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迈森戴上墨镜,遮住了一切神情。看着东方女子,他就会想起左幽,当年,她也是来机场接他,话没说一句,就晕倒在他怀中。多么特别的见面呀,他初来中国的第一夜,竟然是在医院里度过的,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恬静地睡在病床上,像他是她亲密的爱人。
“迈森先生,那就是东方明珠。”莫小雨喋喋不休地介绍,“这条江就是黄浦江。”
“把考试日程给我。”迈森微微皱了皱眉,打断了她。不是所有的东方女子都可爱,她的话太多了。
“喔,在这里。迈森先生,你晚上想去外滩走走吗?我…”
“我要倒时差,必须休息,明天开始面试,我在上海只呆两天。”迈森简洁地说明,不再浪费口舌,专注心神看学生资料。
莫小雨一怔,闭上了嘴。
轿车缓缓驶进上海市内,经过人民广场时,碰上堵车。助手嫌车里闷,开了空调吹吹风。
他看到广场上有许多市民在散步,可能是周末的缘故,有一堆相偕并行的母子吸引住了他,一看,就知道那孩子是个混血儿,金发、蓝眸夹在一群黑发、黄皮肤的孩子中太突出了,他的妈妈是个东方人。他们背对着车,慢慢地走,孩子手中抓了几支气球,突然不知怎么的,有一只气球随风飘了起来,飞向汽车这边,孩子笑着回过身来捉,可惜气球飞得太高,孩子仰起小脸,嘟着小嘴,耸耸肩。
助手被这孩子可爱的表情逗笑了,他蓦地一怔,觉得这孩子怎么看着那么面熟。
“念其,走喽!”妈妈温柔地向孩子招招手。
孩子收回目光,察觉到助手的注视,礼貌一笑。那笑起来的样子,和…“迈森先生?”助手讶异地看着迈森。
“呃?”迈森侧过身看他。
助手指指车外,“有…”
“有什么?”迈森蹙起了眉,看向车外,蓝天、白云,水泥地,上海大剧院,市政府大楼,还有行人。
助手回过头,哪里还有那对母子的身影?“呵,刚刚有一个小男生和你长得很像。”
他悻然一笑。
迈森倾下嘴角,冷漠地又低下头,当他说了个极冷的笑话。
第三卷 爱上“卡布其诺” 第四十三章 说爱不容易(三)
左幽很久没去南京路、淮海路上逛逛了。
在上海,普通的衣服到四川路上看看,中等的就去南京路,精品的去淮海路。在奥地利过了七年,培养了一点小资情调,买衣服只看式样、面料是否中意,从来不问价钱,吃饭挑地道的、环境雅致的餐馆,菜单后面的欧元标价,看都不看。回国一个人生活,什么都要考虑,一切都收敛了,能省则省。
她好像很久没给自己买衣服了,今天德国的那个系列童书全部完结,她想买件衣服给自己,然后再去出版社交最后的书稿,也算庆祝下。这套书翻译了整整六年,就像是另一个念其。她靠着它养家、养自己和念其。
她去的时候,正是客流量最汹涌澎湃的时候,商厦内两条滚动电梯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前厅是化妆品专柜,布置得金碧辉煌,不同名牌的厂商分别为他们的推销小姐订做了醒目的制服,配上她们严谨的化妆,几乎人人具备明星风范。左幽转了几个柜台,心中蠢蠢欲动,有几款介绍得非常细腻,大有青春永驻的强效,她咬了咬唇,让小姐却出来看了看,顺便看了下标价,道了谢,又请小姐放了回去。
念其学琴的费用可不是小数目,虽然马教授已经把雪纺降到最低,但一年下来也是一笔可观的支出。肖白抢着给,她能要吗?肖白疼念其是真的,买几件童装、带出去吃几餐饭,都能接受,但涉及到太多的金钱,她非常有原则的拒绝了。
肖白没有这个义务为念其付出太多的。
她在三楼的几个专柜看了看,有她喜欢的棉、麻面料的式样简洁的连衫裙,就那么一大块布,不知怎么就那么贵。她咬咬牙,最终买了套粉蓝色的短袖裤装,没敢买连衫裙。裤装可以拆开来搭配,一件当两件,穿出去一样有崭新的效果。
花了钱,心里舒坦了。拎着纸袋,抱着书稿,走在街上,脚步都是轻快的。下天桥时,没想到看见肖白站在街头的一棵香樟树下,一个长得很水灵的女生抓着他的衣襟,泪水涟涟,肖白的眉头拧得快成绳了。
左幽直觉的掉头就走,“幽!”没等她转身完毕,肖白的声音追了过来。
“喔!”左幽有些不自然的走过来,“这么…”巧字没说出来,肖白推开小女生,指着左幽说,“我爱人,这下你死心了吧!”
