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这场宴会后,诸国权贵便会各自归国。
卫洛缓步向外走去。
她打开房门时,便看到两个侍婢正在迎接她的到来。
卫洛微微一笑,信步走出。
两侍婢身子微躬,落后半步,引着她向宴会方向走去。
她没有与义信君会合,在她洗浴之时,义信君已与宋鲁诸国的权贵在举樽共饮。
供权贵们联络感情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因此义信君很是繁忙。
不一会,卫洛便来到了城主主院中。树木森森中,那由全木构成,可容数百人共宴的房间中,已经灯火通明,酒香飘香。
卫洛走到中央坪中时,义信君已大步抢出,他一眼便看到了如一朵盛开的火莲,俏立人群中的卫洛。当下,他略怔了怔,转眼便是满脸的笑容。
他大步走到卫洛面前,牵着她的手,笑道:“侯你多时了。”
卫洛冲他嫣然一笑。
两人并肩踏入殿中。
大殿中,有了半年同胞情谊的各国权贵,已乱七八糟的混坐一起,他们看到卫洛和义信君到来,都是眼前一晃。纵使那半年中时时可见,可看到这般盛装而来的卫洛,他们还是看花了眼去。
义信君冲众人展颜一笑,牵着卫洛的手来到一侧空塌几处。
在他们对面,公子轶等齐国权贵已各自坐好,那地方没有空处,他们也没有必然硬挤在一起。
不一会,人便到齐了,鼓声一响,各侍婢开始轮番的给每一个人塌前上酒肉。
浑黄的酒,金黄的肉,飘香的脂粉,这是让权贵们熟息的味道。
一时之间,大殿中都已被欢笑声塞满了。
一袭黑袍的公子泾陵站了起来,他举起酒樽,向着众人朗笑道:“今日之宴,只叙别情,只讲离思!”
他这几句话一出口,殿中的笑声更加响亮了。
公子泾陵站了起来,举起酒樽,走到每一个权贵的几前,与之共饮欢笑。
卫洛瞟了一眼他的身影,便匆匆移开了目光。
不知为什么,她一想到那,“只叙别情,只讲离思!”八个字,一缕绵绵的惆怅便渗出她的心头,渗入她的眉尖。
她转过头,墨玉眼泛着琉璃光芒,看向义信君。
义信君正在四下顾盼,与众权贵哈哈大笑,直回过头来,才对上她有点痴痴的目光。
他不由一怔,将身子前倾,凑近卫洛轻笑道:“满座皆欢,何一人寂寂?”
卫洛一怔,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让自己双眼变得明亮起来。
她看向义信君,摇了摇头,低低地说道:“偶有不适。”
义信君闻言低声说道:“若不,提前离席?”
卫洛连忙摇头。
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脚步声中,公子泾陵那清朗磁性的声音悠然传来,“义信君,请!”
义信君和卫洛同时抬头看去。
卫洛这一抬头,便对上公子泾陵那黑亮黑亮的双眸。那双眼眸,宛如子夜,宛如星空,宛如无边宇宙中的黑洞,令得卫洛一对上,便移不开眼去。
不过,她这是不是惑于他眼中的深沉,而是清楚的感觉到,他的双眸是那么的明亮,那么的明亮,明亮得仿佛是夜中绽放的烟花,灿烂,夺目,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喜悦。
此时此刻,公子泾陵正用他那喜悦的,灿烂的双眸紧紧地盯着她。
他盯了她一眼后,黑袍一拂,便这般施施然的在义信君和卫洛的对面坐了下来。
他就这么坐着,背向后微微一倚,俊美得宛如雕塑般的面容上,带着浅浅的笑容。这笑容,这坐姿,有着他天生的尊贵,仿佛坐在他对面的任何人,都是他的臣属,都生来便比他矮上一截。
这是一种天生的威压。
卫洛感觉到了,她微微垂眸,同时,她身边的义信君也感觉到了,他浅浅一笑。
公子泾陵举起樽中的酒水,朝着义信君一晃,露出雪白的牙齿说道:“此番一散,不知聚期何时,请饮!”
