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喳!”
我被拖着跪到了一边,心扑通扑通跳,不敢回头,却把所有的神经都集中在门前的青石地上,期待着那熟悉的脚步声。恍惚中,这殷殷的期盼那么亲切…
终于,沉稳的脚步由远而近,跨步进来,行礼,“儿臣胤禛见过宜妃娘娘。”
“四阿哥快快请起!”宜妃满面带笑,“快赐座,冰冰的酸梅汤给四爷呈一碗上来。”
“谢娘娘。”他站起身。
顾不得宜妃,顾不得桂嬷嬷,顾不得旁边的宫人,我直直地挺着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他轻撩袍脚,看他端端落座,一眼瞥过,四目相接,看似不经意的眼神,分明在疼惜地询问我是否已经受了伤,我立刻委屈得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了下来,他眉头一蹙,我赶紧轻轻摇摇头…
“听闻四阿哥如今甚是繁忙,皇上巡幸塞外又特意留下辅理朝中政务,这暑热的天,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说话?”没有与十三阿哥那娘俩儿长娘俩儿短的热络寒暄,对于这位早就入朝又以冷毅著称的成年皇子,宜妃表现出非常公式化的礼貌,言词几乎是直接到了有些唐突的地步。
他微微颔首,接了过来,一样是开门见山,“不瞒娘娘,儿臣确是公务繁忙,可今儿却于公于私,都不得不来叨扰娘娘。”
“哦?”宜妃似真的不解。
“去年腊月,张实斋师傅仙逝,侍奉御前二十余载,皇阿玛甚是心痛,下旨上书房封存张师傅所有的遗墨,要将其中未完成的遗作结稿成书。儿臣当年读书时曾领受张师傅多年教导,出宫后,也素与之交好,因此,儿臣请旨,接下了张师傅的遗愿。”他略略顿了顿,“岂料,张师傅的书稿皆是法汉双语,能胜此任者只有两人,一是白晋白师傅,二,就是他的女儿,张姑娘。白师傅回国述职,一走数载,归期遥遥,因此,儿臣若想完成圣旨,唯一能倚重的只有张姑娘。”
宜妃脸上粉饰出的笑渐渐的收拢,却仍是耐心的看着他,努力做出认真聆听的样子。
“百日孝满后,皇阿玛准她素衣戴孝进了宫。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将张师傅的所有遗墨整理分类,儿臣也才第一次真正清楚,原来这几部书稿资料庞杂,单是译文校对就是一件十分耗时费力之事。皇阿玛在圣旨中虽未明确几时复旨,却也曾当面对儿臣下了口谕,要尽快出书,儿臣遂吩咐张姑娘夜以继日地赶工。原本一切还算顺利,却不曾想到,”他毫无避讳地直视着宜妃,冷峻的脸上一丝浅浅的笑,“进宫不过月逾,张姑娘竟一病不起。”
迎着他的目光,宜妃的眼中有了戒备,可脸上的神色依然笃定,甚至带了一丝阴狠的挑衅,看你还敢质问我滥用私刑不成!你只要敢踩下来,我就让你陷进去!
他似没有看懂,或是根本不在意,依然把话说了个直截了当,“这一病就是三个月。这么些日子,没有只字进展。究其病因,原来是曾被娘娘叫了翊坤宫来。”
“哦?”似是终于等到了自己反击的契机,宜妃笑了,“这话从何说起?难道我叫她说了几句话就把她说病了不成?”
