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凝视了眼前这位惜薇小姐一阵,在心内掂量着她是否可信,毕竟据她自己所说她是会些拳脚的,若凶手是她,要杀个弱小姐易如反掌,况且武明玉死前还醉卧在床,别说她惜薇了,只怕就是我都能很轻松地杀掉武明玉。…唔,等等——武明玉死之前醉卧在床…昨天午饭时被几名小姐按住灌酒的那位瘦瘦小姐不正是武明玉么!莫非是凶手有计划而为之?
正琢磨着,便听得惜薇小姐叹了口气,道:“可惜我学艺不精,当初原要跟着父亲继续学武,却又吃不得苦,否则将那轻身的功夫练好了,此刻便可飞跃过这断崖去,将大门开了下山报官,我们便不用等到明日才能脱困了。”
听她这口气,她的父亲大约是位武官,难怪她眉宇间隐隐有着股英气,与那些个娇柔扭捏的千金大小姐并不相同。然而真凶尚未确定之前,对谁都不能放松警惕,以防被人扮猪吃老虎。
于是决定继续与她保持距离,不露真相。便佯作焦虑地道:“如今却可怎样才好呢?只怕守着明玉小姐的尸体…大家谁也安不下心来罢?”
惜薇小姐皱皱眉,道:“安不下心来也得安,现在除了干等,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我且回房去了,一早起来竟还未来得及梳洗呢。”说着冲我行了个颔首礼,转身回飞仙阁内去了。
这一件案子乍看之下当真是无从追查起,倘若岳清音在此就好了,至少还可以从武明玉的死亡时间这条线索上展开推理。就我方才从那门上的窗洞往里看到的景象,武明玉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应当至少是在黎明之前便遇害了,那个时候除了值班的下人,所有的千金小姐们应当都在熟睡之中,因此还是先找个下人来问问的好。
于是便也回至飞仙阁内,见厅中已少了近一半的人,想是各自躲回自己房间中去了,剩下的一半都在厅中椅子上坐着,要么呆呆地互相望着,要么便抱在一起低声啜泣,要么则面带惊慌地不住打量着阁内的各个角落。
我看见一个小丫环正不知所措地立在一根堂柱后,便轻轻地走过去叫她,和颜悦色地道:“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环行了个礼道:“回小姐的话,奴婢叫彩元儿。”
我便随意地往柱子上一靠,笑道:“你来这儿多久了?”
彩元儿答道:“回小姐,奴婢在这里已经两年了。”
“喔…”我继续用慈且善的目光望着她,“平日里你都只待在飞仙阁么?这次绣艺精社你都负责些什么?”
彩元儿点头,道:“奴婢负责端茶倒水和值夜…”
“值夜的话…是怎么个值法儿?”我做出一副因无事可干而想同她好好闲聊几句的样子问向她。
许是我的笑容还是比较具有亲切感的,小丫头渐渐放松下来,大概又因这会子夏红裳心里头正乱,没空吩咐她们这些下人做事,因此她也正觉无所适从,同我一聊也可缓解自己不知该干啥的尴尬。于是答道:“我们四人一班,晚上每半个时辰绕厅巡上一圈,从每间房门前走一遍,恐有小姐半夜里需要伺候,便可及时赶到。”
“那么,不绕厅的时候你们都在何处待着呢?”我又问。
“不绕厅的时候便在厅中央坐着。”彩元儿答道。
“飞仙阁的四扇门,门内门外都有人整夜看守么?”我继续问道。
彩元儿点点头,道:“有人,共有八名嬷嬷守着,每扇门有两名,门内一名门外一名,一整夜都不离开的。小姐问这个做什么呢?”
大约是觉得我的问题有点多,小丫头忍不住好奇地反问我。我轻叹着道:“因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心里难免害怕,忍不住想问问,听彩元儿你这么一说,我才算放下些心来,否则今晚只怕连觉都不敢睡了呢。”
彩元儿被我一提这次的杀人事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口中却勉强道:“小姐莫怕,奴婢们今夜…今夜还会执夜的…”说话间自己已然先怕了起来。
依彩元儿所说,昨天晚上在大厅内的除了四个巡夜的丫环外,在四扇大门处还有各有四名嬷嬷,也就是说整个厅内一共有八个人从各个方向盯着厅内的一切动静,凶手不大可能从自己的房间开门出来再到武明玉的房间去而不被人发现。为了确认这一想法,我便又问向彩元儿道:“昨晚你们执夜,可看到有人从房间里出来过么?”
