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我便想等曾老爷回来后再签署这份合同,虽说我们干的是正经买卖,但能不把人家无辜的小姐扯进来还是不要扯的好,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楚凤箫就端了茶杯在那里笑,淡淡地道:“曾家这么大的生意,又干了这么多年,若是当真这么容易就惹上官司那还用等到现在么?小钟儿你若是不放心,这合同不签也罢,总归咱们清城有的是做绣品生意的,你挑一家信得过的签就是了。”
“我不是信不过,我只是不想把曾小姐牵涉进来。”我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脸,不明白他为何要当着曾可忆和那掌柜的这么说。
见他轻笑了一声,眼尾睨向曾可忆,而后又转向我道:“虎父无犬女,曾老爷能将生意做得这么大,必然有过人的胆识,想来他家的千金也不会是个怕事的人。当然,小钟儿你既这么说了,不妨就等曾老爷回来再签合同罢,相信曾小姐这边也不会有什么异议的,对么?”
“对么”这句倒似是在问曾可忆,便见曾可忆小脸儿上带了几分恼,却又不好发作,只能硬着声道:“就由小女子来签就是了!我曾家商号虽不是什么大商大户,却也一向行得端立得正,只要不被宵小陷害,又怎会无端惹上官司?!”
眼见曾可忆铁了心要代签,我也就没再多说,于是双方在合约上签字摁手印儿,楚凤箫作为官府见证人也签了字盖了小印,这份合同便告生效,一式三份,我与和锦堂各持一份,楚凤箫留底一份。
处理完正事时已近中午,虽然曾可忆看上去对楚凤箫没什么好感,不过出于礼节还是出言挽留了欲离去的他一同用饭,楚凤箫本来婉拒了,架不住那和锦堂的掌柜的在旁帮腔,死拦硬挡地楞是将楚凤箫留了下来。这掌柜的大约以为自己东家原是想攀上官府的关系,因此才“揣摩”透了曾可忆的心思,胡乱帮了把手。
于是众人一起用饭,这顿饭本来是曾可忆为感谢庄秋水替她治伤请下的,因此主角自然是庄秋水,奈何他实在太木,三句话加起来超不过五个字,气氛就有点冷了下来。见曾可忆面上有点尴尬,我连忙帮她圆场,只作闲聊般地同庄秋水说起医理方面的话题,就着在那一世时从各种途径听说来的医学知识,倒也慢慢活络了气氛,庄秋水也能多说上七八个字了。
不成想曾可忆人虽娇弱胆子倒是蛮大,问起那仵作如何验尸的事听得极是投入,因此我们三个倒有了共同话题,你一言我一语地说成一团,和锦堂掌柜的听了一头雾水,只好在旁陪笑斟酒,楚凤箫却只听不说,淡淡地坐在那里捏着小盅自饮。
一顿饭毕曾可忆犹自兴奋不已,轻轻一扯我的袖子笑道:“不成,我帮你做成了这么一笔大生意,你欠我的情,要怎么还呢?”
我好笑地挑挑眉毛:“得了,你就直说让我给你讲讲有关验尸的稀奇事不就成了?”
曾可忆笑着冲我做了个可爱鬼脸:“知道你聪明,省得我多说了。这么着罢:在我脚伤恢复以前,你抽空给我讲够一百件稀奇的事就成了——不难为你罢?”
知道她这是想法儿哄我常来看望她,也没说破。能交这么个好女孩儿做朋友是件好事,人怎么可以没有朋友呢?尤其…我似乎已经失去了原来的那个唯一的朋友了。
下意识地看了眼楚凤箫,见他也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心下叹了口气,微笑着答应了曾可忆。又坐了一阵便起身告辞,曾可忆也不多留,欲叫府中马车将我们三个送回府衙去,被楚凤箫婉拒了,只说才刚吃了饭,走走也好,于是我们三人作辞出了曾府,慢慢地往府衙方向行去。
扫把丧门
楚凤箫走在最前,庄秋水在中间,我则走在最后,三个人各自闷头走路,谁也不说话。眼见着前头围着一大群人闹闹哄哄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前头的楚凤箫便远远绕开,庄秋水跟在后面也正要绕开的时候,却见那人群突然分了开来,从里面冲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浑身上下狼狈不堪,跌跌撞撞地向着这边跑,她的身后追上来一名五大三粗的汉子,飞起一脚便将那女子踹在地上,正趴在了庄秋水的脚下。
女子趴在地上一时动弹不得,那汉子几步追上来,一把扯住头发照脸就是几巴掌,直把那女子一张苍白面孔打得口鼻流血面目全非。
围观之人只是围观,没有谁想跳出来阻止眼前这令人愤怒的事。就在这汉子再度举手欲扇向那女子时,庄秋水不出我所料地出手了,一把抓住了汉子的手腕,木声木气地道:“住手。”
那汉子一瞪满是眼屎的三角眼,破口骂道:“他妈的哪里跑来的小白脸?!老子打自己老婆关你个鸟事?!活腻歪了你?!急了老子连你一起打!快滚!”
