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量一下血压,二十四小时的心脏监听仪时时关注着,有事,给我电话。”
她低声对看护说。
中村的儿子是个老师的中年人,憨厚地对她一笑,无措地看看父亲,“冷医生,我爸爸他还要多久才能醒?”
“考虑到他的年纪,麻醉的吉良加大了些,这样可以让他好好地休息,争气早点恢复体力。麻醉过去后,就可以醒了。”
“呵,是这样啊!麻烦冷医生了”中村儿子一个九十度的大鞠躬,感谢地将她送出病房。
病房的走廊上静悄悄的,各个病房的灯也陆续暗了下来,值班的护士轻手轻脚地在各个病房间巡视着。
冷以珊抬头看看手表,十一点半,又近午夜了。
“都结束了吗?”
渡边翼从桌后站起,拉住她的手,为她解开脸上的口罩,拿下医帽。
她像个孩子般,听话的任由他摆布。
“来!”他按着她坐下,像变魔术般拿出一个保温杯,揭开,一股香香、甜甜的味道在办公室内弥漫开来。“你走后,我出去买的,趁热吃吧!”
是汤圆,樱花汤圆,怪不得那么香那么甜。
冷以珊悄悄咽下一口口水。
“怎么了,不喜欢吗?”渡边翼俊逸的双眉微微皱起,眼中满是疼惜,“先将就着吃点吧,一会回到家,山本太太的夜宵定然还热着呢!”
冷以珊吸吸鼻子,不晓得为什么,有点心酸。渡边温和、俊逸,外表不差大岛浩,身家又高、学历又高,为什么人的品质差别会这么大呢?
见识了大岛浩的恶劣之后,才知渡边翼完美得如天使一般。
她何其幸运被渡边爱着。
午夜,札幌的街也安静了,三三两两的行人穿过街道,车业少了许多。渡边翼把座椅放低了些,好让冷以珊躺着休息。
“大岛浩的检查结论出来了吗?”
“嗯!”
“他能承受自己的病情吗?”
“外表是只骄傲的孔雀,内在是只有颗坏心的恶狼,坚强着呢!”她嘟哝着在椅上换了个姿势,面对着渡边翼。微暗的灯光下,他薄薄的嘴唇弯出优雅的弧度,俊逸得令她有一股莫名的心动。
“哈,这是什么样的珍稀动物。”
“还珍稀呢,怪物一个。他怀疑我的医术,要求换主治医生。”
“这是玩笑吗?”渡边翼惊讶地问。
冷以珊眨下眼,揉揉额头。“是事实,他嫌我要求高,管束多。第一次遇到如此强悍的病患。”
渡边翼眼底满是骄傲,“我想他马上就会后悔了。”
“我不这样认为,他自恋但不自大,他很清楚自己的病情。”
“他认出你了吗?”
“呃?没有,只是打过照面,哪里可能记得,何况我还有口罩呢!”
车停在别墅的草坪外。渡边翼停下车,没有开车门,笑容温柔得如同春天里的微风。
“我真希望别人永远看不到你口罩后的面容,那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冷以珊。不是优秀地令人仰视的冷医生,只是一个清丽文静的小女子,会害羞会无措,看着我时,目光在躲闪,现在,她低下头,连慢慢红了。”
“渡边…。”她轻笑地别过脸,“不要玩催眠。”
他凝视她,突然飞快地在她唇上轻啄一下。她怔住,脸“腾”地涨得更加通红。
“以珊,不要太专注你的工作,留点时间给我好吗?”他轻轻拥住她。“我们在一起时,你不能想工作,不能像别人,心和眼中都只能有我。”
“渡边,如果你接住到别的女子的话,会不会发现我根本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她莫名其妙的问一句。
“这六年来,我眼里只有你一个。智商再不如你,也不会六年都不清醒吧!不要猜疑,不谈六年,路十年我都会迷恋你的。”他轻抚着她软软的秀发,嗅着她发上清淡的香气。
“我会的东西很少,性子无趣、代办,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她是中国人,出生于上海小弄堂,就会读书,其他一无是处,而他优秀出色,两个人好像不太相配。
他眼中有了笑意,“我的大博士,今天怎么这样不自信了。有时我也奇怪,读书时倒追我的女生多的是,我随便挑一个多省事啊。追你多辛苦,等了六年才敢开口提交往,唉,说出去同学们眼球要落一地。可我就是喜欢你,跟你在一起,就觉得整颗心都满溢着幸福。”
“真的吗?”她俏皮地笑了。
“唉,以珊,再过两年,我都快三十了,这次纯情少男少女的表白已经不适合我们了。我们是成年人,你可以问些难度高一点。”
“比如?”