彩元儿很果断地摇摇头,道:“昨晚并无一人从房内出来吩咐奴婢们伺候,奴婢还道是小姐们不大好意思使唤我们呢!”
果然,凶手并非是由厅内前往武明玉房间的。那么…是从楼外?这一楼房间的窗户距地面相对较低,若凶手由自己房间的窗户跳出去,再由武明玉房间的窗户潜入,杀掉醉酒的武明玉轻而易举。然而若适用此方法必须得满足几个先决条件:
首先凶手的房间必须是同武明玉的房间处于两扇门之间,说得确切些就是武明玉的房间所在的西面这一排厢房从西大门往南数这四间屋子和南面那一排厢房从南大门往西数这四间厢房,除去武明玉自己的那一间,剩下的七间里住的人都有可能是凶手——因为凶手若要从楼外绕行潜入武明玉房间,在经过大门时必然会被值夜的嬷嬷发现,因此在以嬷嬷并未发现有人夜间在外面走动为前提下,只有可能是这七间屋子的主人有作案的便利条件。
其次,凶手若想由窗户潜入武明玉的房间,必须得保证武明玉房间的窗户未从里面上闩,万一武明玉一进屋便将窗户闩上,那么凶手的计划岂不是泡了汤?
第三就是制造密室的问题。凶手既然不可能由门出去,那么就只能从窗口原路退回,究竟她是用的什么方法从外面将窗户给闩上的呢?
一时间疑团重重,这是个好现象,总比连个疑点都找不出来强。我便又问了彩元儿那八名守门嬷嬷现在何处,之后离了她去找那八人,分别旁敲侧击地问过昨晚情况,皆说未曾发现夜间有人走动。
如此看来就如我方才所想,凶手有可能是那七间屋子的主人之一。于是趁无人注意,我便慢慢悠悠地从那七间房门前走了一遍,将门上名字看在眼里。
南面四间房门外的名字我皆不熟悉,而西面那四间房从南向北数的头两间皆是空房,大约是所邀请的人不够三十二名的缘故。武明玉的房间是从南向东数第三间,而紧挨着她的房间的竟然是佟氏姐妹中的一个,门口绢子上只绣了个佟字,并未如其他人一般绣上名字。
于是似乎作案嫌疑人的范围缩小到了五名,即佟家姐妹中的一个与南面那四间房的主人。我又重新找到彩元儿问她那房门上的名字是谁负责绣的,彩元儿说是别苑里几个绣工好的丫环绣的,我便又问她需要绣的人名单是谁给的,彩元儿虽不清楚,却也很帮忙地带着我去找负责绣名字的那名丫环金篆儿,金篆儿说来参加绣艺精社之人的名字是她们的小姐夏红裳给的,我便问她当时给的单子上可有佟家两位小姐的名字,金篆儿点头说有,我接着问她道:“缘何门上的名字只单绣了个‘佟’字呢?”
金篆儿答道:“因我家小姐说佟家两位小姐是双生,她们特意交待莫在绢子上绣她们的名字,届时要让其他的小姐们猜她们谁是谁,若绣了名字,只需看到她们进了哪一间房岂不就露了馅儿?——是以才只在那绢子上单绣了个‘佟’字的。”
唔…原来如此,这佟家的两姐妹还真是永不厌倦那双胞胎的游戏呢。
嫌疑人若暂定在这五个人的身上,接下来当做的就是要暗中查访她们每个人与武明玉之间的关系如何了。这恐怕是件难事,岳灵歌同这些千金小姐们关系并不深,若突兀地去问她们问题,只怕会引起怀疑,或者遭到白眼之类的尴尬。
而且重要的是,将她们五人定为嫌疑人只是出于我的猜测,万一猜得不对,不小心问到了真凶的头上,岂不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因此暗中查访的问题先放上一放,倒不如再去想想那密室之谜,说不定更有助于锁定真凶。
问来问去折腾了大半天,竟然转眼便到了中午,不过大部分的小姐们似乎没有什么食欲,丫环去请吃饭,都只摇了头说不饿。午饭仍备在二楼,我由楼梯悄悄上去,见还是有那么几个心思略宽的小姐已坐在那里吃上了,夏红裳亦在其中,但她显然也没有胃口,坐在席上纯为陪另外那几人用餐。
我在另一张桌旁坐下,同桌的还有那位惜薇小姐,正和旁边的一位小姐边吃边低声说着什么。我坐到对面,目不斜视地只管低头闷吃,然而也是没有多大食欲,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思考方才的杀人案件了。
