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世军一边说着,一边仔细的看着这个年轻女人的脸,最终抬起手来,怜爱地抚了抚她僵硬的侧脸。随即而起的劝慰的笑容,比他的这番动作更加虚伪:“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你妹妹,她就算倾家荡产也会继续守着徐氏。你呢?难道也愿意陪着她倾家荡产?”
“…”
“你妈妈可是做了大半辈子的小老婆,才好不容易替你、替她自己争得了那么点遗产。”
徐子青心中某根弦顿时被残忍的拨动,她机械地转头看他,一片空白的眼睛里,悠悠地滋生出了一道正中下怀的光,这自然没能逃过江世军的眼睛。此刻的江世军,就像个劝人向善的过来人,拍一拍徐子青的肩:“你虽然愚蠢,但是你起码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自私。你大可以把我告诉你的这些转告炎凉,只要你不怕坐牢出来之后,你会变得一贫如洗。”
“…”
“要是我是你,我就拿着我得到的这些遗产,到国外过自己的安稳日子,不趟这淌浑水。”
语毕,幕落,江世军收起那一脸的劝慰,也收回了放在徐子青肩膀上的手,带着满心满眼的冷然离开。留徐子青一人,站在这空荡荡的办公室里,面上毫无表情,心中那根弦却是直到许久之后,才重新恢复平静。
徐子青低头看了看手机上那一串没来得及拨全的号码,摇摇头,似乎想要挥去某种可怕的想法。她继续拨号,动作却是一点一点缓慢下去,直到最后,彻底停下。
明明是安静的、似乎连呼吸声都没有的办公室,徐子青却仿佛听到了一个声音,幽幽地在耳边回荡:
你大可以把我告诉你的这些转告炎凉,只要你不怕坐牢出来之后,你会变得一贫如洗…
一贫…
如洗…
***
三天后。
炎凉起了个大早。
这段时间都是蒋彧南负责做早餐,这一天炎凉却破天荒的打算勤快一回。
蒋彧南则是在经历了一段漫长的噩梦之后,从梦境中惊醒。相同的梦在这段时间里频频上演,以至于蒋彧南也早有准备,猛地睁开的眼睛的同时,已成功的令自己的神智从梦境中抽离。
只可惜在看到见空无一人的床边时,不起然地又堕入某种惶恐。
空落的床,没有她存在过的痕迹…这一幕,和噩梦的开头何其相似…
就在这时候,门边突然出现一抹身影。蒋彧南循声看去。目光是半秒的板滞,半秒后,已将一切粉饰:“起这么早?”
他笑问。
炎凉也是回以一丝甜笑:“快起来,再煎个蛋早餐就算完成了。”
蒋彧南有点不置信,可见她围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只得已最快速度洗漱完毕、来到饭厅。果然有一桌卖相不怎么样、但看了却让他食指大动的早餐。
见他站在餐桌边一动不动,炎凉踮起脚尖自后搂住他的脖子:“愣着干嘛?”
蒋彧南那复杂隐忍的目光在扭过头去回视自己妻子的那一刻,已经被一派的轻松惬意所替代:“如果我说,这是我十多年来头一次吃到别人为我做的早餐,你是不是能允许我不忍心把它们吃了?”
炎凉眸光一怔。
但很快她就带着埋怨地笑开:“谁信?堂堂蒋彧南,多得是女人愿意为你洗手作羹汤,怕我做的难吃,还找这么个理由。”
说着已双手按在他肩膀上,把他按坐进餐椅里:“我现在命令你,全部吃光。”
蒋彧南也没再解释,她手又环上他的脖颈,半趴在他身上,等着他吃第一口后发表些意见。蒋彧南却只是笑着,切了片培根,回身送到她嘴边:“你今天还回徐家大宅陪你妈妈?”