庄秋水丝毫不为所动,另一手一指那女子,仍是木声地道:“她身怀有孕,不可以打。”
此话一出,围观众人皆惊得倒吸了口气。那汉子先是一愣,目光在女子尚平坦的小腹瞟了一眼,突然飞起一脚便踹了过去,直将那女子踹得飞出了一两米远,惨呼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
汉子指着女子破口大骂:“好你个臭婊.子!老子成年在外帮工,昨儿才刚刚到家,你这肚里的崽子是从哪里来的?!他娘的!想让老子当绿王八?!老子今儿就活活打死你跟你肚里的杂种!”
骂着便推开庄秋水再度冲了过去,顺手抄起地上一根胳膊粗的棒子,这若是打在人身上再壮实的也受不了。情急之下顾不得多想,我闪身挡在了地上那女子身前——再这样下去必然一尸两命,无论这女人有没有与人通奸,肚里的孩子都是无辜的。
“这位大哥,有话好说——”我伸臂将汉子拦住,“有理评理,勿伤人命!”
那汉子红着眼睛狠狠瞪着我道:“你他妈的算哪根葱?!敢管老子的家事?!——好哇!你这小白脸儿就是这婊.子的姘头罢?!老子连你一并打死!”话音落时手里棒子已经举了起来,照头就抡了下来,我闪避不及只好下意识地伸出胳膊挡在头上准备硬生生受了这一击,却不料千钧一发之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这汉子的棍子居然打偏了!险险地擦着我的胳膊落在了我的身旁,而这汉子也因惯性向前踉跄了好几步,差点栽在地上。
我惊魂未定地扭头看向这汉子,见他摇晃着重新站稳,想是才刚喝了不少的酒,所以居然打得失了准头,听他骂了句极难听的话,再度抡起棒子冲着我砸过来——这一次可不能再硬充好汉,我吓得扭头就跑,却不料与正要过来阻拦汉子的庄秋水撞在了一起,我被撞得倒退了两步,耳听得那棒子夹着呼呼的风声就在身后,心道这回又被老庄同志害了,丫就是个扫把星!…虽然老子我也被称为丧门星来着。
说时迟那时快,还未等我将已经准备好的惨呼叫出口,就见庄秋水胳膊一伸挡向我的身后,紧接着“啪”地一声响,那棒子正抡在了他的胳膊上,引得围观众人一片惊呼。
一时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我飞快地转过身,用尽平生力气狠狠地踢出一脚直飞那汉子裆下,杀猪般的惨叫声从他那张满是酒气的臭嘴里嚎了出来,几乎刺穿了我的耳膜。我捂着耳朵拉着庄秋水退开了数步,眼见那汉子捂着下.体痛苦不堪地倒在地上翻滚,心中着实出了口恶气。
再看向身旁的庄秋水,脑门上全是冷汗,那条用来帮我挡下棒击的左臂无力地垂着,不知伤成了什么样子。
“你怎么样?胳膊怎样了?”我一边搀着有些站立不稳的他一边急急地问,“还能走么?我带你去医馆!”
“那个女子…”庄秋水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必须急救…”
我焦急地扫视那些围观之人,看有没有可以寻求帮助的好心人,然而那汉子似乎在这一带颇有些恶名,寻常人惹不起他,谁也不敢揽这档子事。正心里暗骂着,就听得身边有人急切地道:“情儿!你没事罢?!”
扭头看去见是楚凤箫赶了过来,想来他一直走在最前面,没有发现后面的我和庄秋水居然被卷进了“热闹”里,走了一段路觉出不大对劲儿,这才急忙调头赶来。
“来得正好——快去背上地上那女人,她需要急救!”我一指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那女人,“庄先生也受伤了,咱们先找医馆再说!”
