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愚这几日东西吃得不多,晚上睡觉也总是噩梦,梦里的褚哥哥总是紧紧闭合着那一双深邃的眼,倒在一片血泊中,怎么喊也喊不醒…
每次从这样的梦境里醒来,总觉得脑子痛得发钝,还不如没有睡来得舒爽!
因着没有精气,她看见姐姐似乎整日忙着往府外搬运着什么,也是懒得开口去问。
只是这夜她翻来覆去的,又是睡不着觉,便自己起身了。也没有叫苏秀她们掌灯,就是默默推开了小窗透一透气。
因着开了窗,在冬夜的冷风里,隐约能听到苏秀与拢香两个丫头在隔壁的屋子里说话。
“那些个头面首饰就不要打包了,我们就这几个人,到时带不走可怎么办?”说话的是苏秀。
“可是这些都是老夫人家传下来的饰物,连大小姐都没有给,尽是给了我们夫人做陪嫁,若是不带走,岂不是便宜了那些个兵痞?”拢香可是割舍不下,当下说道。
只听那苏秀的一声长叹在幽幽的夜色里散播开来。
“连命都保不住了,就是御赐的宝贝也成了要命的累赘,如今就是要带上御寒的衣服,还有好拿的金叶子和小银锭,待得护着夫人脱身了,就是你我二人功德圆满了…”
苏秀的这番话说得拢香哑口无言,便不再做声,只默默的又收拾了一会。隐约可以听见她们翻箱子和扯布料包裹的声音。
隔了好一会,能感觉到拢香明显压低了声音道:“这军报上说司马大人遇难了,可是我怎么总是觉得这便如噩梦一般,没有半点真实的感觉?”
拢香说话的声音算是很小了,可是她们俩因着收拾了半宿的东西,热得满头大汗,便也将窗户微微欠开了缝隙,夜里太静,这点子些微的声音便一路晃晃悠悠地飘入趴在窗户边的若愚耳朵里。
她听得浑身僵硬,慢慢地伸手去掐自己的胳膊。
这几日她总是噩梦,姐姐亲自教给她一个法子,若是梦境里太吓人,要掐一下胳膊,若是假的,掐了胳膊肯定不会疼的…
她这一下子掐得甚是用力,只拢了件薄衣的胳膊上顿时出现了青紫的印记。
只听见苏秀似乎伸手捂住了拢香的嘴巴,传来了细微的“唔”声:“大小姐不是说不让说这个,你怎么偏提起来,小心哪日说走了嘴!”
拢香也是一缩脖子:“我这也不是因着心里难受,你说夫人这还不知情,就连夜的噩梦,若是知道了…”
突然她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看到在门前直挺挺地站立着一个人,面色如身上的睡袍一般雪白,只是僵硬地问:“你方才说褚哥哥遇难了,可是他…死了的意思?”
拢香吓得再也说不出话,连忙跪在地上,无助地望向了苏秀。苏秀狠狠瞪了她一眼,连忙温声道:“哪里的话?夫人是睡得梦魇,听差了…”
“你也要继续诓骗我!”若愚再也听不下去,厉声问道,那一双大眼瞪得溜圆,浑身都是颤抖的,“若是不说实话,不用等贼兵,立时就将你们二人发卖了!”
这样的骇人严厉的神情,莫说苏秀,就算是拢香也从来没在她的二小姐身上见过。
苏秀心知隐瞒不过了,便是咬了咬牙,小声道:“夫人您快坐下,奴婢去给您倒一杯茶缓一缓…”
可是还没等她起身,若愚厉声道:“跪下!回答我的话,褚哥哥…可是死了?”
这一生问话,引得两个侍女再也忍不住,便是哭了出来,拢香小声道:“前几日军中收到了线报,说是褚司马他…他身中流箭死在了乱军之中…”
都怪自己一时不察,竟然说走了嘴。拢香自责地抬起了泪眼,小夫人这番知情,想必是会嚎啕大哭,更是茶饭不思了吧,一会得赶紧将大小姐请过来,好好地抚慰着二小姐一番…
在她的眼里,二小姐的心性始终是像个孩子,孩子痛失了亲人的反应,无非也就是哭闹着不能接受,可是待得时间长了,总是有平复了心情的时候…
可是当她抬眼时,却再次唬了一大跳,只见小夫人竟然已经是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了,就在她们二人起身准备扶住小夫人的那一刻,只见一口黑红的鲜血从李若愚的嘴里喷涌了出来,那人也是瘫软得往后一倒,后脑勺重重磕在了地上…
这下子,苏秀与拢香吓得魂魄都要散了,一个搂抱起了夫人掐住人中,另一个连忙唤着小厮去请郎中。
若慧听了消息,也急忙赶了过来,摸着妹妹后脑的包儿气得直骂两个侍女不经事,怎么能这么直白地说出噩耗?
