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里?”岳清音问。
“去…上香请愿。”我道。
“无端端地怎么想起这个来?”他看着我。
“过几天就要回去老家了,旅途漫长,灵歌想去上柱香,求个平安符。”我也看着他。
“去哪里上?为兄同你一起去。”岳清音淡淡道。
“不想去太过热闹的地方…空空庵哥哥听说过么?”我小心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那里的?”岳清音不答反问。
“柳小姐曾带灵歌去那里听过住持师太讲经,咱们就去那里罢。”我轻轻将真相瞒过。
岳清音便不多说,待药熬好后让我服下,歇了片刻后动身出府,由他骑了马驮着我,在我的指引下一路直奔空空庵。
至空空庵门前,岳清音将我抱下马,道:“你进去罢,我在这里等你,快去快回。”
我应了声是便敲开庵门进去,见过冰沁师太,请她让我去见一见田心颜。冰沁师太着引路小尼带我至田心颜的僧房,敲门入内,但见一位穿着灰色僧袍的清瘦尼姑正盘膝坐在蒲团上低声诵经。
心头一酸,忍不住脱口轻声唤了句“心颜…”,那尼姑偏过头来,合什垂眸,淡淡地道:“阿弥陀佛,贫尼了凡。敢问施主找贫尼有何贵干?”
不由暗暗一叹,合什回礼,道:“了凡师父,小女子此来是有一事相求,望师父能施以援手。”说着将怀里的那两块布拿了出来,双手递过去道:“这绣品因是采用江南独有的一种针法绣成,小女子笨拙,不会拆线,只好来请了凡师父帮忙…”
了凡淡淡看了眼我手中的两块布,道:“放在桌上罢,请至外间等候。”
我便将布放在她身旁的炕桌上,轻轻退了出去。等候了一阵,见一名小尼从内间出来,手里拿着那着那两块布递给我道:“了凡师父要诵经了,施主不必再进去,请回罢。”
我接过那布,见上面的线果然已经拆除,布身上画着繁密的图画,便没有细看,将布揣入怀中,辞了小尼重新出了庵门。
乘马回到岳府,岳清音依旧去忙着打点行李,我便回了自己房间,将那两块布拿出来铺在桌上,但见上面竟整个儿地用红色颜料画了一幅如迷宫般繁琐的图样,细细地端详了半天也看不出这究竟画的是什么,只好暂时作罢,将布收好。
晚饭时岳明皎和季燕然都回来了,一家四口围坐桌前共用晚饭。听这二人说各自年假都已请好,只待六日后动身返乡。岳明皎便向我笑道:“灵歌啊,明日你便同燕然回去,打点好你们两人的行装,届时到这边来,大家一起启程。记得细心着些,多给燕然带几件厚衣服。”
“知道了,爹。”我低头应道。
岳明皎便又转向季燕然道:“这两天还有一事:工部的姜太常过六十大寿,今日上午连同邀请你的帖子一并送到了我那里,定于明晚在姜府设宴,届时你同灵歌一齐过去罢。”
“是,爹。”季燕然笑着应了。
饭罢又坐着喝了一阵茶,之后便各自回房就寝。
进了房间,我将白桥红鲤支出去,从怀里掏出那两块布来铺在桌上给季燕然看,指着布上的画道:“若不出所料,用来画这画的颜料应当也是秘制印泥无疑了。看这画上内容像是某个地方的指示图,记得大人说过,那位玄机公子是位当世奇匠,曾经建造了虹馆及多处皇家别苑等大工程,若这图是他所画,倒也显得合情合理了。只不过秘制印泥产自奈何堡,玄机公子又是如何得到的呢?即便他曾做过朝廷赐封的‘大匠’一职,但是此类工官应当只有衔而没有品的罢?他用不到官印,自然不会拥有秘制印泥。或者,他所用的印泥是奈何堡主送给他的,但这么做却是违反了朝廷的规定,奈何堡便因此获罪而遭满门抄斩?”
季燕然摸着下巴道:“灵歌所说的这画的颜料是秘制印泥,以及此画为玄机公子所画,此两点应是确凿无疑了。只是若果真奈何堡因私赠秘制印泥而获罪,这本属正常的案子,朝廷却又为何封锁消息呢?因此我倒觉得不会是这个原因。至于究竟奈何堡因何而获罪,相信我们很快便有机会去查明真相了——”
我抬眼望向他道:“什么机会?”