“比如夜这么深,你累得眼都睁不开,问我可不可以陪你进去喝杯咖啡提提神?”
她娇嗔地解开安全带,文文地打了个呵欠,“明天又不休假,你想我起不来呀!”
真是个大煞风景的话,渡边翼宠溺地摇摇头,下车为她打开车门,把她抱下车,紧紧地贴在怀中,让她贴着他的胸膛。“不会天天都忙的。哪天不忙,我们真正的约会吧,没有外人的打扰。我们彼此的工作都非常忙碌,晚上的时间又有限,这样的分离真是残酷。以珊,我越来越不想和你分开了。”
她听着他的心跳。心脏的跳动节奏而有力,肌肤滚烫。她知道他真的爱她,他们都是成人,她感觉得到他这六年压抑的不只有情感,但他尊重她,她没有爱上他时,他仍会压下所有的冲动。
但她还没准备好在清新的早晨睁开眼时,面对一张异性的面孔。
“渡边,你也累了一天,回去休息吧!”她从他怀中退开,把他推进车里。
渡边翼打开车窗,伸手抚摸着她的脸,“想着我,以珊,明天见!”
“明天见,我带山本太太的味噌汤给你喝!”她有点不舍得挥挥手。
路灯昏黄。
夜风薄凉。
渡边翼的车拐过绿地,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冷以珊拖着疲累的身子走进别墅,懒得开灯,靠在客厅的沙发上,肚子面对一室的黑暗。
“小姐,你怎么睡在这儿?”
谁在拍她,好吵,怎么这样的亮。冷以珊吃力地睁开眼,山本太太一张放大的面容映入眼帘,曙光从窗中透了进来。
“天亮了?”她揉揉眼,坐了起来。
“小姐,你昨天没有回房间睡。”山本太太看着她皱皱的外衣,“澡也没洗。”
冷以珊不好意思地一笑,“昨天太累了,走进客厅,想坐下休息会,居然就睡着了。”
“小姐,你是人不是机器,休息几天吧!”
“嗯,我准备七月回国探亲,那时就多休几天,把觉睡足、身体养好!”
山本太太体贴地点点头,“再去睡会吧,时间还早呢!”
冷以珊摇摇头,“我一会洗澡去,山本太太,请你多做点味噌汤,还有寿司,放进食盒里,我带去医院。”
“给渡边医生的吗?”
冷以珊微笑不答。
“渡边医生是个好男人,小姐可要抓牢哦!”山本太太笑着走进厨房忙去了。
冷以珊很少这么早起床,她拉开纸门,走进别墅后面的庭院。不远处的风景区,如霞的樱花和着嫩绿的树木,形成浮动的花海。晨露穿过树丛,把白皙的樱花映衬得晶莹剔透。风轻轻吹过,一片片粉红近似莹白色的花瓣,从树梢缓缓的飘落,缓缓的在空中飞舞。
一朵花的凋零,有她的周期和定律,不管曾经是如何的美丽。
冷以珊心头突地涌起一缕伤感。“樱花谢啦!”她喃喃地说。
“嗯,六月了,樱花谢了,富良野的薰衣草要开花了,那片花田现在的游客一定很多。”山本太太刚好出来,听到了她的话。
一朵花谢,一朵花开,新的事物总是轻易地就取代旧的事物。谁还会记得那朵曾经美丽的花呢?
这世上最最善变的就是人的心,最最珍贵的也是人的心。
她想起了那个向她要一年生命的男子,生命对于他来讲,是什么呢?昙花一现?
