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皱起眉:“致康,我没有你想得那么高尚,我是真觉得我俩不合适。”
“好了,别说了,我知道你要说那些言不由衷的话。总之你放心,无论你有多落魄,我都不会放弃你。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OK,反正我明天就要回老家,给我奶奶祝寿,然后出差。”他起身走到门口,“这段时间我就不给你任何压力,你好好休息,我回来再看你,希望你那时候不要再跟我提什么分手了。”
我急忙叫住他:“秦致康,你先别走,听我把话说完。”
他朝我笑笑,还是拉上门走了。
傍晚吴桐枫出去给我买饭。刚走几分钟,有人推门进来。一看是寇正霆,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吴桐枫真没骗我,他毫发无伤,只是黑瘦了一点点。
他看见我就笑:“总算醒了。”走到床边坐下,撑着胳膊凝视我:“第一次看你晕倒,把我吓得够呛。”
我脑海里突然闪现出那天最惊悚的一幕,打个哆嗦,翻身起来,扒开他额前的头发,反复检查:“你真的没事?没受伤?”
寇正霆把我拉下来,拿被子围起来:“刚醒就不消停。没有我你怎么办啊?”
真的是他回来了,是他的气息和体温。我抓着他的背,手有点发抖:“我看到有刀往你脑门上砍。我吓坏了。”
他用很大的力气抱我,很温柔很温柔地说:“我怎么会有事?我是寇正霆啊。别怕,我好好的,我还要照顾你,跟你生孩子,将来还要带你去环游世界。”
我想着他描述的未来,心里渐渐有了安全感:“你是怎么对付那个人的?”
他略带得意地笑,好像早就在等我发问:“刀砍下来,看准,手掌夹稳——要用力!然后踢对方要害。那家伙已经被踢成岳不群了。”
“真的夹得住?”
“洒洒水。”他突然放开我,从裤兜里拿出一方男士手帕打开,取出一样东西,郑重其事地给我戴上:“送去修过,洗干净了。”
我轻轻抚摸颈项上的铂金十字架,温柔地看着他笑:他可真帅啊。
他突然敛容道:“以后不许到处乱跑。待会儿我们就出院,你老实呆在家,等过了这阵子你再出来。”
我再不自作聪明,点头道:“好。要多久?”
他想了想:“快的话一个星期。”
我如释重负:“好。康智电子那边也快收尾了。不过,那几个地痞到底是谁派来的?”
“肯定不是陆老二。他不点头,没人敢接。既然他没出面,就说明对方的底牌不大,那就好办。这伙人充其量就是混混。”
“到底是谁?我怎么得罪他们了?”
“真想知道?”寇正霆看着我,“钟楼倒了以后,送进医院的领导里面,有三个没出来。”
我怔怔出神:“可是你说,不是我设计的问题,那为什么找我麻烦?就算是我的错,法院会判的吧?为什么要寻仇?”
“有人认为你被我包庇,要泄私愤。有人正在介入调查。丁睿他们也在做工作。想不通就别想了。不是天下所有人都跟你讲道理的。你烧才刚退,别又累病了。脑子烧坏就麻烦了。”
“你才脑子烧坏了,不然怎么会徒手对砍刀?”
他一脸笑嘻嘻:“别急。烧坏了我养你。徒手怎么了?我一直都徒手啊,又没受伤。你要是还不放心,等回了家你想检查哪里就检查哪里,保证结构完善,功能强大。”
我佯怒瞪他:“不要脸。”
有人笃笃地敲门,声音很大。
我俩对视一眼。我扬声问:“谁呀?”
“我!自己顾着乐,就听不见别人敲门了?”吴桐枫嚷起来,“我在门外等了很久了。你们两个恩爱完了没有?饭还吃不吃?不吃我走了!”
