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学校的医务室内,安朵躺在床上,给她检查完毕的校医已经确定她没有什么问题,只要躺一躺就好了。
安夏悄悄地站在床的一边,看着校医站起走到一边去,她把目光投到了躺在床上的安朵,安朵的脸色稍微有些发白。
“你,还好吧?”安夏沉默了良久,还是悄悄地开口问道。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面对面地,与她的孪生妹妹安朵说话,却莫名其妙的觉得有些恐惧。
安朵仰望着头顶上的那一片灰蒙蒙的天花板,没有出声。
安夏尴尬地扯了扯自己背的双肩包袋子,“对不起,其实小槿是刀子嘴豆腐心,她肯定不想打你这么重……”
安朵从床上坐起来。
她的目光里有着一种安静的绝望,默默无声地看着安夏,她脸上被掴的指痕还没有消下去,有点令人惊心地横在她微微肿起的唇角,就好像是几根丑陋的蚯蚓,在她的脸上肆无忌惮地攀爬着。
“安夏,你喜欢吃栗子吗?”
“嗯?”安夏微怔,安朵第一次用如此平缓的声音和她说话,这竟让她有一种受宠若惊的紧张感,她说得太多,唯恐自己汇报的不够周全。
“喜欢啊,特别是糖炒栗子,妈也喜欢吃,以前一到秋天,只要她下班回来,就会买一大包一大包的糖炒栗子回来,晚上可以一边看电视一边剥栗子吃。”
“我也喜欢吃,可是我买不起,如果我伸手跟爸要钱,爸真的能打死我,就连我上学的学费,都是学校说要投诉爸了,爸才给的。”
医务室里,有一阵短暂的沉默。
两个拥有相同面孔的女孩子彼此凝望着对方,安夏的脸上有着无声的惊愕,而安朵那张依然淡笑的面孔,却在无形间让人觉得,冷得发颤。

第八卷 第148节:花开·花落(9)

安夏甚至觉得,安朵在对她诉说着另外一个世界的事情,她完全错开的一个世界,她错开的事情,安朵已经全部经历。
安朵笑了笑,“你知道我们的爸爸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安夏鼓起勇气抬起眼眸瞅着安朵,慢慢地摇头,“不知道,妈从来没跟我说过,以前我每次问她,她都会生气,后来我就不问了。”
“当然不能说啊,因为他是地地道道的恶棍!”
安朵扬起嘴角,笑起来的样子就好像是一根散发着寒光的针,“他平日里最爱干的事就是赌钱,可惜逢赌必输,有好几次为了躲债务把我扔到孤儿院里,他再溜之大吉,不过我还是挺感谢他的,至少他还记得把我接出来。”
“……”
“我大约七八岁的时候,在孤儿院里,认识一个叫小阿飞的小孩。”
安夏完全不明白安朵到底想要说什么,所以她就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老老实实地听下去。
“安夏,你知道小阿飞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
“就是小流氓啊。”安朵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得开心极了,“那个小阿飞的父母全都是小偷,被抓进去了,他一进孤儿院就成了孤儿院孩子追打的对象,我也打过他呢,只要我心情不好,我就找小阿飞,然后狠狠地揍他一顿,他从来不敢还手。”
“……”
“有一天中午,孤儿院的孩子都睡着了,我想着早上院长给了小阿飞一块橡皮很漂亮,就想着去找小阿飞,把橡皮抢过来。”
安朵那张平静的面庞上有着冰冷的凉意,她的双眸里发出毒蛇将要攻击猎物前那样生冷专注的光。
“我们孤儿院后面有片小树林,那几天正好下大雨,树林里积出了一个很深的水坑,平日里院长不允许我们过去玩,但是那天,我看到小阿飞和另外一个男孩走到树林里去,他们就站在那个水坑边,那个男孩打小阿飞打得就跟打皮球一样,”安朵说到这里,居然笑出声来,“后来,小阿飞就急了,一头撞到了那个男孩腹部,那个男生朝后跌去,后脑勺狠狠地撞到树上,好像撞出血来了,那男孩子身体一歪,就栽到水沟里去了……”

第八卷 第149节:花开·花落(10)