左幽明白了,又是一个倒追肖白的什么歌手。这几年,这些事多了去,肖白是金牌音乐制作人,人又长得帅,那些想出名的、已经出名的歌手发挥愚公移山百折不挠的精神,向他发出进攻。他一张冷面根本不抵什么用,被扰烦了,大叫大吼也吓不退,后来谎称结婚了,正好和念其打电话时,儿子长儿子短的,情况稍微好转,但也好不到哪里去,眼前这位不就是很执着的一位。
小女生眼瞪得圆圆的,可能是被左右清逸的气质震住了,泪在眼中转着,不敢掉下来。
“买衣服了?”肖白背对着女生,对左幽挤挤眼。
“呵,是,买了一件,这位小姐找你有事?”左幽很默契地接过他的话。“我们三个人一块到前面的咖啡厅喝点东西,天气这么热,很晒人的。”
“事情已经谈好了!儿子今天乖不乖?”肖白嘴角弯成一个非常好看的弧度。
“当然乖喽!”左幽忍不住笑了,感觉很怪异。
小女生的脸越来越苍白,嗔怪地瞪了肖白一眼,又满含幽怨和妒忌的瞟了眼左幽,捂着脸跑上了天桥。肖白这才放松地耷拉下肩,揉着额头直喊累。
“看上去很不错哦,为什么不试着交往?”左幽调侃他。
“娱乐圈里的人,我不会碰。”肖白接过她手中的袋子,“长得清纯,就真清纯吗?你以为她真的爱我?她想让我捧她,给她写歌,不然我一个半百老头子,她会喜欢?大了十七、八岁呢!”
“呵,现在时尚大二十岁,男人老了是成熟,更有男人味,不像女人,一老,就成一滩泥巴似的。”
肖白挑了下眉,斜眼看她,“你也说这话,不知岁月有多厚待你,快四十岁的女人,清纯得像大学女生,和我走一起,我都害怕别人说我诱惑你呢!”
左幽别过笑脸,“你再夸我就快飞上天了。呵,不和你说,我要去出版社交书稿,最后几大章哦,哇,终于完结了。”
“那庆祝下呀!”肖白听了,也有点兴奋,“我听主编说,读者一直在催这最后一本呢!完结之后,还要一个系列再版。”
左幽指指他手中的纸袋,“已经庆祝了,我给自己买了衣服。”
“那我呢?那套书,可是我介绍给你的。”
“知道了,”左幽皱皱鼻,清眸水漾似的。“请你吃大餐去!现在还是晚上?”
“现在吧,我晚上要回北京。”
说是她请,肖白却做主带了她去了一个路边酒吧。虽说是路边形式,但是品味不低,服务生相当地道,侍者是老年男子,雪白的衬衣上打着黑领结,笑容是从容而宽厚的。酒吧的中间有大型花坛,素笺般的餐巾上泛着雪白的刀叉,配上独枝的恣意开放的天堂鸟。音乐是李斯特的名曲,与酒吧的慵懒味道很谐调。
肖白要了一杯金巴利开胃酒,要了沙拉和牛扒。菜上齐的时候,左幽的手机响了,“我去外面接!”左幽对着旁边的餐桌抱歉地笑笑。
沙拉和牛扒端上来,肖白把左幽的那盆挪过来,细细地切着,一边看站在外面接电话的左幽,收回目光时,刚好看到最里端的一桌客人离席,他的手突一抖。
“迈森先生,这边请!”莫小雨礼貌地在前面引路,迈森疏离地点点头,目不斜视地往外走去。
刀从肖白手中滑落,他紧张地调头看外面的左幽,她还在接电话。
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酒吧外,迈森经过左幽的身后,大步跨下台阶,莫小雨打开车门,迈森坐了进去。车缓缓地驶远了。
肖白长吁一口气。
“你怎么了?”左幽进来,不解地四下张望。
肖白欲言又止,“幽,最近有和以前的朋友还有家人联系吗?”
