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陵公子缓缓收住笑容,他垂下眼敛,头也不回的吩咐道:“且传药公。”
一侍婢连忙膝兴而前,伏身向他应道:“然。”“妇人之事,我自有主张。”
那侍婢再次应道:“诺。”应过之后,她小步来到药公面前,双手相叉。
这礼一行,是表示她代公子传言。当下药公等人都严肃起来。
侍婢叉着双手,学着泾陵公子的语气说道:“公子言,妇人之事,他自有主张。”
一话说罢,她像着众人莹莹一福,倒退着侧身回到泾陵公子的身边。
众贤士闻言转头看向药公。中行公叹道:“公子怒矣!姬已赠出,况她还以厚礼回赠旧主,感谢公子恩义。如此之时,再生事端实显公子心狭且毒,竟不能容于一妇人。”
连刚刚驳斥过卫洛的儒士也点头说道:“此姬并无恶迹,公过矣。”
连他也直指药公行为太过了。
药公脸色一沉,他也不和人辩驳,只是垂下双眼,做养神状。见到他这个模样,众贤士便不再多言。
卫洛那双墨玉眼骨碌碌转了一会后,猛然记起自己还在演戏。于是她连忙再次伸袖掩住了脸,只是那衣袖向外挪了挪,一双杏眼透过缝隙继续向高轶张望着。
齐公子轶在众人的注目中,大步向齐人一席走来。不一会,他便来到齐席首排。众齐使看到他过来,连忙依序向后退去。然后,他施施然的在义信君的身侧坐下。
他一坐下,跟他上席的一些老臣和剑客中的著名人物,也在他的身后坐下。这样一来,义信君带来的人不得不再次让位。
只是一转眼,齐国的队伍中,便分成了两派。而齐的首座上,也坐着两位权贵。
卫洛举着袖子挡脸挡了这么久,着实有点累了。于是,她低着头,慢慢放下袖子。没办法,她脸上没有泪痕,这样低头可以掩饰一下。
只是头虽然低着,她一双眼睛却依然骨碌碌的,好奇的透过眼睫毛,打量着高轶。
她如此明艳照人,任何人一见,都会被她吸引了去。可高轶自进场后,清俊的脸上只是带着微笑,瞟过她一眼后,便盯向义信君,然后不再向她看来。
卫洛还在惊诧时,她突然感觉到身后的义信君躯体有点僵硬,不似刚才那么放松。
卫洛心中一紧。
她连忙收回视线,把注意力放到了义信君身上。
义信君美艳冷肃的脸上也带着微笑,桃花眼中寒光四射,持着酒樽的手,也稳稳的,沉凝无比。
突然间,卫洛感觉到了这两人之间那剑拔弩张的气流。
她更老实了。
于是,做为义信君的女人的她,又向义信君靠紧了一些。
公子轶纵然是故人,又对她曾有相助之德。但是,她现在已是义信君的人。
如果他和义信君之间是对立的,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说,她都必须顾及义信君的颜面。
这时,人群的低语声中,有几句对话传到了卫洛的耳中,“闻公子轶本庶子,流露江湖多年。二三年前,还曾刺杀过齐太子。”
“咄!往事何必多言?齐太子年前病死,齐侯老矣,幼子不过周岁。公子轶为候血脉,自得旧臣看重。”
“噫,齐国不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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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又一声的议论传到了卫洛的耳中。
正在这时,公子轶转过头来,他清俊的脸上带着冷笑,徐徐说道:“闻君为怀中之妇,居然倾两城相换?”
义信君也是微微一笑,清冷的回道:“公子有话直言。”
公子轶的笑容更冷了,他不屑的瞟了卫洛一眼,在对上她的墨玉眼时,他微怔了怔。转眼,他便收回目光,紧紧的盯着义信君说道:“君之两城,虽为封地,实是齐之疆土。君以齐之疆土换一晋国妇人,果然目中无齐啊!”
这句指控很严重!
这话中也含着很深厚的敌意。
卫洛听着听着,身子又向义信君倚了倚。
她现在真的很明白了,义信君为了她,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感觉到她的挪动,义信君以为她害怕了。当下伸臂把她一搂,温柔的朝着她看了一眼,伸手把她的脑袋压在怀中,把她藏了起来。
然后,她冷冷的瞟向公子轶,淡淡的说道;"义信如此行事,公子应当欢喜才是。若义信不出差错,公子怎能收得群臣之心?”
果然是剑拔弩张!