安夏觉得自己好像在听一个天方夜谭的故事,她连大气都不敢喘,瞪大眼睛望着安朵,安朵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就好像是叙述一个很长的故事,她继续安静地说下去。
“小阿飞回头看的时候,那个被他推倒的男生已经被水给没了,还在挣扎呢,小阿飞犹豫了一下,还是掉头就跑了,我寻思着我也跑吧,就这样,我和小阿飞全都跑了,跑到自己的小床上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继续睡午觉,到了晚上,警车就来了,把那个男孩的尸体从水坑里打捞出来……”
“啊!”安夏的身体骤然一僵,惊骇地叫出声来,“死了?”
安朵瞥了一眼安夏,微微一笑,“是啊,那个男生死了啊,被水淹死的,这事啊,就我和小阿飞知道,我亲眼看着小阿飞把那个男生推下去。”
安夏觉得自己的头皮一阵发炸。
她有些窒息,手心里攥满了细细的汗珠,而眼前依然嘻嘻笑的安朵让她的手臂上起满了厚厚的一层鸡皮疙瘩。
“你们……怎么可以?”
安朵扬起眉宇,居然有些得意,“你怕了吧?”
安夏朝后退了一步。
“那如果你知道,那个小阿飞就是……”
哗。
医务室的门忽然被推开,心慌意乱的安夏转过头去,尹翌斜背个书包,晃晃悠悠地从门外走进来,目光在靠在床上的安朵和站在床边的安夏两边游移了片刻,最后锁定在了一脸忐忑毫发无伤的安夏身上。
“我给你发了好几条短信了,还打了电话,你怎么不回?”
“我……手机静音。”安夏忙从书包里掏自己的手机,尹翌走上前来拉住她的手,干脆利落地说道:“不要找什么手机了,先跟我走吧。”
安夏的心猛地一颤。
尹翌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掌很宽大,干净的手心有着暖烘烘的感觉,他看也不看安朵,拉着安夏走出了医务室。
在医务室的门将要关上的时候,安夏回头看了一眼靠在床上的安朵,安朵抱着膝盖,迎着安夏的目光,露出细白的牙齿,略微侧了侧头,微微地笑着。

第八卷 第150节:花开·花落(11)

落满尘埃的医务室。
安朵那样的笑容就好像是无色透明的硫酸,散发着某种可怕的危险气息,可以在不知不觉间,将你所珍视的一切,慢慢地浸透,腐蚀……
医务室的门关上了。
安朵的视线依然倾注在那扇门上,她的手却无声地摸索到放在床边的书包上,从里面拿出自己的手机。
安朵低下头,在手机上打下一行字。
手机屏幕发出蓝幽幽的光芒,映在安朵的眼眸里,就好像是一小丛幽蓝的鬼火,影影幢幢,向外分泌着可怕危险的蓝色毒液。
——我要你把她变成比我更贱的人!
——谁?
——沐槿!
(二)
只有宿舍楼道里一传来脚步声,沐槿的心就会猛烈地抽一下,然后在假装很镇定地伏案在书桌前,做出认真看书的样子。
只可惜,每一次脚步声都是宿舍外传过去,再慢慢地消失。
安夏还没有回来。
沐槿略微失望地抬起头来,看着对面安夏的床铺,其实从“上海上海”饭庄回来之后,她们就没逾嗌么说过话,期末考试将至,除了晚上睡觉的时间,她们彼此之间有了更好的借口避不见面,更关键的是,在今天之前,即便是安夏有意和解,心高气傲的自己也没有给安夏这个机会。
以前每次吵架,决定权都是把握在沐槿的手里,只要她说一句,“我们不要吵了”,安夏就会笑起来,然后两个人就和好如初,嘻嘻哈哈地凑在一起打嘴仗,抢零食……
但是,今天……
沐槿第一次觉得如此不安,她也是第一次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对安夏开口说话。
她手中的水笔在草稿纸上画下纷乱的线条。
明天就是期末考试了,但是沐槿却一个字都看不下去,这种心里充满了愧疚的感觉让她觉得好像有一窝蜜蜂钻到了她的心里,让她的心又疼又乱又烦。
到底该怎么办?!
学校外面的冰激凌厅内,放在桌子上的两杯冰激凌就要化掉了。
安夏看着坐在对面的尹翌,她的心有些发紧。

第八卷 第151节:花开·花落(12)

