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不过是祖孙逗了逗趣而已,寻常百姓家再正常不过,实在没什么可上心的,可胤禛竟那般认真,仿佛寿儿已经被御驾亲点了什么,明日就要上殿应功名。我走开到一边,悄悄笑笑,摇摇头…
眼看着腊月将至,康熙定在两日后起驾回京。这天午后,胤禛在桌前抱着寿儿临字帖,我和谷子收拾着行装。忽听门外有人通传:“皇上传四王爷速到烟波致爽殿东暖阁见驾。”我赶紧走过去接下寿儿,伺候胤禛换衣服,看他的神色,怎么像是猜到出事了,一言不发,急匆匆离去。
胤禛走后,我的心也莫名忐忑,一下午坐立不安,消息终于从康熙身边传了出来,原来八阿哥从汤泉派人来给康熙请安,带了两只海东青呈上,打开一开,竟已是暮年将死,康熙勃然大怒,招了所有随行皇子和大臣在东暖阁破口大骂八阿哥。
我听着,想着,怎么都不明白,一问再问,总觉得是自己听错了。派人来给康熙请安?八阿哥何时这么大的胆子?这么大的架子?这次不随驾便罢了,可这迎驾回宫之事,他怎么会随随便便派了个小太监来?更况,这“万鹰之神”的海东青,是怎样大意或是怎样刻意才会把激猛刚毅的神鸟熬得将死才送来?这,这到底…
不,不对!!他绝不会昏聩至此!可英明如康熙为何不问不查就大发雷霆之怒,并招来所有随驾的皇子大臣将这奇耻大辱明明白白地昭告?实在,实在是让人不得不生疑,仔仔细细想来,心底不由得慢慢升起一股寒意…这一招儿看似昏昧绝顶,却恰恰又准有狠!是谁把准了康熙的脉,知道他灭了太子一党后,依然如鲠在喉痛恨八爷党,是谁知道他既想保住如马齐这等明臣,又想彻底绝了八阿哥夺嫡的念头?设下此计,单单将八阿哥一人拖下了水,无关党争,无关立储,看似只是父子间内苑家事,却暗含了目无君父,不孝不义之大罪!老父盛怒之下,一句“自此朕与胤禩,父子之恩绝矣。”彻底的恩断义绝!时机把握得如此恰到好处!配合得这么天衣无缝!难道,难道一代帝王真的不知道是谁下的手?真的不想究查?也或者…天哪!心一惊,一身冷汗…
那天,胤禛直到深夜才回到房中。洗漱更衣,轻手轻脚地躺在了身边。我侧起身,借着微薄的月光,我看到了他的眼睛,那么平静…
“还没睡?”
我不答…
他一把将我揽进怀中,紧紧扣在胸前,憋闷中,我咬着牙,“是不是你?”
“不是。”
“可也绝不是…”
“嗯。”
他的答案,我只能听了便信,再不追究…我的疑问,他应该也有,如果不是他,就只能有一个答案,一个永远不能说的答案…这两个,我哪个都不敢再想…
回程途中,车马滚滚…
八阿哥倒了,彻彻底底地倒了,仿佛死了一般…
人说愿赌服输,可这样的失败竟是如此屈辱,身心俱伤…
有十三阿哥和燕宁的圈禁之仇,有自己夫君多年的忍辱负重,我该恨,更该拍手称快,可我,怎么就是高兴不起来…
回到京城,天并没有因为八阿哥的一蹶不振、受尽侮辱而塌下来,日子照旧地过,平淡得没再没有一丝波澜…
我还是每日在府中家长里短,胤禛还是每天上朝去面对康熙的观察和审视。唯一不同的就是,康熙如今真的格外地关注起了寿儿,隔三差五地让胤禛带寿儿进宫,小家伙儿也似乎很喜欢这个皇爷爷,口无遮拦,却总能讨得康熙的欢心,胤禛也更加用心地教导寿儿,我终于明白,无论怎样的小细节,都真的可能成为天平上最后的那个小砝码…
这天上午,天阴冷冷的,零星地飘起了雪花。坐在房中拨弄着琴弦,好久不碰,生疏了太多…
“回福晋,”
“何事?”
