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绮漫不经心地把伤口的鲜血吞下,似是才听到广平王地问话一样,她抬起头迷茫地问道:“你说什么?”一缕鲜血顺着她的唇角流下,张绮似是毫无所觉,她眨着眼睛,清软地说道:“啊,你是要我跟着你。不,我不跟除了长恭,我谁也不跟如果长恭死了,我就自刎了陪他。”

  她天真地笑了起来,“其实死一点也不可怕的。我试过哦……”

  她眨巴着眼,很是认真地看着广平王,那模样,似是努力地想让他相信。

  广平王自是相信,不止是他,在场所有的男人都相信大殿门口,雍容而来的陛下,以及落后陛下几步的郑瑜等人,也都相信被金钗刺穿大半个手背还浑若无事人一样的女子,吞着自己的血如饮美味的女子,哪里是寻常稚女?

  这时的广平王,直觉得眼前的美人在绝色外,还有着蛇蝎之恶。他猛然向后退出一步,拱了拱拳,强笑道:“是本王说错了。”

  他看了一眼兀自插在美人虎口处,随着她移动还一晃一晃的金钗,又胡**待了一句后,急急退了回去。

  兰陵王牵着张绮的手继续朝前走去,众人听到他在说着,“把伤口包一下吧。”

  “我不”张绮的娇嗔声又软又脆,她娇慵地说道:“我喜欢这样痛着呢……”

  这话说得

  兰陵王瞪着她,有点想笑,却发现胸口似是被什么堵着一样,满满的,酸酸的,暖暖的,令得他眼中很是酸涩,根本笑不出来……他的阿绮,他花儿一样娇弱,一伸手指便可取了性命去的阿绮,在用这种方式宣告她的凛然不可侵犯宣告她的此心不二

  第124章美人锋利二

 

 

  这时,大殿安静了些。

  却是陛下来了。

  权贵们齐刷刷地站起迎上时。张绮也跟着站起,她似是没有察觉到那一双打探的目光,老实地低着头,趁陛下被众人迎向他的塌位时,悄悄伸手,把虎口处的金钗“叭”地一声抽出。

  金钗一起,一串鲜血喷出,有几滴溅在了张绮的白玉般的下巴上,给那份玉色,添了几点妖艳的血红。

  她这个动作自以为做得隐密,可在钗落血出时,不管是陛下,还是广平王,还是郑瑜,动作都僵了一下。

  特别是看到低眉敛目的她,做出这个动作不但没有半点怯意。甚至在血珠飞溅后,那小巧嫣红的舌头还舔了舔唇角,露出的浅笑,更带上了几分惬意时,他们的心里更冒出一股寒意四下嗡嗡,慢慢的,众人的注意力终于从张绮的身上移到了陛下那里。

  兰陵王转眼看向她,“可以了。”他伸手按住她那伤口外翻,鲜血兀自汩汩而出的虎口,沙哑地说道:“以后,不可这样”

  他的声音很哑很涩。

  张绮抬眸,她看不到他眸底的复杂。眨了眨眼后,张绮软软地说道:“如果有需要,还是会的。”

  ……

  这话一出,按着她伤口的手陡然用力。见张绮“咝”地呼了声痛,他迅速地松了开来。唇抿成一线,他从中衣下撕了一块布帛,抓着她的手包扎起来。

  这过程中,兰陵王面无表情,张绮也没有吭声。

  良久良久,他哑声道:“你要我如何做来?”他的声音有点焦躁。身边的妇人,总是能轻易地让他失控。

  你要我如何做来,你才愿意安安份份地跟我过日子,不再折腾这些有的没的,也不再时而拒我于千里之外,时而捅自己一钗来骇我伤我……

  终于问出这句话了。

  张绮垂眸,静静地说道:“别成亲……如果要娶妻,便娶我好了”

  如此平静,如此简单,如此的理所当然兰陵王腾地抬起头来。

  他有点想笑,事实上,他应该觉得好笑,可嘴角刚刚扯了一下,他却有点笑不了来:她是认真的便似那日在陛下书房外的表白一样,她非常地认真也不知过了多久,兰陵王才低低的解释道:“阿瑜不会伤害你,她说过,会与我一道爱你”