待得郎中赶来,替若愚把了脉象,又翻开了瞳孔后,只说夫人是悲痛过度,承受不住,一时淤血上涌,吐了这一口,似乎血脉流转的更加畅通了。于是,又替若愚施了银针,开了安神凝气的药方,嘱咐煎好给夫人灌下,再将剩下的药渣混合着现成的药膏糊在夫人的足心处。
待得折腾了这么一通,已经天色大亮了,可是若愚还是没有醒转的迹象。
若慧想着若是攻城时,妹妹还是这般,兵荒马乱的,可该如何是好?一时间心里又自责起来,心道:早知道这般,还不若答允了沈如柏,一早将妹妹送出城的好,她若是有个好歹,她这个做姐姐的便是也不想活了…
这样守在床边熬度了足足又是一天一宿,到了第三天拂晓事时,若愚的手竟然微微的动了动。
守在一旁的拢香原是准备个夫人灌些米汤,一见那手指动了,简直是喜出望外连声唤道:“夫人,夫人,能听见我说话吗?”
这时在一旁和衣而睡的若慧也连忙起身,来到了妹妹的床边,惊喜的发现:可不是睁开了眼?
谢天谢地!总算是醒了!
只见若愚迷茫地眨了眨大眼,打量了一下四周,一眼扫到了若慧,便哑嗓道:“姐姐?你怎么来了?”
若慧早就习惯了若愚说话的颠三倒四:“我不是早就来了!你这下子摔得不轻,现在感觉如何?”
若愚在她的帮助下,费力地起身,疑惑地望向了四周道:“我…这是在哪里?”
拢香连忙道:“自然是在家里啊?夫人,先喝些米汤补一补气力吧?”
只见坐在床榻上脸色苍白的玉人,并没有接过那碗,只是疑惑地说道:“夫人?…”然后目光一凛道,“怎么回事?我娘没有给沈家递去退婚的书帖吗?”


第108章

这一句话只问得拢香与李若慧都有些合不拢嘴,心内都是一惊。后进来的苏秀不明就里,便开口道:“夫人,您可是睡糊涂了?若是老夫人不给沈家递退婚的帖子,您怎么会嫁给我们司马大人?”
李若愚的小脸紧绷着,几日未开口的嗓子依然带着嘶哑,抬高了音量问道:“司马?你是说…褚劲风?”
这下子,连苏秀也觉察不对了。小夫人一向是管司马大人叫哥哥的,当然偶尔气极了的时候也当着下人的面儿叫过“大坏蛋”,可是像现在这般连名带姓的叫出司马大人的名姓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苏秀生怕自己说错话,先是忐忑地看了看李若慧,发现她也是微微有些震惊反应不过来的样子,这才怯怯地说:“是啊,夫人,您已经嫁给司马大人快一年了…”
李若愚皱着眉闭上了眼,抬起一只手,似乎是想捏自己的胳膊,可是手抬了一半,到底是觉得这么做太蠢,便放下了手,然后睁开眼转向了李若慧:“姐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会嫁给褚劲风?”
这时,李若慧也反应了过来,惊喜地上前一把拉住若愚的手道:“妹妹,你可是终于恢复了!”
一时间,李若慧是悲喜交加。当看着若愚那清明的双眼望向自己时,这几日紧绷的精神便放松下来,这便是李家二姑娘的气势,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就让人内心觉得莫名的安稳。
只是…妹妹问的话该从何说起,这千头万绪的,若慧一时都有些摸不出个线头缠绕,便扶着她半靠在了床榻边。先是喝了些米汤,然后才慢声细语地说起她一年前意外坠马受伤的事情。她这边讲着,若愚扶着额头默默地听着,只是偶尔才会插嘴。
比如,当李若慧提及那司马大人前来求亲而母亲同意时,她便开口问道:“他是提出了什么条件,娘才会答应的?”