“娘娘说的是,”听了宜妃的话,他似真的不解,认真地挑了眉,“儿臣也心生不解。原要问个究竟,谁知张姑娘昏迷多日,醒来后神志恍惚竟忘了当日发生之事。虽如此,身子倒是一天天好了起来,儿臣也就不再纠葛,西洋规矩教养的女孩儿,初次与娘娘偶遇,皇宫威仪吓着了也是有的。”
没想到他竟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十分善解人意地彻底顺了她的话,宜妃脸上挑衅的笑变得有些僵。
他笃笃定定地抿了口茶,又不紧不慢开了口,“进了暑天,张姑娘才又得以着手整理书稿,儿臣今儿过来原是想看看这些日子进度如何,却听闻她又被娘娘叫了来,儿臣不敢怠慢,这就赶了来。一来给娘娘问安,二来也想请娘娘的示下。”
“请我的示下?” 话已到此,这又是哪一出?宜妃显然有些乱。
“是。”他十分恭敬地应下,“娘娘与张姑娘素不相识,却几次三番叫了她来,必是有什么要紧的话问,要紧的话讲,儿臣原不该过问,却担心这丫头心思过紧又害了病,书稿就此耽搁无期,儿臣复旨无望。所以,儿臣斗胆想请娘娘示下,若是这话儿臣听得,就请说给儿臣,儿臣帮娘娘问,给娘娘答;若是这话儿臣听不得,不知娘娘可否等她书稿完成,若是等不得,也请娘娘待儿臣回明了皇阿玛,以免书稿一旦无期,儿臣有违圣谕。”
宜妃娘娘的脸色由阴转沉,此时又是煞白,她该如何回答四阿哥的话?与我素不相识,她为何要叫我来?怎么说的出那让她引以为耻的渊源?若说只是为了几句闲话,却拖延我整理书稿的时间,让四阿哥听去也实在欠妥;若说有什么四阿哥听不得的话,他建议知会康熙,只要康熙点头,宜妃可以尽情地把我留在翊坤宫问个够,可她又怎么敢让这件事捅到康熙跟前儿?我一场大病,在后宫,甚至在这些阿哥们面前她可以毫不忌讳,可一旦康熙深究,这滥用私刑见了光,她又该如何维护自己在康熙面前的形象?
一僵再僵,宜妃半天应不上来,他倒好,也不乘胜追击紧着问,只管品茶,神色安然。
“四阿哥哪里话来,我也是听闻张姑娘曾远赴西洋,叫了她来想听听这海外的新鲜事儿,却不想耽搁了四阿哥的正事。”宜妃终于回过神来,又努力在脸上挂了些笑,“是本宫的不是了。”
他微笑着颔首,“娘娘言重了,想来也是张姑娘没有跟娘娘说清楚。”
“是啊,”看四阿哥不再继续追究,宜妃神色才又略略恢复,看着在一旁丝毫不知掩饰地看热闹的我又实在难消心头之恨,“见了这两次,也觉得这丫头虽是伶牙俐齿,却是不懂规矩的很,四阿哥带着她完成圣旨要多留心,以免带累你在皇上跟前儿的声誉。”
“娘娘多虑了,儿臣自有分寸。”
“那就好。”宜妃似乎对这个话题的收场十分满意,笑着点了点头,看着他却又想起了什么,“哦,对了,四阿哥刚才说于私也有话要跟本宫说,是何事?”
“哦,是这样,娘娘可能有所不知,”他平淡的语气好像在描述一件众所周知之事,“吟秋是从儿臣府里进的宫,完成书稿后,儿臣也自会接她回府。”
这一句话声音不大,却仿佛一声惊雷炸响在翊坤宫!宜妃惊得几乎跌下宝座,当即目瞪口呆!我跪在一边也差点叫出声来,天哪!!他,他怎么把这玩笑话说给宜妃了???
“吟秋之前若有冒犯娘娘之处,还请娘娘看在儿臣的薄面,不予计较;另外,儿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日后娘娘若一定要她前来翊坤宫,于公于私,也都请娘娘先知会儿臣。”他刚才的话已经把这一殿的人都点了穴,他却还是谦恭有礼地步步紧逼,赶尽杀绝!