  他的声音堪堪一落,便听到张绮“哧”地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恁地讥嘲,似乎他所说的,是天地间最可笑的笑话兰陵王严肃地盯着她。他有点生气,他很想生气。怪不得世人都说,妇人最易恃宠而骄。你给她一分,她总是要求三分,给你她十分,她会连你的身家性命都想控制可饶是这般气恼,看着灯火下,黑衣凛然的他,他却发现自己厌恶不起来。不但无法厌恶,他还软言软语地解释道:“阿瑜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也本分安静,阿绮,你可以试着相信她。再说,以后你们也不会住在一起。我会带着你四处征战,她只是守在邺城郡王府,帮我留意一下朝堂里的诸事变化。”

  他握紧她的手,用一种他也没有发现的语气求道:“你们可以相安无事的,相信我”

  相信他?

  张绮有点好笑。事实上,她的嘴角也噙出了一朵笑容。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张绮轻轻地说道:“郡王何必跟我说这些呢?”她轻轻抽出自己的手,低头打量着自己的手指甲,微笑着说道:“其实阿绮先前说的,要郡王娶我的话,只是玩笑而已……郡王只记着一条,如果某一天,有人伤害了阿绮,哪怕只一次,郡王也要给阿绮人手钱财,让阿绮离去”

  兰陵王盯着她。

  通明的灯火中,一身黑的美人儿,已没有了一分往昔的软弱,在那下巴处,不曾拭尽的血珠点缀下,多的是妖艳,决绝他看着她,看着她,这般陌生的,胆敢哧笑于他,不像对主人,倒像是与他平起平坐的张绮,他无法厌恶,不但无法厌恶,他还忍不住有点心疼。

  ……也许是在沙场上拼杀惯了,连带这眼光也变了也许是只因为她是阿绮,所以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他只感觉得到欢喜。

  兰陵王苦笑起来。

  看到他转过头去,张绮也见好就收。她乖巧地把头倚在他的肩膀上。感觉到她的动作,兰陵王身子沉了沉,在让她更舒服地靠上自己后,他搂上了她的腰。

  ……她那么不知好歹,怎么自己,就无法记起她的可恶之处?

  兰陵王又苦笑起来。

  

  一个内侍走了过来,他朝着兰陵王低声说道:“郡王,陛下令你带着张姬过去。”

  “是。”

  兰陵王应了一声后,牵起张绮的手便向陛下的方向走去。

  两人这一起立,又是无数双目光嗖嗖地投来。

  兰陵王大步来到陛下身前,行了一礼后,在陛下地示意中坐下。

  他坐下后,张绮没有如往时那样安静的,乖巧地伏在他的膝旁蹲下。而是坐在他旁边的塌位上,浑然不顾陛下在场,懒洋洋地偎进了兰陵王的怀里。兰陵王低头看了她一眼,没有把她推开……这种宴会,本就是不用拘礼的。张绮的举动虽然不够温驯,却也不唐突。

  可饶是如此,周围的声音还是安静了几分。

  英俊冷峭的,比兰陵王大不了几岁的陛下,挑了挑眉,他转眼看向张绮。

  盯着眉目如画般清透艳美的张绮,陛下慢慢地说道:“张氏,你不怕朕?”

  张绮眨着灵动的双眸,天真地说道:“怕啊。”这两字,她当真回答得干脆又流利。

  年青的皇帝怎么会相信?不他冷笑了下。在她下巴处的两滴血珠上着重盯了几眼后,他低沉地说道:“张氏,当真是胆量过人”顿了顿,他又说道:“不但胆量过人,还心比天高。”

  说出这一句似褒实贬的评语后,陛下举起酒樽,轻抿了一口,盯着她微笑道:“朕要给你家郡王指婚了,张氏想哪位贵女做你的主母啊?”

