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了咬唇,轻声道:“那…我义父他怎么说?”
迅沉默了一下才道:“小逸说…他第一次时是假扮作我骗了千树的…”
“所以…如果千树一直不知道真相的话,也很有可能把和义父的那一次当作是和你,从而留下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么?”我想起了自己和楚家兄弟的种种过往,再一次慨叹命运弄人、人生如戏。
迅冷哼了一声,忽地一把攫住我的下巴令我看着他,沉着脸道:“我听你话中之意似是不大愿意让我来当你的亲爹,对么?比起我这个落魄的海盗来说,能给予你锦衣玉食的王爷更适合你,对么?”
“当然不是!”我微恼地扒开他的手,“他是真心地对我好,而我也是真心地尊敬他、想要侍奉他,这无关贫贱,就如我对庄夫人也是一样的!义父他在我最无助最困难的时候一直在我身旁安慰鼓励我,若是没有他,我只怕早就同肚里的孩子一尸两命了。父母们的过往我这个做晚辈的不应插手,就算他不是我的亲生父亲那也还是我的亲叔叔呢。我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所以义父对我的好在我心里占据着上风,我不能因为突然一天知道了他曾经犯下的错误就立即抛下他,这未免太冷血了。将心比心…如果我的孩子将来只认楚凤箫做亲生父亲,并且愿意侍奉他,我也不会阻拦。”
迅看了我一阵,慢慢道:“那我且问你:如若我当真是你的亲生父亲,你可愿意随我回雷神岛去过活?”
“愿意。”我毫不犹豫地道,“但是我不会就此断了同义父的往来,我还是会奉养他的。”
迅听了这话才终于勾了勾唇角,像小孩子同人争赢了东西一般,大手在我头上胡乱揉了两把,道:“总算说了句为人儿女该说的话!哼,就算你不愿同我走,我也是一定要把你绑走的——瞅瞅你身边这几个人,个个儿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真要遇到危险谁来保护你?”
我心说楚龙吟可不是没有缚鸡之力,那混蛋连床都能OOXX得塌了…
迅似是猜到我此刻正想到楚龙吟的身上,不由鼻中哼了一声,语气中带着酸意地道:“你还指望着姓楚的小子能给你撑腰么?哼,一副欠揍的相,将来不欺负你就算好的!我看他并非你之良配,不若同我回去雷神岛,我给你找个强他百倍的男人,如何?”
“强他百倍的男人还用找么,爹你不就是?!”我白他一眼。
“情——情儿,你——你说了什么?”迅嚯地从椅子上立起身,一把握住我的双肩把我从椅上拔了起来,一张强按着激动之色的脸几乎贴到了我的脸上来,“你——你再说一遍!”
他希望再听一遍的当然不是我方才的前半句,而仅是那一个字而已。我伸手糊在他近在毫厘的脸上轻轻往后推开,佯作淡淡地道:“别高兴得太早,我认你这个爹却也认他那个父王,待去了沙城后才能真正定论,所以在此之前你若想听我多叫几声的话就需好好表现才是…”
“臭丫头!”迅好气又好笑地一扳我的身子,一巴掌拍在我的屁股上,“你这是变着法子不让我说那小子的不是来着?!竟敢用这个当条件来要挟老子?!信不信我这就把你掳回雷神岛去,让他们一个两个的永远都见不着你?!”
“你才不会呢,让自己闺女不开心的事你才不会干呢,是不是,爹?”我笑眯眯地抱住他修长结实的胳膊晃了晃。
迅不由一阵大笑,边摇头边喟叹:“怪不得人人都想要孩子,原来身边能有个漂亮又伶俐的闺女缠着自己撒娇的滋味儿还真是…不错!”
见他提到了孩子,我的心下不由黯了一黯,想到自己已经许多天不曾见到康康了,也不知他现在可还好…照顾他的人精不精心…不愿影响迅的情绪,强迫自己不去想孩子,只管言语轻快地哄他开心。
迅如今见我肯认他,一直紧绷着的脸终于日出云开,把我摁回椅子上追问起我自有记忆时起的日子是怎么过的,虽然此前在清城与他荡舟饮酒时就曾对他讲过,然而他还是事无巨细地又详问了一番,这一回他更注重了解的是我的日常生活和行为看法,时不时还要冒出一句“这方面你可一点都不像你娘”之类的话。
后来说到了楚龙吟在不知我是女儿身的情形下仍敢不顾世俗同我欢好,迅的酸意便又上来了,鼻中哼着道:“这小子男女不拒,如何能让人放心得下?!我还是那个意思——如有更好的男人,丫头你就踢开他罢!”
