心情罢?”
庄秋水也看了看我,道:“衣服影响不了心情,影响心情的只能是人自己。”
“说得也是,我跟着先生真是受益匪浅。”我真心地道,“谢谢先生今日的授课。”
庄秋水垂了垂眸子,半晌方淡淡道了句:“不客气。”
于是又沉默下来,只管毫无压力地在他身边坐着,良久忽听他开口道:“平日忌吃生冷之物,每顿饭量适中,莫要饥一顿饱一顿。”
“嗯,知道了。”我道,知道他这是在指我胃不好的事,实际上这几天我一直都没什么胃口,常穿的那条裤子都有些显肥了。
“含醋可去除口气。”庄秋水隔了半晌又道。
我笑起来,歪头看他:“我坐在这儿是不是熏着先生了?”
“不是。”他转过头来很认真地看着我。
我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我暂时还是这样同先生说话好了,先生可听得清?”
庄秋水看着我,目光澄净,被这样的一双不沾尘埃的眼睛望住,什么私心杂念都不会有,什么情愁哀乐都化为了浮云掠影。
嗯…木星人难道都是人参娃娃么?好强大的治愈功能…
谁折磨谁
正这么对视着,却见房门开处楚龙吟迈进屋来,我和庄秋水便齐齐起身迎着,楚龙吟顿了顿脚,向庄秋水道:“庄先生跟娄大人去衙门一趟罢,将上午的验尸结果登入卷宗,以备后查。”
庄秋水应声出得门去,楚龙吟便将房门关了,径直进了里间。我仍在外间坐着,阳光下眯着眼睛打盹儿,一时听得有人敲门,上前开了,见是一名郭府下人,手里托着一张纸,向我道:“这是楚大人要的草图,烦劳小哥儿交给大人。”
我伸手接过,重新关好房门,然后转向里间,敲敲门,听楚龙吟道了声进来,便推门进去,见他负着手立在透窗的阳光下,背对着门口,身形显得愈发高大。我绕至他面前,低着头将那草图呈上,他却不接,只垂眸看了一眼,道:“这是什么?”
“图。”我答道。这一答才忽然发觉,我竟然已经好久没有同他有过对话了——说是好久,其实也不过才一天多,可这感觉竟然有些陌生起来。
“什么图?”他问。
“草图。”我答。
“什么草图?——你打算让老爷我不停地这么问下去?”他道。
我将手中草图展开来举给他看,却听他一声冷笑:“好——很好——你倒是惜字如金了!看来老爷我真是用不起你了呢!——你若是不喜欢伺候我,我就遂了你的愿,你说罢——你是想去伺候咱们楚二爷呢还是想给咱们庄先生当个小僮?老爷我成全你!”
“老爷你若真想成全我就让我自赎己身,从此后远远地消失于老爷眼前,老爷就可以眼不见心不烦了!”我气得发颤,胸腔中一阵一阵地疼——庄秋水的治愈能力再强终究也敌不过楚龙吟这混蛋的“王八”之气!
“赎身?好啊,”楚龙吟笑,“拿十万两来,我让你走。”
“你——”我气得哆嗦,“你当初买了我才几两银?!你这是漫天要价!”
“你是我买的,我爱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楚龙吟笑得恶意。
“你——你是混蛋!”我气得站不稳,将那草图扔在他身上。
“老爷我从始至终一直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楚龙吟一把将草图揉了掼在地上,冷下眉眼来,“说罢——你想赎身还是想换个人伺候?”
我瞪着他,瞪着他,几日间的怨怒一股脑地涌上来,咬着牙狠狠地一头撞向他的胸腹,把他向后撞得一个踉跄,直气得声音嘶哑:“好——我换——我换!我去伺候你心爱的弟弟,我去做他的男宠,我去帮你让他开心幸福,你满意了?!”