  陛下这话问得荒唐。

  可张绮地回答更荒唐,只见她眸光流转地瞟了兰陵王一眼后,转向皇帝嘻嘻笑道:“陛下不是说阿绮心比天高吗?阿绮哪,任谁做主母都不喜,阿绮自己要嫁给兰陵郡王”

  这话一出,哄笑声四起。

  在四周纷纷而起的嘲笑,讥讽,戏谑还有惊讶,厌恶的目光中,张绮置若罔闻,她依然笑得甜美而天真,“你们别笑,阿绮说的是真的哦。”

  再也忍不住,皇帝也笑了起来。

  他哈哈笑了一声后,突然笑容一收,道:“以张氏的地位之卑,胆量之大,怕是难得善终啊”

  这一句话,冷冷而出,沉沉而来,直有森寒之气兰陵王心下一紧,正要代张绮说两句,对上陛下警告的眼神,那话又缩回去了。

  陛下还在盯着张绮。

  他是要张绮自己回答。

  张绮的回答有点漫不经心,她从怀中掏出那染了血的金钗,一边玩弄着,一边安静地说道:“阿绮知道啊。”

  她笑得天真,“阿绮知道自己身份不显,又生得这般模样,所以啊,早就准备好了。”

  在众人的不解中,只见张绮从袖中甩出一样物事。把那东西顺手放在几前,张绮笑得纯稚,“看,阿绮都随身带着呢……家里还有很多哦。”

  这是一包砒霜

  这是一包所有人都识得的砒霜

  没有人能想到这一幕

  没有任何人能想到,眼前这个小小年纪,便现出绝代风姿,美丽得不可方物的少女,这个顺风顺水,一直被兰陵王宠得上了天的少女,竟然随身带了包砒霜看她这样子,听她这语气,哪里是对死亡有半点惧怕的模样?

  一时之间,四下只有一阵倒抽气的声音此起彼落地传来。

  面对众人的惊愕,注视,张绮兀自玩着她那血淋淋的金钗。

  这几日,她想透了,也实是想开了,因此才有了今日的举动……天下间,再没有第二个人比她还要知道,这齐国的权贵有多荒唐,这齐国的皇帝,更是一个比一个禽兽。

  日渐长开的她,已经被皇帝,或许还被广平王看中了。

  退路还没有铺好,虎狼已眈眈而视。

  这个时候,谨小慎微已毫无用处。

  不,也许这世道于她,根本就没有退路,不管她是如何努力,都不会给她半点退路皇帝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地试探,得的是这样一个回答。

  看着灯火下,散发着幽冷光芒的砒霜,看着那偎在兰陵王怀里,提起死亡像提到回家那般简单的张绮,他突然发现,自己不知说什么好了

  老子第七十四章云:“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眼前这绝色美人儿便是这样,她连死也不怕,天下间还有什么可以威胁到她,伤害到她的?

  绝对的安静中,站在不远处的郑瑜,脸色已由白转青。

  她直直地看着兰陵王,看着他貌似平静的眸光底,那一抹无法掩抑的疼惜和宠溺。她也直直地看向张绮,看向这个身份卑微,等同玩物的姬妾,无所畏惧后所表现出的华美张扬,突然之间,一种难以形容的空空落落,占据了她的心房。

  ……一个男人,这一生拥有过张绮这样的美人,那颗心还可以容得下别的女人吗?

 

  第125章 他说,不相负

 

 

  这个念头刚刚泛起,郑瑜便马上冷笑一声。

  她把目光从兰陵王和张绮的身上移开,提步回到自己的塌上。

  今日秋公主没来,与郑瑜一起坐着的,是她同父同母的四妹妹郑妍。郑妍性子安静而聪慧,不喜多话,可每一次说的话,都一矢中的。

  见到郑瑜落坐,郑妍把目光从张绮身上移开。她轻声说道:“阿姐,你那三天祠堂白跪了”

  郑瑜放在膝上的手指,慢慢收紧……

  郑妍叹道:“她真敢说啊。这样一来,阿姐,她与你之间,兰陵王只能选一个了”

  郑瑜突然感到上唇一痛,却是被她自己咬出了血……

  上一次,她跪了三天,终于让家族同意退让一步,允许兰陵王把张绮收做外室。虽然后来的谈话时,母亲逼得太甚,与兰陵王不欢而散。可以郑瑜对兰陵王的了解,自己在他离去时说的那一番话,肯定是打动了他的。

  ……这几天,兰陵王不顾自己的前途,与张氏没日没夜欢娱的事,已传遍了都城。众人在嘲笑兰陵王没有出息的同时,也在同情她。说她还没有入门,便失了丈夫的心。

  可她想通了,这只是孝瓘初尝美色,一时放不下而已,时间久了,他会明白取舍的。因此,她做好了万全准备,只等着后日的赐婚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在今晚的宴会上,陛下居然会当众问张氏,想哪个贵女做主母。而张氏,更给出了那么一个荒唐地回答。

  张氏这么一回答,再加上她又是这么副狠毒疯狂的性子,她的家族,是万万不能再容忍得下的。不止是她的家族,便是整个邺城的权贵世家,在兰陵王没有处理这个张氏前,只怕也不愿意与他结亲了。

  那个自私又自以为是,不替孝瓘考虑丝毫的妇人,难道竟是遂了愿了?