“您老不喜欢他?”我眨着眼看他,“在吃他醋么?”
迅噗哧一声笑了:“鬼丫头,我还用吃醋么,直接把那小子废了不是更省事?!我是怕他这等心思灵活的家伙不够踏实,日后拈花惹草的害你伤心难过!再加上他那个弟弟…毕竟他们是亲手足,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一日不与他断,你们三个的麻烦就一日少不了,还不如快刀斩乱麻,跟他们兄弟两个断得一干二净,从此后各自婚嫁,轻松自在。——照我看那个姓庄的小子就挺不错,人虽然木讷了点儿,起码老实听话,你若是嫁了他,他必定一生只认你一个人,绝不会生出别的心思来,且他长得也比姓楚的小子强,你们这些小丫头片子不是都爱俏郎君么,更何况我家情儿又生得这般倾国倾城貌,他同你倒也正般配…”
“您老就别乱点鸳鸯谱了!”我丢开他的胳膊,“庄先生是我义兄,我对他只有兄妹情分,再说…再说我这身子…已是配不上他,您老这是要给人家添堵呢么?”
“混说!”迅恼火地沉喝,“你怎就配不上他?你这身子又怎么了?谁敢嫌弃老子的宝贝闺女老子活活把他撕碎了!——我不许你再如此看低自己!”
“就是因为没有看低自己我才不愿去倒贴给别人啊!”我仰头看着他笑,“老爹,我喜欢的人是楚龙吟,他也喜欢我,您老就甭操心这事儿了,他不会负我的。”
迅冷哼着道:“你懂个屁,男人只有男人才了解!我看那小子分明就是为了占你便宜,一双贼眼色眯眯地总往你身上溜,昨儿晚上终于让他如愿了罢?!…”
“雷迅!”我红着脸吼他,“这、这是当爹的该说的话么?!不许再提昨晚!”
“臭丫头,还反了你了!敢直呼自己老子的名讳?!”迅大手一张向着我抓过来,“我不管别家父女怎么说话,老子和自己闺女自是想什么就说什么!——那小子一日不把他弟弟的事处理干净,我就一日不许他碰你!免得到头来又生变故,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我被他薅住领子,百般挣扎都无济于事,只好悻悻地把自己挂在他的手上,低声嘟囔:“这是认爹呢还是请了座镇妖宝塔呢…”
迅好笑地在我臀上拍了一巴掌:“镇的就是你这只小妖精!你以为爹是用来做什么的?”
正说着忽见门被推开了,逸王爷举步迈进来,见我被迅拎着脖领儿的样子先是一怔,而后才笑道:“这是做什么呢?连手都动上了?”
迅似笑非笑地答道:“在教训自家闺女——既然丫头已经认了我这个爹,做爹的当然要履行自己的职责。”
逸王爷闻言不由愣住,目光望向我:“情儿…可是真的?”
知道迅是故意气逸王爷的,我挣扎着想要摆脱他,却被他变本加厉地一把揽住我的肩头搂进怀里,做出十分亲密的样子。只得狠狠地在他脚上跺了一下,向逸王爷道:“父王,真相未明之前,情儿不希望看到你们两个再为这件事争论不休而伤害彼此感情了,爹也好,父王也罢,永远都是我的亲人,对我一样的重要,就算将来真相大白,我也绝不会抛闪你们任何一人。所以,您二位别再为这事僵持不下了可好?一家人本就该亲亲热热的相处不是么?”
“谁同他亲热!”迅哼着放开我,“呆呆笨笨的,看着就烦!”
“好罢,你们是相爱相杀。”我飞快地闪开几步,逃离他的控制范围,转而向逸王爷道,“父王,有件事在临行之前还需解决,恐怕又要麻烦父王助把力了。”
“何事?”逸王爷温柔地望着我,余光里瞥见迅在那厢吃味地翻着白眼。
“关于…曾可忆的事。”我咬了咬嘴唇,在外人眼中她毕竟是楚龙吟名正言顺的妻子,要如何妥善的安排她才能既不伤害她又能不影响我和楚龙吟未来的生活呢?…好难。
有舍有得
“这有何难,让那小子与她和离不就成了,”迅在问过曾可忆是何许人之后轻描淡写地道,“我朝世风开放,就连寡妇再嫁的事都数不胜数,更莫说这位曾姑娘的娘家是豪门大户,姓楚的小子又未与她圆房,和离不同于休弃,对她的名声亦无太大影响,只怕后面想娶她的人还多得很呢!”