宜妃再也难以回过神来,瞪大了双眼不停在我和他身上来回移动,好像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刚刚听到的事实。我咬着唇,努力屏住不笑,跪在那里猜想着她心中的混乱,四阿哥的话该怎样理解才对?我是他的什么人?女人?宜妃若敢这样问出口,他可以说是张师傅临终托孤,将这小人之心度君子的尴尬即刻踢还给她!若不是女人,却又这样亲切地直呼我的名讳,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这个不情之请中有着天大的人情…
“四阿哥放心,日后若有事找张姑娘,本宫定会先差人知会你。”慌不择路的宜妃几乎是抓了个台阶就走了下来,却话一出口,就全面沦陷…
“那儿臣先谢过娘娘了。” 他还是笃定,他还是沉着,他还是彬彬有礼…
“既是四阿哥和张姑娘均有公务在身,本宫就不多留你们了。”宜妃今天先后被我和他折腾得一个头两个大,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我们从她眼前消失。
“叨扰娘娘了,儿臣这就告退。”
他起身告辞,我也给宜妃再次行礼,待抬起头,见他竟已经走到我身边,弯腰,伸出了手。啊???我一时愣住,再偷偷看宜妃,她脸上的错愕像见了活厉鬼一般!我不由得翘起了嘴角。他对我还有空儿笑十分不满,瞪了我一眼,我赶紧扶了他的手站了起来。原想就抽回,谁知他却不肯放手,就这样牵着,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了翊坤宫正殿…
刚一出门,就听得里面惊天动地的瓷片崩裂声,一直走到宫门口都不绝于耳。天哪,这么个摔法,翊坤宫里恐怕没有完整的玻璃瓷器了,她一定是恨死了刚才没有把握嘲讽我们的机会!我实在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赶紧屏住,生怕又被他训,谁知,他却是…越握紧了些…
他的手那么大,那么有力,整个天地都握在其中,无风,无雨,好温暖…
第一次,我轻轻地,也回握着他…
第六十五章 一物降一物 (捉虫)
高高过膝的门槛,不知觉就已经跨了过去,身后的大门旋即合向彼此,干涩的“吱嘎”声似有些迫不及待,却抵不住这陈年的老旧和沉重,拖沓扭转中,无奈地失了威仪。
又是“哐当”一声,我站在门槛外,近近地仔细听着,这一声似熟悉,心却有些恍惑,曾经那震裂心神的惊动怎么不见,只残留一声钝钝的闷响,没有回荡,瞬间就化在这滚烫的烈日中。转回头,明晃晃的阳光下,红漆的铜钉大门依然耀眼,却怎么,好像矮了许多,落在眼中,一扇普普通通的宫门。
手中的力道一紧,我再顾不得发怔,紧紧随了他的脚步。他走得不快,步子却好大,我碎碎地小跑着,甬道里嗒嗒的欢快声。太阳已经慢慢西斜,随得紧些,我的身影投在他背上,完完整整,原来,他这么高大的?再回头,骄阳下那扇红色越显落寞…
终于停下,他转回身。这么近,我没来得及调整表情,嘴角的笑掩也掩不住,触到他低头瞥过来的目光,微微一怔,竟越发在脸上晕开。他看着我,一本正经的神色丝毫不变,仿佛眼前的人也是翊坤宫那不知死活的主子,我扑哧笑出了声,他立刻挑了眉,那一脸的莫名其妙让我越加像被点了笑穴,再也收拢不住,努力捂了嘴巴,双肩还是颤个不停,“呵呵…”
他越看,我越笑,他实在没了办法,干脆把那笃定定的目光挪到旁边的宫墙上,任由了我笑足笑够。
“乐成这样。”好容易我屏住些,他平平地丢过来一句。
“呵呵…”他不说还好,这么一句,我又笑了,“今儿晚上她一定睡不着了。”
“是啊,看你把娘娘给气的。”
“被我气的?”看他这一脸不认账的样子,我十分不服气,“她那噼里啪啦的可不是摔的我!”
“你是个好的!院子里杖刑都预备下了,我晚来一步,你还活得成啊?”
“谁领你的情!”我冲他耸了耸鼻,“她可没非要打死我!”
“嗯?”
脱口而出,才发现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他,“只要…”
“只要什么?”
“…只要我答应给他做妾。”
“什么?”他拧了眉,“她要你跟了老九?”
“嗯…”
“她今儿叫你去不是要为难你,是要许你进门?”他追问一句。
“…好像是。”我想了又想,点点头。
“那为何又预备了杖刑?”
“嗯…我不同意,还…顶了她。”小心地看着他的脸色,我努力斟词酌句,却怎么都想不到合适的词描述自己究竟是怎么顶撞的宜妃,悄悄地想,这个老古董知道了一定也不能饶了我,宜妃教训我,我恐怕还招架得住,如果他要是也教训我,那…那就彻底糟了…
“嗯?”
“顶了她…她气坏了,就让人预备了杖刑,说若是我再不不识好歹,她就打死我!”加快语速绕过去直接说出了结果。
“哦?那你怎么回的?”咻,他终于没再追究。
“我还没来得及回话,你就来了。”
手中的力道又加紧些,我被近近地拽在了他眼前,“原本打算怎么回?”
“嗯…我不想死…”看着他的眼睛,我小声嘟囔。
“而后呢?”
我想也没想很认真地回答,“而后赶紧找人给四爷传话。”
“嗯。”这个答案他似乎还算满意,眉头舒展微微点头。
借了他的手,我垫起脚凑到他耳边,“传话给四爷:我要和如画一样的嫁妆!”
“嗯?”