出院以后,我直接住在寇正霆家。虽然这里很安全,也远离是非,但我其实并不平静。网上的评论已经铺天盖地,评论无数,诋毁无数,大多是不明真相的群众。我尚且如此,寇正霆受到的冲击应该更大,可是他从来不提。
秦致康已经去了韩国,我白天照常去康智电子,晚上却经常睡不好。
有一晚梦见自己在考试,很简单的题,答案写在试卷上很快淡去,像凭空消失。换支笔还是如此,心急如焚。监考老师就是那个最可恶的教务处主任,收卷子收到我这里,看见试卷上一片空白,狞笑不已,突然从背后抽出一把砍刀。我想跑,双腿像铸在地上,怎么都拔不出来,急得大叫。
寇正霆把我摇醒:“雪儿,雪儿,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我双腿发麻不能动弹,冷汗淋漓,过了好一会儿恢复知觉。
寇正霆起身热了一杯牛奶,抱我起来喝,姿势像在喂婴儿。
我闷闷地喝了几口,说:“人生真失败啊。”
碰到黄大鑫这种人渣就算了;钟楼倒了,也算了;还两次被暗算,连命都差点丢了。那些丑陋和暴力,在心底留下的恐慌、愤怒和无助,久久都不能磨灭。
至于前途,也许会被吊销执照。做建筑好多年,现在还要考虑转行。工程项目死了人,还都是官员,如果洗不清白,我面临的可能是□。寇正霆也许可以帮我,可是他的背景更敏感,一旦有人恶意中伤,恐怕连丛书记都会被牵扯进来。我不希望他搅这趟浑水。
越想越绝望。
寇正霆抱着我微笑:“你哪里失败了?最起码你征服了我,这个绝对要算丰功伟绩。何况那件事已经在调研了,迟早会真相大白。这点打击算什么?我也是受过打击的。你看现在我垮了吗?”
“什么打击?”
“云顶花园知道吧?设计这个项目,你知道我熬了多少晚上,花了多少心血?”
我不解:“不是还得了人居奖吗?我去看过,很美啊,脚下就是大海。这也算打击?”
他叹气:“是很美。就是因为太美,时不时有人跑去那里跳海自杀。”
我愣住,然后憋不住笑。他也笑:“那时候我刚出道不久。从那以后,我就深刻体会到,建筑要照顾的不仅是美感和功能,还要照顾人的心理。建筑改变生活,力量绝对强大。”
我一下把噩梦都抛到脑后,拍着他胸口说:“这个不算糗。还有没有?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他竟然点头:“有。不过不许说出去啊,否则我以后没法做人了。我有次去布宜诺斯艾利斯,有家酒店刚好开业。他们顶层有个露天游泳池,底部是玻璃的。我想看看,就住在了那里。然后我去健身房,有人老盯着我看。有个男的在我旁边慢腾腾地换衣服,还弯腰捡钥匙。”
我百思不得其解:“这有什么糗的?”
他看着我:“有一捡捡半个小时的吗?我去哪儿那家伙就去哪儿,我去做器械也跟着,还老抛媚眼。我就忍了,换衣服打算回房间。妈的,那家伙跟过来塞给我一张纸条。”
“什么内容?”
他面色悻悻,略有尴尬:“还能是什么内容?写的西班牙文,我就假装看不懂,没理他。”
啊,我懂了,憋着笑说:“你是不是误会人家了?”
“我是那么笨的人吗?这还没完。第二天又有个男的问我借毛巾,小手指还涂了指甲油。借就借吧,我也不要了,他又跟着我到桑拿间,老往我身上蹭,我就又忍了,妈的还摸我的背。”
我惊讶道:“那你什么反应?”
“就揍了他一顿。”
“什么酒店啊?这么古怪。”
他不吭气了。我追问再三,他终于说:“AXEL。”
我在记忆里搜索片刻,猛然醒悟:“大哥,那是同志酒店好不好?你去招惹人家不说,还揍人,你你你…”
“不是同志也可以住好不好?我已经很低调了,怎么能算招惹?”
反正他是总有理。我好奇问:“那几个男的长得怎么样?”
