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街人来人往,煞是繁华热闹,人还没有靠近,一阵阵古拙的乐府歌声便飘然而来,缠绵而入。
长安是前朝都城,它在很多地方,甚至比起洛阳还要有底蕴,与之相应,这座城池中的权贵子弟也是特别多,一路走来,鲜衣怒马的世家子,华贵雍容的世家女,那是来来往往川流不息。
这些人在街道中横冲直撞,见者无不纷纷避让,柳婧这也是避让了第五回了。
就在她退到角落,任由一辆马车卷着黄尘一冲而过时,一个女声突兀地传来,“最烦这种庶民了,自以为识两个字就可以谁也不放在眼里!”
柳婧一怔,抬头看去时,正好看到一辆车帘大开的马车中,坐在马车中的一个打扮华丽的贵女鄙夷地盯着她。也不知柳婧哪一点犯了她的冲,直到那马车在卷起漫天黄尘熏得柳婧又退后几步,冲出老远后,那贵女还时不时回头朝柳婧盯上一眼,满脸都是厌恶。
柳婧先是一怔,转而她眉头慢慢挑起。
…她现在,不再是那个一再地重调‘你虽贵我亦不贱’的柳氏女,在这个阶层分明,血脉出身决定一切的时代,她高贵的公主出身,可以让邓太后在一夕之间改变语气。也可以让柳婧自己为之骄傲。更何况,不管到了何等境地,她还是有底牌的…她那逝世的皇兄赐给她的令牌和那偌多的财富以及封地。她可还好好藏着呢!
她瞟了那冲出了几十步,还在朝着她指指点点的马车女一眼后。收回目光,也收回怒火,向两个护卫说道:“走吧,去翠玉楼上看看。”
“是。”
这翠玉楼,就在前方二百步处,它是一家金银玉饰楼,从外观看来。这翠玉楼便在洛阳,也是一流珠宝阁。
翠玉楼分为两层,柳婧在第一层草草看了一遍后,便上了第二层。
第二层。无数雕工精美的金银玉饰争奇斗艳,放在同样雕工精美的木盒中也是光芒闪动。柳婧被一柄银月钗吸引了注意力,朝着小二说道:“把那钗子拿给我看看。”
“好嘞!”那小二轻快地应了一声,把那盒子捧到了柳婧的面前。
柳婧刚刚拿起银月钗,把它放在阳光下细细欣赏着。楼梯处便是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个傲慢中有着做作的娇柔嗓子甜甜传来,“五姐姐,我刚才看到了一个好让人讨厌的贱民呢。穿得那么普通,身后跟的两个护卫也一脸蛮相,那走路看人的姿势,却好象自己多了不起一样。哼,要不是她退得快,我肯定一鞭子甩过去花了她的脸!”末了她还加上一句,“最讨厌那种明明什么也没有,却还一副比谁都高贵的贱民了!”
那声音说着说着,已到了阁楼,就在说话之人声音落下,那五姐姐只是微微一笑时。猛然的,那娇滴滴的声音高昂起来,“五姐姐你看,就是那个贱民,她居然也敢到这翠月楼来!”
这打扮华丽的女子叫声尖利中带着欢畅,煞是引人注目,一时之间,二楼上的五六个客人和小二,都转过头顺着她的目光朝着柳婧看来。
…为了不引人注目,柳婧身上着的,是自春秋战国以来民间常自流行的深衣,这深衣上裳下襦,男女一个式样,颜色也极普通,确实是庶民之服。而站在柳婧身后的两个护卫,顾呈为了不招人眼,同样也是一袭深衣。
那华丽女子欢快地叫到这里,提步便向柳婧冲来。
转眼间,她便冲到了柳婧面前。
只见她伸出手,重重扯着柳婧手中的银月钗,把它强行抓到手中后,她尖声笑道:“这翠月楼的东西,可都是贵重得很。你这种贱民也敢碰?”