“呵呵…”我挣开他,跳起来就跑。
“坏丫头!往哪儿跑?回来!”
我笑着在不远处站定,“我回怡情殿了,明儿再听四爷训话!”
“这才什么时辰?你就离开书房?书稿几时才能完成?”
嗯?这么严厉?好像…不像是在开玩笑,我不得已磨磨蹭蹭地走回来,嘴里却嘟嘟囔囔分辩着,“今儿太热了,我渴得要命!”
“上书房没有茶吗?”
“茶?都被捂热了,一点儿都不解渴,我要吃西瓜!”
“吃西瓜??” 他越发惊得一脸的匪夷所思。
“是!而且还要吃冰西瓜!” 有什么错?我理直气壮。
“哪有你这样办差的?”他沉下脸,再不给我通融,“现在就随我回去!昨儿不是说要有两章结稿吗?”
“已经结了!”
“那就拿给我看看。”
不待我回答,他转身就往上书房方向去。我气得直跺脚,却又不敢自己偷偷跑掉,无奈只好嘟嘟囔囔地跟在他身后。想着近在咫尺的冰西瓜又吃不到,竟越发觉得燥渴难耐,连刚才的救命之恩似乎都不如这冰爽的诱惑,直对前面的人恨得咬牙切齿!
再磨蹭,路也终于被走尽,他径直推门走了进去。我站在院子里又象征性地别扭抗争了一下,可已经到了这里,还能再怎样耍赖?只好灭绝了冰西瓜的念头,认命地跟了进去…
一进门,天哪!这冰凉的清香!!定睛一看,桌上好大一个冰盘,一牙儿一牙儿薄皮红瓤的西瓜镶嵌在冒着白霜气的冰碴子中,让人看在眼里就从里到外,从外到里,沁彻心肺的冰爽!!
“哎呀!”我再顾不得什么形象,立刻扑过去挑了一块最漂亮的,冰冰地拿在手中,小心地用小银叉一颗一颗剔出黑黑的瓜籽,红莹莹的三角,转过身,兴高采烈地,“四爷!”
“嗯,我还当是眼里只有西瓜了呢。” 他接过瓜,舒服地靠在椅子上。
“呵呵,哪儿能呢!谢四爷!”我一边给自己的西瓜剔籽儿一边忙不迭地感谢他。
“不喜欢吐籽儿?”
“嗯,咬一口还不敢放心地嚼,不如都先剔出去。你看这样多好。”我举了举剔好的瓜瓣儿,一口咬了下去,哇,真是比想象的还要爽口!顿时开心得摇头晃脑的。
“这吃瓜也要有吐籽的乐趣。” 嗯?怎么吃瓜还忘不了教训我?
“吐籽有什么乐趣?单纯实在一些不是更好?”
“你这丫头,就是死钻牛角尖。”他看了看我,竟低低地扔过这么一句。
“谁说的?我通融得很呢!”我立刻从盘子里拿了一块递过去,“喏!四爷享乐儿去吧!”
他瞪了我一眼, “爷也通融的很,随你!”
“呵呵…”
一大盘子的西瓜不知道是多少块,总之,他好像很快就净了手,摆姿摆态地坐了。我才不管,一块接一块,反正也没吃午饭,正好都解决了。这样酷暑的天,又是刚刚一场生死的虚惊,现在这样舒舒服服地避在阴凉处,享受着冰爽的美味,突然觉得人生如意得很。
“四爷,”
“嗯,”
“你怎么知道我被叫了翊坤宫去?”
“早晚的事,她能忍到今天已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嗯?”我一惊。
“往年皇阿玛塞外避暑,她都想尽办法跟着,今年名单上明明有她,却自己推托不去,哼,还能是为了什么。”他顿了顿,若有所思,“只是我没想到,她留下竟是想成全你们。”
“成全?”我冷笑一声,“若是终生羞辱也叫成全,那阎王殿岂不是都成了天堂?”
“是啊,她哪知道你这丫头早就钻了牛角尖里不肯出来了呢!”
“嗯?这么说,四爷是觉得我应该去给人家做小,为奴,为婢,伺候床笫,才算通融讲理?” 我拧了眉,紧逼着他。
“看你那样子,我要说是,你还不得咬死我?”
“你要说是,我就算白认识你了!”我别过头去,真有点生气了。
“行了,”他碰碰我的手臂,递过一牙儿他剔了半天的西瓜,“往后你别叫秋儿了,叫玉儿吧。”
“难听死了!”