楚凤箫依言过去将那女人背在背上,众人自觉让出条路来,他便在前急急迈开步子走,我则扶着庄秋水在后跟着,还没走出多远,便听身后人群又是一片惊呼,心道不妙,下意识里飞快地将庄秋水一把推开,紧接着身后便有一根木棒抡到,正打在我俩分开后的空隙间,没等我做出第二反应,那汉子第二棒再度抡到,这一回我却再难躲开,一伸胳膊挡住头部,那棒子便着着实实地打在了我的胳膊上,一阵剧痛袭来,我痛呼出声,踉跄着向旁跌开了好几步,而那壮汉追过来还要继续抡棒,却因脚下拌蒜摔了个狗啃屎,而后居然就一动不动了。
“情儿!”楚凤箫急喝一声赶过来,一把扶住我,满眼的焦虑,“怎样了?怎样了?很疼么?很疼么?”
虽然疼得我脑袋发懵,但见了他这样子还是忍不住想笑,费力地吐着字道:“又…又没打伤我耳朵,你不必…一句话说两遍哪,哈…哈…”
“你还笑!”他是真的又恼又急,狠狠瞪了我一眼,搀着我就要走,我连忙道:“还有庄先生,他伤得重,你搀他就好,我自己能走…”
庄秋水却白着脸应道:“我只伤了胳膊,腿也能走。”
因楚凤箫身上还背着个亟待救治的孕妇,因此仍只让他在前先走,我和庄秋水相互搀着跟在后面,三个人径直奔了最近的医馆而去。
幸好这家医馆很大,里面的大夫不只一位。有那么两位负责去救那孕妇,还有一位则替我和庄秋水治伤。检查结果,庄秋水的胳膊被那汉子打得骨折,而我稍微幸运些,只是轻微的骨伤,养上一个月也就好了,只不过,庄秋水伤的是左臂,而我伤的是右臂,右手不能动的话,做什么事都很不方便。
从医馆出来时,路上行人都朝了我们的方向看——我用绷带吊着右臂,庄秋水用绷带吊着左臂,情形看上去相当滑稽。楚凤箫早便趁我们两个接受治疗时回了衙门一趟,叫来衙役将那汉子拖回了衙门先行关起来待审,而那个被暴打的女子至我们离开医馆时仍未脱离危险。
楚凤箫和我先送庄秋水回去所居的院子,见了庄夫人我很是过意不去,若不是我请了庄秋水去曾府,他也不会撞上这档子破事儿,人家成天足不出户的又安全又平静,都怪我…
谁知庄夫人一见之下先便过来急着问我的伤情,完全把庄秋水抛在了一旁,直让我又惭愧又感动。相互安慰了几句,我和楚凤箫便作辞回转后宅,楚龙吟尚未回府,他便将我扶着坐到床上,猫腰就要去替我脱鞋,我吓了一跳,慌忙避开,笑道:“二爷折煞小的了,小的这不是还有一只手能动么?自己来就行了。”
楚凤箫盯了我半晌才道:“那就自己脱罢,躺床上睡一觉,我在这里守着你。”
“又不是伤风上热,不必睡的…”我笑。
“人是靠睡觉自我疗伤的,无论是什么病什么痛,睡一觉起来才能感觉好些。”他语气罕见的强硬,“躺下!难道要让我把你摁倒么?!”
“我想先喝杯水。”我看着他道。
“我去给你倒。”他说着起身去桌旁倒水,我趁机蹬掉鞋子把脚藏到被子下面——不敢当着他面翻身上床就是怕被他看到肉身这双小脚,三岁孩子都能看出来这脚是女人才能有的脚,何况心细如发的楚凤箫呢。
藏好脚后我才慢条斯理地去抻被子盖在身上,他端了水过来,递给我道:“穿着衣服能睡好么?我帮你脱了…”
“啊不不,不用,”我连忙道,“万一我还要起身去厕所什么的,光着身子也不雅观,这还是大白天呢,晚上再说罢。”
他这才不再多说,只扯了把椅子坐到床边,淡淡地道:“喝完水就睡罢。”
我将喝空的杯子递回给他,小心地躺到枕上,笑道:“我不习惯被人看着睡呢,二爷不必管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压不着伤臂的,放心。”
楚凤箫却不理我,只将眼睛一闭,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
知道再说什么也不管用,只好不再吱声,也闭上眼睛。在医馆的时候喝了那郎中熬的一副药,想是那药中有止疼的麻醉散一类的东西,现在神经放松下来,困意便袭卷而来,很快便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终于被臂上的伤疼得醒了过来,忍不住呻吟一声,立刻便听得楚凤箫在耳旁急切地轻问:“情儿,疼得很么?”