柳婧抬起头来。
朝她上下打量一遍后,柳婧慢启樱唇,说道:“小姑说我是贱民,可小姑你自己身量虽是不高,却双臂粗大,掌中留有茧印,显然少时经常干农活。”柳婧这话说得突然,而且她长时间统领他人,慢条斯理说话时,有一种震慑力,一时之间,便是这华丽女以及她身后的五姐姐和几个婢女,也忘记了反驳,不但听着柳婧说下去,好几双目光还落在了华丽女身上,跟着观察起来。
而随着他们的观察,阁楼上,不知不觉中,便多了几声嘲讽的笑声和轻鄙的目光…这华丽女的言行举止,实是太过粗鄙嚣张,给柳婧一句话道明来历身世,自然而然来招来了众人的鄙视。
就在那华丽女气得脸孔紫红,手一扬便要抽柳婧一个耳光时,柳婧手随随便便一伸,久在外面走动的她,用大多数人都知道的那招,扣了华丽女的脉门后,眉头又是一挑,说道:“你眉骨高耸,双颧突出,双唇极薄,眼呈三角,性情也是个极刻薄擅逢犯的…以卑贱刻薄之性,居然穿珠着紫,看来有人提拔了小姑,令得你一朝跃上权贵门。这位小姑,这富贵日子还没有过几天,便迫不及待地显示威风了?你就不怕颜面无存,又跌回原地去?”
柳婧这一番话,说得很长,可这个时候,众人自然而然地听下去了——在一个能写自己的名字就被人称道的时代,柳婧露的这一手观人之术,着实让人震慑!
在阁楼上的众人顺着柳婧的目光朝她上下打量时,华丽女紫红着一张脸,朝着左右侍婢尖声叫道:“你们几个蠢货还站着干什么?上来啊,把这贱人的嘴给我撕烂!”
叫到这里,见婢女不动。她回过头朝着身后的贵女哭道:“五姐姐,你看这人,五姐姐。你快让人甩她的耳光,我要撕了她的嘴。我在抽烂她的脸!”
面对这华丽女的尖叫,那长相平凡一脸精明相的五姐姐却在朝气定神闲的柳婧打量一会后,小声回道:“…她说得挺准的,只怕是个了不起的人,阿华,我看,还是算了吧?”
刚说到这里。五姐姐对上华丽女愤怒得发青的脸孔,不由闭了嘴。正在这时,她眼角看到一人,连忙叫了起来。“啊,是刑家郎君来了。”
刑家郎君这几字一出,二楼上众人嗡嗡而起,那华丽女更是急急转过头去,她眼汪汪地看着那施然然而来。长相俊美华丽,身材颀长的美男子。
一对上那美男子温柔望来的眼,华丽女马上哽咽出声他,她娇柔地唤道:“刑郎!”一个纵身扑了过去,华丽女娇滴滴地拈着美男子的衣角。哽咽地说道:“刑郎,有人在你的地盘欺负了我,你得替我撕了她的嘴!”
她叫到这里,感觉到刑郎似是在想甩开自己的手,不由声音一提,尖着嗓子发作道:“刑郎,今天早上父亲可是说过,让我下嫁于你的!”
叫到这里,她又指着柳婧愤怒地尖叫道:“就是这个贱女人,她刚才欺负了我,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室,你得给我出一口气!”转眼她又忍不住傲慢地叫道:“刑秀,我可是堂堂长安郡守的千金,你帮不帮我?”
这‘刑秀’两字一出,柳婧便是一呆。
转眼,她轻笑出声。
柳婧这一笑,那华丽女脸色一青,愤怒更剧,而美男子刑秀听到她的声音后,先是一怔,转眼他双眼一睁,惊喜地急步走来。
在刑秀大步走来时,柳婧取下了斗笠!
她露出了她那张如鲜花般美丽又奢华精致的面容。
这种美,简直是流光溢彩,一下子就把那华丽女和五姐姐压下去了。在众人目不转睛看来时,刑秀大步走到柳婧面前,他激动地朝她深深一揖,颤声说道:“原来是公…小姑,别来无恙?”
招呼到这里,他又抬头细细地朝柳婧看来,蹙着剑眉又是笑又是怪责地说道:“怎地瘦成这样?”
…看来和乐公主死去的消息,还没有传到长安来。
柳婧朝他一笑,微笑道:“前阵子得了一场大病。”
她刚说到这里,那华丽女嗓子一提,猛然尖叫起来。
她这尖叫声突兀而响亮,直是远远传出,一时之间,楼上楼下都消了音。
在众人被她震得耳朵嗡嗡直响后,那华丽女冲到了刑秀的面前,泪水汪汪地尖叫道:“刑秀,她是谁?她是你什么人?还有,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敢这样对我?”
刑秀转过身来。
他淡淡地看着华丽女,慢慢地说道:“黎氏阿华,刑某好似还没有答应娶你!”说到这里,他声音一提,厉喝道:“叫管事过来!”