我白了他一眼,却也接过瓜,大大地咬了一口,哎哟!!!咯死了!!低头定睛一看,天哪!这全是籽儿啊!!他这哪里是剔籽儿,他是把籽儿全给嵌到瓤里去了!!
“呵呵…笨丫头!呵呵…”
我咬牙切齿地捏着那牙儿西瓜瞪着他,哎呀呀,看把他给乐的!这一脸的笑!都快溢出来了!靠在椅背里依然把持不住,不得不剪了双手撑着前额,双肩都笑颤了,竟然还想保持那副讨厌的爷样儿!忍不住在心里无数次地瞄准角度把西瓜丢到他脸上去,然后再狠狠地加一句,给你做丫头?做梦去吧!!!
第一次听他这么笑,就笑了这么久,直到我彻底没了脾气垂了头,直到我很没骨气地自己剔了籽儿,直到我为自己为一块冰西瓜在他面前折下这小蛮腰而拼命鄙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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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愿以偿地享用过冰西瓜,我又有了十足的干劲儿,重新坐回书桌前开始工作。某位爷起身离开,在桌边略站了一下,哼,还指望我给你行礼送别?哼!我头也没抬,小小的不满一直延续了很久。
洁白的羽毛笔刷刷地在纸上奔走,心里悄悄地回忆着今天在翊坤宫的一字一句,一举一动…
第六十六章 阿茹娜公主
呱噪的敦琳回来了。
怡情殿里里外外顿时热闹起来。草原上疯跑了几个月,这丫头个子长高了,皮肤也晒成了太阳色,原来有些婴儿肥的小脸庞雕出了美丽的轮廓,越显得两只漂亮的大眼睛神采飞扬!久居深宫的小公主,终于从草原上带回了马背民族特有的气势,拼命十三妹?真是太贴切了!
看到我和温琳,她高兴得又蹦又跳,叽叽喳喳个不住,“姐姐!吟秋!我可真想你们!”
“谁信哪。”温琳笑着白了她一眼。
“就是!没准儿是你赖着不回来,皇上硬给绑回来的呢。”我也做出一副绝不相信的样子。
“哼!你最坏!”敦琳冲我一耸鼻,“给十三哥写信不给我写!”
“你还顾得上看信啊?我还当你整天忙着在草原上追兔子,连帐子都不回呢。”
“哎呀!看我能饶得了你!”
敦琳立刻跳起来抓我,我没来得及躲闪就被她一把抓住咯吱起来。
“哈哈…好格格…我,我不敢了…”这家伙怎么力气长了这么多,我根本无力招架,几乎要瘫倒在地上。
“好了,好了,吟秋都受不了了。”温琳笑着过来拉架。
“哼!每次都不济,还总想痛快嘴!”敦琳不肯放开手,“赶紧认错!”
“错了错了,盼了这么些日子,就盼着格格回来呢。”我赶紧求饶。
“呵呵,这还差不多!”敦琳这才放开我,开心地奔到她的行李旁,“快,把阿茹娜送的靴子找出来。”
“靴子?”温琳纳闷儿地看着。
“姐姐,你看,我的靴子漂亮吧?是阿茹娜送我的,她也给了你一双,后来,我又给吟秋也要了一双,咱们仨都有了!”敦琳蹦蹦跳跳地展示着她脚上那双蒙式马靴,翘翘的靴尖,瘦瘦的靴筒,精美的刺绣上还镶嵌了一颗颗珠宝,配在墨绿的靴身上,仿佛璀璨的星斗,熠熠生辉,简直是太漂亮了!
“还有我的?快拿来试试。”我也迫不及待地想臭美一下。
“敦儿,阿茹娜是谁啊?”温琳好奇地问。
“吟秋,你先别急着试靴子,我给你讨了一样好东西来呢!”
“还有好东西?是什么?”
“敦儿,阿茹娜是谁啊?”
“姐姐,你等等啊。”敦琳随意安顿温琳一句,就拉着我坐了下来,仔细地端详着我的脸,我的手,“脸上已经好多了,可这手上的疤嘛,”说着她回头从宫女手中接过一个小瓶,“阿茹娜小的时候跟着她阿玛围猎,受了伤,胳膊上原本好深的一道疤,可现在都不大看的出了。她告诉我就是用这个药,每天滴几滴在温水中,浸浴一刻钟,慢慢的,越来越淡,日子长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