他微微一笑,道:“姜太常是管理宫内所有匠人的最高长官,他明日过寿,必会邀请全部匠人前来赴宴,届时我们便有机会见到那位奈何堡幸存的工匠管元冬了。”
我不由精神为之一振,道:“只怕他不肯实话实说。”
“两军对垒,攻心为上。”季燕然笑容里是淡淡地自信,冲我眨了眨眼睛,“灵歌放心,这件事便交给我罢。”
垂眸不看他,只点了点头,道:“既如此,一切便等明天问过管元冬再说罢。今晚还要委屈大人在外间睡一宿了…”
季燕然挠了挠头,弯眸笑道:“可否赏小生条被子盖盖?”
这才想起昨晚因思绪混乱,竟忘了给他拿被子…连忙转身进内间抱了被子出来递给他,而后又进去抱出条褥子,替他铺在椅上,他要自己铺被,被我强行夺过铺好,低声道:“对不起,我…最近有些自顾不暇,让大人受罪了。”
季燕然只是一笑,道:“灵歌去睡罢,莫再熬夜了。”
我抬头看向他,他却不再看我,只管脱去靴子向椅上一趟,合上了眼睛。
聪明如他,猜到昨夜大盗前来找我也不足为奇,至于他心中会作何想法我已不愿去想,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强撑出来的假象,总有轰然倒塌的一天,我们每个人能做的,只有静静地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第二天一早,季燕然先将我送回了季府,而后才去衙门坐堂。自嫁过来后我还未曾细细地熟悉过我这个名义上的家,于是便独自一人在府内转了一转。因所有官员的宅子皆是朝廷所赐,所以季燕然的这座宅院与府内人数比起来显然显得过于大了,亭台楼榭俱全,里面都空着,在这萧瑟的冬季里更感冷清。
府里的下人除了季府原有的看门老奴、炊洗嬷嬷和负责待客跑腿的小厮三人之外,就是我从岳府带过来的绿水青烟和欢喜儿了。回到卧房,打开衣柜,见里面整整齐齐地叠着我和季燕然的衣衫,便一件件拿出来,挑出厚的暖的包在包袱里。又从另一只柜子里将日常用物收拾出来包进另一个包袱,而后叫来欢喜儿,给了他些银子,让他和青烟上街去买旅途中可能用到的一干东西,等两人买回来后便置进藤箱之中放在府里马车上,只待六天后启程。
下午日尚未落季燕然便从衙门回来了,脱下官袍换上一身干净的家常衣服,笑向我道:“灵歌准备一下罢,是去姜府贺寿的时候了。”
我坐到妆台前,却见自己脸色因连日来的精神折磨而显得分外苍白,在岳府时全靠胭脂遮掩,如今也只能延用这法子。轻轻上了淡妆,才要将头发挽成髻,却听得身后一直坐在那里看着镜子中的我画妆的季燕然笑道:“灵歌还是垂着发辫好看,莫要挽髻了,现在也不兴那个了。”
我便依言仍垂着发辫,起身整了整衣衫,同他一起出得门去,因那姜府距此并不算远,因此便未乘马车,只叫了两顶小轿。至姜府门前落轿,才要掀帘下去,却听外面脚步声响,一只大手替我将轿帘掀起,而后伸向我,我将手交到他的手里,他便扶着我下轿,手却未再松开,一路轻轻握着迈入府门。
府门内有姜府的人迎接着,例行公事地一阵寒喧,便有引路家丁带着往客厅去。客厅内已到了不少官员及家眷,因我与季燕然是新婚,他便又依礼带我一一上前引见。不多时见岳明皎也来了,我俩便上前行礼,却未在他身旁见到岳清音的身影,我不禁问向岳明皎道:“爹,哥哥呢?”