左幽端起酒杯,浅抿了一口,“给我妈妈打了个电话,她身体不太好,可是…。。我也不敢回去看她。”左幽的心情一下低落下来。
“那有别的人和你联系吗?”肖白心中很纳闷,没有任何报道说迈森来中国呀!他要不要告诉左幽呢?他怕说了,惹左幽难过,真是有点犯难。
“呵,是不是苏雯和你说什么了?”左幽理解他在说裴凌帆,“我和裴凌帆已经说开了,以后,我们就做好朋友。”
“裴凌帆什么时候来上海的?”肖白一惊。
左幽愣了,“那…你刚刚说的事谁呀?凌帆是去年秋天来上海的。”
“没说谁,”肖白担忧地从眼底打量她,她现在过得很平静,也很快乐,迈森可能是来中国洽公,如为她,一定会先联系的,还是不要说吧!不然,她会更难过,“裴凌帆找你叙旧的?”
左幽抿嘴一笑,“这么笑看我的魅力。”
“难道…。”肖白愕然地放下叉子。
“嗯,肖白,有些人注定就是朋友的缘,错过是必然的,就是重来,也是不会在一起的,我和凌帆就是。肖白,你真的不想成家吗?”
“不想,我觉得婚姻生活太累,牵肠挂肚的,患得患失。反正现在有朋友们陪着,很老了以后,你如果还是一个人,我们就越好了一起去福利院做伴,有空还像这样,我们出来吃西餐,到江边走走。”
“你这样说,我就不要担心一个人孤独老去了。”左幽轻笑,“真的到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天,有你送我,我会走得非常开心的。”
“如果是我先走呢?”
“我送你呀,让你开心地走。”
两个人大笑,举杯对饮。肖白看着左幽,目光变柔变宠。
…
迈森走出音乐学院的演进厅,这里临时改成了面试办公室,里端放了几张桌椅,正中是架大三角钢琴,面试的学生一个个按序进去演奏。一天下来,外面排着长龙的队伍缩小了一大半。他的感觉很一般,有几个基本功不错的学生,各方面都不错,琴曲很严谨,但也很死板,中规中矩,没有一个能让他有着眼前一亮的惊喜。
稍微有点失望,他和助手信步在学院里走着,不是有学生认出他,主动上来打招呼,莫小雨在一边陪着。
“这是谁在弹琴?”迈森一震,盯着暮色中一幢红砖小楼。是贝多芬的第一交响曲,跨度很难,技法复杂。但是弹奏的人却处理得很好,虽然在表达上还欠强烈,但却表现出一种与众不同的风格,几乎可以错觉他内在强大的魔力正要挣脱开来。
莫小雨诧异地看看他,“这是马教授的秦室,里面弹琴的可能是他的学生。”
“为什么没有来参加考试?”迈森问。
“我不太清楚。”
迈森脚步一转,直接地走进小楼。琴声越来越近,他抬脚上台阶,二楼的琴房门大开着。迈森悄悄放轻了脚步,走过去。
钢琴边,一个金发碧眼的小男孩正投入得演奏,手臂利落地在琴键上跳跃,没有华丽的指法,却有着天然的率真,还有对音乐一腔的热爱。小男孩弹得忘情,小嘴微微地荡起笑意。
迈森目不转睛地看着男孩,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他仿佛看到孩童时的自己坐在钢琴前,下面搁着垫脚的板凳,甚至连弹得激动时头一点点的举动都一模一样。但他却又感到,这孩子会超过自己,他小的时候对曲子的处理没有男孩这样的天分。
一个漂亮的音符为乐曲画上完美的符号,迈森忍不住鼓掌点头。
左念其探下琴凳,转过头,好奇地打量着站在门外的不速之客。“迈森先生?”马教授也闻声从里面走了出来,伸出手。
“就是他,呵,迈森先生,昨天堵车时,我就是看到他,他是不是和你小时候的照片很像?”助手站在后面,也看到了念其。
“哎,真的,像一大一小两个版本。头发、眼瞳、鼻梁,太像了。还有,还有,都会弹琴。”莫小雨惊奇地在一边直眨眼。
众人的注视下,两对蓝眸相交上,迈森心“咯”的一下,掠过一丝惊愕,世界上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左念其不知什么像不像,但对眼前这位有着和自己一样的头发和眼眸的男人有点亲切感。他一直觉得自己长得很怪,为什么不像别的小朋友一样,是黑头发、黑眼珠呢?妈咪说那是因为他是从西方来的天使。上海的外国人也多,但他发现和他一样的头和眼眸的很少。
他对着迈森笑了,蓝眸晶亮晶亮。
“他是你的学生吗?”他询问地把目光从左念其的脸上离开,然后有急切地转向左念其。
“是的,我最小的却也是让我最得意的学生,是个很有音乐天分的孩子。”马教授自豪地说。
迈森突然在左念其面前蹲下,手指温柔地抚摸着他粉嫩的脸颊,怪上,他对这个孩子竟然涌上一种对琪琪的疼爱之情,“想去国外学琴吗?”