李若慧心道:今时今日,也不能说那大人是威胁着要抓妹妹入监狱流放北地呀?便是斟酌着说道:“娘亲是见那大人实在是诚心实意地爱慕着妹妹你,便同意了婚事。”
若愚听了这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眨了下大眼,微微地冷哼了一声,似乎半点不信。
接着若慧又讲了那沈如柏娶了李璇儿又始乱终弃的事情,若愚也只是微微蹙眉,问道那李璇儿此时在哪,听到已经回归了家乡,交由母亲照顾时,才微微松了眉毛。
直到若慧讲完了待她摔得痴呆以后李家的巨变,以及来到漠北以后的大略事情,若愚沉默了许久,才慢慢开口问道:”现在司马大人身在何处?”
李若慧原是口紧的不想说,但又是一想,妹妹恢复神智后,竟忘了这一年多来的情形,原来也是对司马大人没什么感情。这样也好,倒是因祸得福,少了些肝肠寸断的悲痛。
于是,犹豫了一会,说道:“袁术的叛军前来攻打漠河城,司马大人前去平叛,被叛军包围…身中流箭,已经为国捐躯了…”
李若愚听到这,身子猛地一弹,纤手紧紧地捏了捏被角,沉声道:“可曾见到了…遗体?”
李若慧摇了摇头:“那倒不曾,只是前线飞鸽传书过来…”
李若愚又问道:“那袁术的叛军可有开始攻城?”
李若慧又摇了摇头,说:“这几日只是围堵得水泄不通,倒还不曾攻城。”
李若愚咬着嘴唇,低头思索了半刻道:“此中有诈,若是司马真的身亡,便是叛军士气大振之时,本应一鼓作气直接攻城,为何现在却是按兵不动?”
听她这么一说,李若慧等人也深觉有理,一时间惊疑不定:若是真如李若愚所言,倒是哪个如此胆大,竟敢捏造司马身亡的消息?
李若愚深吸了一口气,坐起身来便要下地。李若慧连忙阻拦道:“妹妹,你刚刚伤了元气,岂可起身,还是躺在床上将养一下才好?”
若愚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望着自己那照比记忆中白皙了许多的双足道:“…将养得已经够久了,哪里需要再休息?”
拢香见二小姐恢复了神智,自然是言听计从的。至于那苏秀,也是看出夫人自从苏醒后,便是与先前有所不同了。那娇俏可爱的模样未曾改变,可是通身的气质却已截然不同,尤其是那一双大眼,犹如深深的潭水,一眼竟是望不到底的。
当苏秀捧来要给夫人换穿的外衣时,若愚眼睛定定地看着眼前颜色颇为鲜亮的衣裙,厌弃地瞪了一眼,敛声慢语道:“这…可是褚司马替他的夫人拣选的衣服?”
拢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道:“夫人,这是您自己个挑选的。刚开始时还没有这么多的花色,是您嫌不够鲜艳,又添加上去的。”
拢香这话倒是真的,若愚近来贪靓的厉害。自从见了那前姐夫的小妾红翘,便愈发觉得男人的心内还是喜欢花红柳绿的,所以这衣着打扮也是往鲜艳上紧靠。幸好她当初给自己浓妆艳抹的样子甚是惊悚,司马大人直言不讳道,那脸画的像花猴屁股似的,可是半点不美。小夫人这才停歇了脸上的作画。
此时清醒了的二小姐,似乎也是被自己先前的审美打得完败。皱着眉,看着那衣服,说道:“再换件颜色清淡的。”
苏秀便连忙又回转到衣柜前,总算是翻拣着一件颜色还算平实些的衣衫,服侍着小夫人换上,若愚默默地看了看那裙角点缀着的一串串手工的绣花,总算是忍住了将它们扯下来的冲动。
然后,若愚便吩咐拢香备下马车赶着去军营一趟。
当她出府时,先前护驾的侍卫头领便出来阻拦道:“夫人,此时城中不甚太平,还望夫人留步。司马大人吩咐了,若是战事有变,不许夫人出府乱走。”
李若愚定定地看着他,看他虽然语气恭敬,却丝毫没有退让之意,沉声问道:“那大人可曾说过,若是府里着了火,我便也要闷在这宅门里活活烧死不成?”
那侍卫被问得一愣,迟疑地开口道:“自然是不能让夫人您身处险地…”
若愚点了点头,说:“那便好,现在是司马大人身处险境,你若阻拦着我,便等同于将大人放在火上炙烤,若是不放心我的安危,你自可带人随我一同前往军营。”
那侍卫却依然不肯,犹自不死心地要拿大人的话说嘴儿。若愚倒没说什么,转身对身后的家丁道:“去!前厅的墙根多泼些热油!”
