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肯定就是这里的头头了…寻寻决定彻底忽略掉轮椅叔叔的存在,特别真挚地仰头看向生活助理,说道:“我爸爸来你们这儿谈事情,我得把书包里的东西给他,然后回去上课。帮帮我吧,哥哥。”

这小孩倒是机灵,可惜估错了形势求错了人,徐敬暔已经迅速从之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不发一言,只朝刷卡入口处撇了撇头,生活助理萧袁立刻领会,和颜悦色地对寻寻说:“好的,我带你上去。”

寻寻在心中默默地表示,他喜欢这个看起来脾气很好的哥哥,闻言自然是忙不迭地点头,见萧袁推着轮椅朝刷卡入口走去,寻寻立马快步跟上…紧跟在萧袁身旁,尽量远离轮椅上的那个家伙。

眼看萧袁到了入口后竟然不用刷卡,保安直接打开了无障碍通道让其通过,寻寻更加感叹自己没跟错认。电梯里,萧袁问他什么,他自然都要乖乖回答。

“小朋友,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时钟。就是墙上挂着的那个时钟的‘时钟’。”

“你一个人跑出来,你妈妈肯定很担心吧。”

“我是从学校偷溜出来的,她还以为我在上兴趣课呢。”

徐敬暔坐在轮椅上,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也丝毫没有回头看向身后的寻寻和萧袁,但萧袁的所有问题其实都是替他问的,他也能通过电梯门的反光,看见小家伙活灵活现的表情。

寻寻住院那会儿,萧袁陪同他去医院探望过,只不过这一切这孩子都不知道,现在还和萧袁套近乎套得如此不亦乐乎…

甚至一副崇拜的样子看着见萧袁打电话:“哪个副总负责接待中鑫建设来的人?”

“…”

“好的。”说着就挂了电话,取消掉之前按下的顶层楼层数,改按下副总办公室所在楼层。

寻寻就这样被领进了会客室。好脾气哥哥和坏脾气叔叔都走了,就他一个人待在会客室里。

门一开,寻寻就“噌”地抬头望去,满含希望的双眼在看到来人是个漂亮阿姨而非时钟后,稍稍落寞了下去。

漂亮阿姨把饮料和零食放在了寻寻面前的茶几上:“小朋友,再等等,他们马上出来了。”

寻寻本来没什么胃口的,尤其是想到万一任司徒去学校接他,抓了他个现行…可放眼一瞧,茶几上都是他爱吃的东西,就忍不住咽起了口水。

可刚拆开一包芒果干,会客室的门又被人推开了。可惜来人依旧不是时钟,而是那个凶巴巴的轮椅叔叔。

徐敬暔能感觉到这孩子对他的敌意。其实就连这孩子的目光,都像极了他。当他的父亲领着徐敬延第一次踏进徐家时,他就是这样看着他那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弟弟的,只不过当时年少,谁也不会想到未来会那样的风云转折。

而这孩子倔强地抿着唇的样子,像孙瑶,像极了。

徐敬暔自行滑着轮椅走进会客室:“你爸爸还在和这儿的副总谈事情,我陪你等他。”

寻寻不吭声。

“上次害你摔下楼梯,我向你道歉。”

徐敬暔说着,轮椅已经滑到了寻寻面前。彼此平视的角度,就像一场商业谈判中的两方,徐敬暔:“接受我的道歉吗?”

寻寻看着徐敬暔递出来的右手,思考了很久,慢慢的伸出了手,却还犹豫着要不要握住。就在这时,徐敬暔出其不意地一把握住他的手:“成交。”

寻寻就这么被半强迫地接受了这个大人的道歉,但俗话说得好,男子汉说话算话,既然已经握手言和了,寻寻即使依旧绷着张脸,却默默地往沙发旁边挪了挪,让出位置来,徐敬暔接受了他的好意,手在沙发扶手上一撑,就从轮椅上挪到了沙发上。

“我爸爸到底什么时候出来?”

“快了,”徐敬暔显然不怎么愿意从他口中听到关于“爸爸”的任何话题,语气有点绷着,并且很快转移了话题,盯着寻寻手臂上的一处旧伤,“这是上次摔伤的?”