他可以轻视生命,她不敢,所以她拒绝了他。
“小姐,去洗澡吧,早餐要好了。”山本太太从厨房中探出头来。
“我不在家里吃,你帮我全装进食盒吧!”她忽然想给渡边翼一个惊喜。
爱情也是一朵稍纵即逝的一朵花,渡边翼小心地呵护着,她不能总袖手旁观。
无云而又舒适的一天又开始了。
渡边翼住在一幢高档的单身公寓中,他把车从地下停车场开出来,刚刚驶上车道,看到大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清雅的微笑如窗外拂过的春风。
“不要告诉我你是在梦游?”他打开车门,结果她手中的食盒。
“如果是梦游,你就视而不见吗?”
探身为她拉上车门,顺手抱住她,把脸埋在她温香的脖颈,“对于梦游病人,通常是不要惊动,只要轻轻地跑过去,抱着她,柔声哄着,陪着她一同进入梦乡。”
她眨眨眼睛,“医术上是这样写的吗?”
他大笑出声,稍一用力,将皱眉还在思索的她猛地拉进怀中。
他低头,吻住她的嘴唇,吻得很深。
阳光烂漫地从车窗外洒进来,柔柔地落在两个人的身上。
她有点拘谨,两只手僵硬地张在半空。温和的渡边,唇火热得令她窒息。
她闭上眼睛,双手搂住他的后背。她在恋爱中了吧!
大岛浩很不习惯在这么安静的地方醒来,而且是独子醒来,可怕的孤单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特护玲子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为他量体温和血压,每个动作都非常的轻柔,生怕他会突然恼怒地大吼出声。
昨天,他住进病房,她为他卸妆。当他看到镜子中的自己,一拳击在镜子中,对着她大声咆哮。
她刚刚为护理以为超级俊美的帅哥而升起的一丝窃喜,瞬间就蒸发到云层之中。他简直就像一位恶魔,愤怒的眼中燃烧着怒火,像要把她吞没似的。
“先生,好了,你可以去洗漱了。”玲子捧着托盘,声音颤栗。
大岛浩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他一直都是然女人爱的,不是让女人怕的。他想说几句轻松的话语安危这个胆小的特护,但他心情超级不好,等了她一下,拎起换洗的衣衫走进浴室。
医生总提醒说,有心脏病的人脾气太大不好,可他现在就是控制不住。
镜子里唇色青紫得妖异,修长的手指泛白,他恍惚看到死神在镜子中对他狞笑。
他闭下眼,深深呼吸,大岛浩不会倒的,一定不会就这样倒下去的。
早餐放在桌上,营养全面却无味,他想喝酒,可惜被那个无情的冷血给扔了。想到那个姓冷人也冷的医生,气不打一出来。冷?日本有这样的姓吗?
管她呢,他炒了她鱿鱼,那个藤野院长会吓呆了吧,看他维护她的样子,真是好爽。报纸上有几条新闻是真的,他对媒体太熟悉了,那个冷医生一定是吹捧出来的,开口闭口就是要求。
烟也没了,真是难受。大岛浩拉开窗帘,推开窗,阳光一下子奔了进来,带着造成凉凉的湿度。
他不禁深吸口气,仲春的味道舒适而温暖,还有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札幌真的是个好地方。
花园里,三三两两的病人在散步,换班的护士脚步匆匆地走出大楼。一张木椅上,一对情侣在分享早餐,两个人不时相视而笑,好像所有的阳光都跳跃在他们身上。
经过的病人或是护士忍不住回头看看他们,有些还停下脚和他们打着招呼。
大岛浩嘴角勾起一丝不屑,他讨厌玩这种风花雪月般的浪漫,恋爱的目的是什么,还不是上床,那又何必花那么多功夫磨蹭呢!
情侣附近的人渐渐少了,男人突然飞快地在女子唇上啄了一下,女子几张地东张西望,阳光下清丽的脸庞一片绯红,慧黠的眼眸像水波一样荡着。
大岛浩突地觉得女子好面熟,他眯细眼想看个清楚。
“大岛先生!”身后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第二卷 八,薰衣草花语(三)
一尘不染的白大褂,不高不矮的个头,不胖不瘦的身材,中规中矩的微笑,扔在医生群中,你眨下眼就会找不着的那种典型男人。大岛浩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那个冷医生果真言而有信。
“大岛先生,我是英田,是你在本院期间的主治医生。”英田伸出手,眼神空洞、无神,象宿醉未醒。
“你好!”开场白如此的乏味、苍白,大岛浩不禁有些失望。
英田瞟了一眼大岛浩,视线瞬刻就挪开了。这种心脏病晚期的病人,住进来也不过是等死,他不情愿接受这样的病人,好象显得自己都无能似的,可又拒绝不了,藤野院长亲自来找他的。那个中国丫头很会耍花招,遇到可以治愈的就往前冲,这种晚期的就往后退,做医生还能挑病人吗?