“是啊。”炎凉面带担忧,“我妈妈最近心情不好,身体似乎也比以前差了。我想多陪陪她。”
***
说完此话的半小时后,炎凉坐上了前往明庭集团的车。
第51章
除了原定的合同之外,双方还签署了保密条款,资金到位之后,他增持徐氏股票的进度也将随之加快,徐子青交给她的中小股东名单,她也要加快步伐、逐个攻破了——
炎凉还没走出会议室,已经在心里默默部署,可就在助理替她拉开会议室的门、炎凉大步朝外走时,身后突然有人开口叫住她:“炎**。”
炎凉闻言回头,正瞧见路征从主席位上站起。
路征没继续说下去,倒是路征的秘书做了传声筒:“炎**请留步,我们路总想与您谈谈。”
炎凉点点头,吩咐自己的助理:“先去停车场等我。”
助理领命离开,路征的秘书也随后出去,顺手带上门。会议室里就只剩下了这俩人。
路征伸手示意了一下他旁边的座椅,炎凉也配合的坐了过去。
“刚才有外人在场,有些话我不方便问。”
炎凉立即正襟危坐起来。路征似乎也观察了一下她的反应,才继续道:“我们现在合同都已经签了,你是不是能够卸下心房,告诉我mt的幕后老板是谁?”
炎凉当即被问得一噎。
在他审慎的目光下,炎凉犹豫了许久,也沉默了许久,终究是仰起头来朝路征抱歉一笑:“有了明庭的资金介入,我的反收购行动也隐藏不了多久,到时候mt的幕后老板肯定会坐不住,被逼的主动现身。”
路征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你还是很不信任我。”
炎凉以为他会继续追问,可路大少似乎并无意于此,转念即说:“那…这个周末晚上我想约你吃饭,你总能赏脸了吧?”
这似乎是一个交换条件,他可以不追问,但她必须答应这个晚餐邀约。
炎凉没有过多犹豫,很快点头答应下来。约好了时间和餐厅之后,炎凉当即道别离开。她没有工夫再耽搁,离开明庭大楼之后,直接驱车赶往徐家大宅——
几位被江世军列入游说名单的股东今天要去探望她母亲。
想来也是讽刺,她堂堂徐家二**想要约见股东,还得这么偷偷摸摸,还得借着丧父的名头。
稍微值得庆幸的是她已经稳住了大股东们,按照徐子青提供的消息,江世军已经被迫把目标转向中小股东,只要她这次抢先一步获得半数以上小股东的支持,她就能就此止住颓势。
她回购市场上流通股的行为会抬高股价,股价涨到一定程度肯定会引起江世军的注意,到那时,某些人的真面目估计就再也藏不住了。
***
炎凉的车子驶进徐宅的大门,正朝车库方向而去,炎凉余光瞥见前方停着的那辆颇为熟悉的轿车,惊得猛地刹住了车——
那辆明明是,蒋彧南的车。
炎凉不得不降下车窗探出头去仔细看,那确实是蒋彧南的车。
她坐在自己的车子里思来想去,心尖越悬越高,她现在不敢贸然进家门,只好先拨打家里的电话。
电话接通了,耳机里响起梁姨的声音:“二**?”
知道反收购行动的,目前只有炎凉和她的几位得力属下、刘秘书、炎母以及徐子青,连梁姨都被蒙在鼓里,炎凉目光紧盯停在前头不远处的那辆车,面对梁姨,却只是问:“蒋彧南来看我妈了?”
“是啊,蒋先生说是来和太太谈些事情。不过事情好像已经谈完了,蒋先生刚…”
梁姨的话还没说完,炎凉耳边突然传来敲车窗的声音。
炎凉一惊。偏头看向车窗,蒋彧南就站在她的车边。
同一时间,耳机里传来梁姨的后半句话:“…蒋先生刚离开,估计还没走远。”
炎凉没来得及给梁姨任何回应,已经本能的挂了电话,降下车窗。
在缓慢下降着的玻璃上,炎凉看到自己是如何一点一点粉饰好表情的,当车窗全部降下,她已经是一副惊喜的模样:“你怎么在这儿?”
蒋彧南的目光有些莫名,在她脸上逡巡了一轮之后才接话:“我来和你母亲谈一下我们对外宣布婚讯的事。”
炎凉的脸色隐隐的僵住。
这个历来能读懂人心的男人,却似乎没有注意到她这番反常的反应,只继续道:“我们领证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却一直没有对外宣布婚讯,我想…现在应该是时候了。”
炎凉沉默了许久,完全不知该用何种表情面对面前的他。思来想去最终只能问:“我妈怎么说?”