家丁听得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只当是小夫人顽皮又要起幺蛾子。
可是若愚却是冷眼望过去,问道:“你是谁领出的下人,半点规矩不识,可是我说的哪个字你不懂?”
家丁便诺诺地转身去了厨下,还真是捧了一罐子菜油去浇。浇完后,若愚又,命那家丁去点火折子。
那小家丁的眼泪全积存在了眼角,拿着火折子的手都在颤抖。那侍卫已经是惊得目瞪口呆,自然是不能放任夫人烧了几代相传的世家侯府,立刻开口喝道:“住手!”
这时,李若愚心平气和地转身对那侍卫道:“现在我可以出去了吧?”
这位将军是很想替司马大人教训一下败家小娘们的,可是又不能对这蛮不讲理的夫人真的动粗,便只能将自己憋得脸红脖子粗,最后在李若愚面不改色的对视下,高声叫喊着自己的属下,带齐了家伙,护送着夫人前往军营。
一旁的拢香倒还好些,似乎很习惯自家小姐这等铁腕手段。
只是苏秀转身看着那前厅已经泼了一地的菜油,有些瞠目结舌地心道:这当真是恢复了神智的?怎么依着她看,竟比那混沌着的混世小魔王还要跋扈些?
此时,因着战事的纷扰,各个店铺都已打烊,街道上益发的清冷,伴着几日前还未消融的积雪,只有凄冷的北风在一路流窜着打着回旋儿。
而若愚却坐在马车里四处打量着,马车里甚是宽敞,一旁的布架子上别着各色的九连环一类的玩具,靠着后背的地方还有一只大大的布老虎,马车里包着锦缎软绵,那颜色倒是如她身上的衣服一般,艳丽得很…而一旁的匣子里却不知装的是什么。拢香注意到她的目光,便打开了木匣道:“夫人,匣子里都是你平常惯吃的零食,可是要来一些?”
若愚的一双大眼上下扫视着那几大层的梅子瓜子还有蜜饯,似乎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将目光移开,淡淡地说道:“你知道我是从不愿吃这些乱七八糟的。”
拢香可不敢说些什么,只是心内默默腹诽道,便是前几日,小夫人还喊着这匣子里的零食不够丰富,还要再添置一些呢!
待马车到了军营前,李若愚微微撩起帘子。在她的记忆里,她最后一次来此的印象,还是入大营向司马请罪的那次…
若愚默默深吸了一口气,下车后,便挺了挺胸脯,入了军营。
那大营现在掌事的主帅是司马的老部下郑将军,听到司马夫人前来,不禁眉头微微一蹙,只当是那痴傻夫人听闻了司马大人的噩耗前来军营哭闹。
现在军务繁忙,哪里有功夫去伺候那位姑奶奶?便是皱着眉头准备安排副将去应酬一下这哭天抹地的妇人。
可是,那副将出去了片刻,便神色有异地领着那小妇人走了进来。
这管事的郑将军不禁眉头一皱,心里暗骂副将真是不顶事,再抬眼望向他身后的裹着黑色狐皮大氅的女子,却发现她素雅的小脸满是沉静,毫无半丝悲色。


第109章

既然是副将领进来了,郑将军就不能不敷衍一下了,便走上前去抱了拳道:“不知夫人来此有何贵干?”
李若愚进营后便四下望了一圈,大营之中的将士们皆是身披重孝,显然是在为褚司马披麻戴孝。最后她将目落在了这位郑将军的身上,也许是才吃过饭食,郑将军吃得急了些,将麻衣的前襟沾染上了油腻,又是出了满头的大汗,所以干脆脱下,将麻衣随意地丢弃在了一旁。
李若愚以前押运军粮时,是与郑将军打过交道的。这位老将军向来做事严谨,为人比较刻板教条,是褚司马的得力干将…
李若愚若有所思收回了目光,只是向郑将军微微颔首道:“不知可否请郑将军借一步说话?”