  本来,以张氏的美貌,便是不跟兰陵王,也有人愿意许她荣华富贵的,说不定还能飞上枝头成凤凰。可现在,她把她的恶毒呈于世人面前,让她除了攀附兰陵王之外再无退路。她是想逼得孝瓘与她同进退吗?

  

  这一边,张绮丢出了那包砒霜,皇帝在一阵震惊后,率先回过神来。

  他看向兰陵王。

  眉头皱了皱,皇帝想要说句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只是一声冷哼。只见他挥了挥手,“下去吧。”

  “是。”

  兰陵王牵着张绮,回到了自己的塌位时。

  这时,原本落在张绮身上的众多目光,已收回泰半——美人虽好,有毒而又疯狂的美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落坐后,兰陵王一直没有说话。

  他有太多的话想问张绮,却发现没有一句话说得出口。

  他想问,张绮的砒霜是什么时候准备的?还有,她为什么要胡说,说什么府里处处备有这等毒物?她是在防着什么?不错,陛下是对她感兴趣,可陛下向来深明大义,不喜为人所难。她用得着防到这个地步吗?

  他也想问,她知不知道她那句想嫁他为妻的宣言,有多大的威力吗?

  他有很多问题,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宴会到得这时,已是歌舞喧天。饮了一樽酒后,陛下先行离去。

  他今日来,本是有话要跟兰陵王交待,只是被张绮这么出乎意料的一搅,那些话便不好说了。

  陛下走后,被众人盯得很不自在的兰陵王,也告辞离去。

  张绮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走着。

  

  两人刚刚跨过殿门口,便听到一个内侍尖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萧尚书到”

  声音一落,一个俊美青年出现在台阶上,与他们狭路相逢着。

  正是萧莫。

  与在陈地一平,萧莫依然是一袭雪白的晋裳。与往时不同的是,他戴冠了。

  玉冠绾发,大袖翩翩的萧莫飘然而来。看到他,张绮怔怔地想道:原来他满二十了啊?

  萧莫也在看向她。

  他的目光扫过她的眉眼,便看向她垂在腿侧的伤手。

  在兰陵王与他擦肩而过时,萧莫嘴角一扬,吐出的声音却有点沉冷,“你无法保护她,让我来”

  兰陵王嗖地转头,怒目而视。

  萧莫的唇角仍然带笑,他风度翩翩地迎上兰陵王的目光,冷冷说道:“你无法许她的,我可以许”把话丢到这里,他朝张绮深深地凝视了一眼,提步跨入殿中。

  他的声音虽轻,可不管是兰陵王还是张绮,都听得分明。

  下了台阶后,兰陵王显然有点生气,他的脚步越来越快。

  一直带着张绮来到马车旁边,他朝几个侍卫吩咐了句,“看着她。”然后转身离去。

  

  他这是去做什么?

  张绮正琢磨间,看到大殿方向,走来两个娇俏的身影。

  那身影很快便迎上了兰陵王

  迎上兰陵王的,正是郑瑜和她的婢女。

  仰头望着他,郑瑜的眼眶中泪水隐隐。她倔强地咬着唇,美丽的脸孔上,有着悲伤,还有着凄然和难以形容的痛楚。

  她把她此刻复杂的心情,以及她对他的感情,清清楚楚地显露在脸上。

  看到这样的郑瑜,兰陵王心下一软。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低声道:“阿瑜你?”

  “孝瓘,我可以与你说说话吗?”她含着泪,声音带着沙哑,“只一会,好不好?”