“还好…”一出声才发现嗓子哑了,睁开眼只觉天旋地转,屋内已经点了灯,竟是睡到了晚上,“大人呢?…还未回来?”
楚凤箫看了我半晌才道:“大哥方才使人捎了信儿回来,说今晚大约回不来了。”
“你没有将我受伤的事告诉他罢?”我忙问。
“没有。”他看着我沉声道。
我暗暗松了口气,免得楚龙吟知道了心中不安。重新合上眼睛缓神,却觉一只大手轻轻覆在了额头上,睁眼看向楚凤箫,见他眉头紧皱:“上热了。定是臂上淤血未消引发了炎症——你且好好躺着,我叫人熬药去。”说着起身大步出了门。
趁他不在屋内,我挣扎着起身,将早先准备下的一双特制的袜子套在脚上,这袜子是由好几双袜子密密地缝在一起的,穿在脚上看起来脚就大了许多,而我那鞋子也是我经过特殊改造的,里面有一层厚厚的夹层,从外面看上去便显得很大,而且走起路来也挺跟脚。平时我不怎么穿这袜子,因为太热,只有在考虑到可能会脱掉鞋的场合时才提前穿上,鞋子却是每天都穿着,所以至今还没有人发觉我脚号的异常。
摇摇晃晃地下床上了个厕所,才从厕室出来就见楚凤箫进门,快步过来扶住我,低声斥道:“不等我回来就自己下床!路都走不稳了还逞强!”
“我错了,二爷莫恼。”我虚弱地笑道。
“我几时在你口中成了什么‘二爷’?”他冷着脸,将我扶到床边,伸手便替我解外衫。
“我自己…”我连忙道,被他一眼瞪过来堵住了后面的话——这家伙的小宇宙还真是越来越凛冽了。
无视我虚弱地躲闪,楚凤箫几下子就脱去了我的外衣,好在我还有中衣蔽身,还束了本就没怎么发育成熟的胸。谁知他紧接着又弯腰去替我脱裤子,我伸了一根胳膊想要阻止,却根本使不上力气,转眼也被他脱下,只好红着脸自我催眠这只是误打误撞,没有办法的事。
楚凤箫直起身来,看向我的脸时怔了一怔,转而大手又覆到我的额上,皱眉道:“怎么脸愈见红了?烧得很么?”
没有应他,我讪讪地躺回床上掩被盖住自己身体,闭上眼睛不去看他。胳膊虽疼却架不住因发烧带来的困意,很快又迷迷糊糊睡去,直到楚凤箫在耳边轻唤起来吃药,这才勉强睁开眼睛,被他扶着靠在床栏上,一手拿碗一手执勺地亲自喂我。
末了拿帕子仔细揩去我唇角药渍,将碗放下,又扶我躺回枕上,掖了掖被角,道:“睡罢,我去把灯熄了。”
“你不必守着我了,”我哑声开口,“我这一觉就奔天亮了,你若不放心就天亮了再来,也去睡罢。”
楚凤箫并不答言,起身将桌上油灯吹熄,摸索着重新坐回床边椅上,而后便一言不发。
心知拗不过他,只好不再吱声,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半夜里浑身又冷又疼地醒了过来,只觉身上有些重,微启了条眼缝看过去,见多了两条被子盖着,脑门上也湿湿的,楚凤箫正背对着我在盆子里涮巾子,然后走过来坐到床边,轻轻地拿着巾子替我擦拭滚烫的额头。
头脑昏沉,睡了醒,醒了睡,每次醒来都见楚凤箫不是在替我擦拭就是将手伸进被里握着我的手替我捂热,想要让他歇歇,嗓子却发不出声音来,嘴唇因发烧而干得裂了,楚凤箫便用勺子蘸着水轻轻滴在我的唇上。
至后半夜时总算有了点力气,轻轻攥了攥他捂着我手的那只大手,虚弱地道:“你睡会儿罢…哪怕就在这屋桌子上趴趴也好。”
“你别操心我了,睡你的,休息好了出身汗热才能退。”楚凤箫轻声道。
隔了半晌,我昏沉沉地开口:“等我病好了…你是不是打算继续远着我、不理我?”