莫小雨连忙翻译。
左念其有点茫然地看向马教授。
“念其,这位是世界上最著名的钢琴家迈森先生,你想跟着他去国外弹琴吗?”马教授微笑地问。
“不要!”左念其摇了摇头,所有人都呆了,不是因为他的拒绝,而是他是用德语来回答的。“我就在中国学琴,陪着妈咪。”
“你会德语?”莫小雨失声惊呼。
左念其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用德语回答道:“我妈咪是最棒的德语翻译,我当然就会说德语了。”
“有这种因果关系吗?”莫小雨可不这样认为,她学德语可是学得很辛苦,“那你爹地是德国人吗?”
左念其小脸上闪过一丝寒意和防备,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我们认识一下,好不好?”迈森声音有些颤抖,男孩会说德语,更让他感到有种出自体肤的熟稔,“我叫迈森!”
“我叫念其。”左念其礼貌地伸出小手,然后在迈森的两侧脸颊亲了亲。
也有一个其?迈森已经不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了。“念其,叔叔非常喜欢你弹的钢琴,你想跟叔叔去奥地利学琴吗?听说过维也纳、金色大厅吗?”他真的喜欢上这个小精灵似的孩子,爱惜上他惊人的天分,还有许多许多说不出的缘由。这种感觉比一见钟情还要一见钟情。
“我知道维也纳和金色大厅,妈咪说我是从那里飞到东方的天使。但是我现在不想离开妈咪,我要留在中国学琴,等念其长大后,再和妈咪一起去。”
迈森点点头,知道孩子有恋母情结,“你是哪个国家的?”
“中国呀!”念其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我妈咪是中国人,我当然也是中国的。”
“那我可以见见你妈咪吗?”
念其眨了眨眼,“妈咪今天去出版社送书稿,要晚一点才能来接我。”
“没关系,我等她。”迈森不想错过这个孩子,孩子出国确实有点小,但是他还是想给孩子父母一些建议,或者期待几年后这个孩子能去欧洲的音乐学院接受非常正规的教育。不知为什么,在听到念其的琴声后,还有见到孩子后,他突然对孩子就有种责任感。
“迈森先生,晚上和平饭店有个宴会,我们该过去了。”莫小雨怯怯地提醒道。
迈森倨傲地一挑眉,“我很累了,推了吧!”
莫小雨难堪地低下头,撇撇嘴,这位钢琴家的脾气还不是一点的大。
“念其的妈咪一会该到了,迈森先生,请坐。”马教授含笑拉过椅子。
“我想再听念其弹会琴。”迈森抱起左念其,走向钢琴,两个人并肩坐下,“B小调马祖卡舞曲,会吗?”他拿起琴谱,翻着。
念其两只眼睛突然睁得大大的,耳朵竖着,楼梯上响起轻轻柔柔的脚步声。
“妈咪,妈咪!”念其从琴凳上跳下,激动地往外跑去。
“念其?”柔软恬雅的笑声在楼梯口响起,“不要乱泼,妈咪接你回家喽!”