尹翌把她带到了这里,他背着光坐着,英俊的面孔仿佛是浸泡在阴暗里,浓黑并且充满英气的眉眼间有着沉默的凉意。
冰激凌厅的落地窗外。
放学的同学成群地走过,也有特意赶来去图书馆找书看得,学校外面的小吃街上,已经有零食的香气飘了出来,在学校住宿的学生三三两两成群,聚集到小吃摊上去吃烧烤之类的东西。
沉默。
却在这张小小的角落里横亘着。
良久,尹翌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仿佛是下定了最后的决心似地说道:“这段时间,是我不对,我……挺过份的。”
安夏觉得眼眶一阵发涨,心里,却仿佛有着温热的水缓缓地流过。
“姜茗的事情……”
“姜茗的事情我知道,你不用解释。”安夏的声音微微哽咽,“我没有怪你,我真的没有怪你的意思。”
“那我想知道,你和陆桐……你知道,我跟那家伙很不对付!”
“陆桐?”安夏的脸微微红起来,但目光依然是温润真诚的,“他是我的朋友,但只是普通的朋友。”
“……”
尹翌的目光停留在安夏的脸上,在这样长久的磕磕绊绊之后,他忽然觉得,从前那些时光变得美丽无比,那样四个人一起吵吵闹闹的岁月。
也许,如果努力,还会把一切都恢复原样。
“高考,一起考去北京吧。”
“北京?”
“嗯,我想去北京上大学,北京的香山红叶很漂亮,相比我们蓝色的大海,我更喜欢那边满山火焰的颜色。”
尹翌看着安夏,黑色的瞳孔里有着清晰地颜色,一如曾经那个帅气真诚的男孩子,那最末的语气,充满了期待的意味。
“安夏,我们……一起考去北京吧。”
那就像是某种暗示,暗示着他们可以再度在一起的未来,他等待着她的答复。
安夏沉默了那么几秒钟,她抬起眼眸,那漂亮的眼睛里有着晶晶亮亮的笑意,“好,我们一起去北京看香山的红叶。”
尹翌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第八卷 第152节:花开·花落(13)

他也笑起来,随手拿起桌上那杯已经化掉的冰激凌,然而,他却没有注意到桌子旁边竟然有一根木刺硬梆梆地呲出来,尹翌的小手指在木刺上刮过,他“哎呦”一声,小拇指上迅速地凝出了红色的血珠。
冰激凌厅的落地窗外,2路公交车开过,车的后座上,坐着几个高高大大,满脸痞气的男孩子,严斌的目光在车窗外一扫,那个冰激凌厅在他的眼前一闪而过。
严斌满脸匪气,声音冰凉,“我刚才好像看到安朵了。”
一旁的小混混笑着搭腔,“安朵真是不识抬举,严哥对她还真不错,随便看到大街上一个人都能想起她,她还敢惹你……”
“你想死?!说的什么话,我怕过谁?!谁又敢惹我?!”严斌回过头来,嚣张的笑容中透出深深的阴翳,犹如深不见底的黑色沼泽,危险恐怖。
“除非那个人不想活了。”
低矮的胡同歪歪斜斜地屹立在黑暗里,破旧没落的样子像是被打碎了玻璃的烂房子,发出腐败冰冷的气息。
这一带根本就没有路灯。
华玉英推着卖关东煮的车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自己家的门前,她打开门锁,邻居家的门忽然推开了,一个女人出来倒泔水,看到因为卖了一天关东煮而浑身油腻腻地华玉英,那个女人整张脸笑得跟一个捏着褶的包子一样。
“阿华,这几天你那个考第一名的儿子没来看你么?”
“要考期末试了,他忙着哪。”愚钝的华玉英完全听不到那个女人语气中的嘲弄,反而越发地骄傲起来,“我儿子将来是上清华的料,长得又一表人材……”
“就是怎么看怎么不像你的儿子。”
那女人倒了泔水,回过头来,昏暗的光线里,那一张充满嘲意的面孔向外散发着冰冷恶毒的味道。
“你说你这么好的儿子,怎么还送出去给别人养了?那到底是你儿子,还是你包养的小白脸?啊?”
华玉英怔愣片刻,整张脸忽地凶狠起来,蛮横的可怕,“你那张嘴是粪坑?是长了蛆了?!你再他妈的给我说一个字,我就给你撕了它!”