我叹了一声:“可这和离过的女子毕竟比不得初嫁,难免背后有人指指点点,更何况以可忆的家世背景,就算再嫁人也必是要嫁入上流社会去的,上流社会应酬交际多,真心实意少,她的婚姻经历很可能会成为被人诟病的把柄,她也许可以忍一次两次,但若以此来议论她的人多了,只怕会给她造成很大的伤害。”
迅笑道:“嫁入上流社会,这只是你替她所做的想像而已。既然上流社会不容于她,她又为何非得嫁进去?嫁普通百姓不行么?普通百姓只为找个称心的人过上好日子,多半不会在乎她曾有过一次并未圆过房的婚姻,再说,如果那人当真对她好,就算她已非完璧也绝不会嫌弃她。所以她的未来能否过得幸福不在于你和姓楚的小子如何对待她,而在于她自己的选择,选对了,过去的一切都是刹那浮云,选错了,就只能怪她不够勇敢,没胆量为了自己的幸福放手一搏。丫头,人人都可以改变命运,但很多人都只顾着埋怨别人给自己带来的伤害,而没有想过用自己的努力来力挽狂澜重换天地。幸福不是别人给的、让的,而是你自己谋的、造的。——明白我说的么?”
“明白了,爹。”我重重点着头,眼眶一阵湿润:这就是家人,这就是父亲,教会自己的孩子如何面对人生路上种种难题,毫无保留全心全意地为你着想。
“所以喽,你不必介意这么做是否会伤害到那位曾姑娘,她在这场阴谋中被迫嫁入楚家,以及将要同姓楚的小子和离、再嫁、面对非议,这些都是她的命,只要她肯付出,她就一定可以改变她不想要的命运,你没有必要掺和到别人的命运中去,你是你,她是她,你可以无条件的帮她,但你不能替她决定要走的路。”迅的一对黑眸望在我的脸上,隐隐带着父亲般的威严与疼爱,“你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该让她自己来选择。”
“伯父说得对!”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在门外,我连忙转头看去,见竟是我们谈话中的主角曾可忆,泪痕满面但却目光坚定地迈进门来,身后跟着笑眯眯的楚龙吟。
“可忆!”我几步冲过去同她拥在一起,她紧紧地抱着我,泪水打湿了我肩头的衣衫,“你怎么来了?你怎么从楚府脱身的?他们没有为难你么?”
“是楚大人帮的忙…”曾可忆从我怀里出来转头看了一眼楚龙吟。
“龙吟,你怎么做到的?他们…你爹娘…同意你带可忆离开?”我看向楚龙吟微笑着的脸。楚老夫妇在整件事上的态度对于楚龙吟来说是一个既心痛又为难的问题,取父母便要舍我,取我便要舍父母,无法兼选。而事情发展到现在,很显然他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是…我。
说不高兴那是假的,我心中窃喜,但也更加心疼他,在孝字为先的古代封建社会,他的行为无疑是天大的罪孽,足够判他死罪让他被世人唾弃坟墓的了。可我们还能怎么办呢?
楚龙吟的脸上只有笑容,答我的话道:“我偷了个懒儿,没有亲自回去,只请九王爷的九王妃下了个帖子到楚府,只说是邀请在京中的官眷去王府做客,自然不敢有人拦着曾小姐出府。”
我略感惊讶地道:“你是几时去九王爷那里请他帮忙的?”
“从葫芦谷离开之前我便将此事托付给九王爷了。”楚龙吟冲着我邀赏地眨了眨眼。
“那么你小子打算怎么安排这位曾家小姐呢?”迅将一对锐眸逼视向楚龙吟。
“小女子愿与楚大人立书和离。”曾可忆插口,语气中是毫不犹豫的坚定,“我同楚大人的婚姻本就是双方家长强扭的瓜,正如这位伯伯方才所说的话:自己的命运只能自己想法子改变。我不想让自己屈从一辈子,我想像情儿这样为了幸福拼一回,哪怕最后落得个身败名裂好歹还能图个爽快!”