这几个字一出,公子泾陵头一仰,樽中酒一饮而空。卫洛的身边,义信君也把樽中的酒水一饮而空。
低下头,公子泾陵缓缓的把空酒樽放在几上。他修长的手指,在樽沿上滑动着,那深黑得灿烂的目光,则微微收敛。
这个时候,卫洛悄悄的向后移了移,她刚移了一丁点,脸上便是一阵灼热。
这真是灼热,仿佛把她置于烈日,置于火焰中的灼热。
卫洛抿紧唇,停下了动作,然后,她的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装作若无其事的抬起了头。
她一抬头,便再次对上了公子泾陵深不可测的目光。
四目相对。
公子泾陵微微垂眸,他缓缓转向义信君。
这时刻,他抚着樽沿的手指,搓动得更加频繁了。卫洛一眼瞟见,心中便猛然跳了一下:他有心事?
公子泾陵盯着义信君,略一迟疑,便开了口,他的声音低而沉,徐徐而来,“君在齐时,一切可好?”
卫洛和义信君都没有想到,他一开口问的是这句话。
义信君一怔。转眼,他便微微低头,以一种恭敬地姿势回道:“尚可。”
这种姿势,是必须的。因为义信君归根结底,是由公子泾陵府中走出去的。不管他当时是自主求出,还是公子泾陵把他送出,在时人眼中,公子泾陵都曾是他的故主。面对故主的这种关切垂询,他的态度,必须恭敬才妥当。
得到义信君的回答后,公子泾陵再次垂眸淡笑。
他笑了笑,徐徐地说道:“刚才泾陵偶然得闻,齐侯猝死?”
轰——卫洛和义信君同时抬起头看向他!
转眼,卫洛便收回目光,嘴角抿成了一线。
她暗暗忖道:按估计,齐侯毒发而死的时间也就是五天前。如果是正常途径传出,至少也是一个月才能传到他的耳中。为什么这么短短五天,他便知情了?
这个时候,卫洛的心中,突然涌出了一股嗖嗖地寒意!一股对深不可测的的对手所产生的畏惧。
当然,她的感觉还很淡,可她能够想象,此时此刻,义信君是何等的震惊。
她悄悄地伸出手去,紧紧地按上了义信君的手掌。
两手相合,两只冰冷的手同时一暖。
义信君的手一暖,他便抬起头,华美的脸上露出一抹错愕,一抹不敢置信地表情来,他瞪着公子泾陵,沉沉地低喝道:“公子不可欺我!”
他这喝声,已经很严肃了。
公子泾陵漫不经心地一笑,他晃了晃刚刚满上的酒樽,挥手示意侍婢们退远些后,淡淡地说道:“齐侯年老体虚,已到了可死之时。君不必惊慌。”
这话一出,卫洛和义信君又怔住了。他这句话,是在很清楚地告诉义信君,他没有恶意。他不在乎齐侯是死是活,更不会在乎他是如何猝死的。
在两人再次怔忡间,公子泾陵慢慢抬起头来。他盯着义信君,声音放缓,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知道君在齐颇为不易。不管是小公子胥,还是公子秩,他们身后之臣,都对君实有敌意。如今齐侯新死,小公子胥虽立,君虽暂时得安。然,一有变故,齐之公卿恐怕会拿君开刀。”
义信君的眉头锁得紧紧的,这时,卫洛在一旁低低地回道:“公子有何话,不如直说?”
“善!”公子泾陵呵呵一笑,他双掌一驸,身子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盯了一眼卫洛后,便转而专注地盯向义信君,“我确有事相求于君。君若愿意,我可割罗,莫二城,连同罗云山脉予君。如此一来,此两城恰好与君之阳,裕两城相连。其土地少说也有五百余里,堪比一小国。介时,君之领地,介于晋,楚,齐三国之间,挟三国咽喉之险,向楚向晋有罗云山之险,向齐有密水之阻。君进可攻退可守。不管齐国何人为君,均会权衡再三,不敢轻易动君!”
他这番侃侃而谈,话音一落,卫洛和义信君却哑了。
两人面面相觑。
不管是卫洛,还是义信君,都很明白,公子泾陵这一番话,说得很有道理,非常的有道理。
齐之阳,裕,晋之罗,莫,楚之敬,艾,这六城,都是边境险要之地。如果义信君真与他所说的那样,据有阳,裕,罗,莫,连同罗云山脉,那他的封地,不但沃土辽阔,而且还真是进可攻退可守。不说别的,就说新的齐侯想要杀他,他只要逃回到封地,筑城自守,齐侯要拿下他,只怕也要倾全国之力了!