“徐风求见。”
“嘣”的一声绷断了手中的琴弦…
眼前人,风尘仆仆而来,眼中含笑,款款而立,清雅淡泊,看着他,心慌,更心愧…
“表哥,你来了。”
“嗯。”
不知再该如何热络寒暄,我让了他座,亲手奉茶。
“哪里不舒服?”他轻轻拨着茶叶。
这一问,几乎没有升调,我也不敢再有丝毫的遮掩,如实说,“没什么不舒服。”
他果然并不惊讶,低头抿茶。
“表哥,我…”我想了想,还是把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斟酌再三的话说了出来,“我是想请你帮个忙。”
“你说。”
“你回去的时候,能不能…能不能告诉胤禟我确实是生病了?”
他放了茶盅,微微一笑,“这便是我千里之行本来的目的,是吗?”
“表哥,你…”
“若是真病了,请我的人应该是四王爷,可却偏偏是九爷。而来人寻到我后,又并未立刻请我动身,而是等了几日,竟见九爷亲自前来。我就知道,你让他亲自来,必是有必须让他走一趟的道理。因此,我又耽搁了几日,才随他进京。”
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好在一开始我就选择了实话实说,面对他,我不能也做不到有任何隐瞒…
“谁知,”他看着我,略一顿,那笑意味深长,“一回京,就听说八爷出事了。”
“所以…请你务必帮我圆这个谎。”
“这个忙我可以帮,只不过,我想知道为什么。”
“我…只是预感到要出事,不想让他牵涉其中,可又不能跟他说透,才只好出此下策。”
他闻言竟笑了,轻轻摇摇头…良久,才又开口,“对你是为何有的预感我没兴趣。只是有几句话要说给你听,九爷的商号遍布整个大清,不单单是借助了身为皇子之便,他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经商奇才,若是有心参政,绝不可小视。你这个并不高明的计策,一般人事后都会想明白,更何况心思缜密如九爷?若真是如此,又该是怎样的麻烦?”
我禁不住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这些多天来日夜纠缠自己的阴影被他越加深化,是啊,若真是如此,我几乎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是胤禛,这一切,都是胤禛…
“可依我看,他能因为你一句话,不加思虑,就丢下手边事,到处找寻我这无影无踪的山野之人,更亲自相请,这片痴诚也注定了他只要听到你是真的病了,就再也不会想明白…”
我一惊,猛抬头…
“所以,”他还是那样的笑,“你说是下策,我看倒是上上之策,正所谓药在对症,不在猛。”
看着他,我轻轻点头…
“只是,如今你身处漩涡中心,九爷和四王爷,你再也不能兼顾,选择一边,或者彻底跳出局外。否则,一招不慎,两败俱伤!到时候,你又当如何自处?”
被他一语说中心事,积蓄许久的泪再无防备,涌了出来…
看我伤心无力,他轻轻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你也该明白,早就无路可选…”转而又安慰道,“这一次你不必太担心,九爷那边我知道怎么回话,可能还得在京中再逗留些时日,间或来看看你,我开些方子,你派人抓药煎药,不要喝,悄悄倒掉。四王爷那里恐怕也瞒不住,这边的谎就要靠你来圆了。”
“…嗯。”
说罢,他从药箱中取了纸笔,开了方,我叫了家人过来,堂而皇之拿去抓药。
徐风起身告辞,我轻声道谢。临出门,又回头,“他的痴诚已经带累了他,你,要学会放手。”
抬步离开,留给我一身门外冬的寒气…
自那天起,我开始卧床不起,胤禛也着实有些慌,对我的谎言竟没有更多推敲,也没有注意为何我是徐风来了之后突然病倒,甚至提出让徐风住到府中来。
躺在床上的我,倒好像一时从这自己再也无力招架的纷争中暂时退了出来,逃避的解脱…
这一“病”就病过了正月,为了将戏做足,康熙五十四年的乾清宫家宴我没有出席。
开了春,终于“病愈”。一进宫,意料之中地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走过去,仍是相视一笑,他脸上的神情如此落寞…
“好些了?”
“嗯。多谢你了。”
“嗯。”
不再说话,并肩前行…
“他们,好吗?”
他轻叹一声,“八哥病倒了,八嫂倒是难得地坚强,一个人撑着。”
“代我问好。”
“他这些日子倒常去看望八哥,既是想问好,为何不跟了去?”