“大岛先生,请问陪护你的家属在不在,我想和他谈谈。”英田冷冷地翻着手中的心电图,慢悠悠地说。
“有什么你直接和我讲吧,我没有家属。”大岛浩优雅地坐在沙发上,两腿相叠。
英田一怔,嘴张了张,合上资料夹,“哦,我明白了。一会特护来给你输液,至于治疗方案,等我们会诊好告诉你。”他微微地扯出一丝笑,看着比哭还难看。
“会诊?”大岛浩一摇手,“不需要那么麻烦,我下午要去趟东京,你给我输点护心的药剂,我不想死在半路上。”
“有很重要的事吗?”
“东京电视台有个通告。”他其实不在意那个通告,他在意的是那个通告产生的效应,足可以让那个人在电视屏幕前体会到他心发作时的那种疼痛。
“那种不重要的事,我建议你还是推了吧!你现在的病情不适宜外出。”英田漫不经心地看着他。
大岛浩俊容一绷,“谁说那个不重要的?”
“通告比你的生命重要吗?”英田反问道。
大岛浩一下激动起来,眼底满是怒火,“你有能力就为我医治,没能力就回一声,不要自以为是的在这里指手划脚。”
“你以为我情愿接受你吗?”声音从英田的牙齿间磨出来,“我是为你着想,你要是想走,没人拦你,你这样的病人,医不医治已没有区别,只不过是在折腾钱而已。”
“你…”大岛浩握紧拳头,额角青筋直跳,“你们这种冷血的医院,不值得…一点点信任,吹嘘恶捧,尽做表面文章。没有一点职业道德,只会骗钱。”
“你这么讨厌这里,不如出院。”英田耸耸肩,“要我告诉你出院手续如何办吗?”
阳光将大岛浩的影子斜斜投在地上,俊眸闪出寒冷的光。“那么麻烦英田医生陪我一同去院长办公室办理出院手续吧!”他一字一句地说。
“对不起,我的工作很忙,不象你凭脸吃饭,钱赚得快,我还要去看别的病人。”
大岛浩逼视着英田,目光冷凝,“请把你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英田畏缩在退后一步,“你难道不是个凭身材吃饭的男模吗?”
“凭身材吃饭,那也要有那么个资质,不象你,毫无医术,还敢胡言乱语。”
英田身突地血直往脑门上涌,他伸出手,指着大岛浩,“你嘴巴干净点。”
“你要怎样?”大岛浩慢慢地走过去,一米九的身高有种逼人的压迫力。
英田气急地推了他一把。
大岛浩一拳将他的脸打得侧过去。
“啊!”玲子捧着医疗瓷盘走进来,刚好看到大岛浩的拳头落下,她惊叫一声,手中的医盘一斜,输液瓶和器皿掉在地上,发出“咣当”的声响,其他病房的护士纷纷探出头来。
不一会,病房外站满了观众。
鼻血缓缓流淌出来。
英田脸上挂不住,眼一眯,从地上跃起来,扑向大岛浩,大岛浩身子一闪,英田扑了个空,只抓住他的长腿,两人撕打成一团。
“英田!”门外一声怒吼,藤野一脸严峻地走进来,“还不松手。”
英田狼狈地从地上站起,甩了下凌乱的长发,紧咬着唇,气得直喘。
“向大岛先生道歉。”藤野严厉地说。
“为什么?”英田非常委屈,“他不仅辱骂我,还出手打人,我只是自卫。”
藤野一挑眉,“那些一会再说,你身为医生,和病人怄打,这种行为太恶劣,道歉。”
英田脸胀得通红,他恼怒地瞪着大岛浩,拭去鼻下的血,僵硬地一低头,气呼呼地掉头冲出病房。
大岛浩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
“好了,大家都去忙吧!”藤野挥手让围观的人群散去。
病房中一片狼藉,气氛缄默着。藤野蹙着眉,慢悠悠地踱了会步。
“大岛先生,你两天赶走两位主治医生,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藤野抬头,眼睛里迸出凌厉的光。
大岛浩吸气,“没有解释,请为我办理出院吧!”