寻寻摸一摸这处已经复原了的疤痕,像一个凯旋的战士一样,嘴角勾着得意:“这是我我第一次打架打赢的时候留下的。我爸爸说这叫勋章。”

这孩子三句不离“爸爸”这个话题,徐敬暔有种郁结难纾的憋闷,语气又冷了几分:“小孩子不能动不动就打架,你妈妈会伤心的。”

寻寻带点不屑:“他活该,谁叫他总笑我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

“你怎么不说话?”寻寻疑惑地看了眼突然噤声的徐敬暔。

徐敬暔抬手,几乎是出于本能,想要摸一摸这孩子的头顶,可他手伸到一半,这孩子就习惯性地偏头躲了一下。徐敬暔只能收回手,状似不经意地问:“被他们这么说,会不会很难过?”

寻寻无所谓地把手一挥,向挥走一片云彩似的把自己承受过的流言蜚语挥走:“早就习惯了。他们都笑我是没有爸爸的孩子,说我是垃圾堆里捡来的,可是,以后就不一样啦,以后每次家长会,只要我长腿爸爸一亮相…”一想到那时的场面,寻寻就笑靥如花,嘴里直“嘿嘿”。

徐敬暔的脸看不出情绪,只是拳头不由得越握越紧。

“我的长腿爸爸特别厉害,好多人见了他都不敢说话,有一次他去接我放学,那些笑话我的同学吓得都不敢说话。那以后他们就再也不敢往我的书包里乱放东西了。”寻寻还特意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有模有样地把时钟当时的眼神学给徐敬暔看。

徐敬暔附和地笑了笑,已经彻底没有了再开口的意愿。

寻寻说到兴头上,尤其是说到时钟的丰功伟绩,差点就说忘了时间,看一眼手表:“呀!这么晚了,我得回学校去了!”

寻寻赶忙把书包里的东西全都掏出来,把里头一大袋子的零食搁在茶几上:“帮我把这些东西交给我爸爸,尤其是这张卡片,一定要亲手交到他手里哦!”

徐敬暔扫一眼那些零食,无奈失笑,而看着寻寻郑重无比地交到他手里的卡片,徐敬暔蓦地心尖一抽,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卡片应该是这孩子亲手绘制的,蜡笔、水彩笔、还有各种不知名的颜料画了一幅全家福,落款是:爸爸加油。

徐敬暔闭了闭眼,把所有情绪隐藏,“我送你回学校。”

“…”显然,寻寻还忌惮着上次这个大人送他回家后发生的那桩意外,一时愣了愣,没有接话。

“这里不好打车,万一迟了,被你妈妈发现你翘课…”

徐敬暔没说完,寻寻的眼神就告诉了他:这孩子被说动了。

徐敬暔已不由分说地诺回了轮椅上,径直滑着轮椅走向大门:“坐我的车回去能节省不少时间,走吧。”

寻寻看一眼手表,确实已经快到下课时间了,心一横,暂时压下一切芥蒂,快步跟了上去。

回学校的车上,寻寻没再吭声,一直看着手表上的指针,分毫不敢怠慢,徐敬暔见他这般紧张兮兮的小模样,笑容不自觉地晕上嘴角。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却打断了他的好心情…

是张副总打来的的:“徐总,中鑫的时总已经和我们谈了一下午了,他们的合作请求…”

徐敬暔瞄了一眼寻寻…这孩子还在执著地看着手表,嘴上念念有词的祈祷:你走慢一点吧,再慢一点…

徐敬暔收回怜爱却不自知的目光,一贯的冷言道:“我还是那句话,暂时别答应,也别拒绝。继续拖着。”

等车子停在了学校门口的禁行区外,离下课时间还有十几分钟,寻寻连忙和徐敬暔道别、下车,扫一眼周围,没看到任司徒的车,寻寻正要长舒口气,突然,远处传来孙瑶的声音…

“寻寻!”

寻寻顿时太阳穴一跳,僵了很久,才认命地朝着声音的来源处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停车格里,停着孙瑶的那辆轿跑,而孙瑶正在降下一半的车窗里,皱着眉看着这翘课归来的小家伙。

孙瑶其实是先认出徐敬暔的那辆车的。

随后才看见寻寻从这辆该死的车上下来。

她可没想到提前来接寻寻放学,会正好撞上这一幕。


76、

孙瑶想也没想就冲下来了自己的车。直接横穿马路跑向这边,真是一点形象都不顾了,目光如此严肃,就差一副獠牙就能扮母夜叉。

眼看孙瑶直奔到自己面前,寻寻惊恐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完了,完了…被抓了个现行。