卫洛被义信君搂得太紧了,都喘不过气来。她双手扒得他的手臂移开一些,伸出小脑袋来,转动着骨碌碌的墨玉眼,红着小脸深深的呼吸了几下。
她终于呼吸平缓后,抬头间,对上公子轶的目光。这一下,她清楚的看到,他看向她的眼神由疑惑和不屑,转为惊艳。然后,他迅速的回过神去,冷冷的煞了她一眼后,收回了目光。
见到公子轶这个模样,卫洛悄悄的吐了吐舌头。纵使这男人对她有明显的恶意,她却知道他是故人,恼不起来。
齐国两位权贵的暗流涌动,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自然看得出来。
安静中,一阵香风飘来。这香风很好闻,与夜风吹来的桃花梨花香互混合,沁人心脾。
环佩清响中,腰间佩满宝玉的蔡姬娉娉婷婷的滑行而来,那滑行的姿势脚不动而长袖飘飞,虽然做作却是极美,蔡姬很是喜欢,因此,纵使不是舞蹈中,她也这般滑行着来到公子泾陵的身边。
两个侍婢见她过来,连忙把她的塌几摆在离泾陵公子下首,距离他三步,靠近众塌处。侍婢们摆塌时,蔡姬一双妙目,盈盈的,含着无穷期待的瞅着他。虽然没有开口,那眼神中分明有着千言万语,仿佛是盼他垂怜,更仿佛是求他把自己的塌几与他同排而摆。
她的这种眼神,只要是男人便可以看懂。当下,众公子纷纷盯向公子泾陵。一双双眼神又是妒忌,又是含着男人间都懂的取笑。
对上蔡姬的这种盈盈秋波,公子泾陵却只是微微一笑,便漫不经心的饮起樽中的酒来。
161卫洛的身世?
蔡姬见公子泾陵对自己的媚眼无动于衷,只得怏怏不乐地坐回榻上。
她的坐姿很是优美,一双妙目顾盼生辉。可是,众人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齐之首席上。
慢慢的,蔡姬也转过头,顺着大家的视线看去。
在众人都注目两个齐国使臣时,蔡姬看着看着,她的双眼,却是直直地盯上了卫洛。
这是卫洛正老实的倚在义信君的怀中,虽然低眉敛目,在腾腾的火光中,面目却清楚可见。
卫洛感到了一抹灼灼逼来的目光,不由抬起头来。
她实在盯得很认真,很仔细。在对上卫洛的双眼时,蔡姬半晌才眨眼一笑。
她这一声笑,妖而清,悦耳之极,而且她笑的时候,长袖半掩,娇躯颤抖不已,那被束得高高耸起的胸脯,更是一抖一抖的,煞是风骚。
蔡姬的长相气质中,有着公主才有的雍容。因此她这风骚的表情,便不如寻常的美人那样肤浅,反而更加卓显了她那雍容和俗媚相融的独特气质。
当下,已有不少男人频频向她看去。
蔡姬目光流转间,对着众男人盈盈一顾。然后,她转向卫洛。
再次直直的盯着卫洛,蔡姬突然以袖掩嘴,娇声唤道:“姬好生眼熟呀!莫不是故人?”
早在蔡姬向自己看来时,卫洛便是一凛。
此时,她这话一出口,卫洛便抿紧了唇。
蔡姬的声音并不响,便如寻常说话一般。只是,这是两个绝代佳人之间的对话,而且,这内容也不大寻常。顿时,坐在前面的权贵都是一怔,转眼便向卫洛灼灼盯来。
这一看,一阵低低地惊叹声不绝于耳。
“噫,此两姬真相类也。”
“面目依稀,实是相似。”
“不知此妇出身为何,究竟是哪国公主?”
乱七八糟,纷至沓来的议论声中,卫洛清楚地感觉到,晋人那一席,以及齐人这一席,都在灼灼地盯着她,等着她的反应。
在众人的期待中,卫洛抬眸,含羞一笑,温声回道:“妾族以道传家,隐也。想来人有相似,物有相类,姬看错了。”
她说,她的家族都是隐士,又说这人长得总有相象的,是蔡姬的误会了。
卫洛这回答中规中矩,仔细一想,却是什么也没有交代。
不过听到她这个回答后,大多数男人还是把注意力从此事上移开了。毕竟,如果她真的是公主的话,她没有必要否认。
蔡姬听到卫洛这番回答后,却还是疑惑地盯着她。
在蔡姬那灼灼的,直直的盯视中,卫洛是真地觉得不自在了。但是她又不好意思躲起来。
被一个女人这样盯一下便要躲起来,那就太过胆怯了,对她的形象不利。
因此,她只能含着浅笑,任由蔡姬打量不休。
草地上,众人已压低着声音,胡乱说起话来。
依然只有晋人那一席,以及齐人这一席,在关注着蔡姬的表现。
片刻后,蔡姬格格一笑,再次娇声说道:“噫,吁!姬之家族当真为隐乎?”