“没注意。男的有什么好看的?”他突然坏笑,“不如回来看你。”
“走开。讨厌!喂…”
作者有话要说:端午节啊,我要吃粽子去了,啊哈哈哈哈~~~
第50章摊牌

这个礼拜是我在康智电子的最后几天。秦致康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等他一回来,我就正式、庄重地向他摊牌。再不说清楚,有人要翻脸了。
早上我走进康智楼下的时候,还不觉有异。等到了办公室,才看出有点不对劲。平常我坐在秦致康的座位旁边,独立的一套办公桌椅,有纸笔和文件,喝水的马克杯。这里的电脑配置很低,显示器屏幕都是球形的。平常我也没有专门配电脑,想用就去开秦致康的,他的是纯平的,要高级点。
现在我的物品和桌椅一起不见了。
公司本来没多少人,有几个出去了,剩下的都在工作,各自死死盯着电脑屏幕,电话也不打,异常安静认真,偶尔有一两个瞟我一眼。
我拉住刚回来的采购:“怎么回事?我的东西呢?”
采购见是我,赔着笑脸小心翼翼地后退:“我才回来,哪里不知道啊?”退到门边一溜烟跑了。
我扭头去找Tina,不在。我找到躲在公用茶水间的行政小妹:“我的桌子哪儿去了?还有东西呢?”
行政小妹往外看看,靠近我小声说:“在楼下大堂。”
我皱起眉:“怎么回事?”
“别说是我告诉你的。是Tina叫人搬的,她说你本来就是代理,现在秦总会来了,用不着了。”
“哦?她人呢?”
行政小妹无辜地睁大眼睛:“出去办事了。你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啊。其实我们都很不平,但是怕得罪Tina。你不会炒我们,但是她会。小李要付房租,阿坤女朋友住院了,我也是好不容易找到这份工作的…炒了我们就惨了。”
我笑笑,拍拍她的肩:“没事了,你忙去吧。”
“你去哪儿?要去找Tina理论吗?”
我心平气和地说:“去搬桌子。”
刚下到大堂,行政小妹下来了,在办公室的另外两三个人都来了。
我有些意外:“谢谢你们。”
小李摆摆手说:“什么都别说了。早就看不惯那个Tina了。本事不大,看谁有本事就排挤谁,动不动就扣工资、罚款,还真以为自己是老板娘。反正我想通了,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搵工还不容易?如果你真能来主持大局就好了,我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我以微笑作答。大家开始搬动物件。我想了想,叫住大家:“停!”
大家停下来看着我。我说:“不搬了。就放这里吧。”大家面面相觑。行政小妹走过来劝我:“别跟Tina一般见识,她越是嫉恨你,你越是要留在这里给她看。”
我把马克杯包好,放进手袋:“谢谢你。谢谢大家。这件事就这样吧。”
走出大楼,心情久违地轻松感。我掏出手机打过去:“致康,什么时候回来?”
星期六下午四点,我到了圣托里尼。秦致康比我晚到五分钟,手上提了一个纸袋,笑嘻嘻地走过来:“手信。看看喜不喜欢?”
袋子里有一包酥糖,几袋榴莲干芒果干,一袋相思豆,一网兜的酸角。还有两个精致的盒子,一个是木质的,一个是红色纸盒。
我把盒子拿出来:“谢谢。我只要吃的。”
秦致康笑着说:“先看看再说吧。”
我把它们逐一打开,木盒子里是一枚玉佛的链坠,红盒子里是一对金手镯,掂一掂,很沉。
我们这里结婚的习俗是送金饰,亲戚多的话,金镯子可以从两手的手腕戴到手臂,脖子上还要挂一圈。古老的民俗,很淳朴很实在,我并不排斥。
但是这一对我不能收。
我拉出颈项上的十字架:“我戴这个的。你不知道吗?”记性真不好,难怪会留级。
他愣了愣,挠挠头:“这样啊。”
我突然心血来潮想逗逗他,就把盒子推回去,摆出脸色:“这应该不是给我的,是给Tina的吧?”
他一怔,夸张地笑:“没有的事。乱想什么?”
我微笑着直视他:“你从小就不擅长撒谎。”
他避开我的目光,低下头,沉默了一阵,说:“寇正霆告诉你的?”头一次没听到他叫“阿霆”。
我端起杯子饮了一口:“你觉得呢?”
他冷笑一声,咬牙道:“我就知道他肯定告诉你了。不然怎么能达到他的目的?伪君子!”