“是!”
不一会,一个中年胖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刑秀朝着黎华一指,冷冷说道:“老庄,你带小九去一趟郡守府,让小九把刚才发生的事,一字不漏地向郡守大人说一遍。你转告郡守大人,我刑秀虽是不才,可也是出身名门,如今更是财富地位尽皆拥有!这么一个乡野来的鄙俗之妇,刑秀实是高攀不起!”
吩咐到这里,刑秀盯着脸色发青的黎华,指着柳婧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是想知道这个‘贱民’是谁吗?她是当朝的公主殿下,也是我刑秀投靠的主子…黎华,你觉得堂堂公主阁下,配不配侮辱你?”


第二百二十七章重逢
在黎华青白交加的表情中,刑秀淡淡地续道:“或者,我应该唤你黎二丫?黎华这个名字,毕竟才取了数天,我要是你,只怕还记不住这高雅的,与你毫不相衬的名号。”
刑秀这句话一出,四下嗡嗡声大作中,伴随着又是吃惊又是嘲笑的声音,一双双看向黎华的目光中,已是说不尽的鄙夷。
而黎华和那个五姐姐更是惊在了当地,她们真无法想象,这刑秀刚刚知道这门婚事,就调查清了黎华的底细?
站在这珠玉满堂中的刑秀俊美清艳,风度翩翩,不管放在哪里都是一等一的世家子模样,再加上他如今已是长安城里数得上的一流商客,这样的男人,走到哪里都是能收获一大票芳心的角色,成亲之日不知有多少人为之流泪…长安郡守拿一个乡下来的粗鲁愚蠢之女,便想匹配?这郡守大人也欺人太甚了吧?
不止是众人,便是柳婧,这时也微有怒意,她看向把黎二丫骂得无藏身之地的刑秀,点了点头,交待他道:“把意见转达给郡守大人便可,这种贱民,没必要放在眼里。”刚才黎华口口声声骂她是贱民,这一转眼间,柳婧便反击回去了。而且明知道被骂,黎华等人也只能涨红着一张脸,对柳婧不敢有半点不敬了。要知道,刑秀刚才说了,她真实的身份可是公主殿下!
就在管事领着小九退下时,黎华再也受不住了,哭泣着捂着脸冲下了翠玉楼。
黎华冲得极快,把那五姐姐和婢女们都抛在后面,一上马车,她便尖声叫道:“回去,马上回去!”她要去找义父!她要去跟义父告状!她要让义父把那刑秀抓起来!对了,还有那女人,她明明打扮得那么穷。肯定根本不是什么公主!
在黎华的尖叫声中,马车载着她急急朝郡守府赶去。
一入郡守府,黎华便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她捂着脸一边哭泣一边朝着郡守所在的主院冲去。一路上,经过的婢仆看到她这模样,先是一怔,转眼脸上闪过一抹嘲讽后。齐齐低下了头。
不一会,黎华便冲入了主院。泪眼模糊中,她看到了最疼爱自己的义女,不由哇的一声放声大哭。
在大哭声引得一院的人都回来看去时,黎华扑通一声冲到长安郡守的面前跪下,抱着他的腿眼泪鼻涕一把地哭嚎道:“义父,你要为我做主啊!”
长安郡守四十余岁,脸皮白净,他一脸慈祥地看着黎华,在她的嚎啕大哭中伸手扶起,叹道:“你这孩子。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听到义女这慈爱的声音,黎华更委屈了,她仰起哭花了的脸,朝着郡守恨声骂道:“就是刑秀和那个女人,义父。刑秀他骂我还侮辱我!义父,你得替我做主!义父,你把他抓起来,抓起来打一顿让他向我陪罪,再把那个女人的脸割花!”
小小的少女,语气中含着无边的怨毒,合着她那张哭花的脸,真是说不出的难看。
郡守还没有开口,一个磁沉动听的男子声音从后方传来,“女人?什么女人?”
那男子的声音实在太动听,同时还含着说不出的优雅和居高临下,黎华这时才醒悟过来,这院子里还有外人在!