楚龙吟面色铁青地伸手过来抓我,我拼命地捶他打他,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狠力推开他转身向外跑,不想在他面前如此脆弱,却被他几步追上从身后箍住,大力地扯着我往回走。我低头咬住他拽着我胳膊的手,他便用另一只手扳住我的头硬是拨开,我挥舞着双手去打他的胸膛打他的肩臂,他怒喝着一手一只地抓住我的手腕狠狠地扭到我的身后去,直疼得我冷汗一下子渗出额头。我挣扎着扭动着,他恼火着钳制着,我用唯一还能动的脑袋狠狠去撞他的下巴,他骂了一句偏脸避开,双臂把我狠狠箍住,我拼命扭动着身子,纠缠间他突然吻住了我的唇,重重的,狠狠的,用尽了全身力气的。我根本无法挣脱,甚至不能动弹分毫,只好任由他这么惩罚般地吻着,惩罚我的同时也在惩罚着他自己。
我的身体被他的双臂箍得几乎要断掉骨头,可他毫无所觉般地仍旧在用着力,似乎想要把我整个儿揉碎在他的怀里。我硬撑着一声不吭,直到他终于倾泄尽所有难控的情绪,这才移开了唇,用他的脸颊紧紧贴住我的脸颊,在耳畔又是咬牙又是叹地道:“臭小子,你真是个臭小子!你啊你…你快要折磨死我了!”
“究竟…是谁在折磨谁?”我被他箍得喘不上气来,断断续续地道。
他略略放松了胳膊,仍将我拥在怀里,下巴抵住我的头顶,沉声叹道:“情儿,给我些时间,我需要时间…他是我的弟弟,都说兄弟连心,何况我们是双生子…你不知道,情儿,从小到大,我什么病都没有得过,可凤箫却把大大小小的病得全了,他的身子并不弱,可每次一得病都比别人厉害过一倍去,人都说是凤箫把我应受的罪全替我受了,好几次都险些丢了小命…情儿啊,他是我的弟弟,是我最亲的人,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入了苦海而不去想办法救他…你须体谅我…”
“我明白…我知道…我不急,我等着你,等你想出个两全齐美的法子来,”我紧紧依在他的怀里,原本堆积在胸口的那些委屈怨恼早被他的手足情深化了去,“二爷也是我最重视的朋友,我虽不能在情感上迁就他,但我也不想让他受到伤害…只是,你可以慢慢地想办法,却不许再像此前那样故意冷淡我折磨我…我宁可你把我当成个女人一样在情感上脆弱不堪,也别认为我是个男人就具备和你一样的承受力去承担,好么?”
楚龙吟大掌兜住我的后脑勺,将我的脸轻轻按在他的胸膛上,沉沉地道:“我知道…是我的错,我太过心急——凤箫那小子怎么说也不肯回头,我是急火攻心,什么招也没有。还好…我没错过你留给我的最后一次道歉的机会——原谅我可好?”
“你——”我从他怀里抬起脸来睁大了眼睛看向他,“你昨晚——你居然装睡!”——还装得那么像?!
楚龙吟动了动唇角,自嘲地笑了一声:“你家老爷我已经好几天没怎么入睡了呢。”
满是心疼地轻轻抚了抚他略显苍白的脸颊:“难怪脾气这么差,睡不好的人最爱冲人发火,我还真是冤枉,做了你的头一等炮灰。”
他轻轻笑起,也捏了捏我的脸:“还敢说我?你这臭小子方才那一头险些把你家老爷我撞得连胃都吐出来!这是有多大的怨恨呢?!”
我也忍不住笑出来,在他胸膛上捶了一把:“谁教你那样对我!还说那些让人能气个半死的话!无缘无故地把庄先生扯上做什么!”
“哼!也不知道是谁在那里对着个死尸还同庄先生打情骂俏的!”他故意冒着酸气边揉胸口边道。
“哟,更不知道是谁昨晚喝酒时左一个美人儿右一个美人儿地抱在怀里!”我更加用力地捶了他一拳。
“嗬!所以你这臭小子就故意去同庄先生亲热来报复你家老爷我么?!”楚龙吟搂在我腰上的手向下一错,一巴掌拍在我的屁股上,然后就不动了。
“我才不像你!我只把庄先生当老师的。”我背过手去拍开他的手。
“那老爷我也只把那两个美人儿当枕头的。”楚龙吟无赖地道。
“噗——”我笑出来,“谁会抱着两个枕头喝酒!”