楚凤箫也隔了好半天才低声道:“否则还能怎么样呢…我怕若还像以前那般亲近你,会让你反感我。”
“怎么会呢…你始终…是我最好的朋友,像兄弟一样。”我闭着眼睛轻轻地道,“手足兄弟,明白么?”
心心相印
楚凤箫没有吱声,我睁开条眼缝看了他一眼,见他低眉垂目,满是神伤,不由得心中一软,补充了一句:“你不知道,这些天来你待我如同陌生人,我心里很不好受。”
楚凤箫抬起眼来看我,攥着我的手紧了紧,轻声道:“抱歉,情儿…是我不对,我其实…也被自己折磨得不轻,这些日子总是失眠,一入睡便梦到你…我,我为难得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才好…我也想如以前那般对你,可——可我发现我已经深陷进来无可自拔了…你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像磁石般吸着我,吸着我挪不开目光,看不到其他的人,听不到其他的话,所以我只好避着你,因我怕我再这么下去会被你厌恶,被你嫌弃,或是怕伤害到你。情儿…你…你会厌弃我么?”
我努力勾起唇角,虚弱地笑道:“楚凤箫,你这就听好了…我钟情,永远不会厌弃那个在我最无助最饥饿的时候给了我温暖笑容和两个包子的男人,这给予听来微不足道,但对我来说却比什么都宝贵。你一直都说我们有缘的,既然有缘在一起,就尽力活得开心些罢,还有什么比兄弟朋友这样的关系更难能可贵的?”
楚凤箫紧紧攥着我的手,半晌才道:“说得是,是我太过执迷了…‘在一起’已足够,我还奢求什么呢?…罢了,你再睡会儿罢,我就在你身旁眯着,有事就叫醒我。”
“好。”我其实已经头疼欲裂了,好字才说完就陷入了半睡眠状态,朦朦胧胧间只觉温温软软的什么东西贴在了颊上,梦里有人在轻轻叹息,呢喃着道:“我早已沉沦…恐再难上岸,这一次,只怕是不死不休了…”
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微微掀起条眼缝向床边看去,见楚凤箫背对着我坐在桌旁,窗边站着楚龙吟。便听楚龙吟压低着声道:“…秋水通医,所以一眼看出了那女子身怀有孕。虽是与人通奸,但终究还是被陈老九活活打死。那陈老九平日里也是恶霸一个,街坊邻里多不敢招惹他,量其品行,度其罪性,我问了他个斩监候。凤儿你看如何?”
楚凤箫沉着声道:“既然那人平日横行惯了,又当街打死了自己老婆,一尸两命,情节恶劣,判他个斩立决都不为过,依我看你判得太轻了!”
楚龙吟轻笑两声,道:“断案岂能感情用事,小凤儿你想,若这一次受伤的不是秋水和情儿,你会想判陈老九斩立决么?人命关天,判人死刑,夺人性命,必须慎而又慎、度了再度。你啊…重情义是好事,只是不该用在执法中来,还需磨练啊!”
楚凤箫哼了一声:“我这辈子是磨练不成你这样子了,情与法本就是一体,能像大哥你这般说分便能分得清清楚楚的人只怕不多。”
“臭小子,你这是在讥我不讲情理么?!”楚龙吟笑中带了些怒,“谁的命不是命?我们这里一时感情用事,一条人命便没了!罪犯的命就一文不值了?你这念头从今后绝不许再有!”
“你管得了我衣食住行,管得了我终身大事,难道连我该想什么也要管?”楚凤箫也恼了,“我不过比你晚出世连半柱香的时间都未到,念的书不比你少,见的人也不比你少,如何在你眼里我的言行就是幼稚的?我的想法就不够成熟?我说什么做什么都需经你同意看你眼色——我究竟是你的兄弟还是你的奴仆!?你可知,你一厢情愿地以为保护我的种种作为其实比牢笼还更令我喘不过气来?!”
楚龙吟沉默了半晌,许久方冷冷地道:“看来是我一直做了多余之事。既如此,从今后你想怎样便怎样,我再不插手,可好?”
楚凤箫亦冷冷地道:“那我就多谢大哥高抬贵手了!”
紧接着两人便陷入一阵令我这个旁人都感到尴尬的沉默。过了好一阵子,听得楚龙吟开口道:“你还戳在我这屋子里做什么?!不是要同我划清界限了么?”
楚凤箫道:“我守着情儿,与你有何关系?!”
“楚二爷,您老忘了?小情儿可是我的长随,您老已经与我划清界限了,小情儿如何与您老已经没有相干了。”楚龙吟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