162暗潮涌动间
卫洛一凛!
突然间,她感觉到泾陵公子,以及身边的义信君都在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都在等着蔡姬的下文。
卫洛淡淡一笑,头也不抬的回到:“然也。”
蔡姬再次一笑,她笑容中,语气中有点漫不经心,“妾之母曾有一姐,眼似墨玉,与姬好相类也。”
突然间,卫洛发现自己屏住了所有的呼吸。
突然间,他发现泾陵公子投来的目光,身边义信君地盯视,直是咄咄相逼!
她很想绽开一朵漫不经心的笑容,可是勉强挤出后,那笑容却带着几分僵硬和虚假。
蔡姬似乎是没有察觉到卫洛的不妥,以及那几人的在意。她依然笑望着卫洛,细细地打量着她,打量了一会,她又说道:“咦!好生相类也!妾母之姐美冠一时,引无数丈夫倾慕,妾记之深矣。姬之容貌,与她足有五分相似。姬真另有父母,皆为隐士?”
这话,已是十分的怀疑了。
卫洛抿了抿嘴。
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那两道咄咄盯来的目光,都转为若有所思。
正在这是,公子泾陵低沉和缓,漫不经心的声音传出,“却不知蔡大家的母祖,乃何国公主?”
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完全是信口问出的样子。
当然,现在对蔡姬的话产生兴趣的不止是他两人了。在蔡姬说出‘妾母之姐美冠一时’这几个字时,众男人便纷纷向她们望来,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
蔡姬见到公子泾陵向她问话,大是欢喜,她受宠若惊地回头看向他,痴痴地盯着他俊美无双的眉眼看了片刻后,才说道:“妾之母来自越国,是越公主。妾母之姐,当年艳名远播。惜乎,她竟然在嫁楚前夕身殒。妾母一直为之遗憾。”
她说道这里,又看向卫洛,目光中很是温和友好,“惜乎妾母不在。她若见姬,比欢喜也。”
卫洛低着头。
她一动不动的。
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公子泾陵在听到‘越公主’几个字后,身子一僵!
卫洛也听到了几个私语声传来。
这些私语中,有人在问越公子茆,“真有如此佳人乎?公子可曾见过?她比之义信君之姬如何,更加美艳乎?”
不一会,越公子茆有点迷惑的声音传来,“我不曾听闻!怪哉,蔡大家之母,应是父候之妹。不过十数年间,怎地如此佳人,从不曾听人提起?”
他这话一出,卫洛轻轻地吐出一口长气。
这气一吐出,她才发现自己的颈间,背上,都渗出汗来了。
纵使这时,她依然可以感觉到公子泾陵灼灼盯来的目光,可是她的心已不向以前那样慌乱了。
她终于记起来了,就算自己的真是身份被揭穿,可公子泾陵已不能轻易的,随意地杀了自己!
她的身后,还有素啊!