以前李若愚曾经来军营送餐,那娇憨粘腻的模样简直是个没有断奶的娃娃,只恨不得挂在司马的身上,是以郑将军虽然不似先前那般记恨这曾经贻误的辎重的李家二姑娘,却也不曾高看这位现任的司马夫人。
这便是他们主公喜欢,解闷养在身边的女人罢了,虽然脑子有病倒也不耽误生儿育女。不过现在军中的确是诸事繁忙,真是没有闲工夫接待这夫人,一听这位痴儿倒是难得一本正经的请借一步说话,心内更是哑然失笑,只是随意抱拳,毫无诚意道:“属下现在实在是军务繁忙,夫人若是有事,不妨先回府里,待得属下得了空子便上门面见夫人…”说完就准备挥手让人送她出去。
面对这明显的逐客令,若愚纹丝没动,只是看着郑将军道:“夫君故去,我心内悲恸,想要追随夫君共赴黄泉,若是不得将军开解,我这便要动身了。”
郑将军听得一愣生,不由得抬眼望去,只是这位夫人的脸上哪有什么悲容?那小脸清清淡淡的,仿佛是在说要去郊游一般…
兹事体大,若是此时不敷衍一番,若是真的寻思,他可是承担不起逼死主公遗孀的罪责。
当下便是请夫人前方旁边的营帐说话,可是若愚却说道:“在营帐里气闷,前边不远出便是江畔,不妨请将军去那里一叙…
当到了江畔时,四下无人,牧野空旷,倒是不怕有闲杂的人等偷听了。
看着结冰的江面下,传来江水暗流涌动的声音,若愚掩在黑色狐毛的小脸也微微有些冻得发红,她瞟了一眼站在远处的侍女与侍卫,这才压低声音开口道:“此来不为别事,只是想知道司马大人安好?”
郑将军被李若愚这一问,弄得一愣,飞快地看了他一眼道:“司马大人的遗体还未运到,但是有亲兵随护,想来是好的吧…”
李若愚呼了一口白气儿,搓了搓暖手筒里的小手炉道:“方才我这一路走来,大营外的侍卫将卒都是面露悲色,各个眼睛肿如核桃,可是入了大营后,却看到郑将军几位将帅虽然操劳得略有憔悴却还无悲色,中午吃的那猪肘只剩些骨头,郑将军生吃吃得畅快,连麻衣都弄脏了,当真是好胃口…只是这般开胃,是因为司马去世,给你们这些后进的腾出了位置?所以诸位将军心内喜悦胃口大开,还是另有些难言的蹊跷?此间无人,还望郑将军知无不言,让我这个未亡人心内有些底数…”
郑将军被小夫人这一番话刺得是面色潮红,心内暗道;竟是露出这么多的破绽,当真是该打!
只是这明明混沌的小夫人何以变得这般清明?郑将军不由得又是一阵惊疑不定,最后权衡了一下到底是迟疑道:“司马的确没死,主公现在一切安好,先前的军报乃是叛军做的手脚,我们先前也是误以为真,后来得了主公的密报这才知道中计,不过依着主公意思是要将计就计,让敌人误以为我等中计,引得他们早些攻城…”
若愚微微侧脸问道:“那司马可是特意嘱咐,连府宅里也要隐瞒下?”
被问及此,郑将军已经单膝跪地,俯首道:“司马言明可告知府里,免得夫人担忧,可是我等惫懒了,一时没有及时通禀,还望夫人恕罪…”
若愚没有礼让将军,只是任他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其实彼此心内都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根本不是惫懒,而是故意延误通知。看来在司马的这些部下眼里看来,痴傻的小夫人左右也是不懂事的,吃好睡饱穿暖即可,也许是因为先前辎重的事情,这些个部将还是对李家的二小姐不够待见啊!
郑将军此时,也是被小女子问得羞愧,心道;自己当时也是随口吩咐下去,那副将懈怠延误没去,自己心知肚明却也没再督促,也莫怪夫人生气…
过了好一会,才听到小夫人开口道:“郑将军不必自责,起来说话吧。”
郑将军起身时,这发现自己的双膝都已经酸麻了。若愚又问:“不知先前说的前线无军粮可是真的?”
郑将军犹豫了下,看着若愚冷冰冰的小脸,还是开口说道:“虽然不至于断粮,但是军粮吃紧的确是真的,若是战事延长,恐怕还需要从别处调拨。”
若愚听到这里,微微点头道:“先前因为贻误了司马大人的辎重,我自知有愧,同时深感北地物资供应不及时,若是冬季战事发生,稍有些差池,漠河城一代的兵卒百姓便要闹灾荒。因此便在历次千里外的运城暗自派了人囤积了粮食。运城四季干爽,粮食可储备三年不坏,若是官道上走,恐怕会有人设卡查没,运河上行走也有人设点搜查,但是现在北方大河都已经结冰,运河上的关卡也尽是藏冬休息了。倒是可以从冰上运粮…”