岳明皎笑了一下,道:“请帖上并没有你哥哥的名字,是以他未曾同来。”
心中没来由地一阵烦乱,“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之后吉时到,众人一同给寿星姜太常大人祝寿敬酒,接着女眷便被请到偏厅去就席。临离开正厅前,季燕然低下头凑到我的耳边,轻声道:“灵歌委屈些,若不习惯同那些官太太搭腔,只管坐到角落里自己吃就是,我会尽快将事情办妥,届时咱们找借口先走。”
我抬眼望住他,亦轻声道:“大人少喝酒,注意安全。”
他冲我温柔一笑,点了点头。
不再多耽搁,随着众女眷一同前往偏厅,找了个不起眼的座位坐下,见满桌皆是不认识的人,便不多看,只管眼观鼻、鼻观心地静静坐着。一时席开,各类菜色依次端上来,见同桌的其他人动了筷,我便也拿起筷子夹了面前青菜慢慢吃了几口。接着便有姜大人的家眷过来挨桌敬酒,之后那些彼此熟识的官眷们也开始互相串着桌的敬起酒来。
这种上流社会的应酬之事本就虚伪得很,反正也没什么人认识我,我也正落得清闲,只管闷不吱声地坐在暗处,加上这几天一直食欲不振,吃没多少就不想再吃,便默默端着茶杯喝茶。
正兀自出神间,忽觉面前多了几双穿着绣花鞋的脚,慢慢抬头向上望去,却见到了两张一模一样的熟悉的面孔——佟家姐妹。她们身后的两三个年轻小姐大约是闺蜜一类的人,个个脸上带着来者不善的神情冷冷盯着我看。
我瞬间明白了这些人所来是为了替佟二小姐出气的,在她们看来原本她与季燕然大好的姻缘都是被我横插了一杠子给破坏掉了,更何况在佟二小姐本人来说,她还曾在桃花宴上向我倾诉过心里话,谁想到到头来却恰恰是我嫁给了她心爱之人。
淡淡地望住她们,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今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便见柳眉倒竖的那一个应是佟三小姐,咬着银牙怒笑道:“哟!我们姐妹还没有向季夫人道贺呢!——新婚大喜呀!”
我起身行礼,淡淡一笑,道:“多谢佟小姐。”
佟三小姐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声,道:“既是新婚之喜,咱们怎么能不送上贺礼呢!来,上酒,咱姐妹敬季夫人一杯!”
身后便有一位小姐拎着酒壶跨上前来,在酒盅里倒满,直直递到我的面前,我笑了一笑,没有接,只道:“诸位小姐的好意灵歌心领了,因近来身体不好,大夫嘱咐不得饮酒,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哟——做了季夫人,谱儿大到连我们敬的酒都不屑喝了?!”佟三小姐恨恨地道,未待我答言,却见她扬起手肘一撞那端着酒的小姐的胳膊,整杯的酒便泼到了来不及躲闪的我的脸上,听她仍不解气地咬牙笑道:“哎哟抱歉!我原是想揉眼睛的,谁料竟不小心碰洒了酒!”
我从怀里掏出手帕慢慢将脸上的酒汁揩去,淡淡笑道:“无妨。几位小姐若无其他的事,请恕灵歌失陪了。”说着转身想要离开这些无理取闹的女人,却被佟三小姐从身后一把拽住了胳膊。
“季夫人那么急着走作甚?好歹大家也是姐妹一场,难得见上一回面,怎能不好好地叙叙旧?!”佟三小姐边说边拉扯着我欲向厅外走,旁边的几位小姐便拥过来硬是堵住去路,将我挤在中间一股脑儿地涌向厅外。厅内其他女眷有发现不对劲的,碍于佟家背后势力庞大,便也不愿多事,只作未见。
被这些女人拉拉扯扯地带至厅外一处避人的假山后,这才肯将我松开,佟三小姐再也不掩饰怒意地指着我的鼻尖道:“真是看不出来你岳灵歌竟有这般的心机!你可知道横刀夺爱的下场是什么么?!”
我掸了掸被她们扯皱的衣袖,淡淡笑着道:“望三小姐赐教。”
“你——”佟三小姐被我的态度惹怒了,指尖颤抖着道:“你就该活活被人唾死!”
说着便狠狠地冲着我的脸“啐”了一口过来,我抬袖一挡,正唾在了袖口上。眼见着其他人似要群起而攻之,我笑向一直未发一言、用哀怨目光盯着我的佟二小姐道:“二小姐,看到我这副样子,你解气了么?如此便可夺回所爱了么?”
佟二小姐颤着声道:“我万没料到…原来你就是他口中那个最残忍,却又最令人心疼的女子,你就是那个伤他伤得千疮百孔,却又令他爱到难以自拔的女子——你爱他么?若爱他为何还要伤他?!——你不爱他么?不爱他为何又要嫁他?!”