第八卷 第153节:花开·花落(14)

“就开个玩笑,怎么还急了。”
那女人提着泔水桶,斜瞟了一眼华玉英,“看看你自己那幅德行吧,就是把你那肚皮剖开了,也生不出那么个儿子吧。”
“他妈的我撕了你这嘴!”
华玉英瞪大眼睛抡起胳膊就朝着那女人扑了过去。
但是那女人转头就就进了房子,门狠狠地甩过来,扑面一阵冷风,门差一点甩到华玉英的鼻子上去。
昏昏暗暗地弄堂里。
华玉英木木呆呆地站在人家的门口,那张被愤怒堆积的面孔在那一刻骤然颓丧下去,就好像是一个瞬间被镂空了的木偶,空荡荡的只剩了一个皮囊。
胡同口传来细微的声响。
华玉英转过头去。
背着书包的楚湛两只手里分别提着两个大塑料袋,塑料袋里装了满满的东西,他看着叉着腿站在阴暗里的泼妇一般准备骂街的华玉英,嘴唇微微地动了动,却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打开灯的房间,依然有些昏暗。
华玉英讪讪地挪到来,从床旁边的饭桌上收拾起几个油迹斑斑的碗,里面装着油腻腻的几片菜页和鱼丸,显然是没有卖出去的关东煮,华玉英拿来做一日三餐的。
她把碗堆到一旁,转过头来手足无措地看着楚湛,在这样的房间里,楚湛依然是英俊挺拔的,看上去与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华玉英笨拙地擦着手,“我……我不知道你今天来。”
楚湛还是没有说话。
他把两个装满了食品蔬菜的塑料袋子放在了桌子上,转身走到床旁,取下自己的书包,看着那张已经脏乎乎,油腻腻看不出来本来颜色的床单,他怔了一下,还是把书包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华玉英尴尬地站在原地。
楚湛拎起桌子上的两个大塑料袋子,转身走到了厨房里,没多久,华玉英就听到厨房里传来丁丁当当的声音。
华玉英缓缓地坐在椅子上。
她把目光投向了墙上那扇与厨房相通的小窗户上,厨房里,那个清秀干净的男孩子正在认真地洗着几个西红柿,他的侧脸上有着很关注的光芒,他做事总是很认真,因为他害怕做错,因为他不能做错。

第八卷 第154节:花开·花落(15)

楚湛一共做了四个热菜,有荤有素,很快就全都端上了桌,他盛了一碗米饭放在华玉英的面前,华玉英坐在桌前,楚湛坐在她的对面,从一旁的袋子里拿出几罐啤酒和一瓶白酒来,刚要打开,华玉英连连摆手。
“我……我已经戒了。”
楚湛把酒放下,他把一碟子青椒炒肉还有另外一道荤菜全都推到华玉英的那边,低声说道:“那你多吃几碗饭吧。”
“嗯,嗯,我吃。”
华玉英觉得自己拿着筷子的手都在抖,她感觉到有一种激荡的情绪在她的胸口冲撞着,她慌乱地端起那碗饭,就着菜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边吃边断断续续地说着,“这肉,就是比掺了面粉的丸子香。”
楚湛默不作声地看她吃。
等到她一碗饭吃完,楚湛站起身来,又盛了一碗给她,看着她吃饭的速度渐渐地慢下来,那菜也渐渐地吃光了,楚湛低头从校服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信封,放在桌子上。
“这是我今年的压岁钱,两千多块,我就剩下这么点钱了,全都给你留下。”
华玉英抬起头愕然地看着楚湛。
楚湛微微地笑了笑,这是他难得的微笑,“你快吃,不然一会菜都凉了。”
华玉英低下头去,用筷子一口口地往嘴里扒饭,却是干嚼着,脸上带着一丝慌乱的苍白。
“他们安排我出国,可能好几年都不能回来,所以不能再送钱给你。”
楚湛凝看着昏暗的灯光下,华玉英那刹那间灰白死寂的面孔,他抽抽鼻子,温和地,一字一字地对她说:“这些钱,你省着点花啊,花完了可就没有了。”
他安静地笑笑。
华玉英大口大口地嚼着碗里的米饭,混浊的眼泪从苍白色的面孔上流下来,滴落到饭碗里,她几乎是用尽全力地点点头,哽咽地应着。
“嗯。”
楚湛从小胡同里走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
他拎着书包从小胡同里走到宽敞的街道上,潮湿的热风迎面吹来,粘乎乎地似乎可以封住人的毛孔,天气变得越发闷了。