正在脑里琢磨着,忽听得身旁“唿、啪”地两声响,直吓了一跳,扭头看去,见竟是挂在那里的绣有竹子的一幅幔帐脱落了下来掉在地上,幔帐的顶端缝着数根布绳,用来绑在一根横木上,以此来保证幔帐的平展,而在横木的两端亦各缚有一根较长的细绳,却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便见很快有几名丫环跑过来,两个负责抬起横木,另两个拾了横木上的细绳,在绳的另一端绑了几个活捆儿,而后用力地向着房梁一扔,那两条细绳便穿过房梁落了下来,于是扔绳子的这两个扯住绳子,慢慢向下拉,那横木便带着幔帐缓缓升起,最终与横梁齐平,如此一来这帐子便不至左右摇摆,拉绳子的两名丫环分别将绳头绑在两边的堂柱上,这幔帐便重新挂了上去。
回过头来继续吃饭,囫囵混饱肚子,起身下楼。走到楼梯口时往那幔帐后看了一眼,见每一幅幔帐都如方才的那一幅般是被绳子吊上去后再将绳头缚在堂柱上加以固定的。
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门闩好,坐在床上细细分析着今天上午所搜集的资料及初步的推理。究竟由自己的窗口跳出去后再绕至死者房中亦由窗口潜入杀人能否成立呢?
忍不住起身,行至窗前,拿掉窗闩,推开窗,将自己想象成凶犯,才要撑着窗台向外跳,突然心中一个念头电闪而过——唔…我似乎已经找到了密室之谜的答案了呢。
解密·排查
古代的木质窗户做得再精细也无法像现代的铝合金窗或塑钢窗那样与窗洞严丝合缝。这飞仙阁的雕花格子木窗是开扇式,在两扇窗中间的横梁上,各固定有一个半圆形、开口朝上的凹槽,只要将一根粗细合适的木棍水平放入这凹槽内,便可以从屋内将窗户闩住,屋外的人便无法打开窗子了。
按照今天上午的猜想,凶手杀死武明玉之后无法从门口出去,就只能从窗户出去,因此窗户是制造密室的关键所在,而将窗户从屋内闩住,靠的是那根充当窗闩的木头。要怎样才能从窗外将木头放在那半圆形的凹槽内呢?
由中午吃饭时无意中看到的将幔帐吊上房梁的法子所受到的启发,利用窗缝和线,我想我大概也可以制造出一间密室了!
如果把闩窗户的木头比做挂幔帐用的那根横木的话,窗缝就相当于房梁与屋顶之间的空间,线便等同绳子。然而吊幔帐用的绳子是不必取下来的,但是吊闩窗木的线却必须要取下来,以免留下罪证。
我从几案上的笸箩里随手抻了一截近一米长的线——只怕凶手用的也是绣花线,这东西少了那么一截根本不会被人发现——我将线头的两端系在一起,使之成为双线,再用双线勾住闩窗木的两端,就如同将其吊在两个U形的凹陷处,这样便能兜住它,不至轻易掉下去。
然后我翻身越出窗户,关上左边那扇窗,立在窗台上,将手上吊有闩窗木的线由里面从窗缝中穿到外面,而后下到地面,再关上右窗,调整手中的线,使吊在窗内的闩窗木的位置正挪到两扇窗的中间,而后慢慢往下放线,耳朵贴住窗户细听,但听得“咔”地一声,闩窗木正落入两扇窗中间的半圆形凹槽内,我便松开线的一端,轻拽另一端,这线便缓缓地由窗缝中滑出,不留下任何证据。密室,轻而易举地做好了。
如果凶手用的是这个法子,只怕很难找出证据来证明她的手法。我望着自己手中的线皱眉沉思,再抬头看看面前关得紧紧的窗户,由于离窗子太近,不小心将窗棱子上的灰尘吸入了鼻中,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唔,灰尘,呵,这便是证据啊!线穿过窗缝,必定会在灰尘上留下滑痕,只要等官府的人来了打开武明玉房间的窗户看一看,便可知道凶手是否用的是这个法子了;而倘若那窗户框子的上面没有灰尘,那就是凶手考虑到了这一点特意将灰擦掉了,这更反而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
照我推断,凶手八九不离十用的就是这个法子,而若想加以证明,就只能等明日官府的人来了。
密室的手法已经破解,下一步便是推定作案嫌疑人。目前来看嫌疑最重的是包括佟家小姐在内的一共五个人,然而这只是从客观环境的角度所作出的推测,侦察案件另一个十分重要的要素是作案动机,这便必须得从嫌疑人的主观方面来探查了。
我决定先从佟小姐的身上下手,毕竟五个人中我只认得她们两人。将手中的线随手揣进腰里,我从北门进入楼内,四下里打量了一下,见厅内坐着的人中并没有佟家两姐妹的身影,便寻了名丫环,问她可见到佟家姐妹在何处没有。
小丫环指指东门,道:“奴婢方才见那两位小姐在外面站着呢。”
我便依言由东门出去,果见佟家姐妹正立在距崖边不远的地方满脸愁容地说着话,见我走过去连忙招呼我道:“灵歌,这边来!”