“你要听实话么?”我望着她笑。
“你说!”佟二小姐眼泪在眶子里打转。
我将那沾了佟三小姐唾渍的袖子伸到她的面前,微笑道:“这就是答案。你若不明白,可以让你的姐妹们继续,直到你明白为止。”
佟二小姐怔怔地望了我许久,似是终于知道了我的意思,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滑下面庞,转身低低向佟三小姐道了声“走罢!”,便掩面而去。佟三小姐虽未明白,但因担心她的姐姐,只好不再纠缠,狠狠地骂了声“贱人”后便跑着追佟二小姐去了,剩下的那几位小姐见主角离去,也没了什么戏可唱,纷纷留下一记白眼后亦跟着走掉了。
我独自立在原地待了一阵,直到冷风将袖口那唾渍吹干。正准备转回厅内等着季燕然,忽听见有人向着这边走过来,未等我绕出假山去,便见迎面晃过来一个醉酒之人,站到山石旁,掀起袍摆便解裤腰带,想是尿急来此小解的。我连忙藏到假山后,大气也不敢出,以免被对方发现双方都尴尬。
好容易听着没了“水响”,我正要再等等,待这人走远了再绕出假山去,忽听得他“咦”了一声,心中一惊,还没等做出反应,便见从假山后探出一张男子的面孔来,三十大几岁的年纪,一对黑少白多的小眼睛醉醺醺地翻着,一看到我便裂出个笑来,含混不清地道:“难…难怪闻着一股子香…香味儿!——丫…丫头!你躲在这里做…做什么?怪…怪可怜样儿的,谁…谁欺负你了?来、来来,告诉你管…管大哥,管大哥替你出…出气!”
乍闻一个“管”字,脑海中立时闪出了那“管元冬”来,不由忍住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令人几欲作呕的酒气和尿臊气,试探地道:“管大哥?哪一位管大哥?我们府里姓管的哥哥好几个呢!”
这人笑着伸出手来弹了我个脑崩儿,道:“傻、傻丫头!你们府里姓管的哥哥多…宫里头当差的管哥哥可是只有咱…咱管元冬一个!”
——管元冬!果然是他!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来得正巧!
打赌·孩子
左右望了望附近,见没有什么人往来,便定下心向管元冬道:“不知管大哥在宫里当的什么差?小妹有个远房亲戚也在宫里任职,兴许你们两人还能认识呢!”
“你管哥哥我在宫…宫里做的是印泥…泥匠,你那位亲戚…呢?”管元冬嬉笑着贴过来问。
我不动声色地向旁边迈开两步,道:“巧了,我那位亲戚也在工部任职,就是姓张的那个,瘦瘦的,个儿不高,管大哥有印象不?”
张这个姓在天龙朝也算是大姓,因此用它来唬弄醉酒的管元冬应当不成问题,且这管元冬身形高大臃肿,大多数人都比他瘦小,这么形容也不致露馅。
听得管元冬一拍手道:“张天寿!是…是他罢?!那小子还欠…欠着我三两银子没还呢!既…既然丫头你和他是亲戚,那你替…替他还好了!”边说边用一双色迷迷的醉眼望在我的身上。
见他喝得醉醺醺,已基本丧失了判断力,大概以为我只是姜府里的丫环而已,因此才敢出口不逊。机会绝佳,此时不套他的话又更待何时?
“哦…不知他是因何欠了管大哥的银子?”我笑着问道。
“那小子赌…赌输了不付钱…他欠、欠我的!”管元冬哼着道。
“赌的什么?”我问。
“什…什么都有!骰子、牌九!丫头,你管大哥可…可是赌…赌中之神!十赌九…九赢!你信不信?”管元冬得意洋洋地拍着胸脯道。
“不信,”我摇头,“你什么都敢赌么?”
“嘿嘿嘿…”管元冬挤着小眼睛一阵笑,“除了赌…赌命,咱老管什么都敢赌!”
几句话后已可得知,这管元冬是个嗜赌如命且贪生怕死之辈,投其所好,攻其所短,必能有所收获。
“管大哥说自己十赌九赢,天下哪里会有这么强的人?妹妹不信,只怕你是唬弄我没见识的!”我撇了撇嘴故意摇头道。
“嘿哟!丫…丫头!你若不信,不…不妨同我赌赌看!包你心服口服!”管元冬伸手兜了我的下巴一下,满脸猥琐的笑。
强忍住欲呕的反感,我笑着道:“管大哥当真除了命什么都敢赌么?”