“你听我解释…”寻寻小心翼翼地开口,不料还没说完,就被孙瑶当街一把扛起,寻寻就这样一边尖叫着,一边被孙瑶扛回了她自己的车里。

徐敬暔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萧助理透过车内的后照镜看向徐敬暔,手也已经我在了门把上,明显是在等徐敬暔的指示,徐敬暔却只是淡淡地一摇头,任由孙瑶把寻寻掳走。

寻寻认识孙瑶这么久,可从没见过她如此生气的模样,于是只能乖乖坐在副驾驶座上,由着孙瑶点着他的鼻子,郑重其事地命令他:“乖乖坐在这儿等我回来,哪儿也不准去。”

寻寻早已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哪还敢反抗?当即用力地点点头。

孙瑶气势汹汹地杀回徐敬暔车边,拉开的却不是徐敬暔这边的车门,而是径直来到驾驶座,司机见状,连忙降下车窗,颐指气使地对司机和一旁的萧助理说:“你俩下车。”

司机顿时慌了。回头征询地看向徐敬暔。

徐敬暔幅度极小地一点头,司机就算再为难,也只能耷拉着脑袋下了车。而司机一下车,孙瑶就闪身坐进了驾驶座,直接开着徐敬暔的车,把徐敬暔带走了。

萧助理也只能站在路边,目送车尾灯消失在下一个路口。司机担忧地看看萧助理,萧助理无谓地耸耸肩:虽然徐先生瘸了,但对付一个女人,应该还绰绰有余…

半个小时后。

自己老板被那个女人拐走,至今未归,萧助理和司机在街边几乎站成两尊对望的塑像,两个被抛下的大人只能去找寻寻小朋友解闷。

寻寻被锁在孙瑶的车里,只降下了小半截以便车厢内透气。

小家伙之前全程目睹了孙瑶是如何抢人抢车的,再看一眼时间,小小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萧助理摇摇头。

一想到孙瑶当时吃了火药的样子,小家伙连连后怕:“孙瑶是不是很讨厌他?”

萧助理沉着眉思考了很久:“那不是讨厌,那是爱。”

寻寻用他脸上的每一块肌肉表示着:他很震惊。

半晌,“不可能啊,爱…我爸爸妈妈那样的才是爱,”寻寻回想了一下任司徒和时钟之间的点点滴滴,那种没事偷偷亲个小嘴、拉个小手的才是爱…兀自点了点头,表情很肯定,“可孙瑶和他每次见面都吵架,就差打架了。”

寻寻这般认真思考的模样可爱至极,连萧助理都忍不住想要伸手揉一揉小孩儿柔软的发顶,可惜车窗降下的空隙完全不够他一个大人伸进手去,萧助理只能站在车窗外抱着双臂,煞有介事提点到:“小孩儿,虐恋情深你不懂。”

一提到虐恋情深,萧助理自己再这么一深思,愣是把自己吓了一跳,孙瑶把自己老板带去了哪儿?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该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实情并没有萧助理想象的那么惊心动魄,孙瑶把车子停在了人烟稀少的路边,这一路,车后座上的徐敬暔一句话都没说,车子停了,他也只是静静地与孙瑶在后照镜中对视,始终缄默。

孙瑶最受不了他这样,她太明白那种被人不动声色地捅了致命一刀的感受,这令她几乎要在他的沉默中爆发:“徐敬暔,放过寻寻,放过我,行不行!”

“他是我儿子,我只是用我的方式一步步回到他的生活中而已。”徐敬暔终于开口了,语气波澜不惊。

“儿子?”这一词逗笑了孙瑶,这何止是天大的笑话?简直是天方夜谭,“你和我一样,一没有养过他,二没有照顾过他,根本没资格以父母的身份出现在他的人生里。他的妈妈是任司徒,爸爸是时钟,一辈子都不可能是你徐敬暔!”

“时钟?”徐敬暔冷哼一声,蓦地将目光一偏,终于不再是冷冷地隔着后照镜与孙瑶对视,而是眸含暗火,直勾勾地看进孙瑶的眼睛里,“那个男人我下午刚见了,我不伸出援手的话,他分分钟成乞丐,这样就有资格做寻寻的爸爸了?”