“她尊重我们的意见。”
炎凉了然似的点了点头,实则心里一点主意也没有,只有满心的慌乱,蒋彧南看看她,又抬腕看看表,“你先进去吧,我晚上来接你。”
说着便俯身而来。
蒋彧南的手臂伸进车厢,微托起炎凉的后颈,炎凉被迫仰头的同时,轻柔的吻落在她的唇角。
他随后直起身体,道别后就要朝自己的车走去,
可没走几步,蒋彧南就又停下了。炎凉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刚撤下那伪装的笑容,就看到蒋彧南回过头来看向自己。
炎凉短暂地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立即笑问:“怎么了?”
”突然想起某件事,“蒋彧南只是淡淡地说,“我来这儿的时候碰见徐子青了。她妈妈最近身体很不好,似乎是旧疾复发,徐子青这段时间要陪她妈出国治疗,来向你们道别。”
“哦…”
终于,炎凉目送着他坐进前方的车里,继而驾车离开。
炎凉手肘搁在窗棱上,透过倒后镜,看着他的那辆车越行越远,直到最后消失在徐宅的大门外。
婚讯…
一想到这两个字,除了满腔自嘲,炎凉什么其他的想法都没有。
***
什么时候对外宣布婚讯才最合时宜?
在炎凉有模有样地扮演着正在为此事发愁的节骨眼上,万恶的媒体已经悄无声息地替她踢爆了一切…
这一天早晨,炎凉照旧和蒋彧南一起出门,迎接他们的,不仅是这个冬天以来最好的一个阳光天气。
记者们手上的闪光灯可比阳光要刺眼百倍。
刚走出公寓楼的炎凉完全没有料到迎接自己的是这么大的阵仗,当即瞪大了眼。
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已经有记者闹嚷开来:“炎**…不对,应该说是蒋太太…你们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一个站在稍后方记者要把长柄话筒强行塞过来,差点撞到炎凉,紧要关头,一双手及时地扣住炎凉的额角,按低了她的头,炎凉这才幸免被撞——
而蒋彧南所作的这一系列保护她的动作,不仅没逃过记者们敏锐的目光,也没逃过那此起彼伏闪着闪光灯的相机:
“难怪我们之前在你的单身公寓外守了那么久都一直没看见你,原来你早就已经搬来和你丈夫同住…”
“为什么结婚了却要秘而不宣?”
“听说是婚姻登记处的工作人员泄露了消息,你们会不会控告她呢?”
炎凉低着头,想要在眼前无数双记者的鞋子中找到哪怕一丝缝隙,以便自己突围出去,可有这么多记者堵在门口,她想要前进半步都是奢望。
因她低着头,错过了许多,但是仍旧能感受到蒋彧南一直护着她,沉默但强势地替她开路,一直按在她肩上的那只手终于将她领进了车厢里,炎凉这才抬起头来。正巧看见还站在车外头的蒋彧南猛地关上门。
蒋彧南则很快绕到驾驶座,发动车子,将一众记者甩到了后头。
“没事吧?”
他一边看着前边路况一边问。
炎凉一直在透过后视镜看着那些记者,听他这么问,才收回目光,摇摇头。为了平复情绪,炎凉下意识地扭开车载广播。
广播里,dj那带着兴奋也带着调侃地声音一针针的刺进炎凉的耳朵:“这可真是爆炸性新闻啊,徐家的二**前段时间才和路征传过绯闻,谁能想到女方其实早就结婚了…”
炎凉烦躁极了,伸手就要关掉广播,蒋彧南却先她一步,狠狠的伸手按掉。炎凉下意识的偏头看去,只看见蒋彧南的目光短暂的陷入阴霾之中,但下一秒就恢复了正常,继续淡然地看着前路。
***
经记者们这么一闹,炎凉想不公布婚讯都不行了。
但在此之前,她最需要担心的,似乎不是外界对她的看法,而是这个周末她还要赴路征的约。
因为她,路征俨然成了众人的笑柄…某种程度上来说,路征是她的恩人,炎凉完全不知道自己要怎样向他道歉。
直到周末下午,她还没有接到路征的电话。这顿晚餐注定是要取消了,原本约好的晚餐时间不知不觉间已然过去,炎凉一直坐在婚纱店中,看着梁姨不知从哪儿拿来的婚纱册子。
“二**,就算暂时不办婚礼,也得先把结婚照拍了吧。把结婚照送到媒体那里,暂时堵住他们的嘴也好。”
炎凉心下烦躁,扶着额头一声不吭,梁姨以为她不想拿主意,又说:“蒋先生待会儿就过来了,你拿不定主意的话,等他过来挑也一样。”
就在梁姨暂时离开炎凉身边、去向店员要更多的婚纱册子时,炎凉的手机响了。
走着神的炎凉一惊,从包中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时,又是一愣。
她犹豫着接起。
对方不说话。
她犹豫着该如何开口。
对方却先一步开口:“你迟到了…”
电话那头的路征带着一丝笑意说。
***
梁姨欢欢喜喜的抱着一大摞婚纱册子回来时,正看见炎凉夺门而出的身影。
“二**!?”