“当…然,若小美人儿你想要了我的命,我…我情愿给你…哈哈哈哈!”管元冬愈发放肆地用目光在我的身上来回打量。
“妹妹只是觉得管大哥没有自己说得那么厉害,”我用挑衅的目光盯住他,“忍不住倒真的想试试看,况且张天寿又是妹妹的亲戚,若妹妹赢了便请管大哥将那赌资一笔勾销,若妹妹输了,情愿奉上相应的赌金,可好?”如此一来师出有名,管元冬更不易起疑。
“好!好!”管元冬拍手笑道,“难得美人儿丫头有…有心,就这么办罢!你想要赌…赌什么?”
“管大哥当真什么都敢赌么?”我再次问道。
“敢…敢!你说!赌什么?”管元冬已是迫不及待。
“骰子牌九那些妹妹不会,且相信管大哥也早对那些方式玩得腻了。你我不妨换一种新鲜玩意儿,只不过管大哥你喝醉了酒,只怕会有些影响,若你希望改一天再赌也无妨。”我故意道。
管元冬被激起了好胜心,道:“不改!就今天!你管大哥正是喝…喝醉了才更显功夫!说!怎么个新…新鲜玩意儿?”
“既如此咱们就赌了,一言既定,可不许反悔哟!”我慢吞吞地笑着道。
“快…快说!”管元冬已是不耐烦了。
“妹妹不过是一介女子,平时也只会玩一些小游戏,很是简单,相信管大哥即便从未玩过也易学会,免得说妹妹我欺负哥哥你。再说此时此刻也不宜玩那些复杂的东西,咱们简单行事,速战速决。”我微笑着道,“这个游戏叫做‘张冠李戴’,你我二人对面站好,盯住对方的脸,两人一起拍三下手,由先做主导方的那人喊出五官中的其中一个部位,比如‘一二三,鼻子!’,并且要快速指向自己的鼻子,而另一方则须悖道而驰,用手指向自己脸上除鼻子以外的任何一个部位都可。”
“打个比方,我说‘一二三,鼻子!’,我的手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指向自己的鼻子,而管大哥你则须指向自己的眼睛或者耳朵或者嘴,在此过程中,我们两人的眼睛只许盯在对方的脸上,倘若你若被我影响到而指向了自己鼻子,就算你输;而倘若你反而影响到了我,使我指向了别处,那么便算我输。如此轮流交换主导权,每五次为一局,每局过后更换一次主导权,五次里赢三次的人视为赢了此局,一共进行十局,先赢六局者为胜。如何——管大哥敢同妹妹赌么?”
管元冬因醉酒而头脑不甚灵光,想了半天还是有些迷茫,我便仔细示范了几次给他看,这才终于明白了。因为这游戏很是简单,令他不由跃跃欲试起来,直催着我快快开始。
而我之所以选择用这个游戏同他打赌,正是因这游戏本就是考验人的反应速度及肢体与思维的配合度的,喝了酒的人大脑对肢体的控制力明显会减弱,因此即便管元冬平时反应再快、大脑再天才,此时也绝不可能赢得了我,他的败局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
我不紧不慢地笑道:“管大哥先莫急,玩之前咱们得商量好赌筹。今儿个本是大喜的日子,不宜伤财伤和气。方才说了,因我那亲戚还欠了管大哥你三两银,那么不如第一局的赌筹就是这三两银,管大哥若输了,这三两银的债便一笔勾销,妹妹若输了,除了还上那三两银外,再给管大哥三两银。而从第二局开始,赌筹便可换作别的,不知管大哥意下如何?”
这样的便宜事管元冬自然没有异议,假惺惺地说了几句客套话后便正式开始,由我先掌握主导权,故意让他赢了两次,然而仍以三比二的赢率先赢了第一盘,以将那三两银的债平了,顺便激起他的好胜心来。
第二局换管元冬作主导,见他笑道:“这第二局的赌筹又是什么?”
我佯装着想了想,含羞低着头道:“妹妹身上也没有值钱东西,当不得赌筹,除了衣服似乎也没有其它的可赌,唔…到底该用什么好呢…”
管用冬得到“暗示”,笑着一裂嘴道:“嘻嘻嘻嘻,既然美人儿身上只有衣服,那就…就用衣服当赌筹好了,哈哈哈!谁输了谁…谁就脱一件衣服!如…如何?”
我瞪了他一眼,道:“管大哥真是不正经!虽然妹妹是个下人,也不能这么欺负妹妹…再说了,就算真这么赌,管大哥你也未见得能赢得了妹妹,方才那一局你不就输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