北海道医学院的学生今天到心脏专科医院上手术观摩课。教室就是一间大大的手术室,中间用玻璃隔开,里面做手术,外面是一排排座椅,天花板上还有一台台电视显示屏,透过玻璃不能看清手术的过程,可以在显示屏中清晰地观看。
这种课,医学院的学生总是好奇又兴奋,虽不能亲身体会,但也算是身临其境。
显示屏上开始出现手术室里的画面,护士正在做准备工作,病人还没有进来。每一个学生眼都睁得大大的,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术室,呼吸都不敢用力,心情自然而然紧张起来。
今天的手术是为一个病人做心脏移植。
心脏移植对心脏的要求很高,心脏源又极为稀少,这种手术一年都不会有太多例。
医院对这种手术特别特别的重视。心脏是昨天从法国空运过来,病人等这颗心脏,等了半年多。
“冷医生呢!”渡边翼是今天手术的麻醉师,冷以翼主刀,助手是一位刚进医院的医生,护士都是在手术室中有过好几年经验的。
美代轻轻一笑,“冷医生做手术前,总要独自呆一会,马上就会进来的。”
“她还会紧张吗?”渡边翼眼中掠过一丝温柔。
“不是紧张,只是平静下情绪。热恋中的女子,心跳总是加速的。”美代打趣道。
渡边翼温和地一笑,戴上口罩,让护士在身后系上手术衣。“她才不会呢,一进医院,她就是最专业的冷医生,看着我的眼神一点波动都没有,让我很有失败感。”
“要求不要太高,出了医院就是你一个人的。在医院里,她是属于我们大家的。”
渡边翼笑着眨下眼,表示赞同。
门轻轻拉开,冷以珊眼眶潮湿,脸有些微红。她看了他们一眼,沉默地走到水池边洗手。
他们都知她对这个手术的慎重,没有人再出声。
“以珊,”渡边翼走到她身边,声音很轻,轻得像一阵耳语。“我先进去了!”主刀的医生是最后进入手术室。
冷以珊抿着唇,点了点头。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他凑近她一点,温热的呼吸拂在她脸上,轻笑着拉开通往手术室的门。
冷以珊甩开手上的水珠,美代过来为她穿手术衣、别好头发,戴好医帽…动作熟练而又迅速。冷以珊眼神平和,此时,她已经全部融入了手术的气氛之中,视线里没有了任何外在的人和物体。
水银灯打开,一切准备工作就序,病人的胸腔整个坦露在灯下。
冷以珊深深呼吸,冷静地走向手术床,护士递过手术刀,她侧头看了眼一边冷冻盒里的被保鲜膜包裹着的心脏,刀轻轻地落下。
窗外飘起了细雨,最后一树樱花在雨中纷纷飘落。
一个小时。
二个小时。
…
五个小时,教室里没有一丝声响,所有的人都屏气凝神,这个时候,针落地也会如雷霆。藤野悄悄走进来,在最后找了个座。电视屏幕上,冷以珊有条不紊地开始检查血管与各处筋脉,她伸出手,护士把手术针放在她掌心,顺便为她拭去额头密密的汗珠。
藤野骄傲地一笑。
胸腔渐渐合拢,冷以珊拿过剪刀剪去线头,心电仪上的一根直线慢慢泛出了波浪。她缓缓抬起头,瞟了眼墙上的挂钟,六小时二十分,她微闭下眼,笑了。这是她的一项新的心脏移植手术纪录。
手术室里每个人互相握手祝贺,手术室外掌声雷动,学生们激动得站起身,敬慕地看着那个瘦削的纤影。
这是一个可以称之为完美的手术。
“站不动了吧!”渡边翼没有象别人那样激动,他的以珊从不会让他失望。他看到她的腿微微有点颤抖,脸色发白。他轻轻柔柔拥抱着她,揽着她走进更衣室。
冷以珊扶着他的手臂,瘫坐在椅中,无力地点头。这种精神高度紧张的手术,太耗心力和体力。
“让美代扶你进去洗澡,然后我们就回去,什么事今天都暂且搁下。”
她皱起脸,“我好象连澡暂时都洗不了,我…有点站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