我行至跟前,脸上微微作出些惊慌害怕的样子,低声道:“两位小姐在此做什么呢?…唉,灵歌待在房间里总是心绪不宁,一想到武小姐,就…”
佟家姐妹之一脸上亦有些苍白,道:“快别说了,灵歌。只要一想到昨天晚上武小姐死在我的隔壁,我就后怕得很!到现在连楼也不敢进去呢!”
唔…看来这位就是那嫌疑人,暂且呼她为佟甲好了。我便拍着自己心口装着惊惧地道:“是啊,这事儿实在是太可怕了!武小姐昨儿还好好儿地喝酒玩乐呢,怎么一下子就…唉!莫不是她本来就有什么想不开的,昨天只是强颜欢笑,结果回了房借着酒意升出了那样的念头,便将自己…”
便听佟甲道:“我看不像…昨儿中午她同我们一桌,看上去尽兴得很,一点都不像有心事的样子,半途她喝得实在多了,临回房前还同我们约定晚上要一起在厅内绣花说笑呢!”
我满脸惋惜地望着佟甲道:“武小姐同二位的关系如此之好,却谁想遭遇到这样的不幸,二位也莫要太过悲伤才是。不知二位同武小姐是多少年的交情了?”
佟甲苦笑了一下,道:“我们与她是昨天才认识的,上一次我们家中请客,她正卧病在床,是以未曾去得,因此昨天的见面是初会。因她与夏小姐要好,我们又是夏小姐破例请来的,所以大家才坐到了一桌上。虽然还未来得及建立什么交情,毕竟也是一同说笑玩闹了一场的,遭此不幸,仍替她深感痛心!”
唔…这么看来,佟家姐妹的嫌疑似乎可以免去了。佟甲的话应当不假,毕竟她们不是官眷,认识官家小姐的机会并不很多,更何况她们似乎也没什么原因会与官家小姐结下仇恨,起码她们二人中的一个此时正是生活爱情双丰收,一个沐浴在爱情的幸福中的女人怎么会去做杀人这种事呢?…想至此,心头不觉有些发紧,茫茫然地又遗失了一魂二魄在空气里。
“灵歌?”佟乙的轻唤声招回了我的思绪,听得她轻声安慰道:“灵歌莫要害怕,总之明天我们便能回去了,届时季大人必会带着衙役来此救人,我们都会安全的!”
我望着她轻笑,语声有些虚无地道:“季大人不是还在府上养病么…如何会来呢?”
佟乙红了脸,低下头去没有作声,佟甲在旁微笑接口道:“如果知道我姐姐在这里,季大人一定会来的。灵歌放心好了!”