梁姨诧异的惊呼没有换回炎凉片刻的回头。
炎凉赶到之前与路征约定好的餐厅时,餐厅已经打烊,但她还是一眼就看见了餐厅最里面的那一桌——
一盏孤灯,一张椅子,一个独斟独饮的路征。他的背影被灯光拉得纤长,几乎让这个身材挺拔的男人显得脆弱了…
炎凉默默走近,即便心里犹豫万分,脚下却没有多少迟疑。
走到了桌边,炎凉听清了站在路征另一边的服务员在说些什么:“路总,已经开好楼下的房间了,1619,我领您过去?”
原本低垂着目光的路征这时候抬起头来。并非因为听见了服务员的话,而是感觉到…
她来了。
路征只是看着她。只是这样而已,就已经让炎凉无所遁形。
路征却没对她说半个字,悠然地站起,理了理西装领口,径直朝餐厅门口走去。
炎凉看着他有些不稳地步伐,拿走服务生放在桌上地房卡,解释了一句:“我送你们路总过去吧。”之后就朝路征快步跟了上去。
***
这个男人明明已醉得不轻,却不需人搀扶,炎凉只是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直到路征停在了1619号房门口。
他抬头看了看房门上的号牌,要伸手握住门把手时,身体一晃,差点趔趄了一步,炎凉赶紧伸手扶他。
路征这才终于正眼瞧她。
“我…”
炎凉刚说一个字就被他制止。
“真可惜…”路征的食指点在她的唇上,笑着说。
“…”
“我晚了一步…”
他是真的在微笑,可他越是这样,炎凉越是难以自控地紧咬着嘴唇,快要被歉意所吞没。
路征的食指离开她的唇,脸却一点一点的靠她更近,仿佛要在醉意朦胧之中看清她。最终却是心念一动,缓缓地吻了上去…
***
那个女人,始终僵立在那儿。
紧挨着1619号房的1620号房,无声的关上了门。
蒋彧南靠在门背上,脸上没有表情。
半个世纪那么长的沉默后,蒋彧南拿出手机,拨出一串号码。
对方不说话。
蒋彧南冷冷的,没有一点表情的问:“为什么要让我看见这些?”
***
“…”
“…”
终于,电话那头的江世军轻声的笑了开来:“你那么聪明,不可能没发现一点异样。”
蒋彧南那原本锐利如刀的目光,似乎因被对方戳破了心思,而猛地一滞。
江世军的声音还再继续:“我不想你继续自欺欺人下去。我让你亲眼看看这个女人为对付我们,都做了些什么事,帮助你想清楚,她值不值得你真心相待。”!