“不去了…”
胤禛是在康熙的授意下开始负责八阿哥治病一事,常去探望也是他要做的功课之一,只可惜于我,不去,也许更真诚…
“八哥会好起来的。”胤禟像是自语又像是对我说。
“胤禟,”
“嗯,”
“不要钻牛角尖…”
他停了脚步,“开弓焉有回头箭?”
看着他,突然想起了徐风的嘱咐…“既如此,那你好自为之。”
“嗯。”
作者有话要说:过年了,不能回家的人羡慕也祝福所有合家团圆的亲,多多亲近父母,多多孝顺,多多撒娇,珍惜此刻的拥有。

第一百六十一章 四爷的棋子

别了胤禟,到长春宫给德妃请安,原本想坐坐就走,没想到正巧雅蓉也在,我便再也不好敷衍。说来也有趣,装病的这些时,各妯娌都曾礼节性地来探过,没有了琴雅和燕宁,我几乎不指望有更多的问候,谁知出人意料的是雅蓉竟隔三差五来看,每次来都不空手,药和补品不说,还常带来她亲手熬的汤、做的小食,我从一开始的勉强应酬,到后来真的能和她一聊一个下晌,不知不觉,竟有了实在的交情。
可心里又想,如今的朝堂如此敏感,我这样一个不懂深浅之人,不给胤禛帮忙倒罢了,别又给他口无遮拦地带什么祸事,于是便连女人间的话也如实在枕边叙述,他闭着眼睛,有时嗯一声,有时笑一笑,有时,讲了半天,那边早就起了鼾声,于我,倒空了,就像是转了责任给他,自己便能心安理得地睡个好觉。
亲亲热热地一起陪德妃用了午膳,我和雅蓉告辞出来,又一路说着话,到了宫门方才分手。
下轿进府,管家迎了上来,“主子回来了。”
“嗯。爷回来了吗?”
“王爷早些时就回府了,十四爷也来了。”
“哦?”心中纳闷,“何时来的?”
“快一个时辰了,跟王爷在小厅说话儿呢。”
“哦。”
回到房中,换了衣服,竟觉得有些犯困,于是喝了口茶,随意取了本书,便歪在了榻上,翻看着。
不一会儿就听得房门响,扭头看,是胤禛。走过来坐在了身边,看他也是悠闲,我往里挪了挪,他便也索性挨着我斜倚在榻上,头枕了双臂。
“送走了?”
“嗯。”
“他怎么来了?”虽说我和雅蓉亲近,可十四阿哥依然不能算是府里的常客。
“说是得了件难得的稀罕物儿,是块形似松柏的天石,要等额娘寿辰送过去。”
“哦?那找你做什么?”
“他想在上面刻几个字,邀我一道参看,算是我兄弟二人一起送的。”
“是吗?他如今倒与你亲近起来。”
“哪里是特意与我亲近,如今也颇像当年的八王,谦恭和善,礼贤下士,怎好单单冷了我这个做亲哥哥的。今日来,除了商讨额娘寿礼,还说了几句西边用兵之事。多年在兵部行走,西边儿这一乱,倒像是得着机会了。今儿也是来探探我的话,看看皇阿玛是什么意思。”
原来如此…十四阿哥曾经力挺八阿哥,忠心赤诚不输胤禟,可怎奈,八阿哥这一倒,胤禟在康熙面前说不上话,他自己又因为一废太子与康熙的冲突,到今天仍不得宠,反倒是一向低调的胤禛,如今康熙每次出巡,都将他和三阿哥带在身边,现在要想探知康熙的意图,和胤禛走近些倒也不奇怪。
“他如今倒是眼明手快的很。”
“嗯,这些年确是不同从前了。不过,众兄弟中,他倒真是个带兵之才,除了十三弟还能与之论一论,旁人都不及。只不过,西边战事尙不足派皇子出征,他也是想想而已。”
暂时不会,可不久的将来…“胤禛,若皇阿玛真要派人,你会举荐他吗?”