想到这里,卫洛又是一松,她大口大口的吐出两口气,原来发白的小脸,终于转为正常。
卫洛一抬眼,便对上隔着一大堆的脑袋,泾陵公子沉沉盯来的目光,这一四目相对,卫洛却怔住了。因为,他的眼神居然只有沉思,疑惑,她原以为的,他会带着某种杀意的目光却没有出现。
只是一怔,卫洛便收回了目光。蔡姬显然只是疑惑不解,没有从卫洛这里得到答案,她也收回目光,转开了注意力。这样一来,已有不少贵人把视线都集中到她的身上。众华子纷纷举起洒樽向她示意。
在喧嚣声中,蔡姬扭着腰枝,娉娉婷婷的起塌,向席间走来。她才走了几步,楚公子不离便是手一伸,已扣紧她的手臂,把她拖到了怀中。蔡姬,嘤咛一声,娇喝一声,楚公子不离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就着洒樽饮了一口洒。然后头一低,便向着她的小嘴里哺去。他哺得很急,河水顺着蔡姬的小嘴流出,蔡姬一边挣扎,一边娇叱。真是扭动了好一会,她才从公子不离的怀抱中挣扎着站起。神奇的是,直到她重新站起,她樽中的酒水还是稳稳的,一滴也没有溅出来。
草地上,属于权贵们的前排因蔡姬的走来,处于一阵欢笑和鼓躁中,时不是的有公子拍着大腿,喝叫着要蔡姬坐上去。蔡姬一路笑意盈盈,嗔骂这间风情毕现,令得众公子鼓躁更甚。不过,这笑声也罢,鼓躁也罢,都与齐使这一席无关。
公子轶慢慢地品着樽中洒,那清俊的脸上毫无表情。义信群却是看着众公子与蔡姬调情,桃花眼中隐隐带笑,卫洛坐在这两人之间,还真有点不自在。
她伸手持过几上的洒樽,慢慢的抿了一口。正在这时,公子轶的声音突然响起,“姬原是公子泾陵之月姬?”他居然在这种气氛中,对卫洛开口。卫洛抬起头来,她先瞅了瞅身侧的义信君,见他俊美的脸上依然带笑,并没有明显阻止的意思后,才转向了公子轶。
她墨玉眼很温和,甚至可以说不自觉地流露出某种熟络地看着公子轶,轻声回到:“然也。”
公子轶点了点头,他又朝卫洛的墨玉眼盯了一会。片刻后,他抬起头来扫向义信君,冷冷的,慢条斯理的说道:“虎不曾杀了我,义信君是否十足恼怒?”卫洛腰间一紧。
然后,她听得头顶上的义信君轻视嗤笑道:“公子所言,义信君实是听不明白。”
公子轶清俊的脸上闪过一摸嘲讽,他向后依了依,舒服的轻吐出一口气后,声音平和的说道:‘说起来,轶对君实在感激。当年太子把君奉之父候,不久他便鬼病缠身。太子之权,尽移于君。“
公子轶才说道这里,卫洛便清楚的感觉到,她身后的义信君身躯一硬!那匝着她腰间的手臂,又紧了一分,连他的心跳,也沉凝了一分。
这时,公子轶转过头来,朝义信君晃了晃樽中的酒水,他清俊的脸上带着微笑,语调轻快的说道:“轶深恨太子,他死后,轶大醉三日!大笑三日!不过一月,便有故臣相寻,请我这庶公子归国。轶平生快事,皆是君所赐,此等恩义,轶是铭记于心。”
他说道这里,把酒樽朝义信君一晃,朗声到:“饮胜!”
然后他头一昂,把樽中酒一饮而尽。
公子轶吐出的‘饮胜’二字,十分的响亮。引得周围的人都向这里看来。
在众人的目光中,义信君也是嘴角含笑。只见他动作优雅的从卫洛手里,端过她的酒樽,然后头一仰,一饮而尽。
饮完后,他把空酒樽朝着公子轶一晃,这一晃间,樽沿上的胭脂清楚可见。义信君含笑吐出,“饮胜。”
说罢,他慢条斯理把酒樽放回几上。
公子轶身后的众臣脸上闪过一抹怒色。
义信君竟以妇人之酒回敬,实在太过无礼,因此他们很是生气。
不过公子轶倒是一如既往,清俊的脸上笑容温和之极。
他低头看了一眼卫洛,突然头一伸,就这么当着义信君,在她的脸上轻轻印了一吻。
他的动作,看起来舒缓,实是迅速之际。而且,已暗含武道。这一下,卫洛怔住了,义信君也没能搂着她避开。
就这样,公子轶生生的在卫洛脸上亲了一下。
亲过后,公子轶抿了抿唇,回味无穷的浅笑道:“果然乃绝代佳人,香滑软嫩,回味无穷。君以姬之酒敬我,轶实欢喜之至!“
他说,你把这个绝代佳人喝过的酒来回敬我,我很欢喜呢。
这样的话,配上他刚才的轻薄动作,实是对义信君刚才行为的反击。
因为,义信君把自己的女人搂在怀中,都任由他轻薄了去。这是一种无能的表现。
这一回合,两人各有胜招,平局。
卫洛眨了眨眼,脸带着淡淡的笑,半晌,她才垂下眼睑,苦涩地想到:不管如何,我终是一姬。也不知道了何时,世间的男人才不敢轻视于我,嬉戏于我?
卫洛暗暗叹了一口气,眼光瞄向前方。
这一瞄,她又对上了公子泾陵的目光。
他的眼中含有郁怒。
不知为什么,这个时候,对上他郁怒的表情,卫洛并不反感。
虽然不反感,却是免不了酸楚。这酸楚一起,她对公子泾陵又生恨意,又生气苦。
卫洛一点也不想再因为公子泾陵,而有任何情绪波动。当下,她垂下眼睑,把万千情绪都藏了起来。
这时,蔡姬已在众公子的大笑声中,回到了塌上。
鼓声再起!