再则,就算新的齐侯倾全国之力都要杀他,他一转身,把这几城献给楚,便可博得无边富贵,更可博得楚国的倾力支持。
等于说,公子泾陵这一手,便帮义信君免去了所有的后顾之忧。令得他在齐再无忧虑了。
而且,这封地是可以传给后代的,可以传承下去的。相信他有了这几城,只要好好经营下去,不出五代,便也会成为一诸侯小国了。
可是,关健的是,他为什么要给他那两城?为什么要帮他?
想到这里,义信君直直地盯向公子泾陵,沉声问道:“公子若有所索,请直言。”
“善!”
公子泾陵再次拊掌一笑。
他微微仰身,转过头瞟了一眼低眉敛目,突然变得僵硬之极的卫洛,他垂下目光,右手抚着酒樽边沿,一边急促的搓动着,一边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哑地开口道:“我,我只想换回小儿!”
他哑着声音,急急地说到这里,连忙又补上一句,“也就是卫洛。我要换回她!”
第213章三个人
突然之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所有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卫洛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在急促的,砰砰地撞击着胸口!
她只感觉到,咽喉一阵阵发紧,脑中一阵阵晕沉。她木然的,僵硬地抬起头来,一瞬不瞬地看向公子泾陵。
公子泾陵在对上她的墨玉眼波时,不知为何,竟是仓促地低下头去,避开了她的视线。
卫洛一愕。
转眼,她在他的耳角处,看到了一点隐隐的红晕。
在卫洛地盯视中,公子泾陵低下头,避开了她的目光,而他的颈动脉,正清楚可见,强劲地博动着。
看着那急促博动的脉管,卫洛不用倾听,也知道,他的心脏,正在急促地慌乱地鼓动着。
卫洛低下头来。这一瞬间,她的眼睛便湿了,一股涩意从心田涌出,不受控制地逼出了泪水。
她努力地睁大眼,想把这泪水逼回去。
她的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她长长地睫毛,正如扇子一样频频扑闪。
她的咽中发哑,她的胸口酸苦难当,她很想大哭一场。
可是,她什么也不能做。
转眼间,无边恨意浮出她的心头,她很想抬起头来,大声嘲笑几声,然后,把樽中的酒水,全部甩到他的脸上去!
她想大喊大叫,然后,疯狂地挣上他的脖子,与他一起赴死。
可是,这依然只是想象,她什么也不能做。
她甚至不敢抬起头来。
她害怕,害怕在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她的怒火还没有发泄出去,便已泪盈于睫,便已当着他的面哀哀痛哭!
她什么也没做。
沉默,无边的沉默。
这一瞬间,三个人似乎都失去了语言,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公子泾陵咬着牙,定定地看向义信君,等着他的回答。而义信君,则是脸色时青时白,他侧过头,怔怔地看着卫洛。
从他这个角度,他可以注意到,一滴,二滴,三滴……一滴滴泪水,静静地从她的脸上流出,然后,滴到了绞动的小手上,滴到了地面上。
直过了许久,义信君才缓缓地吸了一口气。
他这口气一吸,公子泾陵的身子便向他微微一倾,专注地等着他的回答。
纵使吸出了这一口气,义信君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他的脑中一片空白,他已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
良久,良久。
卫洛缓缓地抬起头来。她是小嘴抿成一线抬起头的。
她的脸上,仍然残存着泪痕,她的墨玉眼中,带着无边的伤痛和恨苦。
公子泾陵看呆了去。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卫洛落泪。
只怕,是第一次。
那一次,纵使在欢好恩爱之后,他将她送出时,她的目光也是平静的,如一泓秋水一样的平静。
以前,她有过狡黠,有过惊惶,有过不安,有过兴奋,有过绵绵痴慕。可是,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从来没有表现过,她的伤和她的泪。
他这是第一次看到。公子泾陵痴痴地看着她,不知不觉中,他的薄唇已紧紧抿起,他的深不可测的眼眸中,已把光华和灿烂敛去。
卫洛率先开口了。
她沙哑着嗓子,没有掩饰自己的哽咽声,她转向义信君,被泪水洗过的墨玉眼中光亮逼人,她仰着小脸,静静地瞅着义信君,瞅着他,轻轻地叫道:“素!”
“恩。”
“你无需顾我。请慎重思量。”
不管是义信君,还是公子泾陵,都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公子泾陵抛出的好处太大了,实在是太大了。
只需要把她送回去,只不过身边少了一个妇人,他便可以再无后顾之忧,他的后代,也不会再有后顾之忧!