“好样的,这丫头对我的脾气!”迅笑着抚掌。
“可是,楚凤箫不是捏着你家里的把柄么?”我担心地握住曾可忆的手。
曾可忆也没有什么法子,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
“什么把柄?”楚龙吟插口问道。
“当初我同可忆家里不是有生意上的往来么?”我看向楚龙吟道,“楚凤箫做为中间人握有我们双方签订的合约,合约上有一些条款是他建议加上去的,当时我们一来是都不大懂我朝相关律条,二来也都信得过他,所以没有对这些条款过深的探究,如今想来这些条款拟得暧昧不明,若用它来做为指控犯罪的证据怕就成了铁证。而且楚凤箫用这合约要挟曾家对现任清城的代理知府行贿,数额不小,若被他捅出去的话…判个抄家灭门都有可能…”
“所以如若楚凤箫用此来威胁曾姑娘不得同龙吟和离的话,你们的事就很难办了。”逸王爷接口。眉头也皱了起来。
“用什么法子可以使曾家脱离他的控制呢?”我问,想要和离果非易事,困难仍旧重重。
一屋人陷入沉思,毕竟曾家是做了违法之事,虽是迫于威胁,可他们家生意本身只怕也未必清清白白,否则就算楚凤箫当初拟定的合约条款再暧昧不明也不可能硬是黑白颠倒,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歪,就是因为他们家不清白,这才会被一纸合约控制住。
楚凤箫早就说过,但凡做大买卖的,就没有一家账目是干净的,这就是他有把握威胁住曾家的自信来源。
片刻沉默之后,楚龙吟淡淡开口:“法子么,不是没有,就是不知曾家肯不肯照做。”
“什么法子?”曾可忆忙问。
“首先是要让那代理知府把所有收受的贿赂原封不动地退回曾家,如此一来曾家行贿之罪便不能成立,”楚龙吟眸光闪闪,“然而能导致曾家获罪并很可能遭受抄家灭门后果的罪行却不是行贿,而是账目问题,只要凤儿…只要舍弟拿着当初情儿与曾家签订的条款暧昧的合同告上府衙,就有借口对曾家生意往来账目进行彻底清查。我们都知道,大凡生意做得越大的商户,这账目上就越是不清不楚,我朝律法对偷税漏税的行为历来采取从重处罚,所以曾家最大的致命之处不在行贿,而在账目。
“国家收税,一为造福百姓,二为充实国库。曾家若想免去杀身灭门之祸,就只有一个法子可以自救——舍财保命。解散旗下所有的生意,变卖田地庄铺房产,全部家财一分为二,一部分捐入国库,另一部分施舍穷人——我朝律法对捐财入国库的行为有明令恩赏,根据所捐数额不同,赏赐亦有大有小,譬如可许以官职、可免除徭役、兵役、可减免年数不等的牢狱之刑等等。曾家可用这一半捐入国库的财产做为免除有可能获罪的条件,而另一半施舍穷人的财产则是在为自己‘买’个好名声——百姓的口碑在量罪定刑中亦起着很重要的作用,只要百姓认可了曾家的善行,就算将来曾家获罪也可酌情减免。
“不过呢,要舍财就要尽快舍,莫等着行贿和偷漏税之罪东窗事发,事发后再舍便于事无补了,该判什么罪还是什么罪。抢先把财舍在罪发之前,就算事后罪行被翻了出来,曾家那时也已经捐了家财,功过相抵,至多判几个月牢狱之刑,不会危及性命。这对原本就触犯了律条的曾家来说已经是相当好的结局了,不知曾小姐以为如何?”