“若真是如此,哪还用得着我举荐,他确是不二人选。”
听他如此轻描淡写,认人之长,识己之短,我心中突然颇多感慨。无论朝中如何风雨雷霆,他像是总能从容,早早参透其中玄机,不争不抢,懂得忍,懂得让,避过锋芒,绕道前行。城府之深,心机之重,正如八阿哥当年给我的那句话:绝非寻常人可枉度一二。这么多年,看似一个人单打独斗,可不动声色地,全国各地文职武将,已经有了不少他的人,就像如今已是福建知府的戴铎,这些人都是出自王府的“藩邸旧人”,相比八阿哥麾下那些受过他恩泽,却随时有可能摇摆不定的文职官员,他们更忠诚,更坚定,都是死心塌地追随他。
而且,胤禛深知康熙对皇子结党的切齿痛恨,因此,这些人中除了作为大舅子的年羹尧外,平日他们与胤禛之间,以及他们相互之间均是公事公办,几乎从没有私下交往。胤禛本人更是示人与世无争,王府生活,他参禅礼佛,耕田种地;朝堂上下,不温不火,与兄弟群臣不热络,却也不疏离;伴架塞外,陪侍左右,参政议事总能切中要害,却又懂得收敛锋芒,不至于抢了皇父的风头。
事到如今,无论人们手中都还剩下几颗棋子,这盘复杂的棋局也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
扭头看,他微眯了眼,似当真闲散地歇起了晌,我笑笑,托起肘,趴到他胸前,“昨儿你去看八弟,他们怎样?”
他不睁眼,手搭着我的背,懒懒道,“我还当你真就再不问了呢。”
“倒是说啊。”
“还是心病,若是一日想不通,吃什么药也不会见好。”
“哼!”我冷笑一声,“这如何能想得通!”
“辛库者贱妇所生”!如此恶毒的指责,泼妇骂街一样的秽语,不单单是对八阿哥,还有他那可怜的亡母,是怎样的奇耻大辱?贱妇?当年你与她缠绵床榻,可曾想到她是贱妇?你与她血脉相融生下儿男,可曾想到她是贱妇?若说贱,难得不觉得自己比这个无辜的新生命更贱?!
正在心里恨得咬牙切齿,突然脑门上被狠狠敲了一下,疼得我顿时两眼噙泪,抬头,他眯着眼看我,脸上竟带了笑。我略一怔,一把抓过他的手用力咬下去!
“嘶!”他疼的倒吸凉气,我狠狠不松口,他也不挣,任我撒气。好半天,竟累了,不抬头,松口,就势偎在他怀中,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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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五十七年。
策妄阿喇布坦西藏叛乱,前去平叛的西安将军额伦特战败身亡,几乎全军覆没。一时间,形势危在旦夕。年迈的天子再也无法亲征解难,于是决定派皇子出征。果然如胤禛所料,这一重任毫无悬念地落在了十四阿哥身上,闰八月,十四阿哥被任命为抚远大将军,并由固山贝子超授王爵。
年羹尧要进京了…
得到消息,我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亲家串门,下属拜访,这二者无论是哪一条,都不值得王府特意做什么准备,更况又非初次登门。客房客厅都是现成的,干干净净,装饰得当,连刻意打扫都不需要。于是,只是提前知会管家,为那天的家宴安排了几道隆重的菜肴,并挑了三两个手脚麻利识眼色的丫鬟和小厮预备伺候,便搁下这件事。
却不料,事情远没有我想象得那么简单。最先注意到的变化便是玉淑,前厅后园,处处都开始听到她的声音。
自那次大难之后,面对这个女人,我所有的修养和肚量都到了极限,即便当着人面,我也再不给她留任何虚假客套的余地。可是,在胤禛严厉的约束下,我能做的,能及的,也仅限于此,甚至连为翠儿多问一句都不被允许。而胤禛对她的迁怒只存在了一夜,便消失了,那速度快的,连玉淑自己都没有想到。因此,她只是战战兢兢地蛰伏了一个冬天,便慢慢地恢复了过来,恢复得那么完全,不留一丝愧疚心惊的痕迹,甚或,较之从前更有了些底气,因为,我眼中的冷和恨,言语中的不能容忍,为她换来了胤禛明里暗里、有意无意的袒护。
虽则如此,这些年胤禛不在府中时,她对我总还是有些顾忌,不会这般肆无忌惮,可这几日,非但是她的声音,有时一整天,她的身影在我眼前身边晃来晃去,偶尔一转身,一回头,莫名地,总像摆不脱,那感觉,很不舒服…
可心里再不舒服,也不能对枕边人讲,不是因为顾及年家对他的作用,而是明白玉淑是我和他之间一个死结…曾经盛怒之下,我问他如果我真的成了活死人,你会对她怎样??本想听他哄一句,骗一句,我便也可以自欺欺人地放下,可他没有,什么也没说…自那之后,我知道,这事,这人,再不能问,也不能想…
于是,便随她去了,想在府中女人们面前显摆也好,张扬也好,虚荣做戏也罢,都随她去。可我没想到,我不提不问,倒有人主动提了。胤禛吩咐,公中拨钱,置办上好的首饰和衣料,并特意叮嘱,独玉淑一份。我听了微微一怔,没多问,点头说好。
年羹尧到了。
这天一早,打扮光鲜的玉淑就候在了前厅。我自然避无可避,可直到听人禀报年羹尧的马进了巷子,才来到前厅,打眼看,胤禛也已经到了。看她粉艳艳的光彩夺目,听她俏语娇音跟在他身边,我心一冷,突然意识到,这一次,她期望的,可能远远超出了我的底线,他能不能给,我竟没了把握…
“奴才见过王爷、福晋、侧福晋,主子们金安!”