有了那封地,他的身份地位便与一小国诸侯相等。世间丈夫汲汲营营,怕也没有几个有这样的好运。想来,从此后他尽可以对得起他的祖先,对得起他的子孙后代。
甚至,他还没有对不起卫洛。因为,卫洛并不是去受苦的。
这样的好处,在这样一个朝不保夕的时代,在这样一个人心惶惶的时代,对于义信君这样出身的人来说,是无法拒绝的。
这才是天价!
所以,卫洛要他慎重思量。
她这一句话,没有半点私心,纯是站在义信君的角度为他考虑。
公子泾陵听着,听着,突然觉得很是刺耳。突然之间,他想讽刺她一句:你还真是一个“忠贤”妇人啊。可是,那话只是在心头一转,便带着绵绵苦涩,丝丝伤痛向他缠绕而来。因此,那句话他说不出来。
义信君怔怔地,直直地盯着卫洛,他花瓣般的唇的颤抖着,颤抖着。半晌半晌,他低下头来,徐徐摇了摇头,低声回道:“公子有心了。”
他拒绝了。
在一番慎重思量中,他还是拒绝了。
公子泾陵紧紧地盯着他,盯着义信君有点颤抖的唇。
半晌半晌,他微微一晒。
浅淡的,有点晦涩的笑容中,公子泾陵双手一合,令侍婢给几人上酒。
汩汩声中,酒水转眼便已斟满。
几个侍婢退去。
公子泾陵举起手中的酒樽,他把那酒樽朝着义信君一晃,子夜般的双眼盯着他,缓缓的,沙哑地说道:“君不必急于一时。这一事,我给君三月时间,三月中,君随时可以同意。”
他说到这里时,义信君迅速地垂下眼眸,那唇不再颤抖。卫洛转回了头。
这时,公子泾陵举起酒樽转向了她。
他直直地盯着卫洛,直直地盯着。
半晌半晌,他的颈脉又开始博动急跳时,他缓缓开了口,“小儿。”
他的声音中有着沙哑,“小儿”,他又唤道。
这一声叫喊,温柔之极,缠绵之极。依稀是两人床塌尽欢时的轻唤。
卫洛目光恍惚了。
公子泾陵直直地盯着她,直直地盯着。他喉结动了动,讷讷地又唤道:“小儿,青丝相缠,两发相结,实是夫妻之礼么?”
卫洛蓦地头一抬,瞬也不瞬地对上他的目光。
四目相对。
瞬时间,一串,一串,泪如珍珠一样流着她的脸颊流下。
半晌半晌,卫洛慢慢地垂下头来。她缓缓的,哑着嗓子说道:“发已被君扯断!”
她说得很沉稳,声音虽然沙哑,却坚定有力。
蓦地,公子泾陵脸白如纸!
他慢慢地闭上双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腾地站了起来,转身大步向殿外走去。当他的身影消失在侧殿处时,卫洛恍惚中看到,他的脚步踉跄了一下。
第214章三个人(二)
公子泾陵的身影越去越远。
对面的塌上,他的气息也不再存在。
卫洛低着头,义信君也沉默着,两人很久很久,都没有话说。
也不知过了多久,宴中众人开始一一退席。
卫洛木然地站了起来,跟着义信君的身后,缓步向外走去,
她一直走到大殿门口时,才恍神过来。她没有抬头,只是低低地问道:“素?”
“恩?”
义信君的声音仍有点心神不宁。
卫洛听到他这声音,不由一阵犹豫。
这时,义信君又问道:“何事?”
卫洛低声道:“这外袍,可是你为我所备?”
义信君的声音从前方飘忽地传来,“不是洛自己所选的么?”