我不置一词,心里的疑问却越来越多。
秦致康问:“你知道多少?”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听我说,雪儿,其事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他懊恼地叹口气,“我对你是真心的。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不,不是图书馆,是那天我和寇正霆吃饭,买单的时候在他钱包里看到你的照片,尽管当时没看仔细,当时我一下就认出来,肯定是你!这么多年一直没你的消息,没想到线索在他身上。当时我高兴极了,但是忍着没向他打听你。寇正霆从来没在钱包里放过照片,我想我要是问了,他肯定说你是他女朋友,那样我就不好追你了。我打听到你在城筑上班,有一次我就在后面跟着你的车,但是想不好怎么跟你打招呼,很苦恼,所以…所以一紧张,我还剐了你的车。还记得吗?吴桐枫来找你,还给你带了吃的,你俩坐在车里吃,我都看见了,就是不好意思上去搭话。”
我眨眨眼睛:“这个我倒不知道。”
秦致康苦笑:“那当然,这些连寇正霆都不知道。可惜那天晚上你一点也没注意到我。连后来吴桐枫都认出我来了,你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可见你心里从头到尾…”
我默然片刻,说:“对不起。”
“也没什么。”他故作豁达地微笑,“我早料到了。很奇怪?我虽然成绩不好,可也不是第一次恋爱了。我知道你们相互钟意,但一直装作不知道,以为可以让你回心转意,哪知打错了算盘。你记不记得那次我参加你们庆功宴,其实我没喝醉,你送我回去以后,我又坐出租车到了你家楼下,想看寇正霆是不是会出现。他果然出现了。后来你们上楼去了,我就发了个短信给你。照我对你的了解,你肯定会把他赶走。你果然没让我失望。我看到寇正霆那副样子下来,开着碎玻璃的车子走了,我心里真是爽极了!今天能说出来,真痛快。”
我看着秦致康。原来他早不是当年单纯的小学弟了。寇正霆没说错,我看人的眼光实在很有问题。想到寇正霆那晚的样子,心中莫名地一疼。
秦致康又说:“其实钟意我的女孩子也不少。而且我还有Tina。”
我尽量不提Tina,是为了不让他觉得难堪,他自己倒提起来,我只好尽量客观地评价:“有她在,你应该不用愁。”
“那倒是。她很能干,成熟,样貌头脑虽然跟你不能比,退而求其次,也还可以了。她很紧张我,这点我比较满意。我喜欢比我成熟的女人,就算她有心机,我觉得可以接受。话说回来,如果不是你对我那么冷淡,我怎么会跟她走在一起?”
我懒得反驳。
“他对你好吗?”
我点头:“嗯。”心底泛起温柔的波澜。
秦致康表情开始伤感,倾身往前认真地说:“我也很想对你更好些,可你心不在我这儿。我就是年龄比他小,其他地方也不输给他多少。我父亲也很有钱,他现在是另外娶了个老婆,但我是他唯一的儿子,将来家产还不都是我的吗?假以时日,我绝不会比他差。雪儿,如果我跟Tina分手,我和你还有没有可能?”
我的耐心快用完了:“做朋友挺好。”
他靠回椅背苦笑:“还是留不住你。怪我运气太差,怎么会那么巧?被寇正霆撞见我跟Tina在一起。我求他不要告诉别人,他理都不理,拂袖而去。虽然他没答应,但我觉得以他的个性,应该不会出卖我,结果我看错人了,就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我陶然一笑:“他的确没出卖你。”
他表情不相信:“那你怎么知道的?”
这简直是一眼就能看到的事实,甚至不算是秘密。我说:“你不是也看出我和寇正霆不对劲了吗?”
秦致康愣住,好久才长叹一口气,面色悒郁:“我还是不如他。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还能一直替我保守秘密。输给这样的人,我服。唉!算了,不提了。你最近有什么打算?要结婚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期待已久的摊牌啊,终于到来了,撒花~~~
第51章走吧

我回老家待了一个星期,给老爸老妈做饭洗碗,陪他们散步。乘他们出去买菜的时候,我在桌上放了一张卡,储蓄金额是我在FAIR年薪的一半。本来想多给些,但怕他们反而担心。还有张纸条:“老爸老妈:
我已经办好手续,马上就去鸡鸣寺了,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去了再说。我的近况,小寇会告诉你们。钱是我光明正大挣的,别替我省。密码是我生日。走了!