第52章
1619号房门外。
漫长的静置过后――
直到最终,路征也没能等到她的回应,他终是抬起头来,一双醉眼,心里却是再清楚不过了,因而他只是微微一笑:“是我越距了,对不起,蒋太太。”
对不起…
蒋太太…
这个男人此时此刻的形态、样貌,无一不透着淡淡的寂寥,炎凉那垂在腿侧的拳头缓缓的松开,挣扎着、犹豫着抬起手来,像是要伸手替他抚平那挥之不去的落寞。
可就在指尖快要触碰上他脸颊的那一刻,她却硬生生的收回了手。
最终,炎凉只是轻轻的推开了他的肩,报以一笑:“路总,您醉了,今晚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搅您了,再见。”
她的笑,是疏离的,拉清界限的,路征自然是看懂了,他终是不忍勉强,天生的优越感所造就的超乎常人的自尊心与自制力,也不允许他勉强,因而只犹豫了片刻,便配合的退后了一步。
可即使是再深切的自制力,也敌不过亲眼看着她转身、一步一步、没有半点犹豫的离开时,那快要淹没他的、痛彻心扉的不舍…
不知过了多久,路征才回过神来,偏头看那空空荡荡的走廊。这一幕现实把最后一点奢望残忍打破,路征开门进屋。关上门,任一室的黑暗将他吞没。
关门的余声在走廊上短暂的回响,很快又重新恢复平静。一地的幽静之中,1620号房门无声的打开,房里走出的那个男人,沉着眸看一眼隔壁套房紧闭的门扉。
她终究还是做成了…
蒋彧南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面无表情的调头,直到踏进电梯,光可鉴人的电梯壁上映照着的,也是一张毫无波澜起伏的脸。
直到电梯里响起他的手机铃声。
蒋彧南低眉看一眼屏幕,接起。听筒里传来梁姨的声音:“蒋先生,二**临时有急事离开了一会儿,你小心开车,不用太急着赶过来。”
“好的。”
蒋彧南说完即挂断,周围再度陷入一片无声。可电梯重新安静了不过三秒,就猛然响起“砰”的一声巨响――
手机被它的主人决绝地砸向电梯壁,顷刻间四分五裂。
电梯“叮”的一声抵达一楼,蒋彧南踏在四散崩落的手机零件上,面无表情地走出电梯门。
***
这是炎凉有生以来第二次在这个城市游荡。
第一次似乎是她过十岁生日那一年,她要跟同学朋友在外过生日,被母亲断然拒绝,说是一家人在家为她庆生,可惜那晚徐子青谎称生病入院,所有人都急切地赶往医院,只留她一人在家,怨怒交加,一气之下便拎着足足有她半人高的蛋糕盒离家出走,在外头游荡。最终,她累得走不动了,跌倒在地的同时,蛋糕也没能幸免。
那时,寒夜中藏在角落纸箱中的猫咪,颤颤巍巍地走到跌倒的炎凉面前,怯怯地看一眼眼眶含泪却执意不肯让眼泪流下的她,之后才小心翼翼的舔舐掉地上的奶油。
这一次,迎接她的,却不再是流浪小动物那警惕中透着可怜兮兮的目光――
炎凉推开家门的那一刻,客厅里立即传来她所熟悉的声音:“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
房里一盏灯都没开,炎凉在黑暗中辨识了许久,才寻找到声音的源头。
“周程那里出了点事,”她对坐在沙发里的蒋彧南说,黑暗中无须再伪装出抱歉的笑,“我过去处理下。”
听动静,他像是从沙发里站了起来,穿着皮鞋不疾不徐地朝玄关处的她走来:“怎么电话也关机?”
蒋彧南站定在她面前,可她只看得见他那双在黑暗中依旧熠熠生辉的眼睛,这令她愣了愣才记起要从包里拿出手机捣鼓片刻:“你打我电话了?我怎么没收到?”
继而了然的举起手机示意他看:“没电了,难怪…”
炎凉依稀看见他笑了笑,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因这微笑,显得柔和许多:“没事,反正我去婚纱店挑过了,也没有看到中意的。你有没有喜欢的婚纱设计师?我让人和设计师约时间订做。”
炎凉隐隐松了口气,弯身换拖鞋,才看见他脚上的皮鞋,不由疑惑的抬头:“你也刚回来?鞋都没换。”
蒋彧南这才意识到,只说:“刚才一直在想事情,忘了…”
说完便微微朝炎凉倾身过来,似要拿她身后鞋架上的脱鞋,可下一秒,他却弯臂搂住了她的后腰,作势要吻她。
此举惊得炎凉下意识退后一步,但转瞬之间又被他搂回,密实的吻略显凌乱地点在她的唇角,下巴,脖颈,在她下意识的后仰间几乎快要向下游弋至锁骨。炎凉不得不用力推开他的肩制止:“早点睡吧,明天周一,还要例行召开董事会。”
蒋彧南的动作顿了一下之后,便重新埋头,像是要继续掠夺,可转瞬间他又停住了。这回,蒋彧南是彻底撒了手,毫无温度的吻印在炎凉的眉心:“那赶紧睡吧。”
说着便自顾自地坐在了玄关前的矮凳上换鞋。
炎凉看着他乌黑的发顶,有某种情绪堵在嗓子眼里,如鲠在喉,她闭一闭眼,终是忍住了,俯身在他头顶上吻了一下,淡淡地说:“你也早点睡,晚安。”
***
翌日,周一,例行董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