笙乐又响!
一阵靡软的乐音中,四队舞姬翩然舞来。
一个时辰的问难已经过去了,现在轮到了另一个大家元姬来表演了。
元姬表演时,蔡姬盈盈退去。当她退到角落时,公子泾陵身后的侍婢悄步跟了上去,对她说了两句话。
这两句话一吐,蔡姬美丽的脸上瞬时红晕满布。她含羞带怯地看向公子泾陵。
不过,公子泾陵没有看她,他正抬起头,手抚着酒樽,以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瞄向义信君怀中的卫洛。
蔡姬看到这一幕,头微微垂下,收回视线,向着那侍婢盈盈一福。
侍婢点了点头,坦然受了她这一礼,然后,她从怀中掏出四块精美的玉佩,一并塞到蔡姬的怀中。
蔡姬任她把玉佩塞入自己的襟口中,然后,她微微侧身,朝着公子泾陵的方向盈盈一福。然后,躬身退去。
这是发生在角落里的人,除了当事人,没有几人注意到了。甚至连公子泾陵,也不曾回头看上一眼。
这个时候,卫洛眨着眼,正努力地把眶中的酸涩眨去。
忽然间,她身边又传来公子轶的声音,“姬在公子泾陵府中时,可曾识得一小儿,名卫洛的?他亦双眼如墨玉,观之可亲可近可喜。”
第163章离开新田了
卫洛万万没有想到,高轶会在这个时候提到自己的名字!原来,他还记得自己啊。
她怔怔地抬起头,却是向义信君看去。
义信君的脸有点冷,有点僵硬。
卫洛见此,微微低头,闭着嘴,没有回答公子轶的问话。
公子轶见她不理,只是一晒,便收回了目光。
接下来,元姬庆姬的表演,众人都有点漫不经心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散场时。
卫洛被义信君紧紧搂着腰,低头走出场处。
人流如潮,走着走着,她漫不经心地头一侧,看向那高大的身影。
这一回头,她直直的对上了公子泾陵的目光。
四目相对片刻后,卫洛垂下眼敛,就在义信君的怀中,朝他微微一福。然后,她头一转,再不回看。
她这是告别,这一别,也许是永别了。这个男人,这个国家,这个地方,不知道她这一生,还有没有再次见到的时候。
突然之间,她感觉到了无力,酸楚和伤痛。
卫洛眨了眨眼,把这种种情绪都藏回心中。
宴会还会举行,不过公子轶的到来,明显使得义信君的心神已不在宴会上。估计他在晋国呆不了多久便会起程了。
公子泾陵静静地目送着卫洛离开的方向,他自是看到了卫洛的告别。不知为什么,在她一福转身时,他发现自己的胸口又是一阵堵闷,又是一阵呼吸困难。
卫洛上了义信君的马车,一路驶回了驿馆。
果然如卫洛所料,数天后,义信君便带着她起程回齐。而公子轶,却还留在晋国。
长长的车队,迤逦着驶出了新田。这一路上,又是香车相送。不过这一次,不止是玳姬来送了,新田城的别的贵女们也一并来送别了。
她们眼巴巴地看着义信君的马车,目光灼亮,只想着他能露出一面来。
出乎卫洛意料的是,义信君当真露面了。他掀开两侧车帘,让自己和卫洛都出现在阳光下,坦然与众贵女相对。
新田城轰动了。无数人挤拥而来,男人和女人,老人和小孩,这一刻,都兴奋到了极点。
不知不觉中,新田满城皆欢,一路相送。
直到出了新田城,卫洛都没有说话。她很想高兴的笑,很想快乐地说,自己自由了。
可是,她高兴不起来,快乐不起来。
这一别,真是永别了。这个时代交通这么不便,从齐到晋,何止是数月之程?何况,她与他之间,已有了刻骨的伤痛。
刻意的忽略加上时间的流逝,还在空间的距离,这一别,真是永别了。这一别后,纵使恨也会显得奢侈,到头来,不过只是陌路人。
无边无际的孤零和失落,伤痛和苦涩,涌上了卫洛的心田。
不过她没有刻意地躲避这种情感。这是她最后一次怀念那个男人,怀念这个地方,就让她沉溺一会吧。
义信君也没有说话。他一直镂着眉,手指频频搓动着,显然正在寻思着很重要的问题,他都没有心跟卫洛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