卫洛闻言,低低的,低低地叹息一声。这个时候,她的脑海中,出现了公子泾陵刚走向她时,那目光中的灿烂愉悦。
卫洛叹息的声音微不可闻,也不知道义信君有没有听到。不过,他后面没有再开口了。
两人各自回到房中。
卫洛径直回到寝室,挥退侍婢,硬挺挺地躺在床上,就这么瞪着床顶,一动不动的。蜡烛的光芒,幽幽地映射而来,她那乌黑清亮的瞳孔中,这一会,又是晶莹一片,泪意隐隐。
时间渐渐流逝,外面的灯火渐渐暗去,喧嚣声,笙乐声已然飘远。天地间,又渐渐回到了最初的平静,仿佛从无生机,仿佛从无死时,是那种亘古的宁静。
院落里,不时听到义信君在外面走动的声音。他的脚步,一圈又一圈的,反复地踱来踱去。
这次义信君身边只留下剑客们,贤士已随着封臣们领着私兵去了封地,或者另有秘密出使。
想来,如果有贤士们在侧,这个时候,是一定会有人劝谏的。
卫洛听着听着,慢慢闭上眼睛。
这一晚上,义信君几乎都没有怎么睡,以卫洛灵敏的耳力,不时可以听到他的转悠声,脚步声,喃喃自语声……
这一晚上,卫洛也没有睡去。直到东方太阳升起,侍婢们叫唤用餐了,她才挣扎着爬起。
下午时,队伍启程了。
卫洛和义信君坐在马车中,两人塌几相连,相互依靠着。马车中,檀香袅袅升起,可不知为什么,他们两人,却只是各自沉默着。卫洛几次想打破这种气氛,一抬头,便看到义信君一脸的恍惚挣扎。
于是,卫洛的话咽到了肚里了。
她闭上双眼,在颠覆的马车中,感觉着体内内息地流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一声激烈的马嘶声。间中,还有着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
那声音很轻,很远,随着风飘忽而来。可是不知为什么,便这么一下刺入了卫洛的耳膜。
不远处,一辆黑色的马车向他们驶近。
这是公子泾陵的马车。
马车越驶越近。
不一会,公子泾陵的面孔出现在卫洛和义信君的眼前。
与憔悴的两人相比,他倒显得神采奕奕。不过卫洛知道,这个男人,一天可以只睡两个时辰,第二天便依然是生龙活虎。
公子泾陵深如子夜的双眸静静地瞟了一眼卫洛后,转头看向义信君。
他冲着义信君一笑,双手一叉,低声说道:“此时一别,又是好些时日才能再见了。君请保重!”
“公子保重!”
公子泾陵露出雪白的牙齿一笑,他深深地凝视着义信君,徐徐说道:“昨晚之言,望君慎思。三月之内,泾陵会派人来齐。”
第215章劝谏
车队向齐驶回。
刚刚进入齐境,便传来了消息:齐侯月前猝死,小公子胥继位为新的齐侯。
小公子胥的继位,曾经引起过支持公子秩的诸臣的激烈反弹。不过,反弹虽强,那些在公子秩和义信君地争夺中持中立态度的权贵,这次都转向了小公子胥。
再加上原本支持义信君的众权贵也改为支持小公子胥,使得小公子乖的支持者,突然之间具备了压倒性的数量。
比起庶子出身,娘家没有后台的公子秩来说,母亲为秦公主的小公子胥,具有更强硬,也更有利于齐人的身份。
齐侯死了,举国皆悲。
车队中,开始披挂白绫,连旗上也挂上白练。同时,齐使纷纷派出,向周天子和诸国诸侯报信。信报出后,诸国诸侯也会纷纷派使前来。
这,便是公子泾陵所设定三个月时限的原因。因为齐侯一死,晋使不久便会来到齐国致哀。想来那晋使,一定会向义信君询问他的最后答案了。
车队开始日夜兼程,加速向齐国赶去。在这种情况下,卫洛有几次看到了公子秩,他都沉着一张脸,表情郁恼。齐侯的死,对他来说,是没有预料到的,而小公子胥及位,更是给他突然一击。
因为这种郁恼,公子秩在对上卫洛时,都是表情淡淡,瞟了一眼便不再理会。这时的他,已没有了半点闲心在美人身上。
车队已渐渐驶近临淄城了。
卫洛和义信君,这时已分坐在两辆马车上。随着离齐都越来越近,义信君的臣下也是越来越多,他们动不动就坐上他的马车,与他一起商讨着。
这种商讨中,有一半的内容是关于卫洛的。这一点,卫洛从这些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中便可以感觉到。
连续在路上行进了近四十天的车队,这一天终于来到了一处城池中。这城池邻近临淄,离它不过三日车程。众人准备在这里休息一晚,为进城做一下准备。
众人住进城主为他们准备好的府第后,卫洛泡了一个时辰的澡,便懒懒地回到了自己的寝房。寝房中,她没有点蜡烛,只有一轮弯月幽幽地照入室内,照在她所跪坐的塌上,照在她的苍白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