当下,她连忙松开了抓着郡守下摆的手,就在她转过头顺声看去时,一阵脚步声从院门处传来,转眼间,一个护卫走了进来,大声叫道:“大人,刑秀的人求见。”
“让他进来。”
“是。”
来人已到了外面,那护卫一叫,翠玉楼中的小二和管事便走了过来。
两人齐齐走到长安郡守面前,朝他行了一礼后,那管事说道:“小人前来,是鄙主人的意思,我家郎君以为,当让郡守大人知道此间发生了什么事。”不阴不阳地说到这里,那管事朝那叫小九的小二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上前诉说。
小九走上前来,他低下头行了一礼后,把黎华出现,从柳婧手中拿过那银月钗,骂着柳婧,“这翠月楼的东西,可都是贵重得很。你这种贱民也敢碰?”开始,一字不漏,连当时情景也模仿了个十之*地叙说了一遍!还别说,这小九确实是人才,学起话来惟妙惟肖,把黎华那粗鲁泼妇样简直学了个十足!
于是,随着小九越说越多,郡守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
黎华本来还想撒娇,一对上义父这样的脸色,不由惊了一下,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出几步,胆怯地说道:“义父,我,我…”
黎郡守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头痛地挥了挥手,道:“我这次,到是丢人现眼了…罢了,你收拾一下,明天还是回你的乡下去吧,此间的事,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
黎华一惊,吓得匍匐在地,她慌乱地爬到黎郡守的面前,尖声哭道:“义父,别送走我,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一边哭,她一边又伸出手去扯着黎郡守的衣摆。
黎郡守一脸的厌恶,他示意仆人把黎华重重一扯,把她扔出几步后,转过头朝着厢房里恭敬客气地问道:“郎君,刑秀口中所说的公主,不知是真是假?”
黎郡守这话一出,小九等人才发现,原来屋里还有着一个贵人。
就在他们转头望去时,厢房中的贵人沉吟了一会后,用他那磁沉轻寒的嗓音轻柔地说道:“…是真的!”
这话一出,黎郡守迅速地站了起来,恭敬地说道:“既有公主驾临长安,老夫说不得去迎接一二了…”
厢房中,贵人低沉的声音传来,“不必了!”一句话令得黎郡守安静地听令后,厢房中的人又道:“可惜你这侄女,实是卑贱得不像话,不然我还可以拎了去让她解解气…罢了,就按你刚才说的,把她扔回乡下,再也不许她出现在长安吧。”
黎郡守马上恭敬地应道:“是!”
厢房中的男音轻笑起来,“这么粗鄙不堪的女子。你黎公居然也能找出来,这实在是…”他低笑道:“看来那刑秀只怕气得不轻。这样吧,你还是从家族的嫡女中挑一个品德兼良,相貌也不错地嫁过去吧,我可不想我那妇人事后算帐,又说我看轻她的人。”
他开了口,黎郡守哪敢不从?哪怕刑秀在他这个官员眼中。只是一个商人!黎郡守马上应道:“刑秀与我黎氏联姻,可得谢过邓郎你这个冰人了!”
“冰人么?”厢房里的郎君低低笑道:“我今年的愿望啊。就是把她身边这些个美男子,全部给嫁了!”
他后面这句话乱七八糟,又是什么‘她身边这些个美男子’,又是‘给嫁了’,黎郡守是听得一头雾水。
就在黎郡守忍着不解,竖着耳朵倾听他的下一个指示时,厢房里的贵人沉吟了,恍惚中,黎郡守似是听他在嘀咕着,“人是逮到了。可接下来我要用一个什么样的形式,风光闪亮地出现在她面前呢?”
厢房里的人实在为难,黎郡守很想替他解忧,奈何他说的话五句有四句听不懂,只能站在那里干着急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厢房里的人轻叹一声,说道:“行了,先这样处理吧,恩,我也要去与故人相见了。”

刑秀是太子之争时,和其他护卫一并离开洛阳的,当时他们分走九州之地,拿着柳婧给予的大量财富,带着人马,想趁官府无力管制之时,尽可能多的收拢商道和黑道。
自那次一别后,柳婧就再也没有听过刑秀的动静,前不久霍焉等人说是赶往洛阳,那时柳婧还以为刑秀也在其中呢。
翠玉楼的二楼上,刑秀一边令管事们拿来帐薄,一边向柳婧交待着别后的详情。从他三言两句的叙说中柳婧可以知道,刑秀如今在长安,也算是一方势力了,所拥有的财富已到了长安郡守也不得不重视的地步。
把自己的事交待了一些后,在等帐薄的时侯,刑秀上下打量着柳婧,又问道:“殿下,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病了?”