迈森俊朗的面容忽然失形于色,高大的身子微微颤栗,他呆愕地看向门外。
第三卷 爱上“卡布其诺” 第四十四章 说爱不容易(四)
左幽的心情出奇的好,童书系列顺利完结,出版社依约付清了所有的稿费。因为合作愉快,主编又和她定下了下本书的翻译合约,并预付了一部分稿费。左幽想着自己真是被物质化了,捧着一大笔钱,乐得像个孩子似的,脑中飞快地对这笔钱做了一个打算,一部分寄给父母,一部分给念其付学费,一部分准备换个大的寓所。现在的家是在太小,到现在都没敢给念其买钢琴,没地方放呀!有个大一点的寓所,念其就可以安安静静地呆在家里练琴,而不要天天去音乐学院的琴室了。
明天突然变得美好起来,她去音乐学院的路上,嘴角一直弯着,脚步是轻快的。心中想着今天破例带念其去吃个西餐,说起来,好像很久没和念其去西餐厅了。念其虽然是在中国出生,但骨子里像极了迈森,对中餐很一般,反倒是很习惯西餐。中餐在国外贵得没谱,同样,西餐在中国也是价钱不菲,肖白常带念其去吃,她只有在一些特别的日子才会带念其去。
左幽到音乐学院时,天已经完全黑了。马教授的琴室在二楼,楼梯口的灯好像坏了。她小心地扶着扶栏走上去,听到念其在叫着“妈咪”,她怕念其摔倒,急忙叫道:“念其,不要乱跑,妈咪上来了。”
她一拐进琴室的大门,念其就兴奋地扑进她的怀中。她含笑蹲下来,替儿子理理稍有点皱乱的上衣,摸摸头,“我们念其今天有没有好好练琴啊!”
左念其用力地点点头,“有,马教授有夸念其,还有那位叔叔,”念其转过身,指着里面,“他说念其琴练得好,要带念其去国外学琴。”
左幽缓缓地抬起头,就在抬头的那一刹那,一个人已经投影在她的瞳孔上。
画面停格了,空气凝结了,连呼吸都停止了。血液从脚上窜到头顶,又从头顶急速下降。她的腿情不自禁地哆嗦,嘴唇也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记得他,一刻也没有忘记。日日面对念其,就犹如看到缩小版的他。
她看到他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蓝眸像要瞪出眼眶外,看着她像看到了天外来客,手指握成了拳,整个人都在抖。
几年了?七年,他们七年没有见面了。曾经,他们之间也共有一个七年,还孕育了一个女儿,似乎也恩恩爱爱、甜蜜过,但是,他却残酷地把她推出了他的生命,甚至连女儿也一并带走了。她以为她的世界在那个时候崩塌了,天地间昏暗一片,幸好有了念其,她的人生有了新的意义。
舍弃了她,他应该过得不错吧!至少看上去不错,衣着考究,身材、面容和七年前没有多大改变,高雅、俊美、成熟的男人,很招人注目,不像她,瘦得脱相,就连裴凌帆看到她也吓一跳。
当肖白要带念其学琴时,她就预感到会有相遇的这一天。她和他生活了七年,耳濡目染也知道音乐天分高是怎么一回事,念其可以比别人少花多少年的时间久可以走到音乐的高坡,而在你最高处,他在,念其怎么可能与他不相遇呢?
所以她犹豫、挣扎,但最后还是放弃了自己的私心。只是没想到这相遇来得是如此的快,而且不应该是在这里相遇呀!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左幽希望相遇的时候,她看上去能好一点。她不自在的拂拂头发,有点慌乱,想弥补些什么,但突然被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她好与不好又有什么区别,和谁在作比较,他们早已不是对方的谁。都已经离婚七年,还不够沧海桑田吗?
他是为念其特地来的?
左幽心中突地一震,然后是无由的惶恐和疼痛。她抱起念其,紧紧地按在怀中,眼神一点点冷却,然后冰凝。她收回对视的目光,漠然地走了进去。
他的严重只有她…是她,是他最爱最爱最最深爱的妻子,离开了他七年的妻子,俏丽的短发,清婉瘦削的面容,牵扯着他激动而又狂喜,却又脆弱的心,他不得不按着心口,生怕激烈的心跳会破腔而出。
他久久地凝视着,目不转睛,脑中像一片真空似的,俊容一再的痉挛。这是上天的安排吗?她怎么会在上海?她好瘦,目光碰到她怀中的小人儿,呼吸猛地一窒,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不要问,念其是他的孩子,所以才会让他产生那么多的熟稔和亲切,所以念其会说德语,所以念其会有钢琴天分。是那一晚吗?他为积极爱你个来临的分别,失控地一次又一次地要了她,像倾尽一生一世地爱她。上帝,他做的什么蠢事,竟然没想到她会怀孕!迈森懊恼地恨不能拍死自己。他那么对她,她还生下了他的孩子。她一定很恨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