胤禛下座,双手将他扶起,“亮工请起,这一路鞍马劳顿,辛苦了。”
“主子哪里话,奴才这也几年不见主子,心里着实惦记,一路快马,就想着早几日进京给主子福晋问安。”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年羹尧的话说得热络又贴心,扶了胤禛落座,又道,“主子,前些时,李卫那小子到四川,说是见着主子倒觉得清瘦了,今儿一见,主子精神、气色都更胜从前。奴才看着,心里也踏实了。”
胤禛笑笑,“劳你惦记着。”
玉淑双手奉茶,“哥哥说的是,爷如今每日里忙完了公务,还亲自下田耕种,日日都采天地之灵气,怎能不神清气爽呢。”
我端了几上的茶盅,抿了一口。
“福晋,”年羹尧转而看向我,谦恭含笑,“上次奴才进京,福晋正在江南养病,不得见。回去后恰巧得了几颗上好的参,就想着给您捎了来补补,可还用得?”
“正是要多谢你费心。用了,甚好。”我微笑着冲他点点头。
玉淑不落座,亲自伺候在胤禛身边,接了他的茶,“哥,你前些时托人稍来的绣品锦缎倒真是好得很,府里的姐妹们都喜欢的紧呢。”
“既是主子们喜欢,倒还便宜,我回去再给你送些来。”接了她一句,年羹尧又看向我,“福晋,奴才这次进京,路上偶遇奇人,手中当真有几件稀罕物。奴才好说歹说,终是得了一件,带了来孝敬福晋。”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木匣,起身离座,双手恭敬地递过来。
“真是让你费心了。”
口中道谢,我双手接过来,打开,八角明亮的玻璃球,折射了阳光,七彩缤纷,轻轻拨动,叮叮咚咚,清澈如水晶般的乐声流了出来,好精致的音乐盒!路上偶遇?心里不由一笑。
“如此贵重,实在不敢当。”我合上盖子,推辞道。
“福晋,好物件儿也要有人识得才是。除了福晋您,奴才还真是送不出去了。”
胤禛开口道,“这么破费如何使得。”
玉淑热情地帮腔,“姐姐,就收下吧,哥哥这么远寻了来,也是一点心意。”
我笑笑, “也是,却之不恭,我就收下了,多谢。”
“能孝敬主子是奴才的福分,福晋这么说,真是要折煞奴才了。”年羹尧看我收下,满意地笑着继续客套。
晚宴桌上,我主动将位子让给了玉淑,坐到了胤禛对面。玉淑含笑陪侍,举止亲热却不失礼数,陪在他身边,与她哥哥问长问短,热络家常。我在一旁,不好多插嘴,端着架子,做好摆设般端庄的女主人。
一顿饭,又喝酒,又叙旧,竟吃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入夜,才终于散场。我又和年羹尧客套几句,告辞离开,玉淑也随我离去,胤禛带了年羹尧到小客厅中喝茶。
回到房中,我更衣洗漱,坐到了桌旁。烛灯下,提笔醮墨,给徐风写信。
自上次装病一别,他启程回了法国,临行前,一再叮嘱我,凡事要与王爷商量,再不可自作主张,又嘱咐,一旦事变,不能支撑,要托九爷带信,托九爷回家…一年后,姑丈去世,留下姑妈一人悲痛万分,他在信中说,从此侍奉母亲再不远行,我心里万般牵挂,却怎奈应了康熙的话,再不可能前去探望,只能想尽办法托人带信带物,寥寄思念与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