第八卷 第155节:花开·花落(16)

但安朵的出现,让楚湛的面孔变得更加难看。
她好似就是为了等待楚湛出来,在看到楚湛的时候,她扬起手来打招呼,手腕上,一个蓝色的镯子发出刺目的光芒,分外的醒目。
“楚湛,我等了你很久。”
楚湛那清秀的面孔在夜色中因为愤怒而开始变得稍微有些扭曲,“你还来找我做什么,你给我滚!”
“我凭什么听你的啊?小阿飞。”
楚湛的脸,早已经褪尽了血色,苍白一片,他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脆弱过,安朵就像是一个吸血的恶魔,随时随地缠着他,让他无法忍受,却又不得不忍受。
他害怕。
害怕安朵把当年的那件事说出来,告诉每一个人,甚至他的养父母,害怕安朵一遍遍地提醒他,当年那个小男孩是怎么样在他的面前被水吞没,那个被河水泡胀的男孩尸体,那是他的恶梦,他竭力告诉自己忘记,安朵却一遍遍地恶毒地让他想起。
孤儿院一别,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安朵,在最初看到安夏的时候,他吓得几乎要逃走,但也很快地确定,安夏和安朵是两个人,所以他闭口不提安朵,把当年的那件事情从脑海里完全抹杀。
就当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从安朵重新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完了。
闷热的空气里。
安朵看着楚湛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她晃了晃手腕上的蓝色镯子,笑得欢快,“不要那么排斥我啊,我又不是来威胁你的,实话告诉你,我已经转移了目标,你不是要出国了吗?我专程来跟你说声再见呢。”
楚湛在不易为人所察觉的情况,悄悄地松了口气,但还是谨慎地问道:“你转移目标是什么意思?”
“因为沐槿惹恼了我啊。”
安朵摸摸自己刚刚消肿的面孔,眼眸里迸射歹毒的笑意,如一只喷射着毒液的毒蛇,让人头皮一阵阵发麻。
“你说我该怎么对付她,才能让她记住我呢?”
“小槿不坏,她只是做人骄傲了一些,安朵,你别招她!”楚湛的面孔瞬间紧绷起来,心也抽得紧紧的。“她……她只是嘴上说说,她从来不会真的去做什么坏事!”

第八卷 第156节:花开·花落(17)

“楚湛,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去吧!”
安朵冷嘲地扬起眉毛,她的心仿佛是已经被黑色沥青封闭的紧紧的,坚不可摧并且也没有任何温度,“我要干什么,你最好给我少管,不然你一旦搅进来了,就永远也别想从我这脱身了,你那点事还有你那个穷酸没教养的妈,要是让我给抖露出来,我看你养父母还能不能容得下你!”
安朵的警告带着几分得意。
楚湛的眼眸,在刹那间黯下来。
他低下头去,觉得自己的全身都冷冰冰的,而安朵手腕上的那个蓝色的手镯,那道刺目的蓝色光芒,硬生生地刺入他的眼眸里去,如一道火焰,将他的瞳仁灼伤,将一切焚毁,终结。
巨大的痛苦,一瞬间将他吞没。
安朵回家的时候,还很开心。
她哼着歌推开家门,将书包扔到沙发上,到冰箱那拿可乐,刚刚扭开瓶盖,就听到她房间的房门被推开了。
安朵回过头去,她看到妈妈夏如心面色非常难看地站在那里,对安朵说道:“安朵,你进来一下。”
安朵怔了怔。
夏如心的声音甚至是颤抖的,“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接着,她转身走到了房间里去,那扇门是敞开的,等待安朵走进去。
手里的可乐发出咝咝的凉气。
安朵把可乐放下,她的面孔变得有些微微苍白,她走到房门前,推开门,然后静静地走了进去。
门关上了。
第二天,就是学校的期末考试日。
因为防止作弊分班考试的原因,安夏再次被老师抽中去楼下的教室里参加考试,一天三科,上午最后一科考的是历史,安夏顺利地答完了所有的题,在检查了几遍之后,交卷的铃声也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