“得亏你这小子脑筋转得快,这的确已经是唯一可行的最好的法子了。”逸王爷赞了楚龙吟一句。
曾可忆向着楚龙吟福了一福,道:“多谢大人支招,钱财本是身外之物,若能保得我曾家上下性命,就是倾家荡产也要试上一试。只不过曾家的生意是祖上经营传承下来的,若要家父一夜间全部舍去…只怕他未见得能想开,况且…况且家父本就一心欲让小女子嫁给大人,而我们现在所做却是为了能够不受楚二公子的操控顺利和离,倘若家父甘愿受控也不肯让小女子与大人和离的话…这,这就难办了…”
“这倒不难,”逸王爷淡声道,“龙吟虽暂时未在任上无法查其账目,本王却是有权力勒令清城衙门的上级部门直接跨级接手专案的。本王这便修密信一封发往曾家,阐明其中利害关系,是要保财还是保命由得他选,相信曾家还不至于为了财把全家人的性命都赔上。”
“您老还需给那清城代理知府去封密信,”楚龙吟补充道,“责令其将收受的贿银退回曾家,并自动上书请辞且终生不得入朝为官——退贿银之事须在暗中尽快进行,辞官倒可在曾家散尽家财之后再明书上表,以防这期间…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自然是指的楚凤箫那里提前获知了消息从而过早动手收拾曾家,只有在曾家捐散完家财之后才能防患于未然。
眼见此事终于有了解决之道,我心下这才算松了口气,拉着曾可忆到一旁低声道:“可忆可怨我么?为了我和龙吟,你将来还要受委屈的…”
“说什么傻话,”曾可忆握住我的手,“怪只怪我投生在了这样的一户人家,什么都做不得主,嫁人也不得嫁给自己喜欢的…若是我当初态度再强硬些,也不会由着父亲硬是把我塞进楚家门去。这世上的事无所谓公不公平,只分有本事和没本事,你有本事让楚大人抛家舍业地同你在一起,你就应得这幸福;我没本事违抗父令推拒这门亲事,我就理当承受眼下这样的结果。你付出了,所以你得到了,我没有付出,所以我必然会失去,这就是公平。再说,这结果对我来说已然是再好不过的了,否则我守着一个不爱我的男人过一辈子岂不更是悲惨?至少现在我还有机会重新来过,人言虽然可畏,但也不过是一阵风刮过,时间长了人们自然就不再提它了。我且问你:你决定和楚大人在一起,可会畏惧人言?”
我摇头:“不畏。”
“这不就成了!”曾可忆笑起来,“说得难听些——你们三人的事在这世间更为人所不容呢,你都不怕,我这点子事还有什么可怕的?你都能顶得住,我有什么顶不住的?我现在年纪又不大呢,容貌虽不及你却也不算太差,难道还比不过那些再嫁的寡妇、被休的弃妇?她们都能嫁出去过得好好儿的,我为什么就不能?何况我本就羡慕那些平常百姓的生活,没有三妻四妾,不必应酬交际,等曾家散尽了家财,也就成了平头百姓,正好容我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可见和离这一步并不意味着我失去了什么,而是我得到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如何会怨你呢?”
我酸着鼻子笑拥住她:“你这副伶牙俐齿我今儿可是彻底拜服了!你能如此豁达通透,将来必能过得幸福美满!”
曾可忆也紧紧拥住我,眼泪又禁不住地掉下来:“我需谢谢你,你让我看到了女人也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女人也可以活得称心遂意…愿我们两个都好罢。”
“会的。”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目光投在那厢含笑凝望着我的楚龙吟的脸上。
我们一定会过得好,我们一定能称心遂意的活着!
我愿让步
商议既定,逸王爷去了书房写信,我则让下人替曾可忆准备了房间出来,就在庄夫人房间的隔壁,因为明天我们就要启程去沙城,曾可忆又不能一个人大老远地回清城去,所以便安排她也暂时在王府住下同庄夫人作个伴,待我们从沙城回来之后再一同前往清城。
庄夫人本就喜欢曾可忆,以前也常常夸她绣工好、人懂事,如今见着了她本尊就更是喜爱有加,再加上庄夫人性格爽利,曾可忆亦是落落大方,没一会儿功夫两个人就亲热得如同多年的相知一般,倒把我这个介绍人给丢到了一边去。
见这两人的话题又说到了绣活儿上去,我便找了个借口从房中出来,望着天着实大大地松了口气,步履轻快地往逸王爷的书房行去。才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逸王爷的声音正笑嗔着道:“那床可是硕果仅存的一件前朝名家李绘山的作品!你小子——真真是气死本王了!价值千金的古董如今成了一堆垃圾,你你你——你们两个究竟怎么在上头折腾的!?”
听到“床”字我这脸刷地就红了,再听到“你们两个”这句我几乎就想一头栽死在地上算了,这下是真没脸再见逸王爷了,都怪楚龙吟那根大色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