“我啊,你家老爷,你男人,我。”他故态复萌地冲着我挤眉弄眼儿。
“所以你的意思是,以后你还会这么干啰?”我乜斜着他。
“唔…”他故作犹豫地歪头想了一想,“某人若是以后不再拿自赎己身一类的狗屁话来气我,我就还是只抱着咱的粗布枕头,既舒服又贴心儿。”说着双臂一紧,用力地搂了搂我的腰。
嗳…原来这个家伙闹了这么大一场别扭并不单单只是为了纠结于自己弟弟同我的情感问题,竟也是在生着我要赎身的气、吃着莫名其妙的醋!他啊…真是可恨得令人牙痒,又可爱得教人心疼。
我不知道其他的情人之间是否也要经历争吵、冷战、相互折磨、相互心疼这样种种痛苦的过程后才能修成正果,我只知道我和他的路并不好走,一座亲情的大山挡在前面,无法移开,无法践踏,我们只能硬生生的去面对,究竟还能承受几多风雨,我不敢去猜测,我只能像这样紧紧地抱着他依着他,安定我的心,坚持我的意,直到有个结果。
两个人静静相拥了许久方才放开,他抻了抻衣衫,看了眼自己胸前被我挣扎时蹭上去的泪水和鼻涕,胡乱抹拉了两把,然后弯腰去捡被他揉成一团的那张草图,笑道:“你这小子算是把老爷我给拿住了!没了你在身边儿,老爷我办个案子都提不起精神来。”
我冲他做了个鬼脸,倒了杯茶递给他,见他把那草图重新展开抹平放到桌上,仔细看了一阵,挠了挠头,道:“毁了,老爷我让你气得脑子都不好使了,这破玩意儿看得我眼花,来来,过来给老爷我指指看这上面都写的什么字。”
我依言走过去,俯下身才要细看,却被他一把搂住腰摁坐在大腿上,往我的脖领儿里呵着气地笑道:“好几天没好好儿同我的小情儿亲热了,今儿老爷我什么都不想干,就想这么抱着你,可好?”
这家伙!我推他道:“先办正事…”
“好,办正事!”他抱着我起身就要往床边走。
“啊——你干什么!”我挣扎。
“办正事呀!你就是我的正事,我先办了你再说!”他把我丢上床去,人猿泰山般地压下来。
“你你——你快走开——”我吓得连忙推他,两个人正纠缠间忽听得外间门响,直吓得连忙分开,我慌地才从床上跳下地就看见楚凤箫从门口迈进屋来。
楚龙吟看见自个儿弟弟,那座无形的大山便又压在了心头,因而也未说话,只管回到桌旁去坐着,楚凤箫用狐疑的目光在我的脸上看了一阵,道:“情儿病了么?怎么脸那么红?”
“没有。”我不看他,低声道。
无忧无虑的时间总是短暂得可怜,当所有问题始终不变地呈于眼前时,我和楚龙吟都再难像方才般轻松,一时间都只好默不作声。
楚凤箫看了我一阵才转过身去坐到楚龙吟的对面,瞥了眼桌子上的草图,道:“谁把这图揉过了?皱成这副样子。”
楚龙吟道:“能看清图不就行了,你看看罢,看能发现什么线索不能。”
人见人恨
楚凤箫便将草图拿在手里看,楚龙吟则说道:“从今日上午对所有郭府之人问讯的口供来看,郭盛发的两个儿子、三个女婿,甚至连娄克宁在内都有杀害郭盛发的动机。郭府这座宅馆分为南北两大部分,南边这一部分算是外宅,包括正厅、偏厅、以及下人房。北边这一部分是内宅,全是主人房。内外宅之间有一墙相隔,由于上面连着屋顶,所以不存在从外宅越墙翻到内宅杀人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