  她楚楚动人的,一脸渴盼地看着他。

  这个样子,让他想到了他们小时候时,那个可爱的,被人欺负了也只会悄悄躲起来哭的***。

  点了点头,兰陵王低声道:“走这边。”

  他带着她,来到左侧的花园里。

  一直来到一处安静的所在,兰陵王才停下脚步。他低头看着郑瑜,月光下,她盈盈欲泣的脸,有着他熟悉的无助。

  不知不觉中,兰陵王放柔了眼神。

  郑瑜痴望着他,望着望着,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才一流泪,她便迅速地低下头,连忙从怀中掏出手帕拭了拭泪,郑瑜沙哑地说道:“孝瓘,我是真想与绮妹妹交好的,真的,你要相信我”

  她的声音急迫而不安,仿佛无法承当他的任何怀疑。

  兰陵王低声说道:“我知道,你一向与人为善。”

  听到他这么说,郑瑜含泪灿烂一笑,转眼,她想到了伤心事,又哽咽起来,“孝瓘,阿瑜很小很小的时候便发过誓,你保护过我,我长大了也要保护你。”她清了清嗓子,坚定而明亮地说道:“而阿瑜现在就长大了,可以保护孝瓘了”

  似是怕他不信,她流过泪的目光特别清亮,说的话也特别清脆,“孝瓘,你别笑我,我说的是真的……你喜欢征战,会常年出兵在外。有所谓三人成虎,不管是在邺城还是在朝堂里,你都需要有人替千里之外的你说话,在他人诽谤你伤害你时替你分辩。”

  兰陵王沉思起来。

  郑瑜的声音这时却带上了几分伤痛,“这几日里,他们都说我还没有入门,便被你弃于一侧,还说你根本就不想要我……我也不管,我只想着,我的孝瓘能好好的。”

  说到这里,她泪如雨下,“孝瓘孝瓘,我只是想与阿绮一道服侍你,一道让你后顾无忧,助你做个青史留名的名将……孝瓘,便是这样一个愿望,怎么这么难?”

  她哽咽声声,竟是伤心得再也说不下去了。

  她的话中,没有一个字指责张绮,却每一个字都在指责张绮。她用自己具有的能量来反衬张绮,指责她对他的事业毫无益处。她用自己的大度来反衬张绮的狭隘,指责她为了满足独占他的私欲弃他的利益于不顾。

  一阵风吹树叶哗哗声传来,它伴着声声抽泣在寂静中传响。

  兰陵王一直沉默着。

  过了好一会,他终于开口了。

  “阿瑜。”

  他唤了她的名字,用那么动听那么温柔地声音唤她的名字。

  郑瑜慢慢抬头,双眼晶亮而又渴望地看着他。

  兰陵王唇动了动,却又犹豫了,直过了好一会,在郑瑜鼓励的眼神中,才低低地说道:“阿瑜。阿绮她,是个苦人儿。”

  郑瑜的双眼瞬时睁得老大。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她因屏气太久,胸口已有点闷痛。

  兰陵王显然有点难以措词,他缓慢而低沉地说道:“阿绮她,从小便无人可以依靠。因此想事时,未免偏激了些。”

  因此呢?因此呢?

  郑瑜的双眼眨得很快,她发现自己的双手在哆嗦,因紧张而哆嗦。

  兰陵王的语速越发地慢了,他喃喃说道:“她也不如你能体谅人,不如你看事看得远,心胸宽宏。”

  他抬起头,不由自主地转眼看向远方的黑暗中,他自己的马车处。

  温柔地看着那遥不可见的马车,兰陵王的唇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个笑容,他低低地说道:“阿绮她有很多很多不如你的地方。可是阿瑜,我的阿绮,她只有我一个人了她也只想靠着我一个人我不能负了她”

  最后几字落地,郑瑜猛然向后退几步,扑通一声软倒在地。

  望着蹲跪在地上,双手捂胸泪如雨下的郑瑜,兰陵王犹豫了一会,终是没有上前,没有伸手把她扶起。他只是在那婢女的怒目而视中,继续地说道:“阿瑜,这事她是任性了些。可事已至此,你的父母,断然不会允我许了你之后,还留她在侧……阿瑜,我也不知怎地,明知道她做得不对,就是无法恼她。至于放开她,我光是想想,这胸口便绞闷得慌。阿瑜,你还是忘了我吧,你这么善良聪慧,定然有比我更适合的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