陶雪”
回到南海,我把房子退了租,家电家具都在网上半卖半送处理掉,然后安心等待。
寇正霆回来的时候抱着我转:“好消息!调查出来了:你清白了。”
这结果出乎我的意料。我都以为在劫难逃了。
寇正霆告诉我,政府的调查团首先就从设计开始查起。他提供了整套完整的设计图纸,专家审查也找不出问题,只查出了有一个地方与图纸不符。图纸上,山腰下方设计了一个方形的花坛,现场却发现开发商在那里悄悄挖了土方,大概是想建一个会所,没想到把下面都挖空了,土地结构发生了变化,地基不稳。当时薛总执意不让我去勘察,恐怕原因就在于此。
再加上园林耗了巨资,为了寻求成本平衡,钟楼的楼板里填充的都是麻袋石块、建筑垃圾,连框架的混凝土强度都不达标。建成这样,不塌才怪。
所以这次事故最直接的责任人,不是我,是薛总。他那天走进钟楼,就再也没有出来。
在事故中罹难的人,都纷纷入土为安了。
寇正霆陪我买了一大捧菊花,一枝一枝地放在他们的碑前。碑是旧的,照片和名字是新的。
每放一枝,就鞠个躬,心里说:对不起。请原谅。对不起。请原谅。
尽头有群人围在一起痛哭,烧纸。我们经过的时候,有个老大妈猛地站起来,冲到面前指着我:“你是不是那个姓陶的?”
我退了一步。寇正霆用身体挡住我:“大娘,请节哀。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老大妈往地上狠狠吐口唾沫,歇斯底里:“杀千刀的就是你们这些奸商!害死这么多人,你们总有一天会遭报应!报应!”
“大爷,你搞错了,我们不是开发商。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也不好受。”
“呸!假惺惺!跟奸商做生意,一样不是好东西!”
简直是落荒而逃。
路上我异常沉默。寇正霆拍拍我的手背:“很多事情不由我们控制,尽力就行了,不用太在意。”
我说:“也轮不到我来介意。”看来我的恶名短时间很难洗清。
寇正霆显得有些心神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时不时瞄一下车顶的眼镜盒。
我问:“你要戴墨镜吗?”又没有太阳。
他咳了两声:“不是。”
我勉强笑道:“对了,忘记跟你说件事。我过两天要去绵阳,有个乡村校舍的设计工作,他们请我参与。”
他愣了一下:“怎么这么突然?去几天?”
“几个月吧。”
“你非要在这个时候去吗?打乱我的计划!”
我说:“这是现在我唯一的用武之地了。”
“成都项目的施工图不是仍然由你负责吗?你走了谁来管?”
我坚持说:“我可以远程办公。”
然后一路开到家,他都没有再说话。
工地上的搅拌机轰隆隆地响着,熟识的工友端着饭盒,在下面喊我:“陶工!陶工!”
我踏上脚手架,顺着钢管跳到地面:“什么事?”
“门口有个哥哥找你。”
我心中一跳,奔到工地入口。果然是寇正霆,灰色毛衣,身后一辆川A的陆虎,不知道是买的还是借的。从我来了绵阳,他就没理过我,今天却突然跑过来。这山旮旯的地方,也不知道他怎么找到的。
隔了一阵没见他,我有点不自在:“来啦?”其实很高兴。我穿的胶鞋,灰扑扑的工装,蓝色安全帽。早知道应该稍微收拾一下的。
“怕你太想我了,过来看看。下班没?”
一群工友坐在砖堆上吃饭,朝我喊:“陶工你去耍嘛,我们待会儿给廖工讲一下就要得了。”
宿舍建在校舍附近,用雅致板搭建的临时建筑,单独在外面用砖头砌了一个灶房。我用蜂窝煤烧了一壶水,烫了杯子,泡茶给寇正霆喝。
他一直坐在我的小床上,静静地看我忙碌,偶尔叫我一声:“村姑,你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一两个月吧。我爸妈好吗?”
“放心。他们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