想要激怒徐敬暔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可如今孙瑶分明能感受到他的满腔怒火,或者说是…妒火。孙瑶冷笑:“我曾经认识的徐敬暔不是这样的,你现在这样子根本就是个十足的小人。”

徐敬暔目光微微一怔,曾经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他早就忘了,更不愿再去记起,可曾经的她到底有多美好,他记得分明。

在对比如今…

“哦不对,我说错了,”孙瑶又语带鄙夷地,话锋一转,“其实你一直都是个小人,只不过曾经你掩饰得太好…”

好到她那时候真的以为他会帮她,而不是帮徐敬延…

他的表情终于闪现出一丝痛楚。

孙瑶几乎是本能地避开了他的脸,语气比之前更冷:“一想到你弟对我做的那些事,一想到你对他的包庇,我怎么可能会愿意和你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一辈子?我一生下寻寻,我妈就把寻寻送人,因为她觉得这个孩子是我的耻辱,其实孩子不是,你才是,一看到你的脸,我就能想起过去所有的不开心,把我绑在你身边一辈子,还不如让我去死。”

“…”

“所以,我不会生下这个孩子,更不会跟你结婚。时钟就算成了乞丐,任司徒也会爱他,寻寻也照样认为他是世界上最棒的爸爸,至于你…”孙瑶默默地回头看他,没再说下去。

徐敬暔人生中第一次被人这么怜悯地看着。其实她的目光更像一个诅咒,诅咒他,永失所爱…

孙瑶回到校门口提车,已经是将近一个小时之后的事了,寻寻自小察言观色的本事就强,现在这状况,压根不敢提轮椅叔叔半个字,只能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祈求:“我翘课的事,你千万千万千万别告诉任司徒。孙瑶阿姨你最好了…”

他们俩回到家时,任司徒还没回来。

空旷的客厅里只有沉默不语的孙瑶和心中露怯的寻寻,十分冷清,连家政阿姨都忍不在在心中长吁短叹,末了只能问孙瑶:“时先生晚上肯定又不回来吃饭了,太太呢?也不回了?”

孙瑶强打起精神,正要回答家政阿姨,却在这时入户电梯那儿传来“叮”的一声抵达音。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孙瑶望向电梯口,都已经做好准备迎接任司徒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了,电梯门应声开启后,映入眼帘的却是时钟的身影。

孙瑶一愣。

寻寻却已经忍不住蹦下沙发,惊呼出声:“爸爸!”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有时间回来吃饭?”

孙瑶作势望一眼窗外,其实窗外已近天黑,哪还有太阳的踪影?

寻寻见到多日不见的长腿爸爸,自然是立即喜笑颜开,奔向时钟直往他怀里蹦,时钟一边抱牢寻寻,一边对任司徒说:“我不是回来吃饭,我是回来做饭,我还欠儿子一顿水晶咕咾肉。”

说着不忘捏一捏寻寻的鼻子。这对寻寻来说简直是好事连桩,肯定死死抱住时钟的颈项,半点不撒手。

小徐的父母因小徐曾为时钟受伤一事,本就对时钟颇有怨言,如今小徐住院,任司徒前去探望,又因为自己“时太太”的身份,被几位长辈为难了一下午,连寻寻下课,她都来不及去接,从医院出来时都已经是傍晚了。

生活还能更一团糟一点么?

任司徒回到家,来不及顾忌其他,见孙瑶坐在沙发上,任司徒也走过去,把自己和自己的包往沙发上一丢,闭着眼睛捏着眉心。顺口问一句:“寻寻呢?”

孙瑶瞥一眼厨房方向:“帮忙摆放碗筷呢。”

任司徒“哦”了一声也就没再说话,可不一会儿就传来寻寻的声音“快过来,开饭了!”

孙瑶闻言起身,任司徒却还赖在沙发上,孙瑶拍拍她的肩膀,她也没动,只说:“你去吃吧,我吃不下,再眯一会儿。”

孙瑶也就没再动她,任司徒闭着眼睛歇了一会儿,突然感觉到熟悉的气息逼近。她嚯地睁开眼。

引入眼帘的,是时钟浅淡的笑颜。

他就蹲在她身前,温柔地替她拨了拨散在额前的头发。

“你怎么回来了?”

时钟没有回答,只一把把她抱起来,直接朝饭厅方向走去。

任司徒已经忘了其他,只顾直勾勾地看着他,直到被他放在了餐桌旁的椅子上,才惊觉过来他大张旗鼓的公主抱引起了在座所有人的围观。

孙瑶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寻寻则假装蒙住眼睛,实则一直透过指缝光明正大地偷看。

时钟刮了刮任司徒的鼻子:“有我在,你总吃得下了吧?”