看来佟甲是佟三小姐,佟乙是佟二小姐了。见佟二小姐推了佟三小姐一把,佯嗔道:“胡说什么!季大人那是为百姓尽职尽责,带病理事…”
轻轻地用鼻子深吸着这山间湿冷的空气,我继续微微地笑着,道:“听说佟二小姐喜事将近,虽此时有些不合时宜,但灵歌还是先在这里恭喜二小姐了,届时还请莫忘叫灵歌去喝杯喜酒才是啊。”
佟二小姐红着脸瞪了佟三小姐一眼,转而含羞向我道:“灵歌莫听别人胡说,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如何能说得准呢…”
我冲她点点头,道:“如此,二位莫要在此站得太久,当心山间风凉。晚上…最好两人同睡一屋,闩好门窗,莫睡得太实。灵歌有些累了,先告退回房。”说着向二人行了颔首礼,二人亦还礼,我便转身重新进了飞仙阁。
我想…我人性的黑暗面又再度浮现了出来,我,我又开始恨了…我努力抑制着自己颤抖的身体,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该恨任何人,那件事上谁都没有错,谁都不该为我和大盗的遭遇赔付什么。
思绪一时难以集中,只好决定先回房冷静冷静,走至门口才突然想了起来——方才太过专注于密室是如何做成的而忘记了门窗都由里头被上了闩,如今却连自己都被关在了外面。
自觉好笑又无奈地叹口气,回身面向大厅,目光落在武明玉的房门处。门内伊人芳魂已断,纵然她曾做过令人愤恨之事,也不该由凶手来擅自决定她的生死。昨天还鲜活美好的一个生命转眼便以如此惨不忍睹的方式被终结,而那阴冷的凶手此刻却混在这些柔弱的女子之中森森然地等待着下一个将死亡送出的时刻到来。
我并不想当什么救世主,正义心虽有,却还未到不顾一切强出头的程度。我只是不想停止思考,停止探究,停止对真相的接近。一个原因是因为每个人都会具有的好奇心,答案就在那层布下,谁能忍住不去揭开它看上一看?另一个原因…如果不给自己找些事做,不找些东西充斥自己的大脑,我怕我会因此时此处孤独危险的境地而忍不住去发疯的想念大盗,我需要让别的东西来吸引住自己的注意力,不让自己有一秒钟的机会去陷入无尽的痛苦中。
所以,我想继续下去,推理调查出这次案件的杀人凶手,给自己找点事做。
佟家小姐既然被排除在嫌疑人之外,那么接下来便该排查剩下的那四人了。剩下的四人房间门上的名字分别是浣霞、绮罗、梦和若华,这四人我只知道名字却不识真人,万一莽莽撞撞地问上前去,却一不小心问到了真凶头上,反而将自己置在了险境,不如先从旁边的人入手,由外围慢慢打探,一步步靠近核心。
拿定主意,我找来小丫环彩元儿,仍以聊天儿为借口,假作随意地问她道:“昨儿午宴时你们家小姐那桌是谁伺候的?”
彩元儿便答道:“回小姐的话,昨儿我家小姐那桌正是彩元儿伺候的。”
“喔…她们那桌可喝了不少酒罢?”我笑笑道。
彩元儿点头,道:“可不是么!我家小姐还好些,其余那几位小姐都喝了不少,尤其是…尤其是武小姐…”说至此处声音便低了下去。
我便就势问道:“除了你家小姐和武小姐之外,那一桌上都还有谁,你可记得么?”
彩元儿毕竟年小,听我这么一问不禁笑起来,道:“小姐是要考彩元儿的记性么?那一桌上除了我家小姐和武小姐之外,还有佟家的两位小姐,以及林小姐、牛小姐、陈小姐、司徒小姐。”
那位林小姐莫非就是田心颜托我将绢帕转交给的那一个?此事暂且搁过一边。我笑道:“彩元儿果然记性极佳!那么你又可知这几位都睡在哪一个房间么?”
彩元儿捂着嘴笑起来,一指我身后南边那排厢房,道:“小姐,这回您考不住我的,那门上不都写着各位小姐的名字了么?东起第五间住的是林小姐,第六间是陈小姐,第七间是司徒小姐,第八间是牛小姐,佟小姐住的是…是武小姐旁边的那一间…”
眼见又不小心让小丫环想起了可怕的事,我连忙抱歉地一笑,道:“彩元儿做事很是认真,难为你小小年纪记事情记得如此清楚!这些住房的顺序是你们小姐安排的么?”
彩元儿点头称是,我便又笑道:“可否将你们小姐当初拟定要请人的名册取来给我看看?闲着也是闲着,你取来,我考考你,看你的记性究竟好到何种程度,回去我也好对府里的丫头们说,让她们好好向你学着些。”
彩元儿见表扬她,不好意思地低了头笑,转身飞快地跑着去取名册了。
按照她方才所说的姓氏和房间顺序,南面这四间房的主人依次就是林浣霞、陈绮罗、司徒梦和牛若华了,司徒是复姓,难怪绢子上只绣了一个“梦”字。事情看上去有些巧——有便利条件做案的这几个人昨天吃午饭时竟然是在同一桌上,而且我记得昨天晚饭时夏红裳和小丫环的对话中曾经提及除去武明玉外,林浣霞与陈绮罗亦因喝得多了或不舒服没有上去吃,在尚无法确定武明玉死亡时间的情况下,假设她是死在晚饭时候,那么林浣霞与陈绮罗岂不是嫌疑更重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