柳婧轻叹一声,道:“一言难尽。”说是一言难尽,她还是把自己的经历简要地说了一道,刑秀没有想到,这短短的几个月时间,柳婧先是被顾呈所掳,后又被陛下立旨许为公主,再得疫症差点死去,再到现在与顾呈一道来到长安…
就在刑秀站了起来,蹙着眉整理着柳婧所说的信息时,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翠玉楼的楼下大堂,在这一瞬间变得安静起来。
刑秀原地踱了几步,寻思了一会后,转头看向柳婧,问道:“公子,那你现在可有什么计划?”顿了顿后他看着清瘦似梅花的柳婧,又说道:“还是先休息一阵,散了心后再做打算?”
柳婧轻叹一声,摇头道:“还是再休息一阵…如今先帝刚逝,新帝虽立,却还没满一岁,这年岁太过于稚幼,洛阳城里的权贵们还崩着一根弦,我们当置身事外,闷头发财为要。”在刑秀连连点头中,柳婧继续说道:“顾呈这次救了我,我心中非常感激,恩,在他身边时我心情也很放松,我暂时还没有离开他地打算…”
几乎是柳婧刚说到这里,便看到刑秀一凛,只见他迅速地抬起头看向柳婧身后,刑秀盯得甚是专注,甚至双眼微眯肌肉绷紧!
什么人上来了?
柳婧也是一凛,她迅速地转过头来。
而当她看清那个站在楼梯间,正向自己死死盯来的高大俊美的身影时,整个人便是一僵,一时之间,半点动弹不得!


第二百二十八章重逢二
出现在楼梯间的,自然是邓九郎了。
他木头般地站在那里,双眼瞬也不瞬地盯着柳婧,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留意到站在一旁的刑秀,当下双眼如电地扫了过去。
对上邓九郎这不怒而威的眼神,刑秀举起双手说道:“邓家郎君,我知道你嫌我碍眼…不过呢,这里是我做生意的地方,随时会有人进来,到时一再地清场阻拦都挺麻烦的,要不,你们换个地方聊?”
邓九郎闻言,他转眼看向柳婧,深深地盯着她,声音低哑地说道:“我无所谓。”
柳婧在他目光地盯迫下扇了扇长长的睫毛,低声说道:“也行。”
见这两人达成一致意见,刑秀松了一口气。他每次看到邓九郎,总觉得对方盯向自己的目光,就好似自己是抢他女人的恶棍一样,那眼神盯得让他寒毛直倒竖,这会见到邓九郎也在长安,他甚至都怀疑起来,长安郡守几乎是强迫式地让自己娶他家的女儿,说不定就是邓九郎地意思。
在邓九郎定定看来的目光中,柳婧提步朝楼梯口走去。
她面无表情,步履轻飘,仿佛一点也不受他的影响,直到与他擦肩而过。
就在彼此相距不过数寸时,柳婧的身子僵了僵,而邓九郎的手,也在伸到柳婧的手腕边时,才发现自己做了这个动作似的,呆了呆后生生地垂了下去。
然后,两人若无其事的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地向下走去。
直到两人下了楼。刑秀才提步,当他来到一楼大堂时,正好看到柳婧带来的两个护卫,在悄无声息地向外撤去…他们是顾呈的人!
刑秀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而这时,他发现邓九郎正在向那两人看去。
邓九郎是何等身份?他便是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也有人长久地研究,此刻他眼神一瞟,侯在大堂外的众银甲卫,便齐刷刷走出一步,拦向两护卫。
就在这时,邓九郎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而随意,“让他们走吧。”随随便便地放走两护卫后,他转向柳婧,一看到柳婧,他的神色便随意不起来,他咽中有点发紧,干涩地说道:“阿婧。我在不远处有一个庄子,我们去那里…”
“不。”柳婧没有看向他。只是坚持地说道:“就在刑秀这里谈一谈。”她转向刑秀,抿着唇静静地盯着他。
刑秀愁得脸都苦了,他有气无力地说道:“这里有一个安静的厢房,我带你们去。”说罢,他垂头丧气地提步就走。
把两人带进一个厢房后,刑秀走了出来,一眼看到标枪一样杵在外面的地五,刑秀有气无力地说道:“做这两人的手下挺辛苦的,你说是不是?”地五面无表情地瞟了他一眼。刑秀抬起眼皮。一副我们是同道中人的语气说道:“你看,你们郎君呢,任性霸道,偏偏老是搞不定一个女人,他要是有能耐,早早就把妇人抱了生了孩子,哪有这么多你跑我追的事。你说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