任司徒忍不住笑了。

一周后。

时钟的照片再度上了新闻。

不再是政论版,更不是娱乐版,而是财经版新闻头条…

“敬暔集团注资中鑫广场,拟建大型连锁商业地产。”


77、

“敬暔集团注资中鑫广场,拟建大型连锁商业地产。”

消息一出,四方震惊。

敬暔集团历来专营自己集团的业务,投资由别的公司主抓的项目还属首次,况且中鑫广场这段时间因时钟的涉案而停工,已经被业内笑称是烂尾工程,谁也想不到这两个公司会有任何交集。

而从媒体大肆爆料出的消息可以看出,敬暔集团可谓十分看好中鑫广场这个项目,外界预估注资金额逾十亿。

之前从中鑫广场项目中撤资的各方人士坐不住了,自己弃掉的项目转手就被地产大鳄接收,个中滋味相比只有当事人最清楚…

任司徒之前一点风声从没从时钟那儿得到,敬暔集团注资的新闻横空出世,任司徒回想之前这一周时钟总能按时回家吃饭、加班次数也急剧减少…果然是因为公司有起色了。

可任司徒知道这个消息,第一时间没去找时钟,而是趁着中午午休直接杀到了孙瑶所在的摄影棚,孙瑶正在为代言的服饰品牌拍摄下一季度的新品广告,拍摄间隙就一直被品牌的首席设计师劝:“亲爱的,你这腰…比上次定装的时候胖了一圈,该减减了。”

一丝窘迫从孙瑶脸上闪过,稍纵即逝,孙瑶虚以委蛇地笑笑笑:“最近没拍戏,一不小心就养膘了,有没有好的营养师推荐?”

孙瑶正应付着和首席设计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休息室的门被人敲响了,孙瑶可算松了口气,首席设计师若是再研究她的肚子,她真的要忍不住撂挑子走人了。

“请进。”

孙瑶话音刚落,孙瑶的助理就推门进来:“瑶瑶姐,任小姐来了。”

任司徒就跟在孙瑶的助理身后,孙瑶自然一眼就看见了她,任司徒的来到算是给了孙瑶一个离场的理由,任司徒连休息室的门还没来得及进,孙瑶已经径直走向门边,拉起任司徒就往外走,对首席设计师说:“不好意思啊,我朋友来看我,我跟她先下去喝点东西,拍摄了再呼我。”

孙瑶一路拉着任司徒到了楼下的咖啡厅,总算能够松口气,可一想到自己连日来频频被人吐槽发胖,孙瑶的心又蓦地提了起来:“我这肚子越来越显,再这样下去真的要瞒不住了。”

任司徒盯着她的肚子看了好一会儿,特别郑重地抬眸看向孙瑶的眼睛。

孙瑶那种万般无所谓的表象骗得了品牌的首席设计师,但偏不了她。

“一个小时前刚出的新闻,徐敬暔注资时钟公司的项目了。”

孙瑶一点也不诧异:“这新闻我也看到了,这不挺好的么?”

好是好,可是…任司徒免不了为她担心:“你是不是跟徐敬暔达成了什么协议,才换取了他的帮忙?”

“他让我把孩子生下来,再和他结婚,”仿佛想到了当时的情景,孙瑶的表情不怎么好,但很快她就以无谓的一笑遮掩了一切,“不过我没答应他,还因为这事儿,跟他彻底撕破脸了,我也不清楚他怎么会突然伸出援手。”

孙瑶这副样子令任司徒无端地心生一丝担忧:“你真不打算把孩子生下来?”

“我不知道,”她其实已经联系好了医院,可是又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将手术时间延后,“其实我一点也不怕什么‘未婚先孕’的帽子扣在我头上,顶多以后演不了少女,改演少妇;可是…我有时候又想,我既然已经注定给不了这个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我宁愿不把它生出来,万一把它生出来,它长大以后恨我怎么办?就像寻寻,我真怕他长大以后知道了真相,会对我恨之入骨。”

其实每一次面对寻寻,尤其是寻寻那和某个人几近相似的一颦一笑,孙瑶就必须鼓足万般的勇气,只不过她掩饰的很好,除了任司徒,没有人会发觉,就像这天下午,她结束了拍摄直奔时家,在电梯里其实就